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洛轩本以为，叶零开出的条件应该是——输了就要加入锦簇，可似乎设计师的思路永远都是有别于其他人，所以叶零拿“我输了随你处置”当做筹码来赌这一场，但相应的，他也要求洛轩压下同等的赌注，只是“被吃干抹尽”这个要求，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间缓慢流淌，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叶零依然在笑，眉宇间尽显得意妖娆，而洛轩的脸色却一点点淡漠下来，沉默了须臾，他终于开口，“叶零，我从来不在下。”

洛轩不知道这一刻的叶零到底醉没醉，只是感觉这小子说的话似乎显了点醉态，总之不是那么清醒。

叶零说：“你要知道，我也从来不在上边，只是既然是游戏，就要玩另类，你不觉得偶尔换换口味也很不错吗？”言下，他又将脸更凑近洛轩一些，“或者，你是根本就没有自信赢我？”

洛轩的眼梢略微往上一挑，安静地凝视了叶零片刻，而后了然地笑起来，“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但不可否认，对我很有效，叶零，既然你那么想玩，我当然可以陪你玩，希望你记得，如果你输了可是要任我处置的。”

叶零打了个“OK”的手势，仍旧表现得极为妖媚，“没问题，只是洛，你真的认为我会输吗？”他轻笑出声，紧接着在洛轩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不会输的，所以小洛，不如趁早先把自己洗干净吧！”他顿了顿，才又甩出一句话，“我期待与洛共同缠绵。”

Chapter 22

洛轩没有想到，这场游戏他竟然真的会输。

米兰时装周的最后一天，两人依然约好了一块儿出席闭幕式，那天的演出很精彩，完全将世界各地最高的水准体现了出来。

闭幕表演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此次时装周打出的所谓“神秘嘉宾”，一切都如同姚浅预料的一般，一开始大伙儿都认为这次的嘉宾会是Zero。而就在这天，叶零和洛轩一同入场时还被一群记者围着问及这次是否带了作品前来的问题，对此叶零只淡淡回了一句，“恕无可奉告。”

他当然不能说，不然要是让姚浅知道了，接下去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他还不想留什么把柄到姚浅手上，那家伙折磨人的手段可不一般，招惹了他纯粹就是自讨苦吃。

最后一场演出开始前，展方才揭晓那名神秘嘉宾的真正身份，而那时候叶零却躲在洗手间里，等最后的演出开始后才又走出来。他随意地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那群记者，毫无意外地瞧见他们也正盯着他看，而他只是浅淡地勾了下唇角，笑容间带了一分戏弄。

不得不说，姚浅这一招算得极为精准，结果与当初预料的几乎分毫不差，最终媒体方面知道嘉宾并非Zero，却也真的不能写什么，顶多也就发表几篇报道感慨一下这场乌龙事件罢了，而最终在本届米兰时装周上，真正大放光彩出尽风头的，却是因乌龙而被媒体刻意炒作出来的东方设计师Zero。

虽然对于之前姚浅的算计叶零仍是觉得不太痛快，但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又难免要对姚浅表示佩服，这个男人在炒作这一方面总是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就好比这一次，能够让没有带任何作品而来的Zero再度大红大紫，相信在目前的时装界也只有姚浅一人能办到。

那天闭幕式之后，叶零又一次被众多记者团团围住，这次的场面有些夸张，至少他想仅凭身体的摩擦钻出人群是不可能的了。

那些记者个个将麦克风凑到他面前，七嘴八舌地问着许多问题，有问他这次来米兰时装周是不是只是为了刻意炒作的，有问先前在悉尼闭幕演出后临时取消记者招待会的具体原因的，也有问叶零和麦洛轩两人接下去的安排的，反正问题涉及的领域是五花八门。

然而对此叶零却不想回答什么，通常这种时候是说得越多也越容易出错，所以他只是回给记者们一句，“抱歉，我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授权任何媒体的独家，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各位可以与我的经纪公司联系，谢谢。”

语毕，他便打算往外挤，可显然今天的场面太过混乱，以他和洛轩两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出去，此时会场的安保人员已经介入，同时叶零也接到姚浅的电话，得知他这位老板大人总算良心发现，已派了人来解救他了。

大约折腾了近一小时，叶零和洛轩才总算坐上了前来搭救的车。

车子飞快地往酒店方向驶去，叶零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都休息够了才郁闷地低骂了一声，“差点被那堵人墙逼得窒息。”

洛轩坐在他身边，见叶零这副要虚脱的样子，只清淡地感慨说：“我以为你早习惯了呢？”

叶零耸耸肩，表示无奈，“习惯不了，这就好比心痛，就算痛上千百回都无法做到习惯。”他本是随口打了个比方，却不料洛轩竟然很认真地对他的比喻思考了一番，继而略显怅然地沉声启口，“我以为……心痛的感觉，是能够习惯的。”

