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强烈的感觉,只是肚子依然绞痛难忍。
若即轻轻地抚摸着他颤动的肚子,虽然不能止痛,但至少让天枢觉得轻松一些。如果那个人是阿烈古琪就好了,即使知道
他的真实身份,天枢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第三十三章
胤文帝十年,即赫提二十四年,二月初一,朔州。
是夜,新月无痕,星河无光。
几颗黯淡的星辰镶嵌在广袤的天幕之上,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孤单。
阿烈古琪站在凤台关高大的城墙上,远眺着暮色中的阿曼洛伊山。
在他的面前,是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伽蓝草原,在他的身后,则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的锦绣中原。
寒朔的北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漆黑如墨的衣袂在夜色中飘摇,仿佛融入了整个黑夜。
阿烈古琪抬头望着天边雾意朦朦的星子,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总有一天,这一切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到了那个时候,天枢会和他翻脸的吧,阿烈古琪有些惆怅地想道。
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孩,怎么偏偏就是胤王朝的皇子呢,他真是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和他兵戎相见、血溅沙场。
不过没有关系,等到整个中原都是他的,他自然也会是他的。天枢,你跑不掉的,阿烈古琪笑得笃定、淡然,就仿佛那一
天近在眼前。
此时此刻的阿烈古琪绝对不会想到,在距离朔州千里之遥的紫微山,那个今生今世都注定无法逃离他的小孩,正在为了他
,而独自忍受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现在是丑时一刻,绝大多数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进入梦乡,琢心阁后面的暖阁却是灯火通明,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和断断
续续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床上的少年仰面躺着,双腿叉开,被白绫绑在床头的双手冷汗涔涔,漂亮的头颅因为痛楚而难耐地扭动着,乌黑的秀发早
已被汗水侵湿,缠绕在脖子和枕头上,四散得到处都是。
“啊……好痛……我不生了,啊……”天枢痛苦难耐地哭喊道。
“飘儿,用力!”若即被他无休止的哭闹吵得心烦意乱,随口安慰道,“用力啊!宝宝生下来就不痛了。”
“少主,你冷静点,殿下现在还不能用力……”昆陵真随即反驳道。床上那个痛得神志不清就不说了,你不能跟着犯糊涂
啊,产道未开,胎水不破,现在用力除了把自己弄伤能有什么用啊。
“呜呜呜……”天枢闻言哭得更是委屈,“母妃,你在哪里啊,呜呜,我好痛啊……母妃,你救救我吧,我痛,呃……”
“飘儿,你省省力气吧,不要再哭了。姑姑她在京城呢,来不了的。”被昆陵真教训了一回,若即决定不乱说话了。
“我生不下来啊,呜呜……烈,你快来救我,救宝宝,啊……”
胎儿不停地上下翻滚、踢打,一刻不得停歇,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天枢再没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昆陵真和若即的话,他奋
力挣脱被束缚的双手,死死按住肚子,直痛得满床打滚,眼前金星直冒。
“真叔叔,我不生了,救救我,啊……”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枢也挣扎得越发厉害,喘
息声越发明显。
“殿下,你还是下来走走吧,这都快两天了,穴口才开了两指不到。”昆陵真秀气的眉头不觉中渐渐蹙起,空气中焦躁的
气氛也渐渐弥漫。
“不,我不要,我痛,呜呜……”天枢断然拒绝,“好痛,呃……”
他其实也知道,产程之所以会进行得这么慢和他一直赖在床上有关,可是他现在真的很难受啊,简直就是连抬一下手指头
都觉得很困难,真叔叔还要他怎么走啊。
“飘儿,乖,你听话点,就走一会儿,好不好?”若即耐心地哄道,语气温柔无比,“再这么下去宝宝就要被憋坏了,他
们要是出了意外,你不是都白疼了吗?”
