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土豆空空

“魏太太。”梁护理轻唤道。

听到声音，女人抬起头，看到梁护理的时候笑了，“梁护理，你看，这个玉兰开了。”

黎生这才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五官纤柔柔美，气质温婉，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梨涡让人有一种甜到心底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黎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自己真的没有见过她啊——只是那眉眼间，真的好像什么人……

“魏太太。”魏锦和魏绣同时出声。

魏太太抬起头看到魏锦和魏绣的时候，好像有些困惑的样子，但是很快就恍然大悟，“是你们啊，魏……魏锦，还有魏绣。”

对于魏太太认出自己，双胞胎都很高兴——“魏太太，今天你精神挺好的啊。”

魏太太放下洒水壶，看着兄弟两笑道，“真没想到又看到你们了，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是去年感恩节。”

去年？黎生拧眉——他记得他们上次来美国是四年前——难道去年锦和绣还来过？

“嗯，魏太太，你记性真好。”魏绣走上前去，把一包东西递给他，“这是最新品种的凤仙花种子，送给你。”

“我最喜欢花种了，你们两个有心了。”魏太太收下花种，目光移到在场的第五个人身上——“他是……”

“魏太太，他叫黎生，是我和绣很重要的人。”魏锦揽着里黎生的肩膀站在魏太太面前。

当魏锦这么说的时候，黎生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有那么一会儿跳得非常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魏太太的目光在三个人中游移，然后眉眼弯了弯，“原来是这样啊……你叫黎生是吧，你长得真好看……”魏太太向黎生伸出手。

黎生马上伸手回握住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和女性这样握手，看着眼前的人黎生突然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手，好温暖。

魏锦和魏绣难得对于黎生和别人的接触没有丝毫抵触的心里，他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神情非常的柔和——梁护理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我第一眼看见黎生，还以为是画上跳出来的美人儿。”魏太太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在这里我很少见到像黎生这种年纪的人，就算有，也是非亚裔的……说真的，我还挺喜欢黎生的，魏锦和魏绣，你们应该不介意我这么说吧？”

魏锦和魏绣同时摇头。

黎生看到双胞胎的反应，心里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人在他们心中地位的不一般——可是她到底是谁啊，以前从来没有听锦和绣提过啊，他们叫她“魏太太”，也是姓魏，难道是亲戚？

“黎生，你怎么不说话了？”魏太太笑看着黎生。

黎生回过神来，才说话，“魏太太，你是住在这里吗？”

魏太太想了想，回答，“算是住在这里吧。”

“那你一个人住吗？”黎生又问。

“这个房间是只有我一个人住，梁护理住在旁边的房间里。”魏太太神情柔和，“我的身体不好，所以在这清净的地方疗养，对了，我的先生是船员，所以他常年在海上，就没过来。”

“船员啊……”黎生很惊奇的样子，“那不是经常出海玩？”黎生对于海是很喜欢的。

“是啊，就是要在海上到处飘啊……”魏太太说起这个兴致也起来了。

四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黎生和魏太太说话，魏锦和魏绣就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下嘴，一般都只是听着，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异常柔和的表情——

一直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梁护理带魏太太去做检查，黎生三人就在花园里的喷泉旁坐着说话——

“锦，绣，魏太太是得什么病啊，为什么要住疗养院？”黎生奇怪地问，“疗养院好像都是那种精神上的病才住的……”

魏锦和魏绣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魏锦开口，“她以前精神受过重创，才住到这里来的，但是现在逐渐在恢复了。”

“哦，现在好了就好……”黎生想到一直很困扰自己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了，魏太太是什么人啊，是你们的亲戚吗？”

魏绣把他的眉头给抚平，“我们带你过来就不准备瞒你，黎生，魏太太不是我们的亲戚，其实她是我们的妈妈。”

不是亲戚……什么？黎生睁大了眼睛，“妈，妈妈？！”

魏锦和魏绣点头。

“可是，她看起来好年轻哦……”黎生皱着脸，“你们不会骗我吧？”

魏绣失笑，拍拍他的脑袋，“骗你干什么？她真的是我们妈妈。”

“那，那为什么你们要叫她魏太太，不叫妈妈呢？”

魏锦叹气，“我们不是和你说了她以前精神受过重创吗？她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包括有我们两个儿子的事情。”