叶零一怔，侧过脸对上洛轩的双眸，果不其然瞧见那双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哀伤，这家伙，是又想到黎夜了吧？

想到这里，叶零就觉得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将头一扭，只顾着自己看风景，完全不再理会洛轩。

一直到车子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叶零都没再说话。下车后他更是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去了，洛轩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回到房里，洛轩就开始收拾行李，他知道叶零是在生什么气，却不想把话挑明，但既然要走了，总要和这些天来他唯一的同伴打声招呼吧？

所以当洛轩收拾完一切后，拎着包裹走到叶零面前，“我要先走了，房卡我不带走，你待会儿离开时带下去办一下退房手续吧，我先去把账结了。”

叶零本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闻洛轩这话，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只是淡然地凝视着洛轩，但一句话都没说。

洛轩见他沉默，便以为叶零是又闹别扭了不想跟他说话，于是他轻叹一声，道了声“再见”，转身就走了。

然而他刚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就听叶零的嗓音又从身后响起来，“你走不了。”洛轩回过头，不解地望着叶零，有些不明白他口中“走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洛轩的困惑，叶零微微扬起唇角，巧笑而道：“不记得了吗？昨晚的那个游戏，我说过，我一定会赢。”

洛轩飞快地蹙了下眉头，开始回忆刚才收拾行李时包里的东西，他将此次出来所带的东西一一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缺少什么，于是又将目光投向叶零，却见那小子慵懒地将整个人都窝在沙发上，见他看过来，便悠然启口，“你大可以不信，但很快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那一刻洛轩只想到一个词——故弄玄虚，这小子应该只是在和他打心理战才是，他不可能从他身上真偷走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值得叶零偷才对。

想到这一层，洛轩便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听叶零鬼话连篇，再度转过身，这一次他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零仍旧坐在沙发上，手慢慢地摸入口袋，冷笑着自语，“麦洛轩，我说你输了你就是输了，不用一刻钟，你自然会再回来找我。”

……

叶零果然没有说错，只不过才十分钟，洛轩就又回来了。

当时叶零正斜靠在沙发上眯着一双猫样的眼笑得一脸张扬，见到洛轩脸上的愤怒，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或是畏惧，只是将笑容收敛了一些，随意地开口，“我刚才就说了，我并没有骗你。”

洛轩走进客厅，将手中的包放在餐桌边的某一张椅子上，继而款步朝叶零走去。他倒也不含糊，到了叶零面前就直接伸出手，漠然而道：“给我。”

“什么？”叶零的尾音略微上挑，透出一份欢愉。可惜此刻洛轩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儿去，也就完全没有心思再与他磨蹭，直截了当地说：“照片，还我。”

叶零顿时表现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哦……照片啊！”感慨间，他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尺寸并不算大，却恰好能被放在皮夹里珍藏。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洛轩，而另一个……是黎夜。

照片上的他们笑得很开心，叶零只瞄了一眼，就又将视线移开，“看来你真的很爱他，人家都已经跑了，你却还将他的照片放在皮夹子里。”

“是谁给你这个权利随便翻我皮夹的？”洛轩的语气很冷漠，似乎每个字中都藏着一分恼怒。

但叶零却并不是很害怕，他只是捏着那张照片甩了甩，狡辩道：“这你就不能乱冤枉我了，昨晚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只要在你离开前我能从你身上偷走任意一样对你来说重要的东西，那么就算我赢了，当时可没说过什么东西是不能偷的，再说了，不翻你皮夹子，我又要怎么赢你呢？”

理论上没错，只是洛轩无法接受这种类似强词夺理的解释，“照片还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想到刚才自己在楼下结账，在翻开皮夹发现原本应该放着他与黎夜那张合照的地方一片空白时的心情，就又有些上火。

两年前，在不辞而别后，洛轩几乎处理掉了所有与黎夜有关的东西，甚至是十七岁那年，他与黎夜定情的那枚红色耳钉，他也通过睿辰还给了黎夜，却唯独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是他俩的合影。

偶尔思念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看，回忆着当年他们之间那种小小的幸福，时间久了，当他翻开皮夹看到黎夜的笑脸也能表现得很淡然，他以为这就是放下了。可原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就好比是一种习惯，看惯了皮夹子里有一个位置应该摆着存放着美好回忆的相片，一旦相片不见了，就犹如那段美好的记忆也一并不翼而飞。

所以洛轩生气，并非毫无理由，很多时候，失恋的人总是懂得劝慰自己放手，然而真正能够做到彻底放手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边洛轩正努力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而叶零却是浑然不知，玩笑也就越开越大，但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嫉妒的情绪。他讨厌黎夜，更讨厌洛轩将一个已经离开他的男人看得那么重。

所以叶零的话中总好像带了点醋味，只是此刻，洛轩已无心思去考虑这些。

叶零说：“照片还你当然可以，不过小洛，愿赌服输，你是不是应该先实现你之前答应过的事？”

