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尽天下(碧弓扶摇尽苍穹)上——满地梨花雪

作者:满地梨花雪  录入:06-18

楙月谷内却已经闹哄哄我方作罢你登场,兵刃刀剑声作响,煮沸了一锅粥。

结罗看着被一脚踹烂的门板,以及被剑砍断了的窗,对着在门口上跳下窜的剑客撇了撇嘴,“我说……叶公子,你是来救我的?”

叶祯剑眉倒竖,一剑砍倒又一个前来送死的小兵,头也不回道:“不是。”

“哦。”结罗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继续看他在门口拿一堆乌合之众练手、磨剑。

得空喘息一会,叶祯转脸喊了一声,“先生,躲床底下去!等我走了,你看到一个黑衣锦袍人来了再出来……”

噌,剑又舞起,这次有两个人同时扑上,他反手两个剑花,招式朴实,却一剑夺命。

“我不想躲在床底,脏死了……”结罗小声嘀咕着。

叶祯耳朵一动,一脚踢飞眼前之人,反身一跃,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到地上。

“好好,我躲我躲……”听话地缩进了床底,结罗一口气连打了几个喷嚏。

估摸着这戏演得差不多了,叶祯一个呼哨,不知从哪跳出一个影卫来,身形打扮与结罗七八分相近,两人一前一后就跳出了院外。

蹲守在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呼啦啦一下全部追了出去。

结罗无聊地看手指、翻白眼,心说没想到,叶祯也是演技派啊,这戏演的……太他妈的有水准了。另外,要夸奖一下编剧,给他安排的替身演员不错,很专业,很有素质。叶祯拖着他的手臂就上了房,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那人是假的,底下跟着追的真是一群蠢蛋啊。

不过,蠢蛋胜在数量多,叶祯不一会儿就被困在了草棚顶上。

来了几个同样会飞的对手,看来不容易脱身了。

“怎么……躲床底下还不消停呢,在讲谁的坏话呢?”

这声音,结罗熟悉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他赶紧拱着屁股从床底爬出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嚷嚷道:“真慢……你再不来,我便要化成为宇宙之中一粒尘埃了!”

“呵,你这不是挺好?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望山抱着胳膊盯着他瞧,不住地点头,还好还好,没胖没瘦,还有力气骂人,就是身上脏了点,回去得扔到温泉里洗洗。

结罗甩了甩头,这才仰起脸来,眨巴着两眼,指着望山张大嘴:“你……你……谁呀?”

没好气地笑了笑,望山一把将他捞过来,下巴抵住他的额头叹气,“你就这反应?”

顿了顿,结罗道:“嗯……拔毛之后,看得出……你脸上不长疮。”

怎么能说心里话呢,打死也不说。

要说望山也太不厚道了,过去留着胡子装流氓,现在剃了胡子扮小生,若非要评价一番……所谓龙章凤姿、容止俊美,也不过如此了。

倚在门边往里寻望,微微一挑眉,这人……便已晃得他睁不开眼。

萧山眉宇,鬓影流云,眼眸里有推不开的慑人温情,两颊有抹不散的含蓄笑意。

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浅淡笑纹,仿若随时畅然一笑,便能拨开了天上云雾,扯平了池中涟漪。

恰是一座挺秀峻峭的山,又如一捧灵动欢悦的水。

结罗不甘心地踹了他一脚,心道,叫你吓我一跳,叫你满腹得意!

“好了好了,你还不想走了不成?”让他踢了两脚也就得了,望山容不得他在这时使小性子,扣住他的腕子就往外走,行至屋前一手箍住他的腰,立马提气上了房。

看了远处被叶祯吸引过去的那堆人,望山笑:“走,我们往反方向走。”

望山几乎是将结罗夹在胳膊下一路飞奔,越跑越感觉结罗身子实在太轻,稍微把胳膊往下移了一点,心说:哎呀,腰比女人还细。

“喂……喂……能不能换个姿势?”结罗被夹得胸腔痛,腰也酸,颠颠簸簸,觉着堪比起了几个时辰的马。

“行啊,那我抱你如何?”说着就要将他拦腰抱起,望山弯着眉眼,一干二净的面荡开了笑,看着更为欠揍。

结罗一咬牙,“算了,还是夹着吧。”

不料刚说完,身子却重重搂了过去,瞬时脚下一轻。

望山把人贴在胸前,眼角一翘,坏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难得提一次要求,我怎好不照办呢……”

“啊——你这个死流氓!放下来,放我下来!”

