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许菲菲稳定住自己情绪,她大口喝了几口咖啡,突然掩面。从指缝遗漏出她的笑声。
“你看,大卫原本是想撮合我们二人,我发誓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的话题会是这些。”
许永臻也温和笑道:“不,他梦中只有自己如何玩乐,根本不会想到别人。”
许菲菲接过话:“若是想到你我,无非是拉你做他贴身司机陪他四处游玩,或者是要借我卷子作业抄。”
两人相视大笑,引得咖啡厅别的客人纷纷侧目。
许菲菲笑了许久,方才停下来,她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即使如此……”
许永臻点了点头,轻声道:“即使如此。”
第六章
大卫的朋友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他朋友圈子大多都是富贵子弟,从小亦是被人小心伺候长大的,谁没有几分脾气。偶尔相让一下还好说,真要成天被大卫呼来
呼去,而且他老人家一不高兴就马上沉下脸,起身走人,丝毫不顾忌对方面子。泥人也有性子,何况他们。
结果到了后来,大卫便觉得与谁都不能长久相处。每个人都比不上许永臻那般温厚好相处。说话有趣,又处处顺着他的意。
连许菲菲都看出,他被许永臻给惯坏了。
许菲菲找过大卫几次,她也不好将话说明,就道:“大卫,朋友之间,并没有责任要如许永臻般处处让你。”
大卫当时正坐在椅子上看漫画,他顺手合上书页,扬起头,抬眼笑道:“咦,那许永臻干嘛要让我?”
许菲菲在心中喊着,因为他对你怀着异常感情。你这头蠢猪,还未发觉么。
然而许菲菲却不能说出。
大卫与别人关系冷淡,在许永臻房中流连时间就多了起来。
他回港数月,港内有什么娱乐场所已经一清二楚,经常去玩的话,渐渐也觉得无趣。
这时他开始对许永臻的画感兴趣,有时便坐在一旁,看许永臻如何绘画。
一次大卫来找许永臻,却不是拉他出去玩。
他在房中转了一圈,打了个哈欠,便在床上自顾自坐下。垂着头,睡眼惺忪。
许永臻见他神情,便笑道:“难得你今天会起的这么早。”
大卫叹了口气,道:“老头子心血来潮,突然要全家人一起吃早饭。我一直到坐在座位上都是糊里糊涂,眼睛也睁不开,差点
把煎蛋送到鼻子。”
许永臻失笑道:“现在还困吗?”顺手递给他一杯水。
大卫一口气喝下,然后顺手用袖子擦干净嘴边的水迹,道:“困呀。”说罢,他往床上一躺,道:“在家睡觉的话,又要被老
头子骂。所以我跑到你这儿来补个觉。”
许永臻笑了起来,道:“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大卫自顾自脱掉鞋子,然后人缩进被子里,嘴里喃喃道:“你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许永臻见他整个人已经缩进了被子,仅露出被窝外一头黑发。
许永臻凝视半响,然后突然笑了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没有回答。
他走过去,俯下身子一看,大卫已经沉沉睡去。
许永臻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大卫那头黑发。叹了口气。
许永臻正在专心画画,突然听到身边一阵细微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大卫正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许永臻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大卫已经走到跟前。
见自己抬起头,大卫笑了起来,道:“哎,你发觉了啊。”
许永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么快就睡醒了?还没到中午。”
大卫走过来,漫不经心道:“嗯。”说着,他低下头去看许永臻的画。
许永臻听到大卫咦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将头更加凑近。
许永臻低头,看见那颗满头黑发的脑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画布。
他想,由天听命吧。于是默不作声。
大卫许久才抬起头,他站起身,说:“我有这样子过吗。”
许永臻有些忐忑地抬起头,见大卫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像黑洞一般,吸收所有的光。
大卫又转过头,看着画布。
画布上所画的人的确是他,然而却是一丝不挂的样子。
画中大卫是侧躺着的姿势,面对着画者,神情傲慢,嘴角带着一个惯常的略微讥讽的笑。
他将右手垫在头下,左手自然滑下,正好遮住腹部下方。
肌肤被绘上柔和的色彩,仿佛芒草上那一层薄淡的细芒。
大卫又打量了一下画布,轻声笑了笑,道:“我倒是有这个样子过,不过好像不是在你的面前。”
许永臻轻声说:“在女人面前么?”
大卫蹲下身子,直视着许永臻,嘴角带着一个轻俏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说:“可不是么。”
说罢,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许永臻,突然问:“你是不是同性恋?”
许永臻看着大卫,表情沉静,点了点头。
大卫转过头,站了起来,打量着那张画像,道:“你在想象我的身体吗?”
