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下——潘郎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怎么办？我不会老了，我的时光停了，一样没有依靠。春天，春天那么远。眼泪停不下来，怎么办？我埋下了头，车里都是我的啜泣声，还有那首歌。怎么办？

“晨宁。”车停了，商卓夫吻着我的头发：“明天就好了，一切都会好。”

明天。现在是11：29pm。

第一六七章：同类10

分钟和时针重合，暧昧的一秒，十二。商卓夫看着我，微笑：“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没有，我不后悔。颈间的动脉被穿透，不疼，热量流失，突然间，梦幻，商卓夫的手，温暖，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温暖，“嘀嗒，嘀嗒”，我数着秒针的动静，昏迷。

“唔——”我使劲儿缩到被子里：“把窗帘拉上！拉上！”阳光让我发疯。

“好了，没事了。”商卓夫扯下了被子，把我抱到怀里：“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我死了吗？”

“死了。”

“可是心脏还在跳。”我摸得到心跳，冷血的体温。

“你死过了，成了吸血鬼。”

吸血鬼，另一种意义上的人，不到脱胎换骨的境界，褪尽前尘。“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

“睡得好吗？”商卓夫笑着，亲吻。

不好，都是梦。我妈拉着我回家，她说我学坏了，她说着，就哭了，她要去找老簋，不要我了，因为我学坏了。“好累。”

“都是暂时的。”商卓夫梳理着我的长发，对待宠物般的亲昵。“疲倦，怕光，都是暂时的，过了这段儿就好了，之后你会饥饿——”

“你经历过？”我抬起头，看他金色溶血的瞳孔。

“没有。”他笃眉，沉了一刻：“我曾经让另一个人重生。”

“你喜欢TA吗？”

“喜欢？”商卓夫苦恼了：“只是一次实验。”

“我是第二次实验？”真是医生风格，无力吐槽。我伏在他的身上，真切的，心跳，两个频率。

“不是。”商卓夫捧起我的脸，扬着嘴角：“我从来不做二次实验。我喜欢你。小簋。”小簋。多久没人那么叫我了？多久了？我都相信自己是沈晨宁了。“小簋，二十九岁，妓女和牛郎的孩子，爱过一个灵魂，和一个人。克莱门特？不，沃克。戒指是他送你的，对吗？还有这个伤口——”他掰开了我的右手。“我喜欢这个十字，很有教徒气质。”

“你还知道什么？”我只能笑，分崩离析的，只有心境。

“所有的，都知道。记得吗？我说过，性格藏在基因里，回忆也一样。”商卓夫舔过我的动脉。“小簋，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叫我沈晨宁可以吗？”我抗拒，不管是名字还是亲密。

“为什么？”他稚气起来，无比英俊。

“我不喜欢。不想让别人知道。不喜欢。”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才可以叫你‘小簋’，只有我。你不能忤逆我，不能。”

我选择了顺从，没有其它选择，赖在他的怀里，求一个安稳。他拍着我的背，温柔，腻在这样的温柔里，睡着，这次，不再做梦了。

“饿了吗？”商卓夫打开类似行李的冷藏箱，把里面的血袋移进冰箱。“应该饿了。”我弓着腰缩在沙发里，胃疼，饿的，吃光了橱柜里的泡面还是饥饿。男人拆在一包血，插上吸管递给我：“恭喜你，厌食症好了。”

病症脱离了身体，却依赖血液，不值得恭喜。“我可以不喝血吗？”我抱着鼓鼓的血袋，矛盾。

“可以，不过你会非常虚弱，类似于肌无力。可是，你会喝的，没有一个吸血鬼可以抗拒饥饿。”商卓夫悠然，看戏的架势。

我是吸血鬼，我要喝血，没什么好挣扎的，食物而已。腥咸的血在口里漫开，美味，吸血鬼的坚持，是饥饿而定。“还有吗？”我舔掉了嘴角的鲜红。

“在冰箱里，自己拿。”商卓夫杵灭了烟，拉开了窗帘，黑夜。“再过几天你应该就可以站在阳光下了。”

“我讨厌阳光。”讨厌。喜欢血。即刻讨厌并喜欢。

“只是你的心理作用。”商卓夫转头，牵过我，掠夺了我口里的食物。“我说吧，处女的血才好喝。”

“尝不出来。”我看着他的颈项，迷恋。“我想喝你的血。”

