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下+番外——满座衣冠胜雪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录入:06-11

屋里只剩下蔡霖,他关切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欧阳铿用尽力气,将手伸出被子,摸索着握住蔡霖的手,然后将那只冰凉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上,无力地放下。他闭着

眼晴,缓缓地说:“文暄,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不肯告诉我。我不逼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对你的心,你

应该明白。养蛊这种事,我以前听你五叔说过,它很伤身,损人不利己。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养?”

蔡霖沉默片刻,清晰地答道:“有。”

欧阳铿的手微微一抖,轻声问:“是蛊王吗?”

“是。”蔡霖低声说,“我以前以为是你下令杀了我全家,我一个布衣草民,怎么能与皇帝抗衡,于是我将我母亲的蛊

王养在自己的身子里。我本来想与你们同归于尽的,但是,进宫以后发生的事与我以前想象的完全不司,你也不是我想

的那种人,所以我并没想要放出蛊王。只是,养都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我没有伤过人,我问心无愧。”

欧阳铿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能拿出来吗?”

“我不知道。”蔡霖平静地说,“以前,南疆的大祭司从人蛊里拿出蛊王,人蛊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欧阳铿睁开眼晴,转头看向他,忧虑地问:“你呢?”

蔡霖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大概还能撑半年。以前我答应过会陪着你,我会尽力做到。可是,我们

的时间大概只有这么多。”

欧阳铿猛地握紧他的手,声音虽然很低,却很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继续活下去,与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第73章

次日早朝,皇帝没有出现,只有刘福出来传旨,“朕躬欠安,着太子监国。有大事难明者,可与诚亲王商议,若难以决

断,可入内禀朕。昔奸人误国,祸及皇家,遵先帝遗诏,从此国无太后。望众卿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勿议此事,谨慎

办差。饮此。”

刘福朗声传完旨,不等人问,转身便走。

大殿内顿时轰然炸响,众臣平日里都要做朝中栋梁,竭力保持老成持重的形象,此刻却忍不住互相打听,昨日宫中到底

出了什么事。

皇帝生病,侍卫奔出宫门,连敲门都等不及,翻进几位老太医家,将人背出来,飞奔进宫,为皇上诊脉,此事已经传开

,但到现在也不知皇上的病情如何,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

欧阳拓马上走下丹墀,对欧阳平说:“皇叔,我们先去探望父皇吧。”

欧阳平立刻点头,“好。”

叔侄二人扔下群臣,急步走向乾安宫,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自从昨天欧阳平在朝堂之上突然发难,欧阳拓便对这位一向温和谦逊的皇叔多增了几分尊敬,现在皇帝让他监国,旨意

中又言明遇事多与欧阳平商量,他便更加谨慎,害怕言多必失。

欧阳平的性子其实并没改变,虽然欧阳铿让他辅助太子处理政务,他却很自觉地把自已摆在臣子的位子上,而不是皇叔

或辅政,因此太子不说话,他自然也不会莽撞。

两人默默地走到乾安宫,先向太医询问了皇上的病情,听说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请刘福代为禀报,求见皇上。

欧阳铿服的药有安神作用,他早晨对刘福交代完旨意后便一直沉睡,此刻尚未醒来。蔡霖从寝殿出来,脸上有些倦意,

轻声对他们说:“太子殿下,诚亲王,皇上还睡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你们看是在这里等还是先去忙着?等皇上

醒了,我就告诉他,再请二位过来,这样行不行?”

他说得很客气,欧阳平却赶紧拱手道:“有劳蔡大人照顾皇上,那小王便与太子殿下先去办差,等皇上养足精神再宣小

王觐见吧。”

欧阳拓看着蔡霖,目光复杂,有眷恋,有痛苦,却又不也明目张胆地流露出来。皇帝这几天杀气很重,现在又病着,肯

定心情更不好,如果逆了龙鳞,说不定顷刻间便大祸临头。他若不珍惜自己,将来又怎么能跟眼前的人在一起呢?

蔡霖明白他的心思,却只能暗暗叹息。他已是将死之人,不想再祸害别人。太子才能皆备,又心地善良,将来一定会是

一个好皇帝,他不愿让这位储君因为自己而心性大变,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沉默片刻,便抱拳一礼,温和地说:“

下官恭送太子、王爷。”

欧阳拓一言不发,对他拱手还礼,随即与欧阳平出了乾安宫,回到东宫,料理政务。

快要过年了,京城内外到处都是无法融化的冰雪,皇宫里也是一样,虽然有洒扫太监清扫,却仍然不可能把每处地方都

弄干净。不过,白雪压着假山、树枝,别有一番情调。蔡霖坐在窗前,隔着琉璃看着外面的风景,眼中一片沉寂。

皇帝睡到下午才醒来,蔡霖亲侍汤药,又喂他喝了一碗粥。欧阳铿的热度退了下去,感觉身上松快了些,心情也就没那

么难受,便靠坐在床头跟他说话。

蔡霖告诉他,“太子殿下和诚亲王上午来探视过,那时你还睡着,我就请他们先回去了。你如果有精神,可以让他们过

来。”

