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犯规——魏小五

“你……不不要了吗？”白鑫然现在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他看见姜译没拿晚饭的时候，以为这人打算从此不在他面前出现了呢。

“谁说不要了？刚才那大哥怎么传的话啊？”姜译脸不红气不喘的把这黑锅就给扣人家身上了。

020

“那……你等会儿吧，人少了之后我再给你做一份。”白鑫然下意识的挪了两步，挡住了垃圾桶，那里头躺着的就是刚才给姜译预备的那份。

姜译看见了，但只能装没看见，谁让之前是自己招的呢，人白老板没当他面扔，或者没直接糊他脸上就别挑了。

“行，不过能不能先借我点儿钱？我去给球球把猫粮买了。之前下楼急，没揣钱包。”说着，姜译把运动裤的口袋直接反过来，以证明自己没瞎说。

白鑫然看姜译抓着俩翻出来的裤子口袋抖搂的样子，没忍住乐了，姜译没想到，愣呵呵的看着白鑫然，都忘了把兜儿再塞回去。

白鑫然咳嗽了两声，从柜台下头的钱盒里给姜译拿了钱，“买完赶紧回来，我看闺女饿得等不及了。”

“嗯！”姜译小跑着就出去了，他突然发现，当初养了球球是多明智的选择。就因为有闺女，他跟白老板才不至于因为刚才那不明起因的不愉快而真的变得疏远。孩子，果然是维系家庭的重要纽带！

不过，爹和干爹能算家庭吗？管他呢，快马加鞭抱着闺女的伙食跑回了面馆儿。

这会儿人最多那拨儿已经过去，屋里有两个空位，姜译就把球球抱出来，占据了屋角那张高桌，一边喂食一边亲自互动。

白鑫然出来收盘子，实在看不过去姜译捏着猫粮左晃右晃逗着球球就是不给吃的做法。

“有你这样的爹吗？”白老板把姜译拽起来，盘子交到他手里，自己坐下喂闺女吃饭。

姜译看着球球抱着白鑫然的手指头连猫粮带手指尖一起啃，下意识的摸兜儿掏手机，咔嚓了一张。

白鑫然回头皱眉，姜译赶紧把手机藏到身后，然后拿着收回来的盘子进了厨房，泡进池子里。站在厨房中央，先瞄了眼垃圾桶，里头已经空了，再扫到灶台，有两份捞出来还没拌作料的凉面。

姜译没问这两份是谁的，反正得有一份是白老板自己的，而另一份它肯定不是球球的。

把池子里的盘子都刷出来，又码进消毒碗柜，姜译蹭蹭手从厨房出来，又空了两张桌子，这高峰时段算彻底过去了。

球球跟高桌上打着滚儿追着干爹手里的逗猫棒，姜译也想加入，却莫名的被闺女龇牙威胁了。

“嘿，你这小没良心的！”姜译捏着球球的小爪子，也冲着闺女龇牙。

白鑫然乐了，“你有点儿人样！”然后把逗猫棒塞给他，“没什么人了，吃饭吧。”

一张小方桌，两个大男人，一只小奶猫，一个狼吞虎咽，一个细嚼慢咽，还有一个睁大眼睛、弓起身子，随时准备去扑那晃动着条状物体。

姜译一盘下肚吃了个半饱，倍儿自觉的自己去厨房续碗，但这肚子里一有食儿，就开始不老实，吃两口，抻出根儿面条来在球球跟前晃悠。

球球憋了多半天了？你送上门她还能放过吗？蹭就窜过来给扑住了。拿小爪子摆弄摆弄，发现不是活物，凑上去闻闻，也远没有刚才吃的猫粮好吃，于是很嫌弃的给巴拉到一边。

姜译用手指头戳了戳球球的脑门，“也就因为是闺女，闺女得惯着养，要是个儿子你看我不收拾你！”数落完还扭头看白鑫然：“是吧，她干爹？”