“你喝过了。”

“喝过了？”我没有如此的记忆。

“你身体里都是我的血。”商卓夫解开了我的睡衣扣子，吟笑。“你的身体也该属于我。”

“是吗？”我松开了他的皮带，不介意占有。他的吻，他的怀抱，熟稔，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是他的，所有的，都是他的。

“小簋。”他咬着我的耳朵。“我喜欢你。”他喜欢我，血液，身体，灵魂是次要的，只配合高潮。被贯穿的时候，他咬破了我的动脉，两重快感。“我喜欢你。”

我努力记住这句话，努力，才能心甘情愿。这一刻，开始期盼日出。

第一六八章：同类11

醒来，我适应了阳光。商卓夫摸着我的头发，嘲笑：“你太弱了。”太弱了，没撑过第二次爱抚。

我不在意虚弱，看着及踝的头发，被自己吓到了：“明明才到腰的。”

“吸血鬼的新陈代谢很快，尤其是新生的吸血鬼。”商卓夫捧着我的脸，微笑：“你啊，总是和我心意，虽然老了点儿。”

二十九岁的我，作为吸血鬼，老了点儿，永远没有三十岁了。老，总是相对而言的。我不听他的评鉴，认真剪指甲，长得卷曲的指甲，是新陈代谢急速的表现之一。我束起长发，拿剪刀比划着。“或者剪成短发？”犹豫不定。

商卓夫含着烟，走近了我，笑着，随手一拂，多余的发丝断了，还是齐腰。“我比较喜欢这个长度。”

“刚才是魔法吗？”我手里的剪刀没了用武之地。

“你觉得是，就是吧。”商卓夫不解释奇妙之处，任由奇妙发酵。“准备一下，跟我回家。”

“回家？”

“是的。新生儿必须接受受洗。”

好吧，我是新生的，理应接受。而“家”的概念模糊。

我们窄楼餐厅享受了正统又无聊的英式下午茶，喝血以后，我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例如皇冠水果塔。商卓夫只享受氛围，佐了我的吃相，喝红酒。“我们什么时候走？坐飞机？”我下意识的排斥飞行。

“不坐飞机。今晚就走。”商卓夫倾身过来，舔掉了我嘴角的奶油。“真是个孩子。”

“你跟‘孩子’做爱。”我调侃着，也自我调侃。

“我跟我的孩子做爱。”商卓夫低语，迷人：“乱伦更有乐趣。”

羞耻心的下限，一再被突破，我总是滞后的那个，不计较缺失，等着天黑。回家。

医院，安静得禁欲。商卓夫拉着我穿过了住院部，进到花园后面的办公楼。“不是回家吗？”我有点儿冷，办公楼修得像教堂。

“对啊，回家。”商卓夫笑着，把我推进老旧的电梯，按下三楼，电梯缓慢的启动，感受得到钢绳被拉伸的痛苦。

“会有鬼吗？”这个地方，适合有鬼。

“吸血鬼比鬼恐怖。”商卓夫耸了耸肩，表示遗憾。他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绅士般的躬身：“请。”

请。一间空旷的办公室，一副巨型油画，显得立在中间的办公桌渺小而孤独。“这就算回家？”我饶有意味的研究起空旷的主体。

“嗯，知道《黑夜传说》吗？”

“是什么？小说？”

“电影。”商卓夫抿唇，笑得无奈，原谅我的无知。“里面有个情节——穿过一副画便到达另一个世界。我从中得到灵感——”

“你的意思是让我穿过这幅画？”我开始担心我的脑袋，如果没有穿过怎么办？头撞墙应该很痛吧——

商卓夫拉个响指，巨大的风景油画开始流动，3D效果。“好了，现在你可以穿过去了。”他说着，走进了画，消失。

我没有其它的选择，跟着消失。

画里的世界，一片黑暗，远山峭壁上的古堡，隐隐的灯火。“我们要去那儿吗？”我不确定，盘算起穿过森林的时间。

“对。”商卓夫抱起了我，跃入空中，我被阴影覆盖了，阴影，巨大而宽阔的翅膀，黑色羽毛。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没有做梦。“你的翅膀？”

“嗯。你喜欢吗？”

“我以为吸血鬼都是蝙蝠，会变成蝙蝠——”

“我也可以变成蝙蝠。可是变成蝙蝠就拖不动你了。”

