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姻缘——梦里春秋

他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这个给你，今天中午食堂有苹果，我看它特红特好看，就给你留下了，呐，拿着。”最近总是这样，无论看到什么好的东西，就总想着带回去和张绪清一起分享，只是为了看一看他的笑脸。

“谢、谢谢。”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

张绪清觉得自己的手上同捧着的是一束火焰。

他呆坐了一会儿，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放下苹果，又探出身子看了看，才往厨房里走去。

百度上说要注意生活细节。

等到宋凯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冒着热气的牛奶。

明明进去之前还没有的，他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整颗心就像是柔软地要化掉了，谁说书呆子只会读书的，他还会泡牛奶呢！

张绪清躺在床上，右手捂着胸口，动也不敢动，明明就隔着厚厚一扇门，却害怕自己一动就会被宋凯发现。

心跳得太快，自从宋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的心脏就一直充满了活力。

这种鲜活的感觉，让他觉得生命之河还是在不断流淌着的。

宋凯端着杯子回到了那间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房间，一口一口抿着奶粉冲泡的牛奶，不一会儿杯子就见底了。

他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

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感觉。

两个人的生活作息其实鲜少有重叠的地方。

张绪清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早已经养成了牢不可破的生物钟，晚上十一点一到他就开始犯迷糊非得躺倒床上去不可，除非他心里藏着事，翻来覆去地瞎捉摸。

而宋凯过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住在宾馆的时间比呆在家里还要多，往往酒桌上下来了还不够，偏要再去夜店寻乐子，看上某个人了就开个房继续闹腾，不睡到日上三竿就不会起来，现在一时间也很难改过来。

所以他特地在床边摆了个闹钟。

张绪清性格虽然温吞柔软，但是做起事来从不拖泥带水，往往宋凯在床上赖个五分钟再五分钟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妥当出门了。

当然这也有他刻意为之的成分在里面。

他怕早上见到宋凯会尴尬。

也许是托昨晚上那杯牛奶的福，宋凯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闹钟一响，他就动作敏捷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像个中二少年一样雀跃。

他一开门就看到了从隔壁房间出来的张绪清。

“早、早。”张绪清被吓了一跳，匆匆打了个招呼便三两步窜到厕所把门反锁了起来。

宋凯一手捂着裆一手去敲门。

“书呆，不带你这样的，我可是要憋死了。”

张绪清站在厕所里也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答应他住进来的那天起，他就应该做好觉悟了的，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他忽然觉得很害羞。

“书呆……”宋凯语气里都带着哀求了。

张绪清伸手将门打开。

宋凯冲进去就解裤带放水，丝毫不介意旁边还站着个人。

张绪清在面对宋凯的时候脑子不是快半拍就是慢半拍。

在宋凯进来的时候，他忘记出去了，现在再拔腿又觉得很奇怪。

听着那源源不断的水声，他的脸红得就如同昨晚上捧在手心里的苹果，他的肾功能很好啊。

宋凯咧着嘴笑够了才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问张绪清：“你还不洗脸刷牙么？”

张绪清这才像回了神般有所动作。

宋凯透过镜子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垂着头安静刷牙的张绪清。

张绪清比他矮半个头，身子骨看起来也没他结实，也许是整天呆在室内的缘故，皮肤看起来也很白净细腻。

就连那一头睡得杂乱的头发在宋凯眼里看起来也异常可爱。

宋凯摸了摸自己的老面皮，糙是糙了点，但自觉很有男人味，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宋凯越想越觉得两个人走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二十二章

宋凯叼着烟坐在他的专属老板椅上。

前不久他的真皮沙发才被烟灰烫了一个洞，现在这一套还是刚换上的。

但是，看起来他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在里面。

宋凯盯着电脑屏幕，越看嘴拉得越长，直至拉出一个堪称傻气的笑容。

当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宋凯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严肃冷峻的大老板模样。

“老板，下午还有一个和恒远地产的会议，现在应该可以出发了。”新来的秘书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在面对宋凯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浑身僵硬的紧张感。

之前那个叫凌琳的漂亮女秘书被宋凯随便找了个理由辞退了。

仿佛是为了向过去的自己说再见，宋凯把生活中所有其他男人女人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好，走吧。”宋凯看了看还杵在那的秘书，问道：“还有事？”

秘书似是在斟酌着该怎么说这件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这样的，之前工地上出意外的那个工人的家属似乎对我们的赔偿不满意，要求增加赔款，想要──65万。”

宋凯脸色阴沉地坐在黑色的办公桌后面。

秘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遇到这样的事，第一个遭罪的往往是他们这些做秘书的。

宋凯将烟蒂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道：“那就一分钱也别给！”