许永臻轻轻点了点头。
大卫抓了抓头发,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如同孩童的模样。“我都忘记了,你是画家。我就算穿着衣服,你也能画出我不穿衣服
的样子。”
许永臻微微苦笑了下。
大卫凑上前,低声说:“你为什么不画我左手移开的样子?你想象不出来吗?”
许永臻摇了摇头,说:“是的,我想不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大卫,有些疑惑地说:“你不反感吗?”
大卫大声笑了起来,他见许永臻仰着头看着他,眼神复杂,越发笑的高兴。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大卫笑嘻嘻地说:“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好,说是朋友,我再笨,日子久了也觉得不对劲呀。
”
许永臻叹了口气,轻声笑了笑,说:“我还真的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抬起眼,看着大卫,神色渐渐流露出希翼。
大卫走过去,靠在他的画架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永臻觉得呼吸一点点加重,喉咙像是渴望着水,一阵阵发干。
“你有没有……”他犹豫地问:“你有没有,和男人做过?”
大卫哈地笑了起来。
“没有。”他说。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笑的又天真又狡猾。
许永臻也跟着微笑了起来。他从画架前站起来,试探地抓着大卫的手。见大卫没有挣扎,许永臻凝视着他,低低地说:“要不
要……我教你?”
第七章
大卫再次醒来后,听到沙沙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许永臻已经起来了。他坐在一旁,正画着什么。
“在画什么?”大卫说,想爬起来看。
这时许永臻已经站起来,他走过去,坐在大卫身边,手抚上他的裸背。
大卫的身体温暖,因为钻出被窝,接触到冷空气的缘故,皮肤上起了一颗颗细微的小粒。
许永臻把没有画完的画拿给他看,上面画着两个纠缠的人体。
简单的线条画出的人体,以及铅笔粗粗勾勒的床单,带着一种原始而热烈的感情。
大卫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指着上面那个人,说:“喏,你。”
然后看着下面那个人,说:“我那时是这个表情?”
许永臻用手抚摸着画中的大卫的脸,微笑着看着大卫。他另一只手抚上大卫的唇,看着他笑道:“是啊。”
大卫哼哼地应了一声。他微微斜着眼睛,瞟着许永臻,终于笑了起来。
因为笑的有些放肆,大卫感到有些痛楚,便又躺了下来。
许永臻将手放在他脸上,轻柔地抚摸着。
大卫舒服地半阖上眼睛,他想起什么,又突然睁开眼睛,问:“你和女人做过没?”
许永臻摇摇头。
大卫奇道:“从来没有?”
许永臻点点头:“从来没有。”
大卫说:“哦,那你一直就是喜欢男人的。”
许永臻见他说的直白,苦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大卫看着他,好奇道:“告诉我你的过去。”
许永臻看着他,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他索性也钻进被窝。大卫见他钻了进来,便将头枕在他手上,然后仰着头看着他,不知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自己先笑了起来
。
许永臻摸着他的头发,想来想去,便道:“记得最开始见你的时候……”
大卫打断他的话,说:“咦,怎么从我开始,我要你说的是更远之前。”
许永臻温和地笑了笑,却继续下去:“你神气又漂亮,一脸傲慢,然而有时又那么温顺,当时我觉得这个小我几岁的男孩子实
在是可爱,那个时候就记住你了。”
大卫不再打断他的话,他仰着头看着许永臻,这个男人有一张温和的脸,嘴角总是带着一个笑意,像是铭刻上去般。
许永臻回想道:“然后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不过我倒也觉得无所谓。从小到大我都未想过要与社会抗争,所以就算只喜欢男人
,但我想我只是在某个小领域过着自己的生活,也就差不多了。之后又遇到了你,当时我实在是……”他顿了顿,看着大卫,
有些赫然地笑了起来:“我实在是很高兴。”
大卫盯着他,突然说道:“市内和你一样的人很多么?”
许永臻笑了起来,他摸着大卫的黑发,说:“下次带你去玩。”
但不久后大卫便将此话忘记,并且开始忙碌起来。
林孜翰见他回港快半年了,依旧无所事事。一天终于发话。
他安排大卫公司的一个闲散职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林慎延明白父亲的用意。
前些日子有富家子弟在舞厅争风喝醋,结果闹出了一死一伤。
其余人被带到警厅问话,一时成为社会版头条新闻。
林慎延知道父亲良苦用心,所以这番时日看管大卫尤其严格。不许他逗留夜店,不许他数夜不归等等此类戒规,让大卫苦不堪
言。
他已习惯夜出昼伏,现在晚上睡不着,白天又得早起。
一日林慎延在早餐时笑着问他:“大卫,最近生活习惯了吗?”