“这个也会忘记吗？”黎生很是不解，“可是魏太太她记得自己的丈夫是海员……”

魏绣刮了下他的鼻子，“不是，他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的爸爸不是海员，他从来没有当过海员，如果硬要说的话，当海员是他一直来的愿望，可惜被我们家老爷子给扼杀在摇篮里了……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在海上航海……”

魏锦接话，“他已经死了，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黎生的眼睛倏地睁大——

第四十四章：十五年前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锦和绣说过……”黎生轻声道——他从来到魏家开始，整个魏家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那种家人的概念，也不会主动去问魏锦和魏绣什么事，后来渐渐长大了，魏家只有魏锦和魏绣黎生已经习惯了，更加没有什么疑问了——现在突然他见到了魏锦和魏绣的妈妈，他才意识到魏锦和魏绣是有家人的——

“因为这件事情我和锦都不想提。”魏绣握着黎生的手，脸上的笑容淡然。

黎生知道肯定是很不好的事情——锦和绣的妈妈住在疗养院里，锦和绣也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爸妈——想起来魏家的人只有他们那个爷爷来过——“不想提那就不用说了。”

魏锦摸摸黎生的脸，“黎生，我们带你来见她就不准备对你隐瞒这件事。虽然很多事我们也不想让你知道心里不舒服，但是这件事我们不想瞒你，毕竟这是我和锦的事情。”

黎生只是看着他们，听他们说话——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和锦也就才十多岁，说起来我和锦并不是从小就在魏家的，我们八岁之前是跟我妈妈住在镇上的，后来才跟我爸爸来魏家的。”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住在魏家？”黎生不解地问。

“因为我妈是偷偷怀着我们离开的，”魏锦语气不紧不慢的，“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还没有结婚，两个人是在大学里交往的，但是因为老头子想要我爸娶高官的女儿，以稳固家族的势力，而妈妈家里背景简单，老头子不喜欢她。妈妈怀着我们在镇上生活，一直到我们七岁的时候爸爸找到了我们，原来爸爸一直没有结婚，也一直都在找妈妈。”

“那不是很开心吗？找到了就可以好好生活啊。”黎生想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虽然我们回到了魏家生活，但是老头子还是很不喜欢我妈妈，因为之前一向比较听话的爸爸第一层次那么激烈地反抗老头子，老头子对妈妈就更加讨厌了，这种讨厌即使后来爸爸和妈妈结婚了，即使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几年，即使妈妈对他极尽讨好，也没有用。”魏锦想到语气就阴冷了下来。

“锦……”黎生握住他的手——他好像能够感受到锦心里的不痛快——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魏锦回握住黎生的手，他并不期待黎生做什么，只要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好了，只要他在身边，就好了。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妈妈一直想着让老头子高兴，可是老头子就是无动于衷，他心里一直记恨着妈妈当初让他那么好的计划落空，他觉得妈妈配不上魏家，可是爸爸喜欢妈妈，又有我们两个，他也没有办法，一直到那个时候。”魏绣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时，眼中也是一片阴鸷——“那个女人是老头子一个老友的女儿，老头子挺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因为爸爸已经有妈妈了，他一开始就会撮合他们两个——但是这个想法后来又燃烧起来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女人喜欢爸爸。”

魏锦接下去说，“老头子他真的以为自己很聪明，他和那个女人一起设计了爸爸，爸爸喝醉酒，误把那个女人当做了妈妈，就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被妈妈看见了……当然，这种老套的剧情也是老头子设计的，他让妈妈为自己跑腿，妈妈以为老头子终于有所动容，没想到到了那个地方会看见那一幕——妈妈很难过，回来收拾东西一个人离开了。第二天爸爸清醒过来后悔万分，他知道妈妈离开了开着车就去追……”

“那追到了吗？”黎生见魏锦停顿下来，马上问。

魏锦摇头，“追不上，永远也追不上了。”

