钢琴已经放在舞台的右侧,阿肯老师走上舞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先锻炼锻炼手指,而是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台下。
关世庭、艾莎和弗朗西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肯足足打量了台下一分多钟,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我们换个玩法。”
玩法?他居然说玩……关世庭和艾莎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紧张,其他同学也对昨日之事有所耳闻,基本上都是看到了现场版,于是都默不作声。
阿肯突然邪笑起来,“平时都是我弹奏曲子,大家一起唱,那么今天我们对调一下,我喊一位同学上来为我们弹奏这段时间学过的所有新曲,大家正好复习一下,毕竟马上就快到这个季度的假期了。”
麦麦城城市学院每四个月放一次季度假期,共两个月,准许学生自由支配,当然也会有相应的假期社会实践作业等待着大家来完成,想要痛痛快快的玩满两个月,显然是不可能的。
阿肯老师的要求实在是变态!
且不说在座的学生是否都会弹钢琴,因为一般的家庭都支付不了钢琴的价格,况且是在这个古典乐器稀少的星球上,想要独独拥有一架钢琴实非易事。再者他让一个学生去完成所有曲子的弹奏,他们又不是钢琴系的!怎么可能会吗。
如果是以前的关世庭,如果是D球上普遍使用的那种钢琴,关世庭搞不好会毛遂自荐跃跃欲试,不过现在他就只能低头低头再低头,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背。
当然艾莎和弗朗西斯也是这么想的,弗朗西斯完全不会弹钢琴,而艾莎虽然在私人老师家学习过一段时间,当时也是为了应付考试,因此并不精通。
“关同学,你上来为大家伴奏。”阿肯老师微笑道。
“……”他今天应该买体彩!
艾莎和弗朗西斯同时舒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对即将浴血战场的士兵般的怜悯眼神望着关世庭,就差没说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关世庭调整了半秒钟,猛的抬头直视阿肯老师的眼睛,对方虽然在笑可是他却觉得背后凉凉的。
“老师,我不会。”关世庭决定诚实,就像小学时上英语课老师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串,总有学生极其顺溜的道:Sorry,I don`t know。
开玩笑!阿肯就是故意找茬,黑白灰三组琴键,他怎么可能会。
不料阿肯继续微笑道,“没关系,老师我可以从旁指导。”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妹啊!想把老子逼上梁山?
内心在咆哮的关世庭故作淡定的站起身,他直觉今天逃不掉了,既然如此他决定正面迎敌,反正他弹不了伤害的是大家的耳膜……
等到真正的坐在钢琴旁,关世庭还是很紧张的,而当十指触碰到琴键上时,那种熟悉而久违的感觉瞬间侵袭了他,虽然稍稍带上了点不同。
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唱《小鳄鱼之歌》时,还隐隐记得阿肯老师弹奏时的情景,不过异常模糊,他自顾自的先敲击起来。
他只敲击黑白琴键,刻意忽略了灰键,关世庭原先的手掌很大,跨度曾经达到过十二度,不过现在看看自己的手,他保守的想,八度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黑白之间还隔着灰键,他觉得真的很多余!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我们先来复习一遍《小鳄鱼之歌》,这是我们练习次数最多的,我相信大家,也相信关同学。”阿肯老师冲着台下道。
“……”可是他无法相信自己啊。
“老师,等一下,要不您先来弹一段?”关世庭笑的牵强。
阿肯定定的望着关世庭,最终妥协道,“我只弹一小段,看好咯。”
关世庭连忙让开,然后睁大眼睛,努力的望着阿肯摆在键盘上的十指。
阿肯飞快的弹奏起来……
“……”
三十秒吧?有吗,他还指望最少有一分钟呢,毕竟这首曲子时常三分半呢,关世庭无语的想。
他艳羡的望了眼阿肯纤长的手指,心里默默地垂泪,想当年他……
那也是想当年了……
坐下后,他努力的回忆,其实一开始灰色琴键的使用并不太多,只在每两句话的结尾出现过一次,只要手动的够快,还是能够来得及的,应该吧,关世庭暗暗鼓励自己。
“好了,大家仔细听哦……”
阿肯远离关世庭两米处,一副任君自由发挥,我绝不打扰的姿态。
那么就开始了。
关世庭深吸一口气,十指尽量轻快的动起来。
虽然这双手比不上前世的自己,但是够灵活,这点还是给他增分不少的。
第一句话就弹错了一个键,不过大家唱的很欢乐,基本都没有注意到,当然除了关世庭和阿肯。
第二句话,最后的三分之一秒关世庭奇迹般的赶上了灰键,YES!他为自己喝彩。
阿肯的神情微微一动,慢慢朝关世庭走过来。
第三句话第四句话勉强弹完,速度稍慢了一些,不过综合起来也正好,这点其实要多谢大家熟练的唱功了,关世庭默默地想。
下面的四句话就是上一段的重复,他内心一遍遍的对自己重复着不要紧张,一边付诸实践,全身放松下来,动作自然更流畅了。
第三段四句话就是末句有一个升调,关世庭处理破音了……
最后一段低空飘过……
终于结束了。
额头流出冷汗的某人心底偷偷地打鼓,他被阿肯这一闹,得少活几年呢。
如果此时关世庭抬头,一定会看见阿肯的目光微露欣赏,不过他很快隐去,而是语气柔和了许多,“再来一遍?”