大卫抬起头,有气没力地指了指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然后脑袋又耷拉下去,深埋在桌布之中。
众人见了,都忍笑不语。
林孜翰嘴角忍不住带出一个笑容,又赶紧收敛起来。他端正一下神色,然后出声道:“大卫,你不正好趁这段时间收心,跟大
哥学一下怎么做生意?还想放任到什么时候。”
大卫跟许永臻抱怨:“我从小到大,只懂得怎么把钱拿出去,现在要我学习怎么从外面拿钱进来,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当时他与许永臻正是一番缠绵之后,因为数段时间不见,两人刚一碰面,就互相撕咬起来。
性事之中,从许永臻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滴进了大卫的眼睛。他从许永臻怀抱中挣脱出手臂,然后伸手去揉眼睛。
许永臻见他皱起眉,使劲地揉着眼睛,便用手拨开他的额发,担心地问:“大卫,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大卫眨了眨眼睛,自觉已经没事。这时他见许永臻一脸担忧,又想起他之前那番温存贴心,不由看着他笑。
许永臻不解其意,又见他突然笑了,就也跟着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大卫扭过头,哼哼唧唧,只是不说。
许永臻见他侧着脸,黑发散开,有几绺顺着自己的指间探出。
嘴角又带着那一丝轻佻的笑,实在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许永臻心头一阵痒痒的,便俯下身子,将脸贴着他的脸厮磨。
大卫转过头,正好对着许永臻的眼睛。
他伸出手,扳着许永臻的头,然后笑嘻嘻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想些什么吗?”
许永臻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大卫看见身上那人,看着自己的神态,认真到几乎虔诚。
这个男人,从遇到大卫开始,就一直是很低的姿态。仿若谦卑。
大卫笑了起来,他亦看得出许永臻对他的需要和无法离开。
他手往上探去,抓着许永臻的头发,然后将他往下按低,笑着说:“我想说,啊,你对我真的很好。”
许永臻却没有喜悦,这番话的含义原本应该多么情深意切,足以让他愿意赴汤蹈火百次而不悔。
但是大卫的眼睛。
那一双嬉笑的眼睛,可见他全不当真。
他已习惯别人待他好,那番话只是一种奖励。就如同被人宠大的幼童,顽劣胡闹,教人头疼不已。但偶尔也会乖巧一下,作为
给疲倦大人的奖赏。
许永臻叹了口气。
大卫觉得奇怪,他见许永臻并未表现欢欣神情,而是流露出一种落寞。当时便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许永臻见身下那人圆睁着眼睛看他,一如自己初时见他时那任性顽童。当时他正委屈发怒间,一旦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全然忘
记,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他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许永臻覆在大卫身上,拿起他的手,细细打量。
大卫的手极为秀美修长,指节突出,手指纤细。
若是单单放出,光线在他指尖上流转,静物之中,都仿佛带出一种细腻情绪。
林慎延曾不止一次因为他的手送他去弹钢琴。
当然最后是大卫大闹一番,把钢琴教师气走了事。
许永臻凑上去,含着他的手指,轻轻噬咬。
大卫觉得痒,他嘻嘻一笑,正要说话。听见许永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但愿你一直记着这句话,一直记得我对你好。”
第八章
到底有些风声。
一日大卫又去找许永臻。
因为家中规定不许彻夜不归,所以大卫与他缠绵一番便回家。
回家正想去洗澡,上楼的时候被林慎延叫住。
林慎延犹豫道:“大卫,我听说艺术家……平时都是有些古怪的?”
大卫顺口应道:“也不见得。”
他急着冲去许永臻留在身上的精液,还有汗水粘着衣衫,到底觉得不舒服。
林慎延见大卫自顾自就要继续走上去,便只好一把拉住他。
大卫回过头,大惑不解地看着林慎延,道:“大哥,怎么啦?”
林慎延见他目光坦荡,心中又怀疑是自己多事,当即踌躇半响,才含糊道:“大卫,你这么大了,正是该交女朋友了。”
大卫听了,失笑出声,道:“我?大哥,你说的是我么?”
林慎延也自觉好笑,林大卫回港数月,便因女友为他争风,酒吧中闹出事端来,结果上了社会版:林大卫的女朋友怎么这么多
。
大卫见林慎延有话要说,便停住脚步,笑嘻嘻地靠在他身边,仰着脸看他,道:“大哥,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好了。”
林慎延在心中暗叹,这话怎好启齿。听说你在外与一男人厮混?这消息若不属实,岂不让弟弟觉得难堪。
但是大卫又站在一旁等待。
林慎延狠狠心,道:“大卫,听说你与许永臻来往甚密?”
大卫明白过来,他若无其事,笑着点了点头。
林慎延见他不否认,便又道:“那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