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下承欢——雾雨汐日

“哎？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花大哥，花少侠，花大爷……”

一声怒吼声响彻山谷，吓飞了一群蝴蝶，“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让不让我这老头睡觉了，再闹我现在就去做饭给你们吃。”一瞬间，世界清净了。

还是花缺手艺好啊，今天又吃撑了，却看见师父从外面回来，“师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都吃好了。”师父难得正经的道：“颜儿，师父在市集听到一个消息……”我喝着茶慢悠悠的问道，“嗯，什么？”“皇帝昭告天下，久病在身要退位，太子十日之后登基。”我手里的茶杯滚到身上都没有觉得疼，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终于做了帝王。花缺一把扶起我，扯开我的衣领，胸口烫红了一大片，他边上药边问，“你后悔离开他吗？”我笑着看花缺，“我怎么会后悔，这是最好的决定，不是吗？”花缺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暗淡，“既然这样，颜儿，你为什么哭呢”我像惊醒一般急忙抚上脸，那里竟然一片冰凉的水。我赶忙狡辩，“这是刚才溅的茶……”话没说完花缺就将我揽进怀里。

欢儿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生活在这山谷里，像是世外桃源一样让人忘记时间。在师傅第十三次炸掉厨房的时候，我们顿时彻底觉悟了，不能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会有生命危险。和欢儿聊天的时候提到以前想去游历，她立刻来了兴致说现在就想去，我看着花缺，他也点点头，可是师傅也点点头，我们三人齐声道：“您饶了我们吧，让我们多活几年。”师傅头顶都冒火了，生气的甩来一句，“我回京城找师兄去。”然后一早就不辞而别。等他说这句真是辛苦啊，明明想去的不得了，非嘴硬说要亲自治好欢儿再走，欢儿好了以后又以种种理由推辞。我轻轻笑起来，不知道师傅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再想想朗伯，背后一阵冷风吹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第26章

我们三人也终于踏上了游历的旅程，欢儿似乎很高兴，一路像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终于安静下来了，她挨着我道：“汐儿，你真的不想他吗？”我装傻假寐，她又继续道：“那三年我看不见说不出话，陪我度日的就是他讲给我听的，那些你从小到大的事，他那么了解你，他说，只要你一皱眉头就说明又再想坏点子了，只要你对着他笑，他就知道你又弄坏什么东西了，只要你咬手指，就知道你快要饿了，只要你藏起来，只有他才找得到你……”我靠在欢儿肩上，“不要再说了。”泪无声的滴在衣服上。小时候我跟太子吵架，坐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生气，结果睡着了，醒来却躺在他的寝宫里……一幕幕，用这辈子来回忆，够了。

我们一路向南走，在一个村落里偶然找到当年寒家的旧居，已经破旧不堪了，我走进院子，留下的惨状居然和京城的宅子一模一样。墙院已经倒塌，门口一位老者看到我们，抖着苍老的嗓子道：“各位有什么事吗？这宅子的主人搬走二十几年了，你们是他的亲戚吗？”我们没有回答，那老者自言自语的继续道：“我想起来了，十多年前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老夫也是看他站在那里，所以问他怎么回来了，他好像说丢了东西回来找，老夫就问他丢了什么，他说心，他把爱人的心丢了，然后就走了。”我们默默的走出宅子，那老者还在后面念叨，“心都丢了是找不回来了，年轻人，你们还没告诉老夫你们是……”

我们继续一路向南，进了异国境内，这里的人虽然服饰跟我们不一样，但是非常好客，民风也很纯朴。我们走进一家客栈，在我使尽我三寸不烂的毒舌，跟老板讨价还价被花缺从中劝解的商量好价钱的时候，一回头我差点背过气去，欢儿不见了，我三魂立刻去了两魄，小心肝跳的跟打鼓一样，扭着麻花步夺门出去找，结果累的跟狗一样蹲在地上喘还是没找到，花缺从远处冲过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咬牙狠狠的说道，“你要是不给我找到，我就死给你看。”花缺无奈的哀怨道：“明明是你要跟老板耍嘴皮子，人丢了怎么成我的错。”在我剑光一样的眼神下，花缺抖着嗓子：“你先回去客栈等，我马上再去找。”一溜烟我连他身上的药味都闻不到了。