……
声乐课结束后,关世庭刑满释放,他和艾莎等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一路上弗朗西斯对关世庭羡慕嫉妒恨,而艾莎一脸崇拜,只有马克西姆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关世庭没说话,后来他又练习了三支曲子,比起第一首稍稍差强人意,在阿肯老师的帮助下,他磕磕绊绊的勉强完成。
出乎意料的是阿肯老师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阴暗了,也没有再故意刁难,这让关世庭松了口气。另外他惊奇的发现这个钢琴其实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多加练习,总有一天能够游刃有余。
望着今天的菜色,关世庭泪流满面。
呜呜……他不想在食堂吃饭了,好想念黑椒三文鱼、酱汁鲤鱼、墨鱼汤,还有酥脆大虾……即使是满鱼和虾的全席他也愿意啊。
“唔……今天的饭菜味道不行嘛,世庭,你不吃?下午还要排练呢。”艾莎道。
关世庭拿起筷子,准备少吃点,“啪嗒”,一个不稳筷子掉了,没想到练了两个多小时,手就抖成这样,不过也正常啦,这么久没练了,而且这双手这么小。
马克西姆带头讨论起了下午排练的一些注意点,关世庭明显的心不在焉,饭的三分之一都没吃掉。
“哎?那不是阿肯老师吗?”弗朗西斯冲着食堂门口大叫。
“对哦对哦,阿肯老师怎么会来。教师食堂不在这边啊。”艾莎疑惑道。
“他似乎在找人,呃……他好像往我们这边走来了。”弗朗西斯声音里透着惊悚,“我们现在潜逃应该还来得及吧……应该吧。”
阿肯老师面无表情的走到关世庭他们这一桌,大家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长20cm宽15cm左右的兔脸塑料盒。
“……”和安娜的兔脸纸盒似乎是同一款。
“喏……”他将盒子放在关世庭的面前,“别误会哦!史密斯小姐让我转交的。”说完酷酷的掉头就走。
四人一头雾水的望着阿肯消失的方向……
“这里面不会是炸弹吧?恐吓信或者是怪物们分尸的……”艾莎激烈的猜测着。
“哎呀不会不会啦,我来我来……”弗朗西斯自告奋勇的打开盒子,众人连忙身体自发的后倾十五度。
盒子被打开后,没有看见炸弹计时器,没有断手断脚,没有恐吓信件,有的只是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盒内分成了四小格,依次是鲶鱼炖茄子、酥脆大虾、墨鱼汤和一盘水果沙拉。
“哇塞,这个菜色好丰富哦,咦,为什么有了一个菜是鱼了,还有一个鱼汤?为什么不是鸡汤……”弗朗西斯动作极快的舀了碗汤边喝边道。
“亲爱的,要是有毒怎么办?”马克西姆一边说着,一边剥起了虾子。
“……”关世庭无语的看着他俩,也给自己舀了碗汤,唔……是他最爱的墨鱼汤。
艾莎欲言又止的望着关世庭,似乎猜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加入到了美味的食物中。
其实不用想,关世庭也知道这些食物都是出自乌夜的专用厨师之手,那熟悉的味道,那美味的感觉,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他还发现鲶鱼炖茄子里面竟然没有半个生姜和大蒜,他只是闻到了它们的味道,这一定是烧好后被人体贴的去掉的。
记得上次乌夜让他把喜爱的与不喜爱的食物与配料写下来,他只是象征性的写了一些,没想到他……
水果沙拉不出意外的百分之九十都是黄桃……这都怪米诺,他其实不挑的,黄桃、火龙果、西瓜,其实他都爱。
——乌夜这个人,有时候很温柔,看来得找机会和他说谢谢。
兴许是受到了中午美食的嘉奖,下午四人排演的都很卖力,除了弗朗西斯偶尔忘下词、改下词,最终都完整的顺下来了,相信明天玛丽夫人的课大家只要正常发挥,一定可以有个完美的结果。
Chapter 25 特别来宾
“第一个小品是由弗朗西斯、马克西姆、关世庭和艾莎表演,剧中除了关世庭将角色名切换成麦克,其他人均不变,请欣赏《麦克先生的手帕》……”
今天同学们普遍来的都挺早,连玛丽夫人也是,她让弗朗西斯将所有的小品写成纸条给她,然后递给了一个年级与她相仿的壮年男子,两人站在舞台的左侧窃窃私语。
“哎哎,那个老头感觉好熟悉哦,你们认识吗?”艾莎眉头紧锁道。
“唔……也许是玛丽夫人的秘密情人?”关世庭摸摸下巴。
“你们不用猜啦……我刚才去递交节目单的时候听见玛丽夫人叫亲爱的甜心。”弗朗西斯得意的宣布答案。
“……”Dear Honey?
