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宇文沐欣

佐佑没发现，因为他的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小新的短信：“我在中心医院。”

还能发短信，说明伤的不重，可还是要过去的，她父母去澳大利亚度第N次蜜月，能照应她的只有自己这个发小。

佐佑把手机给吕方看了，表示自己要去看看。吕方说：“我跟你去吧，方便点。”

佐佑想想，点头。

吕方跟父母解释了情况，上了佐佑的车。

第六章：医院

佐佑到了医院直奔急诊观察室而去，老练至极。

小新一见佐佑就叫：“三少我毁容了……”

佐佑照着病床就是一脚，病床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病床上方的点滴袋晃了一下。小新闭了嘴，眼巴巴地看着佐佑。

佐佑轻轻揭开小新额头上纱布一角，不过是擦伤而已，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床边还坐着个人。那人穿一身休闲装，皮肤有些

黑，身材是正宗的衣服架子。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佐佑，对小新说：“宇文小姐，您弟弟来了，我也该走了。”又转向佐佑，“先生，您姐姐只是扭伤了

脚，打完点滴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说完站起来要走，佐佑拦住他，掏出钱包，把里面的大票都拿出来，往那男人手里塞。

那男人把钱推回来，说：“我应该做的，为人民服务。”

说着敬了个军礼，走了。

佐佑被这句话扭曲了，小新说：“三少，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佐佑挑眉。

“你还记得02年我叫人骗了去参加什么全国武术比赛吧？”

佐佑点头。

“我当时是第三，第一就是这个混蛋！”

当时小新参加的是少年组，是不分男女的，她当年才十四岁，第一的那个男生是十六岁，好像叫……钟奚？

小新又在叫：“他去当特种兵了，我这辈子没希望打赢他了……”

佐佑再次扭曲了。吕方有些意外，小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全国武术第三，而且是在十来岁的时候得的。吕方也扭曲了。

佐佑指指小新头上的纱布。小新说：“我去超市来着……不是买方便面，三少你不要那样看着我……那个不长眼的小贼，连爷

的钱包也敢偷，也不问问爷是谁……”

见她嘴里马上要蹦脏字，佐佑伸手捏住了她的嘴。小新挣开，说：“我说MLGB的就跟古人说呜呼哀哉一样，MLGB的，世与我而

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佐佑又捏住了小新的嘴，小新摇摇头，佐佑松手。小新说：“我发现钱包被偷了就去追嘛，然后就从楼梯上滚下来了，钟奚那

混蛋看到了，就替我抓到了那个小贼，然后把我送医院来了。”

佐佑的打手势：“钱重要命重要？”

小新缩了一下，说：“我错了……”

一个小护士开门进来，“家属来交下费用。”

佐佑对吕方点点头，跟小护士出去了。

小新对吕方说：“你带他回家吃饭了？进展够快的啊，你爸妈怎么说？”跟父母出柜一般都无比艰辛。

吕方皱眉，“我跟我爸妈说请朋友吃饭……”

小新点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吕方看天，“是啊……”

小新看看他，“你不是还没跟三少表白吧？”

吕方低头，“我配不上他……”

小新气得要跳起来，“你有劲没劲，三少是那种人么？你都在想什么？三少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他就缺个人关心你懂

么？”

小新接着说：“三少妈妈是医生，家里是中医世家，自己大学学的西医，结果三少生下来就声带发育不全，心脏房间隔缺损，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三少一岁的时候她亲自给三少动的手术，三少两岁她就去做无国界医生了，一年两年不回家。”

“三少爸爸是中科院的院士，搞地质的，什么地方偏僻往什么地方去，根本就不会关心人，三少出生他还在青海，都不知道回

家看看。”

“三少大伯没结婚也没孩子，倒是真心实意把三少当自己儿子，可他就知道拿钱砸，什么教育培养心理辅导统统不懂。”

“我第一次见到三少他才五岁，他当时正坐在街边哭，我妈妈看他挺可怜的，抱上车才发现他不会说话。大冷的天，他就穿了

一身睡衣，鞋都没有，正发着烧，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好。医生说他先天性声带发育不全，做过开胸手术，还长期营养不良

，认知也有问题，到不像脑子有问题，更像是从来没有人教过的样子。”

“我妈妈看他的衣服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就报了警，准备没人认领就收养了给我当弟弟。带回家才发现这个孩子连勺子都不

会用，吃饭都用手抓的。明明听得见，可完全听不懂别人说话，平时就蹲在角落里看别人走来走去的，有人跟他说话就吓一跳

。也从不要出门，带豆带不出去。”