进了客栈我瘫在门口，老板一看我给他下跪，连忙招呼小二把我扶回房间，我在房间里绕圈子走了四十八圈的时候花缺跟欢儿走了进来，我扑过去把欢儿摁在椅子上，看看脸捏开嘴看看牙，恩，牙口不错。在我打算解开她衣服验伤的时候她在我手背上挠了一把，立刻烧疼的我尖叫，怒道：“小姑奶奶，这陌生的地方你去哪了有没有遇到坏人？快说。”欢儿轻轻推开横在肩上陨落的刀背，起身扑进我怀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小声道，“汐儿，我遇到自己的命中人了。”我赶紧扯开她，“怎么回事？”眼睛却定在她手里一把折扇上，一把很眼熟的折扇，在哪里见过呢，正想着，谁知道她一脸娇羞的轻声道：“刚才我在门口站着，一个小偷抢了腰间小时候你送我的玉，我就赶紧去追，他跑的快我就喊人抓住他，忽然一个人把他踢飞到我脚边，帮我抢回玉，然后愣愣的看着我，给了我这把折扇，约我明天去前面那个酒楼吃饭”我颤抖着声音道：“敢问他尊姓大名？”欢儿抬头做思考状：“好像叫，饮月？饮水？忘了，明天再问一下吧。”说完就飘然回房了。我摸摸脸捏着嗓子问花缺，“你觉得我和欢儿像吗？”花缺仔细看了一会道：“最初见到欢儿的时候不像，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现在很像。”

我立刻石化在原地，然后从头开始慢慢风化，轻轻的一道话外音飘出，欢儿，不能喜欢那个祸害啊……

我天没亮就窜进花缺房间，把他捞起来，“给点药，能让人昏睡四五个时辰的那种。”花缺睡眼迷离的看着我，我一副娘亲的口气道：“你没看见欢儿手中的扇子吗？那个荧王总记得吧，那扇子我见过一次，绝对没错，就是他的，怪不得我来到这的时候觉得这里人的衣服眼熟，你快点去给我把欢儿迷昏，我们先去跟那个荧王谈判。”花缺听完立刻清醒，马上去办，然后我拿了那把扇子锁了欢儿的门就和花缺直奔隔壁没多远的酒楼，来的太早人家还没开门，我们两个蹲在门口等，把来开门的小二吓的直喊娘，直到太阳照到臀部的时候，我看到一张久违的脸出现在门口，我立刻把扇子脱手向他飞了过去，他敏捷的接住扇子，身后就窜出一个黑衣人，他抬手黑衣人立刻消失，噗的一声打开扇子，摇法摇法的走了过来道：“无颜，好久不见啊。我真是想死你了。”我看到花缺杯子上出现了裂痕，赶紧朝着饮月道：“少废话，不许勾引我妹妹，马上告诉她你后宫三千，佳丽五万，叫她马上死心。”饮月装做惊讶状：“啊？她是你妹妹，难道你吃醋了，放心吧，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即遣散后宫，只留你一人。”

我听见锃～的一声，花缺的杯子被他捏成两半拿在手里，我立刻看着饮月认真的道：“那是不可能的。”饮月突然冷声道：“那叫我放弃你妹妹也是不可能的。”我惊讶他的语气和态度转变之快，一时竟然语塞，他突然苦笑转换话题道：“明天才是我的登基大典，更朝换代总是让人有点感伤，你明天能来王宫吗？就当我求你。”他突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回过神的时候花缺惊讶的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想拒绝，饮月却站了起来，“明天我会叫侍卫去你住的地方接你。”然后一瞬间就不见了。