欧阳铿想了想,“算了,他们来也就是看看我的病情如何,太医应该告诉他们了。若是有要紧的事,他们自然会来禀报

。现在天寒地冻的,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必叫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了。”

“好。”蔡霖轻声答应着,看到晏九捧着药碗进来,便伸手接过,送到唇边尝了尝。药熬好后已晾过,冷热正合适,他

便将药碗递到欧阳铿面前,喂他服下。

以前都是蔡霖卧病在床,皇帝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此时倒过来,欧阳铿浑身无力,蔡霖温柔照顾,屋中气氛却更见旖

旎,皇帝的心里也更觉欣慰。

想到昨天夜里蔡霖及时发现他在生病,赶紧叫人来诊治,他不禁笑道:“幸好有你在,不然得拖到今天早晨,他们才会

发现朕在生病,不能及时用药,只怕没这么快就能把病情压下去。”

蔡霖也笑了笑,“那是你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欧阳铿难得被他调侃,忍不住握着他的手,高兴地说:“是啊,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果然对我很眷顾。”

蔡霖就这么一直陪着他闲聊,谈天说地,却就是不提之前才发生的那些人伦惨剧。

或许在别人看来,皇帝富有四海,权倾天下,什么都有,可在他眼里,欧阳铿能够拥有的东西甚至还比不上普通平民。

现在,蔡家大仇得报,他也将不久于人世,恩怨情仇尽归尘土,他的心境变得很平和,能够多活一天,便珍惜这一天,

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求。

太后突然消失,金嬷嬷随后在廷尉衙门得皇上恩赐,准予自尽,接着慈宁宫中人也都不见了,此事诡异无比,而皇上圣

旨中提到“先帝遗诏”,又不准臣子议论,因而那些大臣只敢躲在家里,与三两知己好友谈论几句,明面上谁都不敢提

,更不敢打听。而受到此事震慑,群臣在早朝时也都谨言慎行,没人故意出难题,让太子欧阳拓感到比较轻松。

皇帝养病的这几日,朝中风平浪静。几位重臣曾经进宫来探望,欧阳铿也接见了。他们不敢让皇上劳神,因此也没谈政

事,只是问候了几句,心意表达到了,便告辞退出。欧阳拓与欧阳平也来过,欧阳铿对他们的态度很和蔼,听他们禀报

了一些重要的政事以及处理意见,感觉没什么问题,便鼓励夸赞了几句,让太子不必有太多顾虑,只管放手去做。

欧阳拓听着父皇难得的夸奖,看着蔡霖坐在床边的平静身姿,心中悲喜交集,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倒像是他病了一

场似的。

关于柳诚一案,欧阳拓和欧阳平都不敢擅专,让柳仕逸直接去向欧阳铿禀报。这些日子以来,柳仕逸承受着巨大压力,

父亲骂他忤逆不孝,母亲在他面前哭得几度昏厥,弟弟跪下求他,就连公主也要跟着跪,被他拼命拦着才没跪下去。家

里的叔伯长辈轮番来找他,都是要他看在父子亲情的份上,去向皇帝求情,柳氏一族愿倾家荡产,为柳诚赎罪,也愿意

全族去向蔡霖赔礼道歉,求他宽恕。一边是公义良心,一边是生恩亲情,他深受折磨,寝食难安,几天下来,瘦得简直

不成人形。

蔡霖看到他,不禁吃了一惊,“柳兄,你这是……病了?”

柳仕逸苦笑,如果真的大病一场,只怕还好一些,就可以不参与办案,不用面对这样艰难的抉择了。他不是没想过装病

,甚至可以只穿单衣站到外面去,生生把自己冻病,可这分明是欺君,对柳家也没半分益处。柳诚罪孽深重,肯定逃不

过一死,换了谁来办案都没有分别,只怕还会判得重一些,凌迟、腰斩都有可能,有他在,顶多判个斩立决,给父亲个

痛快,也算是尽孝了,但他却得一生背负杀父之名,受旁人指责,被亲人唾骂,终身不得安宁。

蔡霖看他神情黯然,脸色苍白,立刻明白过来。他想了一会儿,终于什么也没说。本来他是想要杀尽柳家满门的,可就

因为他们家竟然有柳仕逸这样的人,他便决定罢手,只要柳诚血债血偿,从此恩怨两清。柳仕逸有柳诚这样的父亲,是

他的不幸。想到蔡家无辜被害的那些冤瑰,蔡霖并不觉得杀柳诚有什么不对,那是他应得的下场。

两人默默相对,过了好一会儿,蔡霖才微微低头,轻声说:“柳兄,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办这件案子,

我可以帮忙劝劝皇上,把这案子给别人办,这样你就不必太为难了。你看好不好?”