“过了快一个月他大伯才找上门，我们才知道保姆欺负他年纪小不会说话，根本不用心照顾，从来都有一顿没一顿的，除了骂

他不跟他说话。这次他是给饿得受不了了趁保姆倒垃圾没关门跑了出来，保姆发现他不见了也不找。他大伯出差回家才发现他

不见了，把保姆拉去警察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父母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差点就死在大街上。”

“后来他大伯把他外公从山里请了出来，让他老人家亲自教三少认字读书，学医学音乐。他外公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

后一直是我带着他，不然你以为你有机会见到他？”

“你想想，你遇着什么事还可以找爸爸妈妈帮忙，三少找谁？本来是三个大人养他一个，可他比个孤儿还不如。不过是有钱罢

了，有钱顶屁用。”

佐佑，你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么？你在孤独中生活了多久？以后，我来陪你好么？

佐佑推门进来，小新刚刚还严肃的表情立刻变成小女儿的娇气，“三少，人家的车还在超市停车场……”

“好了自己去开。”

“人家刚换的卡宴……”

“闭嘴。”

佐佑拉过小新没打针的右手，手指搭上细白的手腕。

小新说：“没有事的，三少你瞎担心。”

佐佑挑眉，小新赶紧说：“床是医院的，踢坏了要赔的。”

佐佑放下小新的手，看看药水几乎没有了，按铃叫了护士。小新耍赖，“护士拔针疼，三少……说了不要踢床。”

佐佑还是轻轻揭了小新手上的胶布，拔了针，按住针眼，动作熟练无比。进来的护士也没表示异议，收了针具走了。

按了一会，佐佑松手掀了小新的被子，小新伸缠着绷带的右脚给佐佑看，“不能走路。”

佐佑瞪小新一眼，把她打横抱起，吕方替小新拎了鞋，跟着佐佑出去了。

第七章：表白？

佐佑直接把小新带回了自己家，进门就把人扔在沙发上，给吕方找了拖鞋，就去做饭。

吕方脱了羽绒服，到厨房转了一圈，被佐佑赶了出来。小新自己拿遥控器开了电视，正歪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见吕方从厨房

出来，说：“某人做饭不许打扰，说是影响他的思维……”

吕方纠结了，小新指挥吕方给她拿了双地板袜，自己套上，继续对着电视傻笑。吕方实在受不了问：“你是脑残专业的？”

小新也不恼，“本科是广播电视新闻，研究生是古代文学。”

吕方大惊，“你多大？”

小新想了想，“比三少大两岁，我十五岁就上大学了，所以就比你低一级。”

分明是个天才，吕方想，怪不得和别人大脑构造不一样。

还不到晚饭时间，可是小新是去超市搜集可以用来凑合午饭的食物的，佐佑吕方的午饭被小新打断，所以三人都已经饿了。

佐佑也没精神做饭，下了面条，翻出瓶六必居的甜酱黄瓜倒盘子里，过来叫两人吃饭。

佐佑把小新抱起来，小新说：“三少你老是抱我吕方吃醋了。”

佐佑横了小新一眼，没松手。吕方有些尴尬，佐佑在他右边坐下，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吃了饭，吕方要洗碗，佐佑也没拦着，在旁边的水池洗了几个苹果端了出去。

吕方在大水池里注了水，倒了洗涤剂搅出泡沫，把碗放进去，拿了洗碗巾慢慢一个个擦洗。

小新自己单脚蹦到沙发上，佐佑把苹果放到茶几上，小新拿了一个，说：“苹果啊，有个大帅哥欢你哦，你都单身那么久了，

好不容易有个对你好的人，你又不讨厌人家，就跟了人家吧。”

佐佑照着小新的头就是一巴掌，小新蹦起来，“我又没说你，打我干什么？”

佐佑不理她，坐下拿了个苹果慢慢削皮。

小新死皮赖脸地靠到佐佑身上，说：“你对吕方有感觉的，吕方他弟弟都能看出来……那小鬼给我打过电话。”

佐佑笑着摇摇头。

小新有些急，“三少你到底要什么？”

是啊，我要什么？我要的很少，你也给得起，可是，我不想让你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我自己一个人孤独就够了……

吕方洗好碗出来，就见小新在佐佑身边打滚，“我后悔了，我不该吃饭的，天将降好身材于女子也，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饿其体肤……”

吕方在一边镇定地削完最后一点苹果皮，把苹果递给吕方。吕方看着正在打滚的小新，有些手足无措。佐佑继续对小新持无视

态度，拉吕方上了楼。

佐佑家是复式结构，一层是中式装修，二层是西式装修，楼梯是旋转楼梯，台阶却都是红木的。

二层宽大的阳台上放着两个躺椅，两人一人一个躺了，吕方吃苹果，佐佑晒太阳。

吕方看向佐佑，他闭了眼，头枕着双手，眉头微微皱着，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色。吕方突然想起一句话，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吕方轻轻开口，“佐佑，我第一次见你，你也在睡觉……我想，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佐佑没动，吕方接着说：“佐佑，我曾经想过你要是个女孩子多好，可是现在我想，你这个样子，最好……”

