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泪来。
封晗啧啧两声,接着道,“本王最是个心软的,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便成全了你。相逢一场也算有缘,我就……”
封晗刚想说要买下那少年的事情,忽听得人群中一声冷笑,虽声音不是很大,却鲜明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抬头循声望去
,眼睛忽的一亮,也不理那还跪在地上啜泣的少年,起了身直朝人群中走去,三步两步到了凤玖近前,一把拉住他的手
道,“美人儿啊,你让本王想的好苦。”
凤玖心中厌恶,一把甩开了封晗,脸上不假辞色,开口道,“王爷认错人了吧。”
封晗嬉皮笑脸地挨过去,抬起手放在鼻尖嗅了嗅,调笑道,“这样的倾国之色本王怎会认错,美人儿你不就是宫宴上跳
舞的那只火凤凰,果然美人生来带异香,拉过你的手,本王的手都沾上香了。”
被人如此当街调戏凤玖还是头回经历,一张脸又红又白,当下就要发作,但顾忌对方是王爷,身后又跟着许多侍卫,便
只得忍下了,冷冷讥嘲道,“在下可不是等着卖身的可怜人,王爷要寻草问柳那边自有好去处。您是想强抢入府也好,
是想诱骗欺拐也好,就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了。”说着就是转身要走。
哪知封晗竟快步追上,拉住了他的袖子,也冷笑道,“说得好,本王是王爷,要当街强抢也是理所当然,为了你更是连
脸面都不要了,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说着对身后一使眼色,早有众侍卫扑了上来。将凤玖围在了当中。
凤玖身上也有功夫,但看看对方人数众多,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没有动手。撕扯了自己一截衣袖丢在地上,便被那
些侍卫推推搡搡地抢进王府去了。
刚才那卖身的少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等封晗要上轿走了,才急切地大声喊了一声:“王爷!”
封晗一回头,笑道,“倒差点将这小东西忘了,来人啊,替他收殓了父亲,一会儿也带回王府去吧。”
曲临今天也逛的西市,却没和凤玖一道走,等他回驿馆的时候,路过街口,许多百姓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晗王爷又抢了美
男入府的事情。曲临心头一跳,细细打听了那人的衣着样貌,越听越心下发凉,等在地上捡起一截绣着牡丹的衣袖,更
是确定了那个被抢走的便是凤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抬腿就往驿馆跑。
曲临跑的着急,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抬眼看时却见是穿着便装的商夕。
“曲公子何事如此惊慌?撞了本官倒不打紧,自己摔倒了可就不好了。”商夕挑着一双凤眼微笑,眼中有些戏谑,也有
几分探究。
曲临冷冷哼了一声,恨恨道,“这京城里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就要不理商夕直接往回走。
“曲公子骂我不打紧,可不该将这京城大大小小的贵人都骂了进去,被别人听见,要出事的。”商夕伸手一拦,接着笑
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本官虽然大事上做不得主,有些小忙说不定还能帮呢。”
“你能帮什么?难道阁下还敢得罪晗王爷么?”曲临自是不信商夕会帮他的忙,也不打算将事情说明,只是急急要往回
赶。
商夕微微皱眉,跟着商夕的崔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商夕便明白了曲临着急的是什么事情。当下笑道,“原来是晗
王爷的老毛病又犯了啊,这件事情我倒真帮得上忙。”
曲临闻言脚下打住,转回身看着商夕一脸纠结。他本想回去找乐琴去求卫将军替他们将凤玖要回来。可卫将军若是因此
对乐琴要求些什么又该如何?而且即便卫将军肯出这个头,他的身份敏感而微妙,若因此得罪了晗王爷,只怕以后在京
城的日子会不好过。
若是商夕肯帮忙……曲临不知道该不该求他。
“曲公子若不介意,不如随我回府商议一下?”商夕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一脸笑意地看着曲临。
曲临沉着脸考虑了片刻,便点了下头,跟着他一起往西边的府邸去。待进了门才想起,若是这商夕想玩什么把戏,他岂
不是送羊入虎口?那连去报个信的人都没有了。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丞相毕竟不是王爷,天子脚下随意将人扣在
府内的事情也不是谁都有胆子做的。
12.先生撤防备 君子入庖厨
乐琴今天没往街上去,倒不是不想出门看看,只是怕撞见某位大将军,故而等别人都出了门,自己却缩在驿馆里研究曲
谱。
正看着一本古谱看的津津有味,忽然觉得光线暗了下来,显见是被什么挡住了。抬头一看就是倒抽一口冷气,卫大将军
正冷着脸站在面前呢。
这下子惨了,只想着不要出去碰见他,却忘了他也可以直接找上门来,如今驿馆里只剩他一个,卫大将军只怕更少了几
分顾忌。
卫阳见乐琴一见他就脸上变色,心里也不好受,苦笑道,“我就这么可怕?”