“嗯，所以不能惯着你，以后脏活累活你自己主动点儿。”白鑫然没姜译那个饭量，一盘吃完就饱了，把空盘子推给姜译，然后抱起球球去柜台后头坐着了。

“我本来也挺主动啊。”姜译紧巴拉几口，但突然觉回过味儿来：“哎我说白老板，你话里有话吧？没这么占便宜的啊。”

021

姜译以为，他跟白鑫然之间就算没事儿了，因为还要回去写计划书，所以没等到关店，先带着球球回了家。

可他不知道，这一宿，白鑫然几乎没睡着，他甚至想到了关店走人。不止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跟姜译走得太近，还有个更让他在意的原因，陈斌。

当年还在队里打球的时候，白鑫然是那种刻苦的球员，没有灵光闪现的助攻也没有百发百中的命中率；没有超人的弹跳力也没有傲人的身高。不是雷打不动的首发，却是不可或缺的最佳第六人。哪个位置的首发球员被人盯死了，谁手感欠佳了，白鑫然都能顶上去，他就是队里的万金油。

陈斌早年也是球队的队员，后来做了助理，被俱乐部看好送出国培养了两年，白鑫然25岁的时候，陈斌正式开始了他的执教生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国外看多了天才选手，陈斌很反感那种靠一两个明星球员的打法，反而是更注重配合和团队协作，这样一来白鑫然的上场机会到多了起来，但相应的当时队里另一名重金买来的大牌开始跟教练组频频起摩擦。

对俱乐部来说，最重要的是成绩，那一年球队名次有所上升，所以俱乐部也就认可了陈斌的执教风格，处理了脾气比能耐大的多的球员。

众星拱月惯了的人，不但没成为绝对首发，赛季结束还被点名批评，一赌气干脆另投别家了。虽然管理层还是觉得可惜，但教练组却反而松了口气，大家都以为，这样一来，新赛季应该顺风顺水了，却没想到才打到第三轮就出了事儿。

客场比赛，那么寸，对手还就是前大牌新转会的球队。

那场比赛，陈斌他们赢了，三分险胜，但终归是赢了，这也是赛季开始球队的第一场胜利。

大伙儿都很高兴，回到酒店，下了大巴，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往门口走。

陈斌叫上了白鑫然，第四节的时候为了救球摔出去磕在了挡板上，当时队医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让他上场了，现在不放心问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对于陈斌来说，他是很喜欢白鑫然这样的队员的，所以也格外的上心。

两个人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头，白鑫然发现自己鞋带儿开了，弯腰系鞋带，陈斌在他前头大概两三步的距离。

突然一道亮光，窜出一辆小面包，直奔着陈斌就过来了。

白鑫然出于本能，弓着身子往前一扑，把陈斌推了出去。可因为之前弯着腰的姿势，这一扑又太用力，扭了脚，白鑫然没能马上站起来。

这时，那撞人失败的车居然丧心病狂的退回来，正好碾压过白鑫然扭到的那只脚的脚踝。

当时的白鑫然，都忘了叫，不是不疼，是看着自己那变了形的小腿，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前后车轮的反复碾压，送到医院只能截肢，这样的结果不光白鑫然面对不了，陈斌也面对不了。那些人是冲他去的，当时酒店大门的保安反应迅速，截下了面包车，警方通过突击盘问也知道了幕后指使，其实就是之前转会的那位球员气不过，想报复陈斌，没想到却毁了白鑫然。

不管法律怎么制裁，白鑫然都不可能再回到篮球场了，所以陈斌受不了，这不等于自己成了间接的凶手吗？

本来白鑫然也无法面对这个现实，好好儿怎么腿就没了？判刑也好赔偿也罢，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可看着陈斌在他病床前跪了一宿，任谁也拉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装也得装成没事儿人。

