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姻缘+番外——江城

作者:江城  录入:07-22

陈惟春便睁开了眼来瞧他。

原来这丹药叫做心意散。被这丹药制住的妖怪,便失去神志,只听持符人的话,是决不会对那持符之人有半点的忤逆。

他瞧住了陈惟春的眼睛,说,“惟春,你和我说实话,你心里曾有过我么?哪怕一分半点?”

陈惟春瞧住了他,就和那小孩儿刚学了说话,要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有过的。”

他心里一喜,只说,“即便你没有,我也不要用这丹药的。我如今只是要问你这句话而已。”

说完就又笑了笑,仍旧从怀里取出一个画着符的小葫芦。只把塞子一拔,说,“来!”那丹药就仍从陈惟春的口中吐了出来。

陈惟春却仍旧闭着一双眼睛,好像沉沉睡着的样子。

他就又笑,只低声的说,“倘若被你知道是这么脏的一件物事,只怕你醒了,是要恨死我了。”

陈惟春却一动不动,只是躺在那里,就和以往睡在这里时的样子,也没什么分别。

这方瑛把这药仍旧收了起来。他却是个有主意的,他宁可不要陈惟春回来,也不要见他受制于人的样子。他心里明白的,倘若非要这样才能留住陈惟春,那眼前的这个,便再也不是陈惟春了。

他却没有问那陈惟春究竟为了什么一去不回。他知道陈惟春的脾气,只怕被他问了出来那么难堪耻辱的事情,杀了他的心都会有。

他也不必问那陈惟春对他的心有几分。他不傻,也不是瞎子。

他把怀里的那张符纸取了出来,与那小葫芦放在了一起,小心的收好,打算明日再叫下人送还给那道士。

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推醒了陈惟春。

陈惟春睁开了眼来看他,那双眼里好像要喷出了火似的,想要动手,却仍旧抬不起来。

陈惟春只是说,“你要把我怎样?”

他知道陈惟春妖力被药性散去,十日半月之内,断无恢复之理。他也有些愧疚,想着陈惟春如今这样,还被他散去了妖力,不气他就怪了。

他静了静,只说,“我如今已请了法师去收那妖怪。事完之后,你愿走便走,愿留便留,我们两个相交一场,也算是我对得起你了。”

他只看陈惟春脸色阴晴不定,便又说,“倘若你愿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说完也不等那陈惟春答话,便亲手展开了罗帏,铺放好锦被,仍旧躺在了他身旁,只说,“里面去些。”

陈惟春却不说话,让开了些,背对着他仍旧躺下了。

6(1)

他见陈惟春也不发作,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哪里知道那陈惟春此时的心思。

那陈惟春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只想着那一僧一道要如何对付谭渊。他也知道谭渊修天狐道,虽然平日里脾气不大好,却也不曾杀生,从未枉害过他人的性命。真要害谭渊失了道行,只怕也不是件好人们肯做的事情。

他初时故意引得方瑛帮他对付谭渊,也知道这实在是一步险棋。但他也知道谭渊的厉害,真要谭渊的命,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却没料想到方瑛会散去了他的妖力,想到这丹药的厉害,他就心惊胆颤,想着千千万万别被谭渊中了这圈套,心里也懊悔不已了。

如今他也只想着何时能恢复法力,在暗中助着那谭渊,以防万一才好。

那一夜他躺在那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倘若谭渊的修行一旦被毁,便再无飞仙的可能,又想着万一被谭渊知道了是他做下了这事,又将是什么样的一番情形,他就这样左思右想,心里忐忑不已。

他那几日仍在方瑛那里住下了。只是今夕非比,如今要他在方瑛的书房里坐上一个时辰,几乎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样。他实在想要出去先见谭渊一面,他满心都只想着谭渊,想得他心口都发苦,又不能在面上露出来丝毫。他想要走出这里,去寻谭渊,却被符镇着,问起方瑛来,那人也只是说,“等你养好了伤,去哪里都行。”