第十九章

望山摁住他的腿,又笑:“结罗,若你不介意把楙月谷的人都喊来……请继续。”

“我们又不是贼,非要飞檐走壁?”结罗挣扎。

“大侠不也飞檐走壁?”边说,脚步不停,上下穿梭,继续吃豆腐。

待远离了人声鼎沸,来到一处平矮的房屋前,望山刚放下结罗,便吃了他一记手肘。

“真凶悍……”他哭笑不得,揉手臂。

结罗用冷哼回应。

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屋后牵出追日来,结罗吹了声口哨,“看在你把美人也带来的份上,饶了你。”

望山一努嘴,“不用饶了我,先生惩罚我好了……来来,你大可以抱回来,我不介意夜黑风高给人看。”

“三日不见大人,果真令人刮目相看……这厚颜无耻的功力,疯草般渐长……”结罗把后脑勺留给望山,跳脚跨上追日,拉起缰绳便走。

“诶……等等我啊。”望山无可奈何。

“大人不是会飞吗?飞着回去,不比我快得多?”两脚夹起马肚子,结罗吆喝一声,追日往外直出溜。

望山从腰后拿出弹弓在手中一扬,笑得无耻:“没有武器,你觉着能摆脱谷外那些兵?”

俯身将弹弓操到掌中,结罗还没起身,望山便身子一纵,飞身上马,坐在了他身后,长臂一伸,箍住了他的腰。

“哼,老子一介布衣百姓,不敢与尊贵的望山大人同骑!”说着就要往后踹人,但望山愈发贴得紧,结罗反抗不过。

“好了,我还未跟你算账,你倒先闹了,等回去我们再算算清楚,让你算个够。”夺过马缰往怀里一拉,望山调转马头。

结罗拦住他的手,道:“叶祯他们呢,不管了?”

望山笑:“难为你还惦记别人,他们自有办法,还无需你担忧……最麻烦的是你,区区一个楙月谷,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来看吗?”

“我却是为了谁?”冷不丁给往身后挥过一拳头,结罗牙都要咬碎了。

“噢……这么说来,你是为了……射月谷百姓?不然,是为了三殿下?再不然……是为了……我?”故意将一字一句拆开来说,望山一脸促狭地斜睨着他的眼。

结罗捏了捏耳朵,低头给追日捋马鬃,不置可否。

淡淡一笑,望山策马前行,刚跑了一小段,结罗突地握住他的手,惊得他立时拉紧了马缰,追日急急停了下来。

“等等……你派了多少人马?能否能将楙月谷中乱臣贼子一锅烩了?”一开口,结罗马上松了手。

望山抬头看月亮,“不多,但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紫夜去捉楙月谷县令,至于那个幕后操纵者……不知抓不抓的到。总之,他们这次也算阴沟里翻了船,兴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点点头又摇摇头,结罗托着下巴看着远处,从他这里看去,居高临下,刚好能看到整个谷内城防内的景致。

知道他在思考,这里也算是偏僻安全,望山便没有催促。

半晌,结罗轻轻说道:“我不解气……”

“有人欺负你了?……结罗,你是不是见到什么人了?”望山皱眉,本想等到回去再询问这件事,但听到结罗明显愤懑的声音,他急于知道……那个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涉入他们这盘棋局的人,是否对结罗做了什么。

结罗抿了抿嘴,凉凉道:“那个人……认得你。”

“认得我?”望山听得出来,结罗不是说,那人知道他的身份和官职,搞不好……“你是说,他应当是我相识之人?”

“没错,或许还对你很熟悉。”结罗有些不满地答道,“他一开口就喊出了追日的名字,你的敌人会记得你马匹是叫小黄还是小黑吗?”

望山一脑袋的黑线,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肩膀,想了想,道:“我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算了,这件事放放再说,你不是要解气吗?说吧,想怎么出气,爷都陪你!”

“啧啧……你说过那么多话,只有这一句最得我心。”结罗迅速兴致高昂,探出头看了看,问:“有没有地图?知不知道,楙月谷县令把兵器和火药都放在哪了?”

从衣襟里掏出地图递给他,望山心思一动,“怎么,你想要再回去?”

快速看了遍地图,手指点在某处,结罗眸子咻的一亮,“如果你的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他们应该来不及赶去灭火吧?”

望山伸手扯住他脑后的发丝,在他耳边笑:“好,爷这就带你去杀人放火,驾!”

突然窜起来的追日猛然往前冲,结罗身子一歪,便倒在望山胸前,又被他牢牢挟制住。

正欲挣脱,转念一想:罢了,暂且让他得意一会儿吧,账先记着!

谷内大部分兵卒都调遣到了城外,打埋伏去了。还不知道射月谷已被袭击的望山与结罗,此时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刻就找到了放置弓弩戈戟、火石硫硝的仓库。

手下留情,打昏了几个小喽啰,两人倒出一罐火药,往四周洒上一圈。

“这么些兵器,若留着,也能派上不小用场吧?”望山拿起打火石,看着眼前的军用物资,心里快速算盘着,计算起价钱。

结罗瞪了他一眼,“得了,别心疼你那几车金银,有钱还怕没有兵器,再说了,你现在不可能从明面上将这些东西收入囊中,又不是要起兵造反?烧了多干净,免得你看得到吃不到,给自己徒增烦闷。”

说完便接过打火石,打出了火花,往地上一扔。

映着火光,望山盯着结罗的侧脸,心有所虑,思虑不清,久久没能回神。

转眼又勾起嘴角,搂起结罗飞跃上马,痞笑道:“看得到吃不到的……眼下确有一样。结罗,猜猜是什么?”

