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俱乐部（第二卷）——沙发兔

完、全、无、视、我！

大概是雅的笑声太夸张了，洛非皱了皱眉头，抬手一枪朝雅的嘴巴轰去，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他怎么了？”

雅堪堪躲过疾飞而来的子弹，闭上嘴，好险好险的拍了拍胸口。

“他被抓了。”

简单明了，扼要到不能再扼要了。

我们一群竖着耳朵听的人看到他气定神闲的坐下来捧着水喝啊喝。

“然后呢？”

“没啦。”雅吹了吹杯子，一脸无辜的抬头对着我们。

洛非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月陵溪手向空中一拉，拉出一柄透明的风刃来。

“呃，咳……他闯进人间执法界，伤了里面的执法官，被抓起来了。”雅摸了摸脖子，有些寒的说道，“这事闹的挺大的，听说他们三日内要对蓝多进行庭审，而基于他现在的情况，多半是会被判死刑的。”

什么？

我听的一惊。

抬头习惯性的看向洛非，什么叫被判处刑，在人间可以随意处死死神吗？然而洛非却略过了我的视线，径自向雅望去。

雅看着洛非，眉一挑，眼角也跟着斜斜的翘了起来，笑的有七分狡黠，三分不羁，明明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却比我多了几分狷狂和帅气，让人见一眼就印象深刻，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份独特的气质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会告诉你什么。”

他笑嘻嘻的对着洛非说道。

洛非只盯着他，半晌不做声。

雅漫不经心的瞟了我一眼，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洛非面前，凑到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

洛非眉头又是一皱，却依然什么都没说。

我看了看洛非，又看了看雅，他抱着洛非，用着几乎暧昧的姿势，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压低了眉眼，笑的很肆意很张扬。

我看着他们，半晌，终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十根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纠缠了起来，绞得紧紧的，平添了几分痛意。

良久，忍不住也低低的笑了起来。

56.

忽然想起第一眼见到洛非时的场景。

乍听闻没有孟婆汤喝，要带着人的记忆投胎去做头史上最聪明的猪，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茫然和莫名，突然就被带到了他面前。

那个时候我还顶着一颗焦糊糊的好似小小酥的脑袋，被自己最害怕的生物叼到了他面前，原本的恐惧在看到他时莫名的一窒。

基于生活圈子里无美人的定律，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美人儿全部来自海报，我绝不承认自己是花痴，美丽事物谁不喜欢？尤其在你本身的容貌不属于可以观赏的范畴下！

所以见到洛非第一反应是惊艳，再见还是惊艳！即使后来遇到了维，凌迦，甚至于游戏里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干娘，都是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却始终比不上初见洛非时的震撼。

那时我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那可是我第一次离活生生的美人这么近啊！

即使很快发现美人的个性其实是恶鬼，而且是那种强势到在地府赫赫有名，可以和地藏王相提并论的恶鬼。但第一眼的好感却是怎么挥也挥不去了。

我记得他没有嘲笑过我的名字，反而告诉我他叫洛非，我还记得他救我，记得他告诉我要学会活着，要成为强者，我记得他总是凶神恶煞的，却拼了自己的一魂不要，赶回来救我。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让我有一种特别安定温暖的感觉。

我在想，洛非骨子里其实是好人吧。

可是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在我的灵魂魂飞魄散，被罩在透明结界里修复的时候，暴力女娃娃曾用着狂怒的声音对我吼道，你个混蛋王八蛋，为什么要让洛非浪费这么大的灵力来救你！知不知道用‘噬魂夺魄’是会伤及灵魂本体的？不是你他这次出任务怎么可能会受伤，我杀了你！！

在我以为小薰被洛非逼死而要回地府的路上，维曾经对我说，常大哥，你不能指望洛非大哥对每个人都仁慈，他是洛非，是死神，他对你，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在洛非被撕裂一魂昏迷的时候，地藏王曾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他说常长长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洛非宁愿舍弃一魂不要，也要赶回来救你？

而在一个星期前，我从葵家回来找凌迦接手臂的时候，凌迦连优雅都懒的装了，直接蹲下来问我，听说洛非把伤你的人的胳膊都废了？明知道你这是可以接回去的……常，我真好奇，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他会怎么做？

其实我很想反驳她，他也经常把我推到死亡边缘啊。

可是，从洛非将风灵耳环交给我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洛非对我是不一样的，是特别的。