这话气得他简直都要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

方瑛倒是不提防他。他在那宅院之内,倒也可以四处走动,就是出不了那院墙。他知道这事是再也拖不得的,多拖一刻,谭渊就更多凶险。他忍得辛苦,又心急如焚,便想了一个主意,使了个法子,传了个消息给那玉娇娥,要她来相帮。

那玉娇娥见了他传的消息,果真就来见他。他此时再想起自己曾骂过那玉娇娥的话,不免也有些愧疚了。

他们两个就在那园内相见,那玉娇娥也不敢再向前了,只说,“我也替你打探过了,那道士太过阴毒,也不与谭渊斗法,竟然就把丹药偷偷的散在了寒潭之内,那谭渊差点儿被他们害死在那潭里。”

他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就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玉娇娥见他这样,也不免难过,就说,“幸好你不在,不然也……”

他哪里想到会出这样事,等他回过神来,嘴唇都咬破了,却毫不知觉。心想这道士太过毒辣,又想着谭渊如今不知道受了怎样的苦,心里便一阵儿绞痛,气得简直浑身都在发抖,一口气也憋在那里,喘不上来了。

玉娇娥又说,“如今那谭渊被逼的化出了原身,被囚在木笼里,只要抬回来见……”那玉娇娥瞧住了他,有些说不下去,眼眶也微微的红了,顿了一顿,才又说道,“我虽然觉得那谭渊可恶,可如今见他这么的惨……”

他脸色发青,一身虚汗,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了,转身就要走。

玉娇娥发起急来,跺了跺脚,低声唤他回来,“惟春,你如今这样,还救得了他?只怕那道士连你也……”

他脸色惨白,只说,“你不必管我!”

那玉娇娥被他这样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只说,“陈惟春!你要一心寻死,也不想想你那心上人!”

他僵在了那里,声音苦涩的说道,“我自有法子救他。”

那玉娇娥心疑,抓住了他的手,不肯放他走,只问说,“你要怎么个救法儿?”

他也不说话,甩手就要走。

那玉娇娥一抬眼,望着他说,“你是真心要去送死么?”

他惨笑一声,只说,“我的命都是他的,他要有了什么事,我还活着做什么?”

那玉娇娥别过了脸去,垂下了眼,吸了口气,然后才又说道,“好!那道士也未免欺人太甚,如今妹妹我就算豁出了性命,也要帮你一帮。”

他大惊,看住了那玉娇娥,那女怪就一笑,说,“总好过你一个人去送死。”

他看这样,也不再冒失了,心也静了静,理出了些头绪,才又说,“我真有法子救他。你等我哄了那方瑛,叫他带谭渊来见我,那时我们再动手。”

他们两个商议已定,他便仍旧回去了书房,哄那方瑛把谭渊带来给他瞧。

方瑛初时不肯,后来被他说得无奈,便要带他去那两个法师那里去瞧。

他冷笑一声,说,“想找人收了我就直说,我如今也挣扎不得。好歹也恩爱了几年,何必要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自己走进套子里去。”

方瑛被他这么一抢白,心里一痛,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就问说,“惟春,你非要看那畜……妖怪做什么?”

他眯起了眼睛,心里满是怨恨,只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看看我如今见了他,还想不想掐死他。”

方瑛听他这么一说,竟然也不再多话,也就一转身,出了门去。

他便坐在那桌前等着,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来,心慌得不得了,玉娇娥便在窗外轻轻的叩了叩,他便心安了些,低低的“恩”了一声,仍旧坐在那里,却闭上了眼。

不过片刻,那方瑛果然就回来见他了。手里提着一个篓子,走进门来时,便从那篓子里捉了那只狐狸出来。

他瞧着方瑛抓着那玄狐脖子上的毛皮,他的心就被揪紧了,差点儿就要站起来冲了过去,却还是忍住了。

那方瑛却因为恨这九尾玄狐做的好事,倒是丝毫都不怜惜,一脸嫌恶的提了进来,拿给他看。他手扶着桌子,抖得厉害,几乎都要撑不住了,只是定睛一看,那玄狐身上竟然还贴着一张符纸。