洛轩当然清楚叶零所指的为何，不过他仍是坚持要先拿到照片，“照片给我，我让你上。”

叶零一愣，旋即站起身，眸中瞬间燃起一片怒火，“为了黎夜，你甚至可以这样逼迫你自己？”他觉得很不可思议，麦洛轩这个家伙，他到底是太痴情还是太傻？“你明明就不喜欢在下面不是吗？”也明明对我没有感情，又为什么要这样？

但是后半句，叶零到底没有勇气说出口，而洛轩回给他的话仍旧伤人，“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你，要我愿赌服输的人也是你，叶零，我现在全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样？”

“我还想怎样？”叶零被洛轩那么一冲，着实怔了一怔，而后他才慢慢地笑开了，“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洛，我想你忘记黎夜，我想你的心里能够有那么一个位置留给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每次和洛说到这类的话题就会变得情绪激动？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明知洛轩心里只容得下一个黎夜，他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而这天，洛轩也是不够冷静，那一刻他只想着要回照片，所以叶零那副受伤的模样，可以说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冲击。

洛轩只是凉薄地最后重复了一遍，“照片还我。”而叶零瞧他只会惦记着照片，心里更是恼火，于是赌气地将照片又塞回口袋，站起身直视着洛轩，寒着声问：“我要是就不给呢？”

“你会后悔的。”洛轩的口气平淡，可叶零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叶零凝视着洛轩那对仿佛望不到底的双眸，忽而冷笑起来，“后悔？好啊，我等着。”说着他已掉转身，打算离去。或许他确实是小孩子一个，任性、霸道，纵然看着强势，其实也不过是渴望被在乎。

但是叶零万万没有想到，洛轩竟然把一张照片看得如此重要，甚至，为了那张破纸要对他下杀手。

如果说，洛轩想要杀一个人，速度无疑是他绝对的优势。不久前叶零被洛轩掐住脖子的时候，他已有了这一看法，但是当时他不曾想过，自己会败在洛的速度上两次。

叶零本是打算往小吧台的方向去，却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可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个明白，却已被一只胳膊紧箍住了脖子，与此同时，一片极薄的刀片夹在两指之间，位置正好，深浅也适度，刚好抵住叶零的颈部大动脉血管。

冰凉的触感先是让叶零一怔，脚下的步子顿然止住，紧接着有一丝痛感渐渐由颈部散开，耳边回荡着洛轩那不带丝毫情感的话音，“叶零，你是聪明人，所以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叶零没动，感觉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口流下来，不过应该只是割破了皮而已，血流得并不多，但心却是凉透了，“为了一张照片，洛，你要杀我？”这太荒唐，他无法接受。

而洛轩却无情得很，“对，所以我劝你最好快点把照片还给我，不然的话……”他刻意顿了顿，才低声而道：“不然，我可以立刻让你的颈部动脉血管变成两段。”

“哈哈！”叶零突然笑起来，他的动作幅度很大，使得刀刃又在脖子上划出几道新伤口，好在洛轩的力道把握得还算得当，并没有因此真正伤到他。

等叶零笑够了，他才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照片，将之往空中轻轻一抛。看到洛轩飞快地松开他去接照片的模样，叶零又笑起来。

真是好笑，他叶零的命竟然敌不过一张照片，如此无稽之谈，怎能不笑？

脖子处的伤口仍在淌着血，而叶零却无暇去理会，那种疼痛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痛藏在心里，麦洛轩不心疼，那么，只能由他自己来疼自己。

算了，就当这是一场错误的游戏吧，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不说再见。

叶零背着他那只并没装多少东西的包，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悄然无声地离开，这一走，他希望是永别。

Chapter 23

叶零出机场的时候恰好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已经回国了，而一到家他就倒头睡去，他想他是真的累了，身心皆已疲倦得很，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而零点刚过，他忽然被Roy打来的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他也不清楚Roy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只隐约记得Roy好像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应付过去了，最后甩下一句“明天公司见”，于是挂了电话继续睡，他糊里糊涂，压根就不记得Roy最近不在锦簇的事了。

而这一睡他却睡过了头，当叶零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很高，他瞄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倒也没显得很着急，只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姚浅让他周一带着洛轩一起去公司见他的，今天就是周一了，可他上哪儿去找个和麦洛轩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带去见姚浅？再来，他去米兰疯了那么久，回国后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看来这是他命中劫数，上天注定他逃不过挨姚浅的批评，想必接下去有一段日子他要在忙碌中度过了。

也好，有事做总比闲着胡思乱想来得好一些。

叶零是这样想的，于是起床去洗手间洗漱打理。脖子处的伤口早已结痂，昨天他没有好好处理，只是用包里放着备用的创口贴包了下，当时还没能立刻止住血，叶零只是随着它去，等那血流着流着却也自然而然地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