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姻缘+番外——江城

作者:江城  录入:07-22

谭渊脱去了狐身,生死也脱了册,似魔非魔,似龙非龙,似狐非狐,不受天地的拘禁,不受生死的约束。

谭渊的心,原本就是他琢磨不透的。他当初狠下了心肠,要把谭渊离了他的路都堵死,没想到这人如此的神通,脚下有路千条,哪一条都走得了。

修为被毁,却还有龙珠和龙骨剑相助。

可他呢?

谭渊慢慢的穿起了衣裳,漫不经心的就朝那树下走去,然后站定了,从地上不知道拣起了什么,拿在手里,仰起了头来微微的眯着眼睛,看那树顶。

他看着谭渊的身影,狠狠的把那口剑攥在了手里,几乎想要捏碎了它。可惜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了。

谭渊突然朝他走了过来,吓得他心口一跳,就抬起眼来望住了谭渊。

谭渊一翻手,把掌心亮了出来,他就看到一只雏鸟,才刚长了些毛,在那里微微的抖着,连叫都不会。

谭渊有些惋惜的说道,“掉下来了。”

他不知道谭渊这是什么意思,就疑惑的看着那小东西。

谭渊捉住了他的手,掰开了,把那小东西小心的放在了他的手心,然后才说,“怪可怜的,你送它回巢。”

他一听这话,怔了怔,心里却松了口气,就使了个法术,仍旧把那雏鸟送回了巢。

谭渊看着那树顶,突然静静的说,“我如今连这样的事都做不了了。”

他说不出话来,虽然心痛,却还是不许自己生出丝毫的懊悔。

谭渊见他洗了半日,那剑身上还是血红一片,就知道这是洗不净了,也没法子,只得就那样收了起来。

他看谭渊把剑小心的收在鞘里,紧紧的握在手中,就垂下了眼,双拳攥紧,突然想着,谭渊虽然斩杀了罪龙,只怕如今还未曾成事,不然也不能说出了那些话。

他这样一想,就觉得实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谭渊面前,哀求道,“以后您要出去,千万要带着我,行么?”

谭渊望着他,怔了怔,就疲惫的笑了笑,轻声的说,“杀了那一条就足够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知道谭渊这是以为他在担心了。

他有苦说不出,一心只想着要怎么逼谭渊把那话说出口,要他们两个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不然,等谭渊入了魔,脱了胎,换了骨,有他也可,没他也好,万一厌弃了他,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谭渊却又说,“惟春,你过来。”

他依言前去。

他心里却是害怕的,隐隐觉得变数太多,这一步步的棋,竟然好像是越走错得越厉害似的。

可他偏偏又不要后悔,只要一路朝前走,不肯痛思,也不肯修补。

谭渊就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的说,“惟春,不是我不信你。你等我事成,再一一的告诉你,好么?”

他心头一热,想着,或许谭渊对他,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罢?

于是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谭渊只那一日出了洞,从此之后,却仍旧在洞里调养休息,再不然,就是拿着那口剑擦拭,看得他心里有些怕,总觉得有些事情要不好了似的。

玉娇娥也来过这里见他,随口也问了问他谭渊的状况。

他就说,“倒是已经好了许多,只是……”

话到这里,他却顿住了。如今这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给玉娇娥听,只是想着玉娇娥的年纪比他还轻,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还是按住不说了。

那玉娇娥见他这样,知道他是又不想说了,也不问,就说,“我那一日回去时,那方瑛却不见了。”

他吃了一惊,也有些心虚,就问说,“怎么?”

玉娇娥就说,“那一日我回去,想偷偷拿那符和那葫芦出来……”

他“哦”了一声,心下了然。那一日他和玉娇娥在园子里商量的时候,的确是把这一节也告诉了她的。那玉娇娥听他这样应了一声,脸上就一红,说,“你这人,我是说要帮你,难道就不许我拿了他房里的宝贝再走么?”

“那葫芦归了你,也是件好事,”他就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又问说,“那方瑛呢?”

玉娇娥就说,“我回去时,那人已经不在了,只瞧见那房里满地的血,怪碜人的。我只远远的瞧见了那道士和尚贼眉鼠眼的,不知道在出什么坏点子,我怕出事,就没过去。隔天夜里再去,那葫芦却不在了。我听那下人说话的意思,咱们离开的那一日,那方瑛和秦少就不见了,那和尚道士却还在,说要帮着寻回那方瑛哩。”

他想,好端端的,不在家里养伤,怎么会不见?难道是那秦少趁乱起了歹心?

又想,那一日的确是他伤了方瑛,也不知道那人如今到底流落在了哪里,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形?

说到底,还是他害了那方瑛。这样一想,也实在觉得有些对不住方瑛。

那玉娇娥见他这样,就说,“他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想他做什么?你那时动手取他心口血,不就知道他再难有命了么?”