乐琴咳嗽一下,正色道,“您是堂堂大将军,自然有一番威严,寻常人有畏惧之心才是对的。”
“先生放心,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对整个扼狼城有活命之德,对我离风国也是一名功臣,卫阳虽是军旅莽夫,却也不会
对先生无礼的。”卫阳自知不可过于威逼,严守礼数才能和这样的乐琴亲近,故而一板一眼,规矩守礼。
乐琴松了一口气,整整衣衫道,“将军客气了,乐琴当日也在扼狼城,若是城破我也难以活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尽力一试罢了,运气好而已。”
卫阳见他果然一口应承下来,心中发笑,果然自己退一步,他就会松懈一些,早知这样,当年何苦那么着急呢。
“先生,今日天气不错,我听说青龙卫也都撤去了,不如出去走走?我虽然离开京城许久了,但大概也还能做个向导。
”卫阳开口相邀。
乐琴想了想终究是点头道,“好。”
卫阳一路上殷勤备至却又不显唐突,始终和乐琴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他选的地方是城中的一座书斋,有艺人在
那里说书,间或还会唱上两段散书,旁边有茶水点心,很热闹却不会太挤。
听了一会儿书,卫将军又带着乐琴去了宝味斋,乐琴对那些小点心特别感兴趣。卫阳便每样都叫了一碟。
乐琴看着摆满一桌子的点心,有些不好意思,每样尝了一块,连叫好吃。
卫阳只在一旁看他吃东西,暗自记下他爱吃的东西,临走时吩咐伙计又包了一包给他带着。
到了下午,卫阳带着乐琴到了西郊的灵泉寺,乐琴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卫阳道,“要拜佛么?”
卫阳笑了笑道,“来了寺院,拜一拜自然是要的,不过带你来却是来听琴的,整个京城,此处的琴声可是最特别的。”
乐琴侧耳倾听,只觉梵音阵阵,却不闻琴音,正在疑惑,忽闻禅房中钟鼓三鸣,接着琴声响起。朴实无华,颇有些大彻
大悟的味道,伴着木鱼和钟声,自有另类意蕴。乐琴听了一会儿,闭上了双眼,脸上带着微笑,神情平和。
卫阳只管盯着乐琴看,见他竟有些宝相庄严之感,微微一笑彷如尊者拈花一笑。心中突然生了几分惧意,急忙一拉乐琴
衣袖。
“怎么了?”乐琴正自凝神倾听,忽的被卫阳一拉,恍惚中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先生方才的表情倒像是殿中供的菩萨一般,让我忍不住拉扯一下,看看你可是泥塑金身。”卫阳在背后
攥紧了拳头。
“将军不可胡言,佛祖要怪罪的。”乐琴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往殿里去了,上了两柱香,又打了一支签,从门口的签袋
里去了条子,也不看,只是揣在怀里。
卫阳好奇道,“先生求了什么?”
乐琴又是一笑,“姻缘……”
卫阳整个人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从灵泉寺回来,卫阳怕乐琴累着,想替他顾一顶小轿,乐琴却笑着摇头道,“哪有那么娇贵的?走回去吧,天气这么好
,也好多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
两人于是一起往回走,有说有笑,倒也相得益彰。不知不觉间,距离感小了很多。说起来两人之前经历过了很多,但每
次卫阳都几乎是出于昏迷之中,可谓神交已久,却从未好好说过话。如今聊起天来,倒像是多年的朋友。
乐琴觉得这样也好,两个人做知己,比那不清不楚的暧昧要好。
卫阳却只觉更对乐琴多了几分迷恋,这人的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中又温柔细致,自己当年昏沉间似乎受了很温柔的照顾
,便是到今天想来,都还觉得温暖。这么温暖的人,让他想要抓住,想要拥有。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着,不知不觉间日头都落了,天色夜了。忽然乐琴脚下一停,对着一座院墙皱起了眉头。
卫阳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见乐琴停住脚步,不由出声询问,“怎么了?”
“将军可知道这围墙后面是什么所在?”乐琴抽了抽鼻子,越发奇怪了。
“这是景红的府邸。”卫阳看了一看,发现这里竟然是商夕的地方,心里又嘀咕起来,乐琴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商丞相的?”乐琴得知答案,更加惊奇。
“究竟是怎么了?”卫阳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乐琴的样子不但是惊讶,而且有些担心。
“闻到这味道了么?”乐琴又一次抽了抽鼻子,“这似乎是若渊的手艺,可他怎么会为商丞相下厨?”
卫阳并不知道商夕和碧春班的过节,于是笑道,“说不定是你弄错了,但凭味道,怎么能确定是谁在下厨?再说了,说
不定曲公子和景红也成了好友也说不定。若不放心,咱们亲自去看看就是了。”说着拉着乐琴绕过后墙到了大门口。
叩响了大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仆来开了门,眯起眼睛看看门外的人,哑着声音道,“谁啊?”
