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把脸,你们先吃着。”苏子瑞起身。
“我陪你去。”文静湘赶紧也起身。与此同时,某人犀利的眼神唰唰扫过两人的脸庞,一脸晦气表情。
“静湘你先陪师父吃点东西,这边我熟,马上就回来。”苏子瑞尽量忽略师父脸上那副已经从晦气转变到被抛弃的可怜模样。心里暗叹三声,对静湘不动声色。
“恩。”文静湘显然也感觉到了秋卿晏的怨念,从昨天晚上他的突然出现,然后不由分说的对自己一顿毒打,到霸道的将自己披在子瑞身上的衣物扔到一边,披上他自己的,然后很不情愿的再将蓝袍嫌弃的披在外面,文静湘就知道,这个师父对徒弟的关心,或者说保护欲,非常,不一般。
第一百五十九章:聊天
苏子瑞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远,秋卿晏扔了手里的苹果核,直直看着文静湘。那视线上下左右晃了好几圈才对上文静湘的一对黑眸,“子瑞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
文静湘本以为他会问自己的来历,从昨晚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话,内容却是关于子瑞的。这让他越发觉得不自在,这位师父,他对子瑞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师父的责任。
“我不知道,我跟他……分开了很多日子,也许,是皇上的吧。”毕竟他曾是皇上的唯一一位妃子,册封仪式隆重而诡异,那是一场压抑的无情的阴谋,葬送了最不该被伤害的人的一生。
秋卿晏听出他言语中的不确定,便不再做声,然后靠上背后粗壮的树干。虽是闭目静养的模样,文静湘能感觉到秋卿晏那股凌厉而傲慢的气势,他是七宝王爷,在徒弟面前似慵懒的猫,却实是一只凶猛的豹,收敛的气势在苏子瑞离开时就泄露了出来。
“丫头下山后去的就是你府上吧,他在山下是怎么过的,你都跟我说说。”许久,秋卿晏睁开了眼睛,对着文静湘抬手弹了弹袍子,一副淡然的样子,“他的那两个师兄是怎么欺负他的,你都讲给我听一听,许多日子没有出山了,每天吃饭睡觉过的能淡出个鸟来。不知道我那两个徒弟,害人的手段不知道长进了没有。”
“其实我们这次,就是为了皇上和秋公子的事情而来。这次……”文静湘见秋卿晏主动问起,便想将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却不想秋卿晏连连摆手,只好将下面半句话咽进喉咙。
“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听不懂老夫的话,我问的是,丫头下山是怎么过活的,”顿了顿,声音又陡然提高,“你跟我提那两个小王八蛋做什么,那两个混蛋就算是死了残了也是上天开眼,我管他们去死!”
文静湘原地震了震,头一次,皇帝的名号成了小王八蛋。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淋漓尽致的表达了对那两位的厌恶之情,这感觉……不能不说奇妙。
“你快快简述一下,我怕丫头等下回来,”秋卿晏有些着急了,朝着苏子瑞离开的方向望了望,“他回来你就赶紧闭嘴,也不要跟他讲我问你的事情,听清楚了?”
“是,晚辈清楚。”文静湘认真的点点头。心想应该早些带子瑞回来的,这位师父是满心的对子瑞好,难怪他说回来后便不打算离开了。
苏子瑞回来的时候,秋卿晏还在吃,地上一堆的果核。文静湘却吃的少,而且还低着头一副尴尬的模样。
“师父,静湘是我的好朋友,你可别没事为难他。”苏子瑞难得的皱了皱眉头。
“我为难他?丫头你怎么出去了几年,回来了处处帮着外人呢,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为难我。”秋卿晏被踩了尾巴,跟咋呼的猫一样,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着苏子瑞,一副被冤枉的表情。然后伸手拉苏子瑞的脸皮,“丫头、丫头,丫头你醒醒,你怎么了,是被人蛊惑了心智么。”
“哈哈,师呼(师父)……夯手(放手),”苏子瑞一边笑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去拉秋卿晏的手,然后将那两只早已不在挣扎的手压在自己胸前,认真的说,“师父,我是认真的,要不是静湘在,我可能就回不来了,你不要为难他。”
秋卿晏看着苏子瑞的眼睛,经过几年的磨砺,他曾经清澈的天真的眼眸中多了些坚毅和执着,墨黑的眼眸还是那么的美,因为包含了太多的悲哀而显得越发美丽,这双眼睛……真像丫头啊。秋卿晏将胸腔的那一股叹息压入肺腑。抽出手在苏子瑞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知道了,你的小朋友金贵的很,师父不靠近他,可以了吗?”
“也不用那样的,”苏子瑞讪讪的离开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文静湘一眼又对着师父,“您不为难他就好。”
“你是不是喜欢这小子。”秋卿晏突然凑近,贴着苏子瑞的耳朵问了句。
苏子瑞的耳朵红了一下,然后弥漫到整个脸颊,小声的说了句,“师父,您别瞎猜了。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静湘可是还要回家的。”
“可我看这小子不像是会走的样子,再者说,若是你想,师父我帮你‘留’下他,如何?”