冬日天短，过了四点太阳就开始冷下去了，吕方轻轻推了推佐佑，叫他进屋去睡，却发现佐佑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摸摸额头，

果然在发烧。

吕方没办法把佐佑弄进屋，只好跑下来去找小新。小新说：“打120，我现在没法开车。”

救护车很快赶到，小新把佐佑的钱包塞给吕方，“用那张建行的卡，密码是xxxxxx”

吕方上了救护车，小新留下看家。

佐佑只是有些着凉，只是体质一直不好才会发烧，考虑到他心脏的情况，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夜。

吕方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又给小新打电话报告了情况，就坐在佐佑床边看着佐佑。

点滴里有安神的药物，佐佑一直没醒，吕方静静地坐着。

佐佑，那些话，你听到了没有？

第八章：在一起

吕方没敢问佐佑听没听到那些话，他甚至不敢和佐佑联系。他若是有两只手，那天就可以抱起佐佑去医院，而不是坐等救护车

来。

吕方整个09年都没有比赛，又是研究生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写论文。

佐佑也没联系吕方，他要准备7月份在上海举行的CJ cosplay大赛，4月份就是J市的预选赛。轮回是全市最好的学生动漫社，通

过预选赛完全不成问题，要在全国拿奖，却要下一番工夫。

4月14日，青海玉树地震。下午，吕方接到小新电话，“吕方，来三少家。”

小新的语气从没那么沉重过，吕方心里一紧。

开门的是小木，她一边带吕方上楼一边说：“佐佑的爸爸在玉树。他妈妈在非洲不知道那个部落里，联系不上。他大伯正在往

回赶，晚上能到。”

吕方点头，进了佐佑的卧室。

佐佑伏在床上哭着，小新在旁边急得掉眼泪，“乖弟弟，不要哭了好不好……”

吕方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佐佑的背，示意小新出去。小新出去关好门，吕方轻轻说：“佐佑，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都是在

野外住帐篷的，爸爸知道哪里安全的，爸爸不会有事的……”

手下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吕方把佐佑翻过来，说：“不要趴着哭，会缺氧的。”

佐佑爬到吕方怀里，让吕方揽着，慢慢止住了哭，睡了过去。吕方不敢动，紧紧搂着佐佑。

大小姐小新只会煮泡面，大小姐小木略好，会煮白粥。

小木煮了粥，端进卧室，佐佑立刻醒了过来，却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吕方。

小木说：“乖弟弟，吃点东西好吗？不要把自己饿坏了。”

佐佑往吕方怀里钻了钻，吕方说：“先放着吧。”

小木放下粥出去了。吕方说：“佐佑，我手脚都麻了。”

佐佑往床里面让了让，让吕方上了床。吕方倚着床头，揽过佐佑，让佐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说：“佐佑，吃点东西好不好

？”

佐佑从吕方左边移到右边，枕上吕方的右肩，吕方下意识用残肢顶着佐佑的背。佐佑伸出手在吕方胸前写，“那天，我听见了

。”

吕方身体僵了一下，佐佑环着吕方的腰，不动了。

吕方吸了口气，说：“佐佑，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拥抱，可我能给你一颗完整的心。”

佐佑慢慢写：“你不怕么？”

“怕什么？”

“人言可畏。”

“我已经承受了很多了，不怕再来一点的。”

佐佑往吕方怀里拱了拱，吕方说：“吃点东西，乖。”

佐佑写，“大小姐做的东西，不敢吃。”

吕方拉起被子盖住佐佑，“那你睡一会吧。”

佐佑的大伯傍晚赶到，一边叫着“儿子”一边往楼上跑，推开门却愣了一下。

佐佑正安静地睡在吕方怀里，吕方右手残肢不大顶得住佐佑，用左手帮忙揽着。见到佐佑大伯，轻轻点头说：“伯父您好，我

叫吕方，是佐佑的朋友。”

佐佑大伯早知道佐佑的性取向，见到这个情景就明白了大半，他打量了一眼吕方，很精神的小伙子，看起来也老实规矩，虽然

少一条手臂，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主要是侄子喜欢就好。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佐佑醒了过来，转头看见了大伯，坐了起来。

佐佑大伯拍拍佐佑的头，说：“儿子，你老子比狐狸还精呢，不会有事的。”他看见了那碗没动过的粥，“两位大小姐不会做

饭也不知道叫外卖，大伯给你做饭去，你乖乖的不要乱想。”

佐佑点点头。

佐佑大伯对吕方说：“小子，照顾好我儿子，不然有的是办法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