特别的？

我摸了摸耳边那个冰凉彻骨的东西，扯着唇角笑。

我知道，那是特别的，可是有没有人知道这种特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至今还记得，在我第一次变成少年的模样时，洛非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和……困惑。

那双金色的好似太阳般的眼睛，在隐去了所有情绪后，微微一垂，用淡漠而平静的声音告诉我，洛非，我的名字。

特别的，到底是什么比较特别的？

我看着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如同双生子一般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个性。

我其实有想过，洛非对我的‘特别’，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不喜欢妄自菲薄，但我也不喜欢妄自尊大。

到底是我比较特别，还是因为我的脸……特别呢？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中一晃而过，紧接着浑身一僵。

为什么我会突然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承认在看到洛非对雅的特别时心里有点小打击，只是有点啊，这不应该成为我质疑洛非的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茫然的抬头，视线无意间与雅对上，他对着我挤了挤眼，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我眼皮一跳，突然就愣住了。

‘洛非素来无情，就算特别，也绝不是因为你常长长。’

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恍恍惚惚间，忽然就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我的想法，而是雅在占用我身体的时候，偷偷留在上面的意识。

他可以通过我的身体看到我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同样可以在我身体里，用最最隐秘安全的方式，告诉我这样的讯息。

我呆呆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我不知道雅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有什么用意。

我知道这些古怪念头，想多了绝对是庸人自扰，可是，可是……

如果我没有雅的面孔，顶着小小酥的脑袋或者恢复成以前的那颗南瓜脑袋，洛非，还会是我现在所能信赖所能依靠的洛非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照顾我，救我，让我变强？

他到底每天都在做什么，他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心里头蓦然吼出的暴喝惊的我脸色一白，连站都站不稳似的，向后踉跄了两步。

“常大哥，”离我最近的维伸手拉住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啊？啊！没，没什么？”

我连忙摇头，注意到金眸视线微微一凝向我瞥来，当下尴尬的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想？”略冷的声音响起，明显是冲着我问的。

“啊？”我抬头，恰好望进那双耀眼炫目如金色阳光的眸子，立刻又是一阵心虚，低下头。

“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变得近在咫尺，清冷的让我浑身寒毛集体列兵整队，“抬头。”

我……

这回不是因为心虚，完完全全是因为害怕。妈妈，我好久没有向你祈祷了，其实今天也没什么事，可我莫名的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会出事的样子。

洛非，可以不要用这么恐怖的声音和我说话么？

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与已经近在我眼前的人对视，那双金色的眼睛……心里一提，果然是眯着的！

每次看到金眼微眯，我都全身发毛啊。

“雅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主题。

……你怎么知道雅跟我说过话的，从头到尾我们压根就没有交谈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和我说过话的？！

“没，没什么……呃，我的意思是我们俩没有说过话啊。”

金眼就这样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关于蓝多，你怎么想？”

“蓝……咳，”我差点咬烂自己的舌头，刚才一冲口差点问出蓝多是谁，恍惚间终于想起，雅一开始过来是要告诉我们，蓝多私闯人间执法界，要被判刑。恩，这样说的话，“那个蓝多到底为什么要闯人间执法界？”

“……”

全体沉默。

特别是凌迦，她夸张的伸出五根纤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挥了挥，“常，告诉我，你刚才的魂魄飞到外星球去了吗？”

“哎？”

缓缓漾起一个标准的八卦笑容，“你刚才脸色变化很剧烈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蓝多的事情在犹豫呢，现在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你刚才在想什么？”

“身体不舒服？”暮华的眼睛莫名的闪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他那该死的草药。

“常大哥，”维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低头，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眨，“是因为雅和洛非大哥吗？”

我呼吸一窒，吓得摔到地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维。

“是雅大哥告诉我的。”他指指我身后那个正在挤眉弄眼的雅。

我，“……”

“吃错药了。”月陵溪看看洛非，又看看我，冷不丁的总结。

我……囧。

“蓝多是夜族之子，夜族是生存于人间的夜之种族，不喜阳光，吸血。”在我尴尬到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洛非突然说话了，没有问其他的，只是简单的解释着蓝多被抓的原因。

我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他。

还是洛非你最好。

哎，不过夜族……吸血夜族，不就是吸血鬼么？难怪他一天到晚把自己裹在阴影里，难怪他常年带着一把斗笠，可是，吸血鬼不是都不死的吗，如果死了就应该魂飞魄散才对啊，蓝多怎么可能会变成灵体出现在地府？难道他其实没有死，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吸血鬼的身份混在地府里，没想到身份败露，才会被执法者抓住？