“……师父”,苏子瑞苦恼的皱眉,一脸苦相,“徒弟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您别再多想了。”
文静湘看着那两人耳鬓斯磨的模样,若不是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还真是容易误会啊。
秋卿晏虽说年近四十,却没有半点转老的迹象,明眸皓齿保养的极好,若不是眼中偶尔泄露的阴霾和城府,倒像是子瑞年长些的兄长。
第一百六十章:章节名称没错误!
“好了,不跟你闹了,吃点东西吧。”秋卿晏被苏子瑞的模样逗笑了,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坐着,“等吃完干粮我们就上路,中午就能到卿晏斋了。”
“恩,静湘也多吃点。”苏子瑞把东西往文静湘身边推了推。
看着眼前的人笑靥如花,文静湘眉宇舒展,子瑞始终是属于这里的。自秋卿晏来了后,苏子瑞的情绪就变了很多,开始变得乖巧和体贴,就像……就像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毫无防备却又那么的耀眼。那层冰凉又脆弱的状态终于开始慢慢的瓦解。
一路上苏子瑞一直在说话,给文静湘讲自己在山上的生活,偶尔爆一下师父欺负徒弟的糗事。当然也不能冷落了师父,于是什么地方的糕点好吃,什么地方的小玩意好玩,苏子瑞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向师父报告,而秋卿晏则时不时的啧啧嘴,“丫头,要说到好吃的地方,你真是错过了太多,想师父当年……”
苏子瑞自觉将文静湘带到这里,就要如最初自己向他承诺的,好好的陪他让他玩的开心,虽然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此。苏子瑞清楚自己是在利用文静湘,却还是想要在其他方面弥补,但弥补什么?苏子瑞自己也不清楚,让他在了解真相之前开心些?可这样大概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吧。苏子瑞这样想着,心中之前因见到师父的开心心情慢慢变得沉重。
见苏子瑞说话渐少,文静湘低头问了一句,“是不是累了?”
“我看像是有心事。”秋卿晏挑眉,看文静湘一副紧张的样子,颇有些受不了,“看你这么紧张,剩下的路你背着丫头呗。丫头,我跟你说,这世上有种男人表面功夫做得不知道有多足,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可真的把人骗到手,他就撒手不管了,再回头看,你才发现他什么都没做,动动嘴皮子就把人的心骗走了。丫头你可要小心了,可别找了这种负心男人,师父丢不起这个人。”
剩下的两人开始黑线。
“师父……您的徒弟是个男人。”苏子瑞绝望的一把抓住秋卿晏的领口,“师父,师父您是怎么了,我跟静湘只是朋友而已,您不要再说他的不是了,您真的没有必要挑拨离间,我以后不会跟他下山的,我会一直在山上陪着您,您看行不行?”
秋卿晏看着跟自己只有咫尺距离的徒弟一双闪亮亮眼睛,颇有些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小心移开了面对苏子瑞的脸,小声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徒弟你假装没听见,我不是看你怀有身孕,身边又只有他一个,怕他乘虚而入嘛。”
师父很着急的!要是万一你真被他感动了,怀着乖孙儿跟他跑了我可损失大了!!!
秋卿晏在心中碎碎念。
“师父,我有分寸,真的。”苏子瑞挫败的放下手,一边的文静湘显然也是尴尬之极,被人说成负心男人……怎么都觉得怪啊。不过怎么心里又涌起点甜蜜?这感觉跟之前被说和子瑞眉来眼去时候的感觉一样……(三儿:静湘,你完了,被后妈写成了受虐狂。)
“恩恩,我知道。”秋卿晏看苏子瑞憋得通红的小脸,一下心疼的不得了,“是师父不好,丫头别气了。”
“说到怀孕。”不想苏子瑞又一个激灵,紧紧捏着秋卿晏的手腕,脸上一副悲愤表情,“您怎么能把双生花的种子给那两个笨蛋师兄,他们在我昏迷的时候喂了种子,结果让我一个男人变成现在一副样子,师父!您就不能等到我回了山,用那双生花凝结出孩子么。我就要成为遗族第一个要用自己身体生育孩子的人,您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哎,我这不是担心你么,青鸾感应到你身体的衰竭,你灵力亏损到连青鸾都感觉不到的地步,我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子帮你缓一缓。谁知道阴差阳错一颗就让你那……啥。”秋卿晏也一副苦相,“不过不用担心丫头,多少人想要孩子都没指望呢,谁要敢笑话你我就弄死谁。好了,乖,我们马上回家好好休息,安心养胎。”
秋卿晏的话题开始慢慢倾斜,越来越有朝着如何给小宝宝做尿片的趋势发展。
“停,师父,我们这次山上主要是帮师兄他们,静湘有没有跟你说?”苏子瑞回头看文静湘,“师兄他们被人掳走。”
“真的吗?”这下秋卿晏安静了,愣愣看着苏子瑞,“他们也会被人掳走,丫头你没有看错吧?”