黎生不明白魏锦的意思。

魏绣轻抚他的头发，“爸爸以为妈妈回了镇子，就抄捷径绕山路去镇子，结果那天下暴雨，发生了泥石流，爸爸连人带车被埋在了下面，一直到了几天以后才被人发现，那个时候他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黎生握着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现在心里很难过，他知道锦和绣比他还要难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妈妈赶回来看到爸爸尸体的时候，哭得不成人样，再看到爸爸临死前打在手机上的字时，她就崩溃了……爸爸打出来的字很短，是对妈妈说的，他说他对不起妈妈，很爱妈妈……手机没有信号爸爸无法求救，只能在死前的最后几秒打出这行字……”魏锦声音低沉，“妈妈精神崩溃了，疯掉了，老头子有再大的怒火也无处发泄了——妈妈原本是被送到美国，说是治疗不如说是老头子心里别扭……后来我和绣有了足够的权利，就把妈妈从纽约的那家医院送来这里疗养，这十多年她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黎生眼睛和鼻子酸酸的，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淌了下来——

“傻瓜，哭什么。”魏绣抹去他的眼泪，有些无奈，“我们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哭的，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锦的事情。以前我们来洛杉矶看妈妈没让你知道是觉得时机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妈妈的状况都不好，现在，虽然她还是没有恢复，不记得我和锦，但是她精神状况已经好很多了，让你们两个见面了，我和锦都安心。”

黎生咬咬唇，看着魏锦和魏绣，“锦，绣……”

“黎生，怎么哭得更厉害了？”魏锦翻出纸巾帮他擦，“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难过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黎生摇头，“我不想哭，可是眼泪自己就掉下来了……”他抽泣着，“魏太太是好人……”她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

“不要叫魏太太。”魏锦纠正他，“你已经知道她是我们妈妈了。”

“那不叫魏太太，叫什么？”黎生好不容易止住哭，问。

“在她面前你和我们一样叫魏太太也可以，可是在我们面前你不要这么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叫‘妈妈’啊。”魏绣半开玩笑道。

“妈，妈妈？”黎生愣了下，然后摇头，“叫‘妈妈’好奇怪……我叫不出来……”黎生一想到魏太太那张年轻漂亮的脸，那个称呼就咽回去了，还有一点，就是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别人。

“那这样吧，你先叫‘阿姨’，其他的以后再说吧。”魏锦看着黎生红通通的鼻子眼睛，心里一片柔软。

“哦。”

魏绣把黎生拉起来，“走吧，我们去吃午饭吧。”

“好。”

魏锦和魏绣还是一左一右牵着黎生的手往前走——黎生走路都是慢吞吞的，魏锦和魏绣稍微比他步子大些，但是两人已经习惯了和黎生一起走路时会刻意慢下步子与黎生并肩——

黎生看着两只牵住自己的大手——魏锦的手稍微黑些，魏绣的手指白皙点，那是因为魏绣比魏锦讨厌晒太阳，能够不晒太阳魏绣都会避免。相对的，魏锦讨厌冬天，寒冷的天气魏锦都是能够不出门就不出门——所以两人的出差时间经常因此会错开一些——

黎生想到自己和这两人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时间彼此的习惯和喜好差不多都很熟悉——自己早就习惯了和他们在一起，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太习惯了吧，自己就会不安——那是在不安什么呢？

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得不和锦还有绣分开，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锦和绣的爸妈那样痛苦？可是他们的痛苦是因为那种叫做“爱”的东西，但是那种东西对他们三个人来说——

第四十五章：分开与重聚

“黎生，这是我自己做的小曲奇，你来尝尝看。”魏太太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曲奇过来。

黎生站起身，在魏太太的暖融融的笑容中捻起一块曲奇，咬了一口，满足地抬起小脸，看着魏太太，“魏太太，你的手艺真好。”

“真的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曲奇了，”魏太太听到黎生的夸奖当然很开心，“黎生，你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做。”

“嗯，谢谢魏太太。”黎生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虚假——他本来就喜欢吃甜食，而魏太太做的曲奇很合他的口味。

魏太太望着黎生舔手指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着黎生你这个样子，我想起了我先生。”

黎生听了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魏太太，“为什么？”自己和魏太太的先生应该长得不像吧——看锦和绣就知道了。

“因为我先生也很喜欢吃曲奇，就因为这个我才去学做了曲奇，每次我做的我先生都会把它们给吃完。”魏太太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黎生手里拿着曲奇，眼睛看着魏太太——锦和绣的爸爸妈妈以前真的应该很幸福快乐吧，魏太太不管怎么样都忘记不了自己的先生——魏太太忘记了以前那些事对她来说才是好事吧，她现在的记忆被改成了她自己比较想要的模式，虽然先生不在身边，但是在她心里两个人的心紧密联系在一起，甚至，连等待，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