秘书战战兢兢地跟在宋凯身后出了门。

宋凯怒气冲冲地往电梯走去，皮鞋底子在大理石地砖上踩出哢嚓哢嚓的声音，不过没过一会儿，他又放慢了步子。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条跟他的浅灰色西装完全不搭的蓝色领带。

怒气似乎也被这蓝汪汪的一片给挤压了下去。

这是张绪清在出差的时候给宋凯买的礼物。这种蓝色，单摆在那里看起来是讨喜，不过戴在身上却很难用别的颜色的衣服去搭配，最关键的是，宋凯已经算是大叔的级别了，戴这么一条领带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不过在宋凯眼里这领带也就是颜色偏嫩了些。

但是只要想到这是张绪清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就是连这个缺点也看不到了。

最近这几天，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衬衫和西服，宋凯都要戴上这领带。

他摸着领带想，自己为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宋凯进到恒远地产的会议室时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恒远的老总董！看到宋凯那一条朝气蓬勃的领带，打趣道：“宋总很年轻嘛，这领带挺好看的呀。”

宋凯摸了一下领带说：“老婆买的，他偏要我戴上，不戴就要跟我急，哈哈。”

宋凯睁着眼瞎掰掰，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众人对他们“两夫妻”的感情深厚又是一番恭维。

宋凯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绪清将手头上的事做完之后，就开始脱白大褂准备走了。

“教授，要走了吗？”小雯放下手上的记录册，问道。

“嗯，你们也别忙太晚，早点回去吧。”

“我们收拾完这些就走。”

“好，再见。”

“教授再见。”

小雯凑到沙语身边那胳膊碰了碰他，道：“教授最近有些不正常啊。”

“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是这样，以前教授看起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傻笑。”沙语将试管里的水擦拭干净。

“什么傻笑啊，怎么说话的。不过，最近教授呆在实验室里的时见变少了。每天一到时间就准时回家。你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看八成是的。”

小雯叹了一口气，道：“我总有一种优等生早恋而成绩下滑的忧心。”

“你瞎操这些心干嘛，他早该找个人了，不过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和教授处在一起。”

“明天你问问？”

“我可不好意思问。哎，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去看电影？”

张绪清站在厨房里煲汤。他的身量不高，但是比例很好，腰上系着的围裙将他的腰身凸显得更加纤细与挺拔。

和宋凯同居差不多一个月了，一般情况下如果在家吃饭，都是宋凯掌勺。

但是张绪清是个沾不得别人便宜的人，他总要自己也帮上点忙心里头才会觉得舒服。

今天他回来地比宋凯早，所以就亲自下厨准备饭菜。

当所做的食物不再是独自一人下咽的时候，就连平日里认为最麻烦复杂的过程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他忽然发现，烧菜其实也是一项充满趣味性的活动。

比如说盐，加多了会咸，加少了会淡，只有不多不少才会能使菜肴变得可口，而这种不多不少又要因人而异。

而盐与其他调味料的中和又会调出不同的口味，这里面就又有一个度在。

最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最忠实的吃客，无论菜的味道怎么样，宋凯总能每顿吃下三碗白米饭，菜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和宋凯同桌吃饭，张绪清总觉得自己的胃口也变好了不少。

他的厨艺不见得就比宋凯好，但是每一次他都在进步。

他觉得等到过年的时候，他和宋凯就能两个人合伙弄出一桌非常像样的菜式来了。

厨房是用玻璃与客厅隔开的，宋凯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绪清拿着勺子尝汤的侧身。

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张绪清的腰。

这是他试用期被无限期延长后所获得的福利，能和张绪清来一些简单的亲密的举动。

宋凯觉得今天晚上的张绪清看起来特别迷人。

他的手隔着衬衫轻轻抚摸着张绪清的腰肢。

张绪清有些怕痒似的往前躲了躲，“别动，汤要撒出来了。”

宋凯虽然心里痒痒，但还是将手老老实实地搭在张绪清的腰上，他的鼻息喷在他的耳边，那小巧的耳垂变得如果一颗通透诱人的玛瑙，“好香，是排骨汤吗？”

他对张绪清有欲望，有时候这种欲望还很强烈，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

在宋凯眼里张绪清的情感生涩地如同一个高中少年。

“嗯，茶菇排骨，马上就好了。”

“阿清……”

