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条红线离开莫青城的身体,他已经几近虚脱。那舍己为人的王蛇也将要崩溃,果然,给那蛇喂了一点引爆红线的药物,然后将它丢进全封闭的透明箱子里,很快,王蛇暴毙,死相狰狞凄惨,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被红线缠绕勒出来的。
那王蛇是由连笙处理掉的,莫青城最后咳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他得感谢这条舍己为人的蛇。
红线引出来并不算完,安然将准备好的生肌丸递给莫青城让他吃下。至于续接经脉,这得肌肉长出来之后,人力缝合。用鲛人王族生产的鲛丝。
这事还是得由辉岳来做,九天华庭第一丹药师昭和做得到,现在的安然却差点火候,手上功夫不行。
对于蛊虫已经完全清除这事,除了疼了三个小时之外,莫青城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大抵是因为他残废以及之前中过情思罪,蛊虫的生长繁衍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麻木的双腿上遍布了二十七八条蛊虫,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过程是很疼的,刺骨的疼。
虽然莫青城一直觉得,蛊虫并没有怎么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在亲眼目睹了红线狂暴绞死剧毒王蛇之后,他后背冷汗涔涔,害怕了。
那场手术之后,安然整整睡了一天才恢复精力,连笙和辉岳倒还是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然再次醒来的时候,生肌丸的效果已经差不多了,经过一天一夜的生长,莫青城的双腿又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只是皮肤白嫩,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他不知道安然喂他吃了什么,双腿的知觉在缓慢恢复,他能感觉到肌肉生长的痒痒劲,那种感觉正常人一定不会喜欢,他这样坐在轮椅上无数年的人却相当欢喜。
莫青城一天一夜没睡觉,他仔细的感觉着双腿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看着自己干枯如柴的双腿一点点的变得白皙饱满,虽然还是弱鸡模样,莫青城很欢喜。
安然走到甲板上,就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双腿。
锐锐神秘兮兮的凑到安然身边,轻声说:“这傻蛋,已经傻看了整整一天了。”
直到安然走到他身边,挡住半面阳光,莫青城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看到是安然,他满脸欢欣激动。
这个温润的淡定的男人,竟然露出了这样激动的表情,安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真没见过莫青城这样,想来莫青城残废之前并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美少年吧,凤凰一族第一天才什么,总该是有血性的。
他还穿着那条超短的花裤衩,安然蹲下来,伸手在他腿上的几个穴位处按了按。
莫青城条件反射的踢了踢腿,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安然笑了。
“情况不错,只要借到鲛丝就能缝合筋脉,再吃点丹药补补,做做复健,很快就能站起来。”
安然说得很轻松,当然,就连密密麻麻的红线网他都解决了,还怕接不上筋脉?
若是新断的,无需用鲛丝,吃点丹药就能好。
可惜,他当初没赶着治疗,拖了这么多年,只能靠人力缝合了。
449——450.
鲛丝哪是那么容易弄到的,必须得鲛人自愿织出来,安然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鲛人族那位被莫朝思残害的小公主也的确挺可怜的。他很快就做了决定,莫青城要救,泽雅小公主也一起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凤凰谷太嚣张了,应该得到教训。
庄殷再次出现的时候,林林让二黑在他身上动了点手脚,游轮周围的幻境并没有撤掉,只是给庄殷开了特别通道,让他能看到而已。
乍一眼看到那艘游轮出现,庄殷还当自己幻觉了,这么大喇喇的出来,凤凰谷竟然没找他们麻烦?这可能吗?
果然看错了。
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万一没看错呢?
庄殷将随行的护卫叫过来,问了问他们,竟真的没一个人看到,只有他。
揉眼,再揉眼。
游轮还在。
庄殷也顾不得揣测到底怎么回事了,让侍卫们继续在周围巡逻,自己一个人朝游轮那方游过去,若真是幻觉,也就是再失望一次而已。若不是,为毛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就深了,对方不愿宣扬,他配合一把也无妨。
鲛人的宫殿在水底,他们的水性是极好的,庄殷甩着尾巴,很快就抵到游轮附近,他进入到幻境包裹的范围,将上半身露出水面。
果然,赌对了,这艘游轮竟真的存在。
庄殷不是傻子,在确定了相对位置与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变化之后,他心中萌生了大胆的揣测,这艘游轮或许从来就没动过,碧浪弯和凤凰谷双方都没看到,只是因为船上的人不愿意给他们透露消息而已,只是这一手,就足以震慑人心。
这时候,温小仙等人都在甲板上,连笙辉岳等人在搓麻将,这种高智商的活动林林当然是没办法参与的,还有莫青城,在红线拔出之后,他的精神面貌已经好多了,腿上的筋脉虽然还没续起,肌肉已经再次长出来,痒痒的,感觉极好。
连着两日,莫青城都在傻笑,与他的“不谙世事”相比,君浅西想的就多了。
尤其在安然将种红线的方法告诉他之后,他反复推敲之后,在心里列了个名单。虽然莫青城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兽人大陆奋斗,连凤凰谷是啥都不知道,这却不妨碍他分析事情真相,有些东西无需知道太多,知道得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譬如莫青城,若让他分析,他必定会首先排除一部分他认为不可能动手的人。
却不知,真正能有机会做这种事的往往是与自己亲近的家伙。
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小仙在晒太阳,咳咳,虽然现在是十二月的天,寒风呼呼的吹,他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闭着眼,不知睡着没睡着,这样的行为姑且被称为晒太阳。天知道,他这悠闲模样那就是装的,就等庄殷过来。
现在的情况是,鲛人族有求于安然。
庄殷笑容灿烂的同安然打了个招呼:“那个,那个,别睡了,快起来。”
安然被他“吵醒”,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他用尾巴拍了拍海面,又将嗓门提高一些。
“快起来,快起来,我来看你了。”
……安然这才虚了虚眼看他,“想找我治病就直说,什么来看我,你假不假?”安然这样说,庄殷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银色鱼尾摆了摆,“你知道啊。”
废话,若不是来求他治病,堂堂鲛人族王子找他干啥?安然白眼一翻,“我说了,只治美男。”
庄殷俨然已经忘了这个,安然忽的提起,他愣了愣,白皙如玉的脸颊蓦地涨红,老半天财憋出一句:“我我我……陪你睡觉。”
“堂堂鲛人族王子,你怎么能主动陪人睡觉!”