可惜玉娇娥却不知道,其实是他设计了方瑛,最后还借着方瑛的心口之血来破谭渊身上的符咒。

他也知道自己太过狠毒了。可那时他虽然对玉娇娥说了要取那方瑛的性命的话,也不过是因为这玉娇娥知道他的脾气,倘若不那么说,必然会疑心起来,这样就不妙了。

那一日他真的动了手的时候,还是留了些余地的,倘若方瑛唤那道士前来,驱净了妖气,必然不至于不可救药。

只是这些话却对玉娇娥说不出口。

他就想着,只怕方瑛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听了玉娇娥的话,那一僧一道却还在那里,他不免觉得疑惑了起来。那两人特特的来了那洞云山下,送到了方瑛的门上去,又借着方瑛和他的手算计了谭渊,如今既然宝珠不曾到手,自然是想着要如何再次捉了谭渊回去才对,又怎么会留在那里不走?还说要帮着寻回方瑛?

只是他心里想的每一件,都是不能和玉娇娥说起的。

他就虚应了一番,说,“说起来,也是我先对不住他。倘若他留在家中,或许还能有转机。如今这样,也是合该他出事,也不怪我了。”

如今他一心都在谭渊身上,虽然对方瑛仍旧有所愧疚,还是抛诸脑后了。

玉娇娥瞥他一眼,就说,“这样也好,那人既然不在,想必是死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寻你。那道士和尚也不是好对付的,你离得远远的才好,不要再去招惹。”

玉娇娥这是在安抚他了,可他哪里宽得了心。

他想着谭渊如今这样,竟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报仇雪耻的样子,不由得忧心了起来。他原本只想着倘若谭渊道行尽毁,必然没有法子再做他想,只能和他一处,天长地久了。却没想到谭渊和那寒潭有如此的一种渊源,弄到如今,他心里想着的事情,也只成了一半,却还长久不了。

他看谭渊的意思,也是无心修炼了,也不要耐着性子慢慢的入魔道,只想着要走捷径,要脱胎换骨,一日千里了。

却都是因为他做了那件好事。

他不由得脸色黯然,垂下了眼。

玉娇娥见他这样,便又拿起一句话来和他说,“我倒是还有几件事情不明白。你记得我们走时,谭渊从方瑛房里拿了一口剑么?”

这事谭渊是和他说过的,可他又不能说给玉娇娥听,也不好装得太过分,就一抬眼,仍旧做出了些微微诧异的样子,说,“记得,怎样?那剑有什么蹊跷么?”

玉娇娥就说,“那剑带着水气,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他如今自然是不觉得奇怪了。倘若谭渊不曾告诉了那潭里落龙的事情,只怕他如今也是个摸不着头脑的。

谭渊也和他说了,那剑是早些年被人从潭里偷走的,只是奇怪的是,那口剑又如何从那道士那里,落到了方瑛的手上?这件事,才真是蹊跷。

玉娇娥也只是心里疑惑,思不得解,所以拿来问他,倒不是非要听他的回答,不见他答话,也不奇怪,只是这两个一同愣在那里想着心事,情形未免有些诡异。

那玉娇娥突然“哎呀”了一声,又说,“对了,还有一件,那一日事出紧急,也忘记了问你。那方瑛怎么会那么的象谭渊?”

他有些不高兴,只是玉娇娥帮他太多,他也不便发作,只是牢骚了一番,说,“哪里有多么的象,他不过有几分象谭渊罢了。”

那玉娇娥撇撇了嘴,似乎觉得他好笑,仍旧问他说,“你就不觉得奇怪么?那方瑛住的地方,距离洞云山这样的近,他和谭渊,又生得这么的象,你难道就不觉得巧得怪异了么?”

他怔了一下,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连了起来似的,只是眼前却还是云里雾里,看不分明。

他初时看方瑛,也觉得和谭渊极象,那时他四处游荡,不敢回来,可终究还是不舍,仍旧回来这洞云山近旁。只想着不能回去谭渊身旁,离得再近些也好。哪里想到会被他瞧见了方瑛,一时之间,如获至宝,竟然就在那里定了好几年。

只是相处日久,他就觉得方瑛和谭渊实在差了许多。方瑛就是方瑛,除了有几分形似,再和那谭渊扯不上半分干系。

谭渊在他心里,毕竟是独一无二的。这两个人,从脾气到神态,再到说话行动时的样子,都是全然不同的。

玉娇娥一说那两个相像的话,他就恼了起来,只觉得不快得很。玉娇娥就想,你和他一处,难道不是为了他们两个有几分相像么?你自己想得,却听不得别人说出来。

只是这话却还不敢说出来,只怕这人的脾气,转眼就要翻脸。

果然,那陈惟春见她脸上的神色,就沈声说道,“不过是有些形似罢了,他怎么好和谭渊比的?”

那玉娇娥就撇了撇嘴,故意说道,“我倒觉得那方瑛看着更好看些,起码没那么冷冰冰的。”

他实在是忍不住,就要怒了起来,玉娇娥就慌忙的安抚他,“好好好,我知道了。”

玉娇娥把这些话和他说了,然后便要告辞,只说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就要回去了。

临走时,那玉娇娥取笑他说,“如今这样,倒也是件好事,谭渊那样的脾气,只怕升了仙没几日,就要被贬下来的。如今这样和你平平安安的在一处,也是美满。”

他脸上微微一红,原本也是心虚,不敢多说,就只是唯唯的应着。

他想着那方瑛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毕竟相处一场,让那人这样流落在外,于心还是有些不忍,就想着要去探一探才好。

他这里心思刚一动,就看到谭渊从洞里慢慢的走了出来,满眼的疲累,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他见谭渊这样,就忧心不已,早把那要去寻方瑛的念头抛在了一边,也不再去想了。

谭渊瞧见了他,就唤他前去,说,“如今还有一件事,要你替我去做。你肯么?”