窃窃私语的关世庭等人被玛丽夫人第一个点名表演节目,他们四人率先站在舞台的幕布之后等待,因为玛丽夫人说她身边那个叫做托尔的男子充当这次节目的临时主持人。
真是太打酱油了。
关世庭有些紧张,手心隐隐渗出了汗,第一个场景就是他跑到好朋友弗朗西斯家去诉苦,关于他的妻子艾莎与别的男人有一腿的事情,而那个男人就是他还未相认的亲生父亲马克西姆。
而当他跑上舞台的时候,他顿时傻眼了。
因为——他看见乌夜坐在台下,第一排正中间,正和玛丽夫人攀谈着,而当他一上场,他们就停止了交流,转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
他不是说观看舞台节目最好的角度是第五六排么,为什么坐的这般近?
“噢,现在有那么多自高自大的人在社交界混充好人,所以我倒认为假装得坏一点反而显示出一种谦恭可爱的气质。何况还有这么一说,如果你假装好人,人家就得对你认真;如果你假装坏人,人家就不会对你认真。这就是乐观主义惊人的愚蠢之处。”
弗朗西斯正翘着二郎腿,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道。
“……”十秒钟过后,关世庭意识到自己忘词了。他本身就有点紧张,而当他看到乌夜的刹那,头脑一片空白。
弗朗西斯修了三十秒的指甲,见关世庭不说话,便转过身子却看见了关世庭略带苍白的侧脸。
弗朗西斯拼命朝他对口型“是的……”,关世庭终于发现他的暗示,可是脑子依旧混沌。他突然看见乌夜冲他露出鼓励的浅笑,那笑容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是的,现代的人把生活看成是一种投机。其实生活不是一种投机,而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它的理想是爱,它的净化是牺牲。”
关世庭顺利的说完这一句台词,内心轻轻的松了口气。不只是他,舞台上的其他三人都松了口气。
弗朗西斯站起身,放下修甲锉,然后朝关世庭摆摆手,“我只能说,你对生活和人都太挑剔了。你就真的认为那些所谓犯了错误的女人不该得到原谅呢?”
关世庭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认为她们绝不能得到原谅。”
“那,男人呢?你认为对女人的法律也该适用于男人吗?”
“那当然。”
弗朗西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生活太复杂了,严厉的禁条未必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关世庭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真有严厉的禁条的话,生活就会简单很多。”
弗朗西斯不可置信道,“我亲爱的麦克,难道你就容不得一丝例外吗?”
关世庭斩钉截铁的说道,“不!”
老实说弗朗西斯的外形很符合他自己的这种角色设定,所以大家都觉得他这么演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些方面很像,而关世庭一进入角色整个人的气场就会很不同,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独特而拔尖,却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乌夜静静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眼波里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情绪流转。
下面的这一个插曲其实可以称为倒叙,是关世庭所演的麦克回想之前在家中与妻子艾莎发生的点点滴滴,这时候艾莎已经上场了,弗朗西斯状似出门有事般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不得不说,这里的时空转换切换的很到位。
艾莎坐在椅子上,假装在织毛衣,一边用一种不屑的口吻道,“我原以为马克西姆真的是一个被娱甚于自娱的男人,我原以为他真的想改邪归正,想要恢复他以前的正常生活。但是我错了,他是一个邪恶的男人,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男人。不管他想要怎么害我们,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见到他了。”
关世庭不太赞同的说道,“别这样苛刻地说任何男人,我现在认为不能把人简单地划分为好人和坏人,所谓好男人身上可能有很可怕的东西,有疯狂、固执、嫉妒和罪恶。所谓坏男人身上可能会有悔过、同情,甚至牺牲。”
艾莎假装把并不存在的手上的织物往旁边的桌上一丢,“你是不相信我吗?天哪,麦克,你居然不相信我!”
关世庭冷哼一声,“相信你过多得关注马克西姆先生只是为了让我更加的讨厌他吗?别天真了,我真的怀疑你们俩……”关世庭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自觉失言,不过艾莎显然已经猜到了下言,发疯似的狂吼。
艾莎狂吼着下台,舞台上便只剩下关世庭一人了,他落寞的拿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帕,突然痛苦的抽泣起来。
而实际上关世庭正在努力酝酿着悲伤地情绪,争取哭出来,而事实是他发现很难。其实这里动情的哭泣可有可无,但是马克西姆坚持这里的哭泣可以重点强调这块手帕的作用,强烈的呼应小品标题,所以他必须哭,再说作为一个演员,能哭能笑本就应该理所应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