“慈伯,是我,明龙,我带了朋友来看景红的。”卫阳笑眯眯地跟那老仆打招呼,顺便介绍乐琴。
“是卫少爷啊,你从边关回来了?都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少爷知道你来,会高兴的。”慈伯将门完全打开,迎
着卫阳往内里去,干巴巴的脸上是纯然的笑容。
“你和商丞相……很熟?”听见卫阳叫商夕的表字的时候乐琴就觉得很不对劲,如今见他跟那老仆如此相熟,更是觉得
两人关系不简单。
“我们年少时就相识了,景红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我们有差不多十年未见了,这次回来他变了很多,但是并
不妨碍我们的情谊。”卫阳提及商夕的时候脸上有着轻松的笑意,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错。
乐琴一路上跟着卫阳往里走,却觉得很是奇怪,偌大的一个宅子,居然没有什么人气,一路走来,仆从婢女一个未见,
庭院里也杂草丛生,似乎荒芜了很久。一个丞相的府邸,怎会这样?
卫阳直接拉着乐琴奔了书房去,才进门正好看见曲临端着饭菜放在商夕面前,当下诧异莫名,开口唤他道,“若渊,果
真是你……”
曲临听见乐琴声音,差点手一抖将盘子丢到地上去。转过脸见乐琴和卫阳相携而来,一时脸上又红又白,手里端着的菜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倒是商夕若无其事地将盘子接了过去,在桌上安放好,才开口对卫阳道,“你倒是会挑时间,来得正好,一起吃吧。”
曲临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再去炒两个菜。”然后落荒而逃。
乐琴皱眉,他自是知道曲临对商夕的厌恶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为商夕下厨。
曲临做的一手好菜,就连极为挑嘴的苏全试过之后也赞不绝口。可他偏偏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信念,平日里极少下厨
。除非特别高兴或者被苏全缠的紧了,才会炒上那么两个小菜,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绝对是吃不到的。
“我去帮他拿些碗筷吧。”乐琴叹着气跟上了曲临的脚步,从他的观察来看,整个商府除了那位慈伯好像真的是再没有
一个下人了。
乐琴找到厨房的时候,看见曲临卷着袖子,正对着炉灶紧皱着一张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他府上?又怎么会为他下厨?”乐琴忍不住直接问了,吓得曲临差点将锅铲扔出去。
曲临无奈,于是将知道凤玖被晗王爷抓去,碰上商夕,商夕说他可以帮忙,自己随着他进了府等事情一一说了。
乐琴知道凤玖被晗王爷抓去也是一惊,可听到后来却犹疑道,“你是来找他帮忙救凤玖的,怎么自己到进了厨房来了?
”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曲临似乎很懊恼,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乐琴说。
他进了府来才知道商夕和他所想的有多么不同,偌大一个商府,出了一个年迈的老仆,再没有一个下人,商夕的衣食住
行都很简单,书房里满满的都是书,家具陈设却很寒酸,一点没有当朝丞相的气派,可见生活的有多么清苦。
那人桌案上摆着公文,那厚度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疼,桌上的烛台覆满了烛泪,不知那人有多少夜晚伏案至深夜。
曲临本来是急着说凤玖的事情,可商夕说他手边有几个着急的事情要办,让曲临稍等。
曲临便只好在一旁看着商夕批公文。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曲临还想着商夕是故意拖延,晾着他戏耍。可捡起几本公文看了之后便知道是自己冤枉了他。
前些日子颍州大旱,州府上奏请求减免三年赋税;青河发水患,求赈济,问灾民安置;边关的司马调派;半年各地州府
的赋税钱粮核算;溯溪国的使臣来访……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急务。
商夕从回来后就在忙,一个多时辰了连口水都没能顾上喝……
曲临忽然就觉得自己错看了这位丞相。或许他看起来是老奸巨猾,是懒散无状。可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清正廉洁勤于公务
的好官……
天色渐渐暗了,商夕还在批阅文书,曲临都觉得饿了。他已经确定整个商府没有多余的仆从,就算他不管商夕,自己也
是要吃喝的。
所以,曲大才子在商府下了厨,做好后还亲自端到了商丞相的面前,就在商丞相短暂的诧异之后露出愉悦的微笑之际。
卫大将军和乐琴进了门。
事情其实挺简单,可这一切让他怎么跟乐琴解释啊?……
13.王爷非胡闹 万事有因由
乐琴和曲临端了菜和杯盘碗碟回到了商夕的书房,四个人围桌而坐,气氛有几分尴尬。
商夕先夹了一口豆腐,含在嘴里细细品着,而后笑道,“想不到曲公子倒烧得一手好菜,景红真是有口福。”
曲临别别扭扭地转过脸道,“不是平白给你吃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要是不帮我将事情办妥,别再想我做菜给你
吃。”
商夕听了笑得更加愉快,“这么说我若替你将人要回来,往后就还能吃到曲公子亲手做的菜喽?”
曲临一时语塞,也不知自己方才怎么冒出那种威胁的话来,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无奈,他又有什么真能威胁到商夕的事情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