谭渊是从未要他帮忙的,如今这话说得这样低,他哪里还有不肯,就说,“什么事?你只管讲。”

谭渊静了一会儿,却不再说要他做什么,只是问他,“那一日我被那道士捉住了,那个带我去见你的人,你还记得么?”

他哪里想到谭渊会突然提起方瑛来,心虚得很,只好装着糊涂,说,“哪个人?”

谭渊轻轻的蹙起了眉,声音里有了几分冷意,就说,“就是那个长得和我有几分相象的人,你还和他说了话的,怎么就不记得了?”

他更是心虚,都不敢抬眼,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是么?”

谭渊就越发的不高兴了起来,瞧住了他,声音里有些疑惑,问说,“怎么?你记性怎么这样差?”

他不想再说这话,就暗暗的抚上了谭渊的手,有些贪心的握住了,说,“您是要我做什么事?”

“如今我要用那个人,”谭渊不动声色的拨开了他的手,说,“你帮我找他出来。”

他心里大惊,想着难道他方才和玉娇娥的那一番话都被这人听去了不成?

他原本就对方瑛不起,哪里想到谭渊竟然要他去找这人,心想这事十有八九是不妙了,忍不住就问出了口,“你找他做什么?”

谭渊瞧住了他,突然把脸一沈,用力的推开了他,冷声说道,“怎么?这样一件事情你也不愿意么?”

他慌忙的搂住了谭渊,好生的劝说道,“如今只怕那方瑛早就不在了,那么一个死人,你还要找他做什么?”

谭渊沉吟半晌,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死人,我也要亲眼见过才行。”

他只好勉强的应着,心里却叫苦连连。

他看这样子,又不象是东窗事发,也不象是谭渊疑心了他。可平白无故的,谭渊做什么要见那方瑛?

他心里奇怪了起来,就偷偷的望着谭渊。

谭渊似乎在沉思,那时也转过脸来望他,突然轻轻一笑,只看得他魂飞魄散,就痴住了,可心里却忐忑了起来,不知道谭渊这是要做什么了。

谭渊朝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他别有深意的问说,“那人是叫方瑛么?”

他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心想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他怀里那颗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就垂着头,含混的说道,“大概罢。”

他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心里大叫不好。

谭渊就说,“惟春,你来。”

他就过去,谭渊抚摸着他的脸,微微的眯起了眼,瞧不出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淡淡的问他说,“惟春,你是舍不得他吗?”

他一听这话就慌了,眼眶都红了,赶快就指天起誓,只说,“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你,倘若有半个字假话,就教天雷劈死我。”

谭渊瞧了他好一阵儿,脸上也没什么神情,他只觉得胸口闷痛,委屈得几乎上不来气,就跪了下去,说,“我以前是荒唐得很,可我心里除了你,再没有过别的人,如今回来,只想着能跟着你,别的人,别的事,我是从未想过的。”

他这一番话原本就是发自肺腑,真心所求,如今说了出来,自然是字字情真,句句意切,听得谭渊也微微的动容了,就说,“惟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委屈了你?”

他舒了口气,笑了起来,摇着头,就说,“我只怕委屈了您。”

谭渊也不再说这事了,却要他过来身旁,说要教他如何化开那龙血凝成的珠子,好增法力。他初时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百味杂陈,想着谭渊肯这样为他想,只怕有一多半是因为看自己对他实在是死心塌地的缘故罢。他想来想去,觉得谭渊肯这样待他,也实在是不容易,所以心里终究还是觉得欢喜,可他那时算计了谭渊,实在不是为了如今谭渊这样的帮他。他只怕自己应承了,谭渊就以为自己真是一心贪图了什么,把以前的辛苦都白费了,于是便要犯倔,低着头,说我不用这个,先留着罢。等日后你身上好了,再……

谭渊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烦了起来,说,“别人求还求不来,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

说完就坐在了他的身后,扶住了他的身子,要运气动手了。

他看谭渊这样不容分说的样子,只好听了谭渊的话,慢慢的把那龙血珠化散在体内,一点点的运动着丹田,催动那血气在体内游走,然后再聚回丹田。

这一番事也实在是麻烦,他最后也累得不成样子,就趁机朝后靠在了谭渊的身上,谭渊居然也不推开他,就搂住了,也任由他靠着。

他双手扣住了谭渊的胳膊,侧过了身,把脸贴在谭渊的胸口,只听得那心口一声声的起伏,就有些怔忡了。他想着那许多年前,这人怎么救偏偏救了他呢?沦落到如今这样,满身修为不在的地步。

推书 20234-05-22 :以爱之名(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