本想借着他直呼自己名姓之事计较一番,但听到他在脑后说出这话来,结罗的气焰就像是被戳破的牛皮囊一般,噗噗的灭了。

他假装没听见,一直没有接话。

望山倒是卯上了劲,“猜啊……你不猜我可就说了啊……”

抬手掐了他一把,结罗冷兮兮笑:“不要磨蹭,快点赶路!”

望山心底闷笑。

追日今夜异常兴奋,马不停蹄地跑了半宿,当射月谷出现在他们眼帘里时,正赶上旭日东升,谷内云山雾绕,谷外树影飘摇。

抬眼望去,小山重叠,满眼柔情风物。

忍不住流连起四周的景色,便驱策着追日慢慢小跑。紧了紧臂弯,低头一瞧,却见结罗半阖着眼,脑袋摇摇晃晃,已是昏昏欲睡。

“结罗,就快到了……回去再睡……”望山在他肚子上轻轻拍了拍。

仰起脸打了个哈欠,结罗靠在望山怀中舒服得紧,既软又暖,睡意也还未散,也就没有觉察此刻两人之间的姿势是何等暧昧,反而不知觉动了动脖子,把头倒在了望山肩头。

望山噙着笑,将手臂围成的圈,缩得更小了些。

“我数日未见着睿儿了……他没有跟你闹吗?”结罗揉着眼问,心底还是万分牵挂乖巧的儿子,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也不知为何,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相信望山对睿儿的周全照顾是发自真心的。

这语气听起来,像极了离家的丈夫常年出门在外,一回到家中,便对妻子询问孩子的近况。温柔的语调,被他悠悠扬扬说出口,如捻成德棉线般,纤细冗长。

“你不在……我每晚都抱着他睡。”望山缓慢地答着,有些格外贪恋……此情此景。

眼前收起了防备,从里到外都温顺起来的结罗,没了尖嘴利牙,没了锋锐铁爪,怎么看都顺眼,怎么瞧都欢喜。

心里惶惶然,就这般,被他打通了一条隧道。

直达心底,一阵阵和煦晨风贯穿而来,撩人心弦。

弦动,动得人……振聋发聩。

“这可不行,再让你养着,不被宠坏了才怪……”一提到睿儿,精神气瞬间补足,结罗一正色,立刻支起身来,呐呐道:“我不会再睡着了。”

望山略有些失望地摇头,“我倒是,希望你能多睡会……结罗……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

身子一僵,结罗勉强笑出声来:“看来,我不能在离开之前……回避掉这个问题咯。”

后背一沉,身后突然压上的重量让结罗深吸了一口气。

“你究竟怕什么?怕被辜负,怕睿儿不受善待,怕前途不明,怕世人非议?结罗,别骗我说睿儿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你心思澄明到何种地步,若不是早看到看清了一些事实……你何必惶急要走。”这人滑如泥鳅,望山便只好咄咄逼人,非要逼得他说得一清二白。

“大人,我不好龙阳,不是断袖!”结罗睁眼狡辩。

望山要紧不慢地凑到他耳后,一声不吭,微微张嘴,哈了口气。

只见得结罗炸毛似的缩了脖子,一扭头,狠狠瞪上他一眼。

望山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连连叹息:瞧,明明你又在骗我!

沉默了好一阵,结罗这才言语沉郁得开口:“就算现在不走,迟早也是要走的。世上芸芸众生,总有触手可及之一份情可以选择……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是不敢,不是不行,只是我不曾生就纤云弄巧之手,飞星传恨之情。注定长久不了的,我如何要得起?”

原来……他不是不懂,而是早已想得这样多,这样深远。

望山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历来认为……情之所至,顺势生发,情缘到了便是到了,情思断了便是断了,他从来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翩翩佳公子,也从来思虑过,情深深几许,才担得起彼时这一眼倾心。

“看来,大人也未有想得透彻清楚……”结罗莞尔,“走吧,这会儿回去说不定能赶上给睿儿喂早饭呢!”

懊丧地垂下眼角,望山生起了自己的气。

明明想好了如何晓之以情,明明想好了如何死缠烂打,必定要让他心甘情愿、感心动肺,怎么就……怎么就……被他绕进了圈子里呢?

直到两人回到了射月谷,坐在了福坎准备好的一桌酒菜面前,望山还在苦苦思索,一旁紫夜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看见。

“咳咳……”结罗清了清嗓子。

他刚把睿儿从福坎夫人那儿抱过来,就看到望山在饭桌上板着一张脸,震得众人都不敢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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