可伪装终究是伪装，就算能骗过领导骗过家人骗过队友，却偏偏对陈斌无效。其实，也是因为作为教练的他最清楚白鑫然付出了多少，那就不可能轻易看开。

装成不在意本来也是为了自己骗自己，但一看到陈斌，白鑫然就觉得喘不上气。不再是因为迁怒，而是知道那个人明白他的感受，那层伪装起来的坚强被人看透的感觉让白鑫然觉得窒息。现在是他面对不了陈斌，他做不到反过去安慰教练，却也看不得教练因为他这事儿内疚得短短一个月瘦了十几斤。

反正，也打不了篮球了，不如就消失了吧。

白鑫然选择离开这个城市，跟球队断了所有的联系。

……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过点儿了，白老板叹口气，以为都过去了才敢回来，以为都过去了才敢开始看球队的比赛，可就因为看出了姜译的不甘，才发现这些年只是强压下去，比姜译更不甘心的那个其实是自己。

022

姜译一早挂着黑眼圈去送球球，为了弄完计划书，熬了会儿夜，加上半夜闺女又折腾了他一次，可他没想到白老板那黑眼圈更严重不说，眼睛里还满是血丝。

“失眠了？”姜译问得比较含蓄。

“嗯。”白鑫然点了头，接过球球就要转身回里屋。

姜译想再问一句因为什么，但给生咽了回去，“那，我先去队里了。”

“嗯。”还是这一个字的回答。

“内什么……”姜译终归没忍住把白老板给拉住了。

“？”这回白老板连一个字都没有，就剩个问号了。

“……我回来吃晚饭。”姜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自认为还比较合理的话。

“……嗯。”这次白鑫然迟疑了一下，回来吃晚饭这样的话，是应该对着他说的吗？而且，他今天本来是不打算开店的，这种状态，不如搂着球球什么也不想，要么发呆，要么睡觉。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在白老板第三声“嗯”作为回答之后，姜译受不了了，他抓着白鑫然的肩膀：“白老板！你还清醒吗？”

白鑫然借着把球球放在床上弯腰的劲儿，避开了姜译的手，“可能是困劲儿上来了，没事儿，你赶紧走吧。”

“中午别开门了，赶紧补觉去。”姜译觉得白鑫然这样看着就不放心，“你睡着了我再走。”

“那我要睡不着你还不去了？”

“嗯。”姜译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可不么，现在对他来说，怎么看也是闺女的干爹比较重要，反正去队里调教那俩小子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至于另一位，不见反而痛快点儿。

可就因为姜译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白鑫然更觉得焦虑了，他一开始没忍住多嘴劝姜译是怕他轻易说退役后悔，后来知道有个方一博就没忍住想帮他解开心结，但现在怎么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问题似的？

“你要不去就带球球回家！”白鑫然这句话有点儿冲，但球球蹭着他手背，眯着眼睛的样子，又让他语气软了下来：“要不想迟到就别磨蹭了。”

姜译挠挠头，怎么一觉醒来，这气氛又变得这么微妙了呢？白鑫然肯定有事儿，可这事儿自己能不能问？该不该问？

不管问不问，现在还是先打住比较好：“那行，我先走了，你好歹先睡会儿啊？”但终归还是不放心。

白鑫然歪倒在床上，球球很懂事儿，没太闹她干爹，只是蹭到他旁边，团成一小团，安安静静的趴着。

白鑫然轻轻给闺女顺着毛，球球舒服的抖抖耳朵，就冲闺女，自己现在也狠不下心来关门一走了之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小家伙到底为什么会爬到自己门口的呢？还有捡了小家伙的那个大家伙，怎么那么寸偏偏是他出现在自己的店里了呢？只要不是姜译，不是那个刚刚赢了比赛就宣布要退役的姜译，那不管是谁，白鑫然都会躲得远远的，更不可能主动说出自己打过篮球的过往。

先让两个人扯上关系的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023

另一边姜译到了队里，心却没跟着到位，虽然计划书陈斌看了很满意，可上午他在训练馆给冉鸣锐跟沈骁宇安排完之后就没再看过一眼场上的俩小子。

沈骁宇骨子里对姜译还是不太认同，做完规定的投篮量之后，他凑到冉鸣锐旁边：“哎，就让咱俩自己投篮谁不行啊？干嘛非他不可？”