“竟然轻率的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你陪过多少老男人?”
百口莫辩了有没有,擦哩个擦,作为一个正常的鲛人族雄性,庄殷的性向是绝对正常的,唔,鲛人族断袖颇少,至少纯洁的小王子就没遇到过,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他已经豁出去不要脸了,竟然还被安然这样洗涮。傻蛋也能听出来,安然是开玩笑的,他竟然还当真了,庄殷眼中雾气蒙蒙,银豆豆就要掉下来,安然一惊,大声吼道:“林林快去,将他掉的泪珠子都给你爹我兜回来,宝贝啊,好宝贝。”
鲛人的眼泪落下来就是珍珠,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鲛人之中,王族的眼泪尤其可贵。
不仅仅会变成珍珠,还是银色的珍珠,真正伤心的时候就连血珠也有可能。
这是至宝,就连万物生空间里也没有的至宝。
无怪安然这样激动。
安然的交代林林是绝对执行的,他驱使着罹魇就要过去,凑近了却发现,庄殷刚萌生的一点泪意又收了回去,他满头黑线看着安然,这贪财的,珍珠,珍珠,就知道珍珠。我们已经说过,林林是个很听他爹话的老实人,在发现眼泪珠子收回去之后,他第一时间扭头询问了安然的意见,“阿爹,没有了。”
正常情况下,没有了就算了,人回来啊。安然和林林这对父子正常吗?
当然不。
安然依旧懒洋洋的躺在太阳椅上,摆摆手,道:“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噢,林林想起来了,他爹的确转述过这话,据说原话是个尾巴很大的人说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道理,然后羞涩的看了庄殷一眼,这一眼里还包含了一些抱歉的意思。
庄殷还没有完全领悟,只觉得鼻头一痛,有热流涌出,痛得他克制不住飙出泪来。
安然将小衣服掀起来,第一时间接住了落下来的银豆豆。
这种办法只是一时的应急之策而已,只接了三五颗,就没有了。庄殷年龄虽然不大,却已经成年了,作为一个成年的鲛人,除了刚才那种克制不住的情况,哭鼻子是很丢人的,他很快就收住了眼泪,然后用海水将鼻血洗干净,他无限怨念的看了小心翼翼兜着银豆豆找安然谄媚献宝的某包子,再次感慨遗传和家庭教育的伟大。能够想出这样无耻的办法,不愧是安然的儿子。
阴险腹黑狡诈无下限就不说了,他竟然还是个暴力的。
暴力黑吓死人。
鲛人王族的眼泪啊,那可是值钱的宝贝,瞧那傻小子兜着银色珍珠笑嘻嘻的在他爹跟前献宝,安然竟真的收起来,不仅收了,还大力嘉奖了林林。摸了摸林林毛绒绒的脑袋不说,他狠狠地在他脸颊上啃了一口。安然极少这样激烈的表达情绪,加上林林难得有这样同他爹亲近的机会,脸蛋被啃得口水淋淋的就罢了,他竟然还想再去往庄殷鼻子上揍一拳,让他再掉几颗豆豆。
庄殷吓了一大跳,甩着鱼尾退出去老远,生怕被林林追上了。
“喂!喂!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竟然对哥哥动手!”
林林还没说啥,锐锐就撇撇嘴道:“我爹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吐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混小子都是一样的。
好在安然知道分寸,瞅着林林做完热身运动,胳膊腿儿活动开了就招招手让他回来了,没放他继续瞎折腾,若他动起真格来,庄殷这把老骨头还不被折腾散了?
有二黑这样的绝世神兽存在,随便给他设一道幻境,就能让他哭个不停。
林林还是太厚道。
安然把玩着手里的几颗银色珍珠,“废话不多说,你到底来干啥的?”