他立时站了起来,怔怔的瞧住了。

方瑛还叮嘱他,千千万万别碰那符纸,他哪里还听得见。

化成了原身又如何,他从未见过又如何,那就是谭渊呵,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谭渊是什么模样,他怎么会认不出呢?只是那一双眼睛,就好像那洞云山后的那寒潭一般,看得他心里发冷了。

他脸色惨白的说道,“好,好极了。”

6(2)

方瑛还叮嘱他,千千万万别碰那符纸,他哪里还听得见。

化成了原身又如何,他从未见过又如何,那就是谭渊呵,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谭渊是什么模样,他怎么会认不出呢?只是那一双眼睛,就好像那洞云山后的那寒潭一般,看得他心里发冷了。

他脸色惨白的说道,“好,好极了。”

他伸了手过去,摸住了那玄狐的脖颈处,那只狐狸大约也是挣扎得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只微微的喘着气,身子也随着气息微微的起伏着,倒不闪躲。

他突然转过了脸,定定的望住了方瑛,说,“方瑛,我对你不起,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如今说什么也迟了。”

说完,就伸手朝方瑛的心口抓去,那玉娇娥也听他说话,便立时放出了手段来,让那方瑛丝毫都动弹不得。

他也不看方瑛,只搂住了那只玄狐,又拿着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去摸那符,触到符的地方便钢针入骨一样的疼,他却忍住了,竟然硬生生的拨开了那只玄狐身上的符。

那只玄狐起先一直恹恹的趴在他怀里,如今看着身上的符落了,便顿时化做了人形来,立在他的身旁,扶着他的肩,头发也散开着,落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一副惨然的样子,却也不看他,伸手就抢了那方瑛放在桌上的剑来。

玉娇娥在一边气的跺脚,低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走!”

他便抓住了谭渊的手腕,谭渊倒也不挣扎,只是垂着头,抱紧了怀里的那把剑。玉娇娥便和他两个一起施起了法来,驾着云,仓皇而逃了。

他哪里还能再回洞云山,只怕那道士和尚又寻了过来。玉娇娥便带他们另寻了一处,那女怪瞧着谭渊的神情,便低声嘱咐他,说,“他如今这样,只怕一时是好不过来了,你一个人顾得过来么?”

这原本是他一心所求的,可真见了谭渊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只觉得心痛之至,便说,“我……”

玉娇娥哪里知道这原本是他做下的好事,心里更是恨那道士了,只说,“如今我先走一步,看着怎么把那道士引开,你和谭渊藏身于此,千万可要小心行事,莫要露出了马脚。”

说完,那玉娇娥便也走开了。

谭渊身上的符纸被揭,便仍旧化做了人形,虽然被他一路搀扶着过来,却连一眼都不曾看他,只是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把从方瑛房里拿出来的剑,怔怔的望着前面。

他走到谭渊面前,瞧着谭渊的脸,那双眼里只是一片空茫,什么也没有。他心里痛了起来,他想过许多情形,唯独这样一种,实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看谭渊这样心神不守,想着先要拿开了那把剑,免得谭渊不小心伤着了自己,可是他伸手过去时,谭渊却把手按在了剑上,凶狠的瞪着他,好像他再多动一下,就要拔出剑来杀掉他的样子,他心里虽然清楚谭渊不知道这都是他做下的好事,却还是吓得不轻,也不敢再做出要碰那剑的样子来了。

谭渊也不管他,只是看着前路,一直的朝前走去,也不象是真的要去哪里,可就是不停。他起初想着谭渊心里难受,只怕走走倒还好,可是那谭渊竟然一直走到了夜色深沉,还是不肯停下,仍旧握着剑朝前走着,也不看路,结果被石头绊倒,竟然就跪倒在了地上。他心痛得不得了,快步的走近了,也在谭渊身后跪下了,狠狠的拥住了谭渊。谭渊的身子抖了抖,挣扎了两下,终究是满身的妖力都不在了,哪里比得了如今的陈惟春,实在是挣扎不开,终于停住了。