“都是因为我,师兄他们才会遭此不测。”苏子瑞开始愧疚。
“这不关子瑞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文静湘开始大包大揽。
“停,停。”秋卿晏回过神,皱眉抬手制止两个正在自责的人。“我们先回卿晏斋,丫头你有身孕要好好养着,别被这些小事打扰分神。”
小事!苏子瑞一皱眉抬头又被师父压了下去。“他们两个害人精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现在安胎最重要。好好养着,有什么事情师父顶着。”
苏子瑞认真的看着秋卿晏,后者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卿晏斋
“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师父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动过,心里会不会很感动。”回到卿晏斋,秋卿晏把苏子瑞带到房间,小小的屋子有阳光照射进来,翻开几页的医书搁在床头的柜子边,已经耗尽了煤油的灯盏立在柜子靠近窗户的一边。虽然离开了数年,却没有落上灰尘。
这是自己刚离开时候屋子的模样,床头柜是师父根据自己口述做的,而且还做了两个,因为发现这样的确很方便。这个房间的布局看起来有点现代的感觉,很是怪异。苏子瑞隐约记忆起自己刚来时候房间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动,“师父,我在来这里之前,屋子的样子是不是也没有变?在母亲带我逃离异世以后,屋子的样子一直没有变,直到我再次回来?”
“丫头,你的记忆都回来了啊。”秋卿晏抬手摸了摸苏子瑞的头,“什么都记起来了么?”
“恩,小时候的事情,都记起来了,现在我终于是个完整的人了,”苏子瑞笑弯了眼角。“师父,那个时候你还骗我说脸上的印记是中毒的缘故,真是害死我了。”
“哦,没想到丫头你这么信任师父,其实都一样了,如果不说是中毒,我怎么才能把你哄下山呢。”顿了顿,“你这么说,下山后过的不好么?”
“还好吧,我交了一些朋友,虽然过得没有山上自在,不过也还好。”苏子瑞开口,却不知道该再怎么说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师父,您难道不好奇我跟娘亲在异世是怎么过的么?当年我回来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让我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真的是不小心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呢?”
“都是些过去的事,说出来只能徒添悲伤罢了。”秋卿晏笑笑,“思卫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娘亲,你在异世不会比这里难过,所以我不用问。”
“对啊,她是最好娘亲,”苏子瑞微微抬头,乌黑的眼瞳看着秋卿晏。“可我是最差劲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娘亲会活的很好,而不是死在异世,连一座可以用来悼念的坟冢都没有。”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苏子瑞看到师父的手指有微微的颤抖,虽然不明显,却已经足够。“师父,你想再见娘亲一面吗?”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秋卿晏稳定了声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叹了口气,“以后别乱想了,好好的生活,等你身子方便了,不管是下山还是留下来,都随你,师父之前的话都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娘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你能过的开心,我们,都不要让她失望。”
苏子瑞不再说话,垂下头,眼睛有些发红。
秋卿晏只当他是想到娘亲,心中难过。只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他的,便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带上门出去了。
出了门,文静湘正倚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秋卿晏眯眯眼,看着眼前的男孩,不对,已经算是一个男人了吧,坚毅的面孔,修长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丫头的眼光还不赖。
“这里的风景不错吧,”秋卿晏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看着远方的夕阳,“在遗族灭亡之前,这里还有仙雾缭绕,奇珍异兽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比现在还要美上万倍,这是一个让人离不开的地方。景色美,人更美。”
“恩。”文静湘转头看了秋卿晏一眼。“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前辈您可以找到了。”
“哈哈,不是找不找的到,而是能不能进来,”秋卿晏看了文静湘一眼,“可我的另外两个徒弟却不会感恩,多美的人也绑不住他们的手脚,他们是两把开了刃的刀,我曾以为丫头会是那把刀鞘。”
文静湘以为秋卿晏会继续说下去,但他没有,只是皱紧了眉头看着远处开始起雾的山峦。他说子瑞是刀鞘,是说子瑞可以收敛那两人的戾气么,可子瑞真的是做到了,无论是皇上还是秋卫懿,都不敢在苏子瑞面前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们隐藏了自己的本性,试图在子瑞面前把自己重塑成一个正常的,深爱他的人。
“子瑞做的很好。”文静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他做的太好了,好到就算毁了他自己也要完成这使命。他总是太聪明,聪明到我只需要说一句话,他就能猜出我下面想说的,猜出我的目的。”秋卿晏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难受,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思卫和卿寒成婚大典的那个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家中亭中独自喝酒时候的感觉一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自白(第一人称秋卿晏)
我第一次看到长清的时候,他还是个不能睁开眼睛的婴儿,那样的小,那样的脆弱。脆弱到几乎一个小指头就能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