“治病,找你帮我妹妹泽雅治病。”说着,想起安然的条件,他臊红了脸说:“你有条件可以提,让我陪你睡……”
他还想说睡觉,却辉岳一个利眼噎了回去,那森森然模样,吓死个人了。
庄殷缩了缩脖子,那条件还不是安然提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很想陪他睡觉么?堂堂七尺鲛人,竟然要沦为普通人类的陪睡,若不是因为妹妹,他怎么也不会同意。虽然安然身上的气息的确挺舒服的,但是,他绝不承认是因为这个,自己妥协那是因为妹妹太苦了。
鲛人族小公主泽雅是在七岁生日当天遇害的。
就像人鱼公主的童话一样,小公主浮出了海面,只可惜,她没能见到王子,他见到了可恶的巫婆——也就是莫朝思。
那时候莫朝思也还小,她听过不少鲛人族的传说,早就心痒痒得很,加上泽雅太漂亮,不对,是太萌太可爱,程度远远超过了莫朝思,魔女嫉妒了,然后干出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来。
哭瞎了双眼,被斩了鱼尾,剥了鳞片,划花了脸。
泽雅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而已,竟遭受了这样的打击。
她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没寻死,这已经是奇迹,安然叹了口气,也不调戏庄殷了,瞧他那模样,恐怕是想起旧事了,揭人伤疤不好。
“你妹妹很好,她很坚强。”
安然说完这句,庄殷就露出了嘲讽脸。
“不是她坚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泽雅几次想寻死,幸而及时发现,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被母亲封印在了水晶棺里。”
原来是这样,安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鲛人族的秘法能够将她封存起来,却不能让她一键还原。
“我可以救她,作为报答,我只要一卷鲛丝就足够了,这笔生意如何?”
庄殷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安然竟然有这样爽快的时候,不过,鲛丝……色狼就是色狼,要的东西也是这样的。呆愣过去之后,庄殷双颊再次泛红,之前是因为被调戏了脸红,安然可以理解,现在又是闹哪样?不过是谈交易而已,这小王子又抽什么风?
“你怎么回事?”安然完全不扭捏,直接开口道。
小王子脸上烫得直接可以煎蛋,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我的鲛丝?”
安然摸着下巴想了想,“你愿意当然是好的。”
王族的总该比平民好用。
熟料庄殷一听这话差点从水里弹起来。
“卧槽,你到底咋回事?”安然实在难以理解了。
“你变态,色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庄殷不停的重复这几句话,不仅安然,甲板上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瞧着他线路基本烧坏,安然也不寄希望于他能给自己解释,安然扭头看向忙着搓麻将的锐锐,问:“他到底抽什么风?”
锐锐可爱的眉头也皱起来,尼玛,他怎么知道。
他的记忆里只有鲛丝的一系列牛叉作用,别的不重要的没有备份。
瞅着安然真是纠结了,空间内某系统大神捂着肚子险些没笑抽过去,“神子大人,您真不知道鲛丝是啥?”
原来问题出在鲛丝上吗?安然眨眼。
“你说是啥?”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某系统还是说了,他捂着红扑扑的小脸羞涩的道:“那是鲛人激情时刻射出来的精液。”
擦……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安然内心的崩溃了。
鲛丝=精液。
要不要这样?
鲛人族也太牛叉了,他们的眼泪能够凝成珍珠,精液能够变成鲛丝,但凡身上喷出的液体都能凝成宝贝啊。“只有公的鲛人才会吐丝?”安然又问出了一个让系统大神黑线的问题。
“蜘蛛才吐丝,鲛人是喷,是射好不好!当然是公的,神子大人你见过母的射精?咳咳,不对,鲛人只有雄雌没有公母。”
这些都只是小问题,虽然一直知道鲛丝是宝贝,安然道今天才彻底弄明白鲛丝是怎么来的。
雄性在亢奋状态下射出来的精华,当然是宝贝。
只要想到要用鲛人的精液凝结的鲛丝给莫青城缝合脚筋,安然觉得,他圆满了。
他现在绝不告诉莫青城真相,等脚筋长好了之后再告诉他。
从崩溃到满头黑线到贼笑不止,安然的面部表情一直在变化,他是个豁达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同时,为了避免让莫青城提前知道真相,他快速整理好情绪,然后用一种沉痛的语气对庄殷说:“我知道鲛丝对你们而言很珍贵,可是,我这个朋友断了脚筋,必须要鲛丝缝合。”
庄殷这才收敛起不知飘到哪儿去了的思绪,顺着安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莫青城。
莫青城此人他是知道的,残害他妹妹那凶手的哥哥。莫青城的为人他们也是知道的,同她妹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庄殷也想开了,只要自家妹妹能得救,他不在与莫青城计较,冤有头债有主,那女人造的孽应该由她本人偿还。当然,能让庄殷想明白的最主要原因是,这次鲛人族同凤凰谷开战,君浅西和莫青城竟然没有出手相帮,他们袖手旁观了。
比起凤凰谷的勾心斗角,生活在水里的鲛人单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