“把你脑子里那堆无聊的联想给我丢出去，”洛非冷冷的看着我，“夜族虽然不喜阳光，但不代表他们在阳光下无法生存，他们和人类一样，也会生老病死，只不过寿命比一般人类长了一倍左右，也算是在人间被认可并存在的一个种族，虽然吸血，但一般以动物的血液代替，如果擅自吸食了人类的鲜血，人间制衡者与人间执法者会联合出手直接将违反人间秩序的夜族人抹杀。”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一会儿，又抬头，看着洛非。

我说，为什么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不过看到那金眼里的乌云密布的不耐烦，我识相的将这个疑问吞到了肚子里。

“蓝多……应该已经死了吧？只是魂魄的他难道还需要吸血吗？为什么执法者要抓他？”

“因为他闯进了执法界，救走了一个即将被处刑的人。”雅把玩着耳际半长的头发，笑眯眯的说道。

“救人？”

为毛我觉得这个词和那个阴森男一点都不搭？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被救的也是夜族的人，而且是夜族百年来最为离经叛道的一个女子，听说她因为爱上了人类，不仅为他放弃了贵族身份，脱离夜族，甚至二十年没有吸过一滴血，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二十年。然而在一个星期前，她突然发疯，咬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还伤了很多人，人间执法者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对她进行了逮捕，原本是想调查清楚她突然发狂的原因再进行处刑的，却没想到蓝多会突然闯进执法界将人救走。”

57.

雅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我。

“三日后他就要被处刑了，你打算怎么办？”他笑一笑，“这件事情，地府无权插手，由于地府和人间签订的和平协议，任何来自地府的魂魄，一旦出现滥杀无辜，妨碍人间秩序等行为，人间执法者都有权利不通过地府直接对他判刑，情节恶劣的甚至可以就地诛杀。蓝多这次的行为，可以说罪大恶极，身为地府派来保护人间的工作人员，竟然知法犯法，不仅救走要犯，打伤公职人员，甚至死不认错。所以地藏王得到消息时只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至于你们怎么做，他管不着。”

“他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这个方面，我表示始终无法理解。

“因为，”雅笑了笑，意味深长，“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我脸色一变。

正中死穴。

“你既然是死神俱乐部的队长，蓝多又是你的成员，作为一支离开地府管辖范围的抹杀队伍，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这是地藏王的原话。”

雅摊了摊手，“不过如果做了选择，不论什么结果，都由不得你再后悔。”

雅的话如一枚闷雷，冷冷的投下来，不会爆炸，却压的所有人都难以呼吸。

这样的选择明摆着在告诉我们，你们只能在抛弃同伴或者和他一起去死之间选一样。

不，事实上，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你想死吗？

你愿意为了一个其实并不算太熟，甚至连交情都没有的同伴去死？

我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向洛非，他也正看着我，金色的眼睛安静默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赌气的别开了视线，心里默默有了决定。

“我不主张救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他既然违反了规定，就必须受到处罚。”我看着大家，轻声说道。

“而且，就算我们想帮他，也是不可能的，难道让我们去地府劫狱吗？”

“常大哥说的对，不论如何，贸然前去搭救是不理智的行为，即使他是我们的同伴。”维见到我的犹豫，笑了笑，拉着我的手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OK，明白，我话带到就行，唔，我差不多也要走了，嘿嘿，加入死神俱乐部的事情你们考虑一下啊，我很诚心的。”眨了眨眼，雅身子一旋，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趴在窗栏上冲我们挥了挥手，“哎呀，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哈。”

“等等。”我追了两步，刚到窗边又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去见见他，晚上我在来找你吧。’脑海里响起雅的声音。

我心里一松，望着他悠哉离开的身影，莫名的，又有些好笑。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他？

我说，你这种随便进入人的脑子然后开口说话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啊？

给我留点隐私啊混蛋！！！

我发现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奇妙的东西。

就好比我预感到今天会倒霉，就很有可能出门会踩到狗屎一样。来这里之前，我就有一种这次不会这么简单的见了人就回去的预感，其实我真的有想过，我管他蓝多死活做什么？论交情没交情，论责任……那也是他有错在先。只是……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告诉暮华他们我来这里，也没有告诉洛非，但我想，洛非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他知道。

他没有阻止，我就当，他是支持我来见蓝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