第27章

花缺一路到房间都没有说话，我轻轻扯过他的袖子，“你生气了吗？”好久花缺轻轻的叹口气，“没有。我不会生气的。”我心里一阵释然，过了半响我们同时叫出声，“啊！欢儿……”赶快去帮欢儿解开迷药，她一副朦胧的样子忽然清醒，“我怎么睡到现在了，他还在等我。”抬头看到窗外的天，眼泪立刻出来了，“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我心里一凉，她，真的喜欢饮月。我赶紧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别哭，我已经让花缺拿着扇子去跟他说你不舒服，那人说明日找人来接我们去他家，到时候就会见到了。”欢儿马上破涕为笑，我心里却莫名的茫然，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饮月派的人就来了，马车进了宫殿，此时正坐在饭桌上，饮月极尽温柔的招呼着欢儿，欢儿流露出的笑容完全变样了，一瞬间，我觉得她长大变成了女人了。花缺在桌下握着我的手。饮月忽然道：“宴会是今晚，我们可要一醉方休啊。”“你是帝王，怎么可以喝醉，有失礼仪。”我讽刺他。他哈哈大笑，“我们才没有你们中原那些繁文缛节，难道你怕喝不过我，哈哈，今晚我们比试，输的一方要答应另一方的一个要求。”我被他一激，拍桌子叫道：“好。”欢儿和花缺瞳孔急速放大十倍。

他的群臣坐满了大殿，我们是客被他安排在前面，我对面的位子却是空的，我不解的刚想问他，大门口有人喊道：“中土皇帝到。”我的酒立刻洒了我一身，僵硬在原地，饮月站起来弯腰道：“恭迎皇上，特地前来饮月真是过意不去啊。”梦幻般的嗓音轻轻道：“哪里，你我签订终生友好契约。我当然要亲自前来替黎民百姓道谢才是啊。”饮月又客气道：“该道谢的应该是饮月才对，皇上请坐。”他们继续客套着，我却如坐针毡浑身淌汗，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心跳的太快，我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饮月突然道：“无颜，你我的赌约还没开始呢，你就醉了吗？”我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递给他，我感到凌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我一杯一杯的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饮月终于摆摆手道：“无颜，我不行了，算我输吧。”然后站起来说，“你的要求我只想一个人听，到殿外去说可好？”我想站起来花缺忽然拉着我的手，“没事的，他不敢怎么样。”我拍拍腰间的陨落。花缺终于放开了手。

出了殿门他一直走，我快步的跟上走进花园里，忽然他一个回头把我拥入怀里，我想挣扎，他忽然道：“让我抱一会好吗？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排第几，也不知道转世多少回才能遇见你，但是就让我这样抱一会，请记住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偶尔想想我，我会好好的对待欢儿，这后宫的女主人也永远只有她一个，我会好好照顾她，你答应我会经常回来看她好吗？”我身体一震，眼前浮现出卫言，他说，“娘我照顾着，你会经常来看她的对吗？”我反手搂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饮月，对不起。请忘了我。”他一声不吭的抱着我，许久他松开我回身疾步离开。我站在原地却一步也移不动，“汐儿”欢儿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她笑着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汐儿，你曾经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现在我找到可以永远保护我的人了，你可以放心去过自己的人生了。”我刚想说话，欢儿又打断我，“你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你们认识，从饮月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透过我看的是另一个人，但是，汐儿，我很高兴，有个人可以和我一起回忆你。还有，你是不是也该好好面对自己的心呢？“我看着欢儿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天未亮我就向饮月辞行，和花缺策马飞奔离去。出了城镇没多久一队兵马横在眼前挡住去路，花缺没有任何表情，我却看到他手里的毒药，我连忙轻声道：“花缺，不要。”他楞了一下收了进去。我知道躲不过，下马慢慢走过去，侍卫揭开马车的帘子我钻了进去，他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我有点颤抖，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想他。他轻轻的开口，用虚弱的口气道：“我昭告天下，太子妃病故，我将终生不娶。”我脑子立刻一片空白。他又轻轻道：“你那样走掉是想杀了我吗？”我用力的摇头，

“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能做你的皇后，不能给你留下子嗣，天下不能容我们……”

“那我就不做这个皇帝。”

“不行，你是天子，应该以天下为重。”

