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罚了,父皇是否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都还是个问题呢。
提到文帝,天枢终于意识到一件被他忽略很久的重要事情,那就是,他要怎么样去解释朝儿和佳期的来历呢。沉吟片刻,
天枢朗声唤道:“云妃。”
“请问王爷有何事吩咐?”云妃款款前来,优雅地福了福身。
“你去告诉宗人府,就说本王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世子和郡主,让他们赶紧登记造册,录入玉牒。”至于这中间的具体过程
,就由得云妃去发挥好了,他才懒得伤这个脑筋呢,呵呵。
“是,臣妾遵命。”云妃的笑容依然从容不迫,显然是见惯不怪了。
“你先去忙吧。”天枢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人可要给我看好了,不许出任何意外,否则我拿你是问。”
“王爷交代下来的事臣妾哪敢出错啊。”云妃稍显委屈地抱怨,“如果没有别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言罢欠身告退,
浅笑着步出寝殿。
朝儿和佳期好奇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都有些纳闷,她不是父王的侧妃吗,怎么她和父王的关系看起来那么怪呢
。
天枢一边穿衣一边问道:“朝儿,佳期,你们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朝儿想也没想就答,“现在不是应该用午膳了吗?”
“呃!?”天枢面色一黑,终于反应过来晚起的其实只有自己一个。
佳期赶紧扯扯朝儿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又拉着天枢问道,“爹爹,你昨晚不是说过要带我们去接弟弟吗?什么
时候去啊?”
“用过午膳就去。”天枢此时已经穿好衣物,正在埋头整理着腰带。
虽然他现在已有四个半月的身孕,但由于身材高挑、纤细,胎儿附着内壁生长,外表竟是完全不显。这让天枢在欣喜此事
不易被人发现的同时也对胎儿的健康有着某种程度的担忧。
或许,他是该找个机会进宫让母妃好好给他瞧瞧了。
第五十章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馨人的清香。春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深深浅浅地透过云彩轻泻而下,拂在如茵的草
地上散出柔和的光晕,就连风都带上了融融的暖意。
刚刚泛绿的草地上,被若离裹得跟个小棉团似的朗儿正在兴奋地追着一窝被他和雅尔海晴染得五颜六色的小白兔玩。
简单用过午膳以后,天枢带着一对双胞胎来到韩王府,正好看到朗儿跺着双脚,挥着小手,又蹦又跳地欢叫着,玩得可谓
不亦乐乎。
或许是被朝儿和阿烈古琪过于相似的容貌给震住了,天权身形微晃,向后退了两步,直到扶住身后的白梅树才站稳了身子
。
阿烈古琪对天枢的执着他是很早就知道的,可是天枢,他怎么可能会——
天权用力眨眨眼睛,想甩掉这个疯狂的想法。
若离同样惊诧不已,她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手中捧着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琥珀色的茶水溅在白
色的裙裾上,格外刺眼。
天枢没有理会天权和若离的诧异,径直走向玩得满头大汗的朗儿。
“父王——”怯生生地唤过天枢一声后,朗儿很没义气地往雅尔海晴身后一躲,嚷嚷道:“我不要跟父王回家,海晴哥哥
救我。”
“朗儿,过来。”一抹冷冽的光芒迅速闪过天枢的眸子,他压下心头的不悦,和颜悦色地道:“朗儿,听话,到父王这里
来。”
“不要,父王说话不算数。”朗儿说完紧紧抱着雅尔海晴的腿不放,“朗儿生气了,朗儿再也不要相信父王了,哼……”
雅尔海晴伸手拍拍朗儿的小脑袋,示意他不用担心,他眯起眼,冷冷打量起眼前浑身散发着凛冽气息的年轻男子,目光中
有挑衅的意味。
“朗儿乖……”面对这样的窘况天权也有些为难,他正想哄哄朗儿,忽见雅尔海晴飞身而起,不禁惊呼道:“海晴,你—
—”
只见雅尔海晴身形如电,一掌向天枢袭去,势若奔雷,掌影重重笼罩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天枢。
天枢缓缓拍出一掌,迎上雅尔海晴来势汹汹的攻击。
就听“轰”的一声震响,激荡的气流狂猛地向外扩散着,还带着咝咝的啸声,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似的。
两人随即各退了两步,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雅尔海晴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而天枢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浅浅地掠过一丝快得让人来不及扑捉的诧异。
“父王,你不要欺负海晴哥哥。”就在两人相持之际,朗儿不知何时蹭到了天枢身旁,用小手扯住他的衣袖,“我跟你回
家就是了。”
我欺负他!是他先动手的好不好?