若即怎么也没想到,天枢已经痛了这么久,而真正的生产还没开始,要知道,他家的子歆宝宝从阵痛算起到出生才要了不
到六个时辰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我……我起来,呜呜……”听说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天枢吓坏了,终于委屈兮兮地在若即的帮助下起了床,慢慢直起身
来。
可是先前将近两日的阵痛对天枢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他的双腿不停打颤,根本无法自己站立,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挂在若
即身上。
“呃……”天枢刚要迈步,便觉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像是要将身体生生撕裂一般,随即就是一股热流顺着大腿缓缓
流下。
天色早已大亮,北方广袤的平原也不再像晚上那么阴沉,初升的朝阳挂在东方的天空,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将流动的浮
云染成了红彤彤的血色,却无法让人感觉到它的温暖。
阿烈古琪仍然站在墙头,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一切明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兰斯洛亚终究是不甘心昔年的失败的,临终之前,他没有像阿烈古琪以为的那样在他和格蓝斯之间进行选择。他将他的王
国,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通通托付给了这个他平时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的儿子。
那是因为,赫提未来的主人,只能是伽蓝草原最强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格蓝斯,即使他是他最心爱的孩子。
但是兰斯洛亚没有想到的是,来自中原的公主根本不可能接受赫提“父死,子娶其母;兄死,弟娶其嫂”的习俗,在阿烈
古琪和亚林特亲王联合宣布先王的遗诏之后,绝望的流芳公主选择了自刎殉情。
其实他不用这么做的,在确定格蓝斯对自己毫无威胁以后,阿烈古琪再也没有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念头,毕竟,他和绿,是
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同胞手足,他的心,没有冷血到这样的程度。
温柔、安静,阿烈古琪对流芳公主的印象仅止于此,再无其他。
然而,她的死亡却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惊异地发现,他对她,以及她的家族的了解,似乎都太肤浅了。
他没忘记,他最爱的那个小孩,就是她的家人。也许,他们的未来,会比他想象中更加坎坷。但是,他不想放手。
“好痛……”天枢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若即,慌乱无措地哭喊道,“若即哥哥,我、我会不会死掉啊,呜呜,我不想死
啊,呃——”
“你在胡说什么啊,飘儿——”若即顿时头疼,“宝宝就要出来了,你却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也不怕被他们笑话……”
“破水了,不能再走了。”昆陵真面色稍显沉重,轻轻地摇了摇头,“少主,你扶殿下躺回去吧。”
他话音未落,若即立刻把天枢打横抱起,放回红鸾刚刚抽空换过的,温暖而柔软的床上,掀开他的衣袍检查后穴。
结果还是那样,不到两指。怎么这么慢?若即焦急地望了望昆陵真。
颖族男子虽然能以男子之身怀胎受孕,但是他们的身子却与寻常男子无异,并无专门的产道。只不过是在临近生产时,肠
道会自行软化,以适应生产的需要。
当然,仅是这样还不够的,初次生产的孕夫如果没有在怀孕后期进行足够的润滑和扩张,产穴的打开就会很慢,胎儿也是
迟迟不能娩出,极易落得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的下场。
天枢自有孕之后就再无情事,他本是初产,怀的又是双胎,而且还是提前催产,过程艰难是注定的事,但是昆陵真也没想
到竟会这么难,他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若不强行撑开产穴,胎儿势必会窒息,到那时殿下也会有
生命危险的。”
“真叔叔,你的意思是?”若即先是眨了眨眼,接着细长微挑的凤眸不自觉地睁圆瞪大,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不是没有听懂昆陵真的意思,而是那样的痛苦,飘儿怎么受得了。
“嗯。”昆陵真郑重点头,他知道,若即已经明白他的话了。
“你来还是我来?”若即迟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下得了手。
“你说呢?”昆陵真苦笑道,“少主,你抱紧殿下,不要让他乱动。”
若即依言而行,本以为天枢挣扎了两日,滴米未进,体力早已告罄,谁知他连哭带闹,精神丝毫不减。昆陵真的身体素来
不好,陪着他们熬了两夜早已是疲惫不堪,哪里还有力气制得住他。
“殿下,你忍着些,待孩子出来就好了。”昆陵真的动作尽量轻柔。
“呃……不要啊……”天枢本能地向后逃避,无奈被若即抱得死紧,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哭喊,“烈,救救我,啊…
…”
“飘儿,你再忍忍,就快好了——”看着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扭曲成一团,若即心痛难当,却又无可
奈何。
现在,他更是痛恨那个叫做“烈”的家伙了,吃完就跑,不负责任,若是将来能从飘儿口中套出他的名字,他非打得他找
不着北不可。
第三十四章
“烈!……阿烈!……你在哪里,呜呜,啊……”
感觉昆陵真缓缓地将手伸进自己的后穴,痛不欲生的滋味让天枢彻底丧失理智,疯狂地嘶叫起来。身体因为疼痛剧烈抽搐
着,紧闭的双唇也被咬出了血,痛苦的呻吟一声声地从血迹斑驳的唇边溢出。
好痛!怎么可以这么痛?疼痛铺天盖地,就像从天而降的巨大海浪,不停地向天枢袭来。里面的孩子拼命挣扎、乱踢乱打
,身下又被异物侵入涨闷异常,两种不同的痛交织在一起,折磨得他简直快要疯掉。
“不要……出去啊,出去……”天枢疼得眼前发黑,再也忍耐不住,他手指痉挛地揪住昆陵真的衣袖,痛哭道,“真叔叔
,不要啊……”
“还不行么?真叔叔。”若即再次望向昆陵真,眼中尽是心疼之色,“飘儿真的受不住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恨不
得代替天枢痛,而不是看他痛得死去活来,却只能待在一旁束手无策。
“烈,我痛,好痛啊……我不生了,呜呜……”天枢失神地呢喃道,“真叔叔,为我剖腹……把孩子、孩子取出来吧,呃
……”
“这怎么行!”昆陵真尚未开口,若即便断然否定了他的异想天开,他怜惜地摸摸他苍白失色的脸颊,斥道,“你不要命
了是不是?”