“谢谢。”柳仕逸双目布满血丝,显然已经有几夜不得安眠。他闭了闭眼晴,低低地道,“文暄,我家对不住你,愚兄

实在无颜见你。”

“那不是你的错。”蔡霖温和地看着他,“你为我家案子呕心沥血,且清正廉明,铁面无私,我很感激,也很敬佩。”

柳仕逸眼中一热,随即低下头去,勉强平静了一下,这才说:“文暄,我家欠你太多,我不知道该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偿

还。你当年受伤,以致不能传宗接代,我已决定终身不娶,以报万一。”

蔡霖很意外,“那怎么行?柳兄,你不必如此。似你这般杰出之人,应该留下香烟后代。我是受了伤,无可奈何,你却

又何必?”

“我意已决,文暄就别劝了。”柳仕逸一脸坚毅,“就让我为我父亲赎些罪衍吧。”

第74章

蔡霖对柳仕逸一直很敬重欣赏,听他竟然要自绝后嗣血脉,不禁又是感动又是不忍,正要再劝,欧阳铿从寝殿里走了出

来。

他刚刚睡醒,听刘福说柳仕逸来了,与蔡霖在外殿说话,正好他也躺久了,便起身走动一下,就不必把人叫到床前说话

了。

柳仕逸一见他的身影便上前拜见。欧阳铿温和地说:“起来吧。”

柳仕逸等他坐下,这才坐到下首,看着他欲言又止。欧阳铿端起晏九送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你的心思朕都明

白。忠孝不能两全,自古以来都是难事。这件案子你就不要再办了,交给白贲吧。”

柳仕逸怔了一下,张了张口,心里却一片茫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他才集中心神,起身跪下,感激地说:“多谢皇

上体恤微臣。”

“父子伦常,朕自然理解。”欧阳铿安抚他,“白贲昨天来见朕,提起此事,希望朕把案子交给他办,以免你担上杀父

恶名,对将来办差不利。朕也深以为然,你把案子交给他吧。白贲是武将,耿直忠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与你们柳家

也无私怨,不会故意为难你父亲,你可以放心。”

“是。”见皇帝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柳仕逸不禁哽咽难言,“臣……磕谢皇上天高地厚之恩。”

蔡霖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欧阳铿叫柳仕逸起来坐着,叫刘福宣欧阳拓、欧阳平和白贲进宫,然后一边等着一边问了些有关案子的进展情况。

欧阳拓与欧阳平在宫时,离得近,先到乾安宫。欧阳铿向他们交代了准备把案子移交给白贲主办的旨意。正说着,白贲

也赶到了,却不是一个人。与他同来的,是典客吴卫中。

典客为九卿之一,专司外交与民族事务,此时正值新年将到之际,周边友好国家的使团相继到达,各地藩王、土司也都

派使者前来进贡,朝中也要派使团到各国去礼尚往来,还有使臣去安抚各地土着、属国,他每天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

交。

欧阳铿让两人进来,先问典客,“吴卿有何要事?”

吴卫中任典客二十余年,对各种事务都熟极而流,游刀有余,这时却神色奇异,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他看了一眼坐在一

旁、始终不吭声的蔡霖,有些忐忑不安地说:“瑞国使团到了,他们的使者提出,要迎回他们的护园圣子,就是……蔡

大人。”

几个人都看向蔡霖,可他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默默地抬头看着欧阳铿,然后移开视线,显然不想解释。

欧阳铿微微皱眉,对吴卫中说:“你去告诉瑞国使者,蔡大人乃我朝臣子,未奉旨不得离开京城。”

“是。”吴卫中躬身领旨,却未离开。他欲言又止,额上已沁出细汗。

欧阳铿看出端倪,“还有什么事?”

“那个……”吴卫中有些紧张地说,“那个瑞国使者……他姓蔡,与蔡大人很像,微臣想着……他可能是蔡大人的家人

。”

欧阳铿神色大变,沉声道:“宣他立刻进宫觐见。”

“是。”吴卫中转身便匆匆而去。

蔡霖有些无奈地闭上眼晴,脸色渐渐白了下去。欧阳铿本想质问他,可一见他这模样,心里一软,又开不了口。他深吸

口气,控制住情绪,转而向白贲交代,让他与柳仕逸做好交接,再吩咐了几句,这才语重心长地说:“卿好好办差,勿

负朕恩。”

白贲立刻躬身道:“臣一定公正廉明,按律法办案,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好。”欧阳铿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办事吧。”

欧阳拓担忧地看了蔡霖一眼,却没法说话,只得跟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欧阳铿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这才对晏九说:“你让他们都出去,我要和文暄单独说话。”

殿中侍候的宫人全都退走了,欧阳铿便起身走到蔡霖身旁,轻声问:“那个瑞园使者,你知道是谁吗?”

蔡霖睁开眼晴看着他,平淡地说:“我想,应该是你想见却又怕见的那个人。”

欧阳铿的头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都被抽空,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蔡霖连忙起身扶住他,让他坐

下。欧阳铿定了定神,这才渐渐恢复神智,声音喑哑地问:“你们家当年真的被血洗了吗?”

蔡霖垂下眼帘,神情黯然,“蔡家只剩下两个人了。那天晚上,五叔有个江湖朋友自远方来,深夜翻墙进府,找五叔喝

推书 20234-08-08 :忠犬狼妖不可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