天枢不悦地瞪了眼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蓦然愣住了。
“是你!?”半晌之后天枢总算反应过来,从九岁的孩子到十七岁的少年,面容身形的变化实在太大,也难怪他一时想不
起了。
“对啊,就是我。”雅尔海晴打了个响指,愉快地笑道:“我就说嘛,你不会不记得我是谁的,哈哈……”
原来,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如果不是看在天权的面子上早就想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少年竟是昔年的救命恩人,也是外公的
关门弟子。
对此,天枢哭笑不得,并且决定永远不告诉雅尔海晴后面那件事。
不过,为了报答雅尔海晴的救命之恩,天枢还是同意了天权要弄他去羽林军一事,尽管他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当然,他
的不满并非针对雅尔海晴个人,天枢在意的,仅仅是这个不太恰当的时间而已。
那天的晚餐,若离用一桌华丽的全醋宴表达了自己的心情。看着满桌精美的,却没有一道不放醋的菜肴,沉默许久的双胞
胎异口同声道:“王府的厨子把醋坛子打翻了么?”
若离闻言不语,似笑非笑地睨了天枢一眼。即使她和天枢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开始,但是那双凭空冒出的孩子还是让她很在
意,非常在意。
天枢抬眼望天,什么也没说,心道:“儿子,你们猜对了。”看来腹中的小宝贝他还是继续瞒着的好,不然若离肯定和他
没完。
晚餐是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过去的,用过晚膳,天枢就带着三个小鬼告辞了。经过哥哥姐姐一个下午的威逼利诱,此前还
吵嚷着不要回家的朗儿毅然决然地变节了,兴高采烈地一手牵着一个回家去了。
两天之后,雅尔海晴去西城大营报了到,然后跟随羽林军去了两百里以外的凤舞山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
随后,天权也向文帝上了亲自去徽州赈灾、探访的折子,见儿子善解人意、敢于担当,皇帝大喜,当即准奏。
在那之后的事情便是由天枢全数安排,只是这样一来,他原本不轻的担子就又重了许多,忙得竟连前来看望天权的时间也
少得可怜。
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天枢两次上门都恰好选在若离出门的时候。
“你在躲离姐姐?”天权倚在软榻上,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天枢。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有吗?”天枢笑而不答,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良久方道:“近来身上可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由于胎儿这段时间生长迅速,对母体的损耗日益增大,天权因为施行九转金针受过重创的心脉开始有些不能负荷,心悸和
头晕的现象日益严重,使得周围的人都是忧心忡忡。
“我没事的,大哥不用担心。”天权浅浅一笑,双手交叠,置于腹上,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腹部。进入四月,气温渐渐升高
,换上轻薄的春衣,他早已显形的肚腹便再也掩饰不住。
“是么?孩子可有闹你?”天枢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心下不免担忧,他犹豫片刻,终是将手覆到他的腹上。
天权蹙了蹙眉,没有说话,眼神却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和。
“这孩子挺安静的,不像你们——”天枢的声音渐低,既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思绪亦随之飘回了多年以前的过去。
“我们?”天权惊异地挑挑眉,一时没明白天枢话里的那句“你们”指的谁和谁。
“那时候你们可顽皮得很,整天在母妃肚子里打来打去的……”
“哥,我有些累了。”天权不堪重负地挪了挪身,打断天枢未完的话。“那好吧,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尽管多年
不曾见面,可兄弟二人仍是没什么话可谈,天枢每次来到王府,都是沉默地坐上一盏茶的工夫便匆匆离去,这次也不例外
。
四月中旬,皇帝在一次宫宴后突然中风,昏迷不醒,病情很是危急。
而此时,楚王天璇远在徽州、鞭长莫及,天玑、天权身体有恙、力不从心,至于开阳和摇光两个,不帮倒忙就是不错的了
,哪里还能指望他们,朝中的大事小情顿时全部落在了天枢头上。
天权担忧父皇的病情,很是焦躁了几日,却又碍于自己“身在疫区”,不能亲自进宫探望,心中更是惶急不安。
好在经过君妃和太医院院首万俟轩的全力施救,文帝在昏迷三日之后终于苏醒,压在天权心头的大石才算落地。
虽然他从小就是最被他忽视的那个孩子,但他毕竟是他的父皇,天权很爱他,就像他爱君妃和天枢。
文帝醒来后身体虚弱,不能管理朝政,便下旨由齐王代为监国理政,终日忙于政务的天枢从此再也没有时间来看望天权了
。
“天权,你在担心什么?”盯着天权服过安胎药,若离不解地问道:“姑姑已经说过,皇伯父暂时没事了。”虽然已经名
为文帝的儿媳,可是若离习惯多年的称谓早已是根深蒂固,一时之间也难以纠正。
“我不是担心父皇。”天权幽幽叹道:“我是在担心大哥。”君妃医术卓绝,堪称天下无二,文帝病势虽险,但有她亲自
照料着,天权自然是放心的,倒是天枢,他现在的情况反而更让人忧心。