“我建议你少说话，就你那命中率，谁操练你都应该。”冉鸣锐把沈大个儿踹回场中，把球扔给他，又看了一眼场边出神的姜译，“你反正精力旺盛，自己加倍吧。”

沈骁宇精力旺盛不假，但一个人旺盛没意思不是？“不投了，再投下去动作也得走形，咱俩one-on-one。”

冉鸣锐看着沈骁宇，“英语不好就直接说中文，不然听着跟狗叫似的。”

“你这嘴可太损了。”沈骁宇咬着后槽牙，“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收拾你？”

冉鸣锐挑着嘴角：“有本事你就收拾啊。”说着运球往篮下靠。

沈骁宇当然是立马卡上位置，但往里靠了两下，无论身高还是体重冉鸣锐都不占优势，所以突然后撤，一个后仰跳投，球还就进了。

在沈骁宇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后仰跳投是他最薄弱的环节，作为好哥们儿有单挑上来就这么进球的吗？必须还以颜色！

球在手里，仗着身体优势，沈骁宇是打算直逼篮下的，然后转身勾手的，可惜，冉鸣锐没打算让他舒舒服服要到位置，硬扛虽然扛不住，但架不住手快啊，而且太了解沈骁宇了，就知道他一心逼篮下，所以一掏，把球给断了。

“你……玩儿真的？”

“废话吧？”冉鸣锐这回退到三分线外，在自己命中率最高的角度出手，球自然是应声入网。

但这会儿沈骁宇脸上可有点儿挂不住了，拿到球快速推进到篮下，跳起来扣了一个。

冉鸣锐啪啪啪的拍手，“行嘿，别的没有，脾气有了。”

沈骁宇把球扔了，几乎贴着冉鸣锐，黑着脸低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嘛么？”

“干嘛？”

“堵上你嘴！”沈骁宇还真捏上了冉鸣锐的下巴。

“犯什么病？”冉鸣锐脸色也不好看了，直接把人推开，眼看这俩小子气氛就要不对。

也是他们俩动静有点儿大，姜译回了神，“你们俩，嘛呢？”

冉鸣锐往后推了几步，拉开跟沈骁宇的距离：“没事儿。”

“没事儿？”姜译看看这俩，“别跟我说一对一挑恼了啊。”

“真不是！”沈骁宇那语气还是没控制好，他其实确实是有点儿恼。

“不是就好，我最讨厌内讧了。”姜译这句不是玩笑：“还有，我给你们俩的训练内容里，有一对一吗？”抱胸看着两位，姜译需要一个他们私自更改训练内容的理由。

“我们……”冉鸣锐想解释，却被沈骁宇抢先了。

“你让练的投篮练完了，看你跟场边发呆发得挺投入，我们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呗。”

姜译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沈骁宇，看得冉鸣锐都觉得紧张了，就跟那傻大个儿说管住嘴，怎么还这么胡说八道呢？

“姜哥，其实……”冉鸣锐怕沈骁宇真得罪姜译。

但姜译摆手，“发呆是我不对，没注意到你们俩练习完第一个预定科目也是我的失职，我道歉。”

“那……接下来干嘛？”沈骁宇没想到姜译会道歉。

“这样吧，咱俩单挑，15个球。你赢了，我去跟陈指说，让你跟方一博一起训练；但你要是输了，你的投篮训练量要翻倍。”

“好！”沈骁宇一听有机会能跟方一博一起训练，眼睛都亮了。

姜译做了热身，提出这个建议，一方面因为要带这俩新人，还是得让他们心服口服；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转移注意力，不然老想给白鑫然打个电话，又怕对方睡着了被自己吵醒。

024

冉鸣锐主动请缨负责裁判工作，而姜译把球扔给了沈晓宇，先让他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