昆陵真闻言摇了摇头,劝道,“殿下莫要胡思乱想,剖腹太伤元气,若能正常生产,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可我真的做不到……”天枢痛苦地摇头,神情竟不似先前的狂乱,反而冷静不少,他倚在若即怀中,看起来脆弱得仿佛
一碰就会碎掉,“若即哥哥,我好痛,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痛,呜呜……”
“飘儿,你不要说了……”若即明白,天枢说的以前是指当初昆陵真为他驱毒的时候,那是他最可怕的噩梦和不堪回首的
记忆。
“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可以死掉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痛了。但是不行啊,喵喵找不到我的话肯定会害怕的……”
天枢根本听不到若即在说些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痛都不算什么的,呃……若即哥
哥,我真的好难过……”
“不会的,飘儿,你不会有事的,你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要宝宝们像妹妹那样,我不要啊,呃……”若即欲要开口,便见天枢忽地咬住嘴唇,猛一挺身,
只听昆陵真叫道:“殿下,产道开了,再加把劲,就能见着胎儿的头了!”
究竟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天枢分不清了,他只觉得过了好久,朦胧间听到昆陵真的声音,便下意识地随着他的话去
做,撕裂的痛感让他瑟瑟发抖,可环着他的手臂似乎能给他力量一般。
“好痛,呃——啊……”天枢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孩子在狭窄的甬道中蠕动着身体不断向下冲撞,力道大得仿佛就要破腹而
出,
若即见他痛得厉害,怕他弄伤自己,将手掌放在他的口中,天枢起初尚有神智,不肯咬,只是拼命摇晃着脑袋,可是频频
的痛感渐渐迷蒙他的神智,无法忍耐的他咬住了若即放置在口中的手掌。
“殿下,再用力,我看到孩子的头了。”昆陵真为他顺着胎位。
“呃……”胎儿在外力的作用下缓缓下移,天枢蜷在若即怀中无力地扬起头,痛楚的嘶吼卡在喉间无法发出,精致白皙的
脖颈拉得笔直,整个身子也僵直起来。
若即紧紧攥住他已经无力收拢的手指,给他无言的支持,怀里的身子因为太过用力而僵硬地发着抖。他的手掌因为天枢的
用力咬得生疼,却不及对他的心疼。
“啊……”天枢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仰头嘶叫,喉结滑动几下,整个人突然软倒,晕死在若即怀里。
“哇……哇哇……”不过他并未晕得太久,吵醒他的是腹中尚未结束的疼痛和孩子响亮的哭声。
“是个男孩。”若即单手拎起孩子,顺手塞到天枢怀里。
天枢欣喜地低头去看怀中红扑扑的小家伙,感觉有点丑,不像自己,也不像烈。他颓然地倒了回去,腹部却又传来一阵剧
痛,于是禁不住继续用力。
由于第一个孩子的出世,产穴早已被撑到极致。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第二个孩子就熟门熟路地跟着出来了,是个白白净净
的小女婴。
早春二月,紫墟湖的水面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冰。天枢站在叠彩峰岭,幽幽看着湖边独自练剑的少年出神。这几天,他都在
这里看他,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和少年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很快就会来找他。
然而,今天却和往日不同,枭儿刚练了一会儿,就被一脸神神秘秘,写着“我有新发现”的君唯扬连拖带拽地拉进了琢心
阁后面的暖阁。
天枢初时并未觉得不妥,少年心性爱玩,偶尔偷懒一回也未尝不可,但君唯扬狡黠的笑容始终让他感觉不对,稍加思索,
立即领悟过来,小混蛋,不会是又想去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了吧。
果不出其然,天枢匆匆赶回房间的时候,君唯扬正在得意洋洋地戳着佳期粉嫩白皙的包子脸,可怜的小姑娘咧着小嘴“哇
哇”直哭,难怪若即哥哥从来不让小君儿靠近子歆宝宝三步以内,原来玄机在这里。
“君唯扬!”天枢气不打一处来,他悄然走到君唯扬身后,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本来在给他递眼色的枭儿只能无奈地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