“什……”张绪清才刚转过头，就被宋凯吻住了。

宋凯的吻称不上温柔，还带着一丝烟味。

他的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张绪清的腰，力道大得张绪清都有些吃不消。

餐桌前，张绪清端着饭专心致志地吃着，白皙的脸颊上却还是通红一片。

在宋凯的强烈要求及实践下，他们每天都要接吻，但每次接完吻，张绪清总要脸红上一段时间。

这样的表现总是激得宋凯想要再深入做些什么，但也就仅限于想想罢了。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张绪清觉得宋凯今天的吻特别激烈，试探着问。

“嗯，今天谈成了一个大项目，特别开心。对了，这个星期六晚上不是有个烟花大会嘛，我有两张头等座的票，我们一起去看吧，你能腾出时间来吗？”

张绪清想了想，道：“可以。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烟花大会年年都会举办，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想着能和宋凯一起去看一次，心里也很是开心。

“你只要人到就好了。”宋凯扒拉了一大口饭，心里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啊，我也有事要和你说。我师弟，就是浩瀚，他当爸爸了，要我下个月去吃满月酒。”

“你下个月不是很忙吗，一大堆这个会那个会的。”

“可是，这次一定要去，我可以尽量腾出时间来。浩瀚说要我当他儿子的干爹！”

“这样啊，那一定要去了。”宋凯放下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知道张绪清很喜欢小孩子，而他们之间是肯定不会有孩子的。

“想好送你干儿子什么礼物了吗？”

“我上次在金店看到一只长命百岁锁，我想送他这个，应该很适合小孩子。”

“钱够不够，不够我帮你凑。”

“够的……那个，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我可以吗？”宋凯惊讶地看着张绪清。

张绪清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和浩瀚之间有点误会，我想，你们两个多接触接触，总是好的，如果你不……没时间也没关系。”

“我当然要去了，你的干儿子不就是我的干儿子嘛。”宋凯的内心非常激动。

对他来说，林浩瀚一家就是张绪清的娘家。

这次去南方就是回去省亲。

张绪清愿意带上他就说明他已经接受自己，甚至希望他能和娘家人好好相处！

宋凯忍不住喜上眉梢，“我也要去好好准备一份礼物才行。”

之前他还觉得张绪清对自己的感情反应太缓慢。但是现在想想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非常温顺。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他从来没有反抗过。

宋凯的眼睛都亮了。

第二十三章

打开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宋凯将公文包放在鞋柜上，换上拖鞋。

张绪清出差已经3天了，宋凯有些不适应。

原先一个人过活，也觉得没什么，乐得轻松自在。

可是当习惯了身边另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和温和的气息的时候，乍一分别，倒是分外不适应起来。

宋凯拿起抹布擦了擦茶几。

茶几上放着烟灰缸，烟灰缸旁是张绪清常用的那个茶杯。

是什么时候开始，双方开始融入对方的生活中呢。

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地走过来，现在回想当初倒是找不出个起始了。

张绪清的东西宋凯是不敢乱动的。

那些书架上摆不下的书被一本本整齐地堆在各个角落里。

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连宋凯都觉得自己沾上了不少知识分子的气息。

不过这些书多数是宋凯看不懂的，即使有些外国的小说，那也是宋凯看不下去的调调。

附庸风雅做做表面功夫他倒是挺内行，但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就等于是抽他嘴巴子。

看着那些他连题目都看不懂的外国书籍，宋凯心底有一股失落。

他除了现在有几个臭钱，无论在哪方面都是配不上张绪清，也难怪林浩瀚看不上他。

为什么有些人大字不识几个却还要花重金买名书来充场面？

也不过是不想被人看不起罢了，但是这种拙劣的手段无异于东施效颦。

宋凯可以在自己的别墅里装点出一个高档书房，可是一面对真正的行家，就原形毕露了，他从来不在张绪清面前卖弄他那些自以为深刻的见解。

宋凯心不在焉地擦着书柜，却在最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与其他书籍格格不入的大众读物。

宋凯伸手抽出来，是一本教人如何提高交际能力的书，他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

眼前仿佛出现了张绪清挑灯夜读的场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真实的张绪清。他也有自己的烦恼也有自己的短处也有如何也改不了的缺点。

宋凯打扫完后，又回房拿出了要清洗的衣服和裤子放到了洗衣机里。

他看了一会儿捏在手里的两张烟花大会的票，又伸手从洗衣机里掏出那条西装裤，将票塞了进去。

看着在洗衣机中不断旋转的衣物，宋凯心里带着点洋洋自得又带着点负罪感。

他知晓自己的卑劣，但他不能不这么做。

住在宋凯楼上的住户是良好市民的典范，很早之前就把水管修好了，只是宋凯想要在张绪清家里多赖上一会儿所以满而不报，但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