“那你要我死吗？”

“不要，但是……”

“跟我回宫去。”

“不要，我跟你回去就是对不起天下和萧家列祖列宗。”

“……”

他许久没有回答我，我抬起头看到他痛苦的皱着眉头，我惊道：“凌夜，你怎么了，你哪里疼？凌夜……”直到他满头大汗我才想起花缺在外面，我掀开帘子大喊着花缺。看着花缺喂了一粒药给他，渐渐缓解了痛楚，我急忙开口问道：“花缺，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了。”花缺没有抬头道：“只是心中有郁结，调理不当引发的胃病，回宫好好吃几服药就会好了。”我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他都不见好，我和花缺一直守着他，军队迅速的赶往京城。我看着外面稀少的几队士兵，一个皇帝外出竟然都没带辰夜和大哥，想到他必定是听到我的消息，才急忙赶出来的吧。

正想着，花缺低沉着嗓子道：“你要跟他回去吗？”我一惊抬起头看着花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下头道：“对不起。”为什么我只能说这三个字呢。却感到有一双手臂把我拥进怀里，花缺低声道：“傻瓜，跟我道什么歉。我早就说过，这辈子你去哪花缺就陪你去哪。”我惊愕的抬起头。忽然凌夜发出难受的梦呓，我赶紧爬过去看，却听见花缺沉着嗓子轻轻说了句，“真小气。”

第28章

回到宫里凌夜的身体调理了好几个月才好转，他积累了许多国事在加紧的批阅着奏章。我总算可以回家了，出了殿门花缺已经等在那里，我笑着走过去，“花太医，不在太医院研究药理，怎么来这了。”想起花缺提出要当太医，他和凌夜的眼神电光火石数十秒后，凌夜点头，我差点把腰闪了，花缺看着我说，“我要他经常看见我，我也要经常看见颜儿。”然后帅气的扭头走了。我被凌夜扛回寝宫一夜暴虐。

一进家门就看见这样一幅光景，师傅端着一盘不明物体追着朗伯，“师兄，哎，师兄你别跑啊，先尝尝说不定意外的好吃呢，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你先试试味道啊。”朗伯边跑边毒舌道：“师弟啊，为兄我研究将近半辈子都没能研究出你那毒物的解药，你就放了师兄吧。师兄还不想这么早去见师父。他老人家想见的是你啊。”师父看见我们叫道，“颜儿缺儿，快来帮师傅压着他。”我们只能飞身扑倒朗伯，师傅拿起筷子夹了菜就往朗伯嘴里塞，朗伯边躲边说，“你们这是逼良为娼。”然后怒吼一声，“旺财～”师父立刻鬼叫声响彻京城，我看到旺财后面有一群小狗，就看到了可以笑一辈子的光景，一只小狗不要命的追花缺，而花缺逃荒似的跑，我笑的直不起腰，原来他怕狗。

朗伯起身拍拍土道：“旺财，就这样咬着，别松口。”然后走过来道：“少爷，您回来啦，快去用饭吧。老爷已经在等着了。走进去一看，皇上，不对，太上皇，爹爹，大哥，二哥，辰夜。我揉揉眼睛再看了一遍没错，太上皇就算了，辰夜为什么在这？花缺气喘吁吁的跑来，拉着浑身毛竖起来的我坐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开吃。——怎么可能？一顿饭我用眼神杀死辰夜数十次，奇怪了，他今天怎么这么毛顺没惹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道，“爹爹，以后我们要叫他什么啊？”我用筷子指着太上皇，所有人受惊的看着我，我又问，“爹爹，你说啊，叫什么？”爹爹显然被我问住了，想了想道：“叫娘？”除了我没吃东西，其他人嘴里的食物全喷了一桌子，太上皇眼冒火光，爹爹急忙改口，“不然叫后爹？”所有人迅速低下头，爹爹被一个浑身散发着黑紫雾气的人扭在手里，然后那团黑紫雾开口说道：“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明天通知大家。”然后第二天一天我都没见着爹爹。每次看到爹爹开心的笑容，我就非常知足现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