他搂紧了谭渊,胸口就紧贴着谭渊的后心,谭渊慢慢的垂下了头去,用手抓紧了他的手腕,几乎要将他抠出血了,他咬着牙忍住了,却硬是不肯松手。

谭渊的头越垂越低,头发也散落了下来,遮住了脸,夜也深了,他也瞧不见谭渊的神情,心里只觉得不妙,只听谭渊喉咙里咯!作响,然后就抬起了头来,怔怔的看着月亮,他搂紧了谭渊,只觉得心口扑扑乱跳,慌得不得了。

谭渊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一阵儿怪声,低低的吼叫着,震得他心口发慌,堵得难受。他从未瞧见过谭渊发出这样的声音,就好像被兽夹夹住的虎狼才会有的响动,也没想到谭渊会变成如此的模样,他心如刀绞,只觉得懊悔痛恨,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却仍旧搂得紧紧的,丝毫也不敢松手。

直到谭渊精疲力竭,闭着眼睛靠在了他身上,好像睡着了似的,他这才敢松开手,只想着快些找个地方好住下来。

这里哪里比得了洞云山那样的福地,只是如今却不能再挑剔了。他挑了个地方,赶快的收拾了,好给谭渊落脚。

可是他也知道谭渊此刻心里只怕难受,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

他握住了谭渊的手,引谭渊进去那洞里。

谭渊平日里脾气也是大的,哪里会随着他这样握住的,只是如今伤心欲绝,什么事都不在意了,哪里管他怎样握住了。

他心里觉得欣喜,又觉得难过了。

6(3)

谭渊平日里脾气也是大的,哪里会随着他这样握住的,只是如今伤心欲绝,什么事都不在意了,哪里管他怎样握住了。

他心里觉得欣喜,又觉得难过了。

这洞里却和谭渊旧时住过的洞又不同,他怕谭渊不快,没想到谭渊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仍旧是一言不发。他想着谭渊怕是也渴了,便想着喂谭渊喝些水,哪里知道那谭渊连水都不知道要喝了,这可把他吓住了,心里一片慌乱。他原本以为谭渊不过发发脾气,拿他出出气而已。

这是他最不敢想的那一种情形了,却没想到会成这样。

他搂住了谭渊,用手指抚着谭渊的嘴唇,声音都开始发抖,只是喃喃的叫着谭渊的名字。

他把洗净的果子送到谭渊的手里,谭渊却也不知道要接,只是不看他,那果子便滚落到了地上。

谭渊的手里仍旧紧紧的握住了那把剑。他曾想着要掰开谭渊的手指,却丝毫不能的,谭渊也不看他,可手却握得那么紧。只是谭渊如今的法力比他也实在不如了,倘若他一心想要取走那把剑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可是他到底还是怕伤了谭渊,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收拾了一处地方出来,都铺垫好了,扶着谭渊,小心放倒,谭渊便静静的躺了下去,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把谭渊额头上的散发撩开了,他看谭渊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忍不住用手抚摸。

睡觉时谭渊仍旧把那剑压在了身旁。他起初不明白,后来便猜,大约是失了修为,想要有什么东西防身吧。

失却了妖力,又被那两个法师折磨了一通,只有他知道谭渊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谭渊在睡梦里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伸出了手,遮在谭渊的额头上,想要抚上去,却又不敢。

他扪心自问,把谭渊害成这样,他是悔,还是不悔?

只是看着谭渊睡时的面容,他心里一片惨然,想着,悔又怎样,不悔又怎样?如今做也做了,只是如今他心里想来想去,无论怎样,是千万都不能被谭渊知道了这事。

那一夜谭渊都不曾起身,连动都不曾动一下,谭渊平日里睡着了就是极为安静的,可如今这样却让他担心了,只是他也没有法子,知道这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推书 20234-05-22 :以爱之名(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