“天枢!?”若离微微一哼,面容清冷难言,只道:“他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呢,天枢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插手了,天权在心底自嘲一番,他文才武略无不精通的哥哥向来都
是无所不能的。
虽说眼下朝中党派林立、各自攻伐,局势复杂难测,但对天枢而言,这未必不是机会,只是现在——
想到之前隐隐的猜测,天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后躺回床上休息。现在这种时候,他能做的也就是照顾好自己少给母妃
和天枢添麻烦。
事实证明,天权的担忧绝对不是多余的。天枢目前面临的局面相对于他先前碰上的,只能说是更加复杂,也更加棘手。
况且,天权还能向天枢求助。而天枢,就只能自己独撑大局了。
第五十一章
是夜,天空漆黑如墨,繁星黯然失色。御书房内灯火辉煌,四下寂静,天枢神情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奏折,显得极为不耐。
“王爷,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红鸾见他不时伸手揉抚腰腹,面上也显出几分困倦之色,不由劝道:“小郡主肯定
还在等你呢。”
“好啊,我这里还有两份折子,看完我们就走。”
天枢答应地倒是很爽快,就是迟迟没有动作,那所谓的“两份折子”看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一丝半点就要结束的意思。
红鸾无奈地皱了皱眉,正想再劝,忽然外面宫人禀报。
“启禀王爷,君妃娘娘驾到。”
天枢一愣,停下手中的笔,却是丝毫没有起身迎驾的意思。
君妃款款而来,看见他不悦道:“飘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这里还有两份折子,看完就走。”天枢的回答和先前一模一样。
“飘儿!不许胡来!”君妃有些愠怒,制止他道:“你父皇是要你监国没错,可你也不用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啊。折子捡
要紧的看了就是,其余的就先放在那里吧,以后有空再说。”
“母妃,这些都是不能拖的事。”天枢无奈,到底是谁在胡来啊。
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他早就交给六部的官员去处理了,剩下的都是他必须亲自过问的,就这些事还要扔下,朝廷不乱成一
锅粥才是怪事。
“折子不能拖?”君妃斜眼睨他,“孩子就能随便折腾,是吧?”
“母妃……”天枢无语,举白旗认输,“我马上回府,行了吧?”
“这才乖嘛。”君妃满意地笑,“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教训你。”
天枢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若离的贴身侍女春儿正在府中焦急地等着他,云妃和佳期也在一旁陪着。
“云儿,发生什么事了?”见着这样奇怪的组合天枢不禁有些纳闷,会是什么事呢。毕竟,他和若离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
的,若非要事,她平时是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联系的。
“臣妾不知。这位春儿姑娘不肯说,只说是离郡主有要事请你相商。”
“是么?”天枢沉吟片刻,方道:“你先带佳期下去吧,很晚了。”
“是,臣妾告退。”云妃福了福身,牵起佳期的手便要离去。
“爹爹,你也要早些休息。”佳期回过头来,不甚放心地补充上一句,方跟着云妃下去了。即使回到王府已是两月有余,
她还是更习惯称呼天枢为爹爹,而不是使用“父王”这个稍显严肃的称谓。
“说吧,阿离找我什么事?”云妃和佳期走后,天枢向春儿询问道。
“四王爷,他要生了。”春儿言简意赅,天枢却是脸色突变。什么?喵喵要生了!这怎么可能?孩子才七个月啊,是不是
太早了点。
容不得天枢多想,春儿又接着回禀道:“郡主说四王爷的情况很不好,才让我过来请王爷过去的。”天枢闻言更是一骇,
再顾不得去想其他,带上春儿就往韩王府匆匆而去。
待他赶到时,已是亥时末了,天权早已在阵痛中挣扎了好几个时辰。天枢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喵喵怎么样了?”枭儿随
即把孩子为何会早产以及天权胎位不正的情况简单说了。
“我去的时候齐王还没有回府。”跟着天枢一起回来的春儿贴在若离耳边小声道:“听佳期郡主说,齐王今天在朝上发了
好大一通脾气呢,就连宁左相和沈右相都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若离闻言轻挑秀眉,两位宰相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就是当今皇帝,待他们素来也是极有礼的,天枢竟然狠狠骂了他们一
顿,可见是气得不轻。她这样想着,不由地侧头瞟了天枢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如常,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含着稍许
担忧,整个人显得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听到昭阳可能会在殷妲手中时,天枢略微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向若离问道:“阿离,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