“又一个魔法？”我凌乱了，这个不合常理的世界。

“我说了，你要觉得是，那就是。”

“我也会有翅膀吗？也可以变成蝙蝠？”

“那要看你的悟性。”

“我很蠢的。”

“所以你必须呆在我身边。”商卓夫亲了亲我的额头，喜欢我这颗愚蠢又漂亮的脑袋。

我没有异议，专注飞翔，摒弃了对飞行的种种不适。某个男人跟我一起，不放开我。

第一六九章：同类12

突然间，古堡传出钟声，震耳欲聋，我埋在商卓夫的怀里，不知所措：“为什么要鸣钟？”

“因为我回来了。”商卓夫隐了翅膀，揽住我的腰，站在大门前。

古铜的大门颤巍巍的打开，两列仪队，为首的老人俯下身说着什么，商卓夫略一点头，拉着我往里走。“看看你的新家。”

“我的？”空旷的大厅里，都是我的回声，无穷无尽的质疑。

某个女人飘然而至，妖艳华丽，轻浮的拉起裙摆朝商卓夫勾引的一笑，说起我不懂的语言。商卓夫抿唇：“好了，说中文，他听不懂。”

女人展开蕾丝扇，遮住表情，审视了我一响：“您好。”

“您好。”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她给了我一个热吻。

“格蕾丝，下次用无痕口红。”商卓夫抬起我的脸，擦了我嘴角的唇印。

“是的，大人。”叫格蕾丝的女人娟笑着挽住商卓夫。“您是怎么回来的？没通知基维去接您？”

“飞回来的。”

“哦？那可真粗鲁！”格蕾丝扶额，假装伤神。

“让您见笑了。”商卓夫不以为然。

“维拉小姐找您，我帮你看顾他，可好？”格蕾丝挽起笑意，满意商卓夫的风度。

“别看到床上就行了。”商卓夫送我一吻，化作烟雾，离去。

“吸血鬼是魔法师吗？”我从来不知道商卓夫有这么多把戏。

“啊？魔法师？美人儿，你太小瞧商隐大人了——”

“商隐？你是说商卓夫吗？”

“是的。”格蕾丝挑起眉眼儿：“我以为你该叫他‘父亲’。”

“父亲？”

“是他让你变成吸血鬼的。”

“所以我就该叫他‘父亲’？”

“没错！”

“我比较喜欢叫他‘商卓夫’。”我只习惯一个名字，对谁都如此。

“哎，随便你吧，反正你是他的孩子。”格蕾丝并不认真，拉着我在城堡里转悠了一圈儿：“就这样了，都找得到吧？”

“呃，完全找不到。”我对方向没概念。

“算了，管家会给你配奴仆的。我们出去玩！”格蕾丝拉起我，兴冲冲的喊着：“基维？基维！”

“但凭吩咐。”刚才相迎的老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跟——”格蕾丝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晨宁。”

“我跟沈晨宁要出去玩，麻烦你帮我准备一辆车。”

“要司机吗？”

“不，我自己开，嗯，准备一辆跑车吧。”格蕾丝笑眯眯的拉起我：“我们去城里玩！”

“城里？”

“对！城里！这儿实在太无聊了！不适合我们这些年轻人！”格蕾丝接过基维递上的钥匙：“你不晕车吧？”

“不晕——”我不仅凌乱还被闪瞎狗眼：“呃，你们也有布加迪？”

“这车帅吧！我改了引擎，25秒可以提速到每小时100公里！”格蕾丝打开音箱，《WE ARE THE CHAMPION》！

“呃，连Queen也是你们的？”虽然我不懂英文，可这首歌，在咨询室被护士小姐循环过N遍。

“不，是你们的，是人类的。连这车，都是！”格蕾丝发动了车子，牵扯心脏的轰鸣声。“我从人类世界运过来的，不错吧！”

怎么说呢，人类已经无法阻止吸血鬼了。

第一七零章：同类13

“哇呕，半小时进城，比我预想的要快！”格蕾丝很高兴。我只剩下半口气爬下车呕吐，逆流的胃液灼烧了食管，喉咙着火似地疼。“你没关系吧？我是稍微快了点儿——”

“香蕉你个芭拉！稍微！你丫可以去F1了！”我坐在路边，对布加迪没了好感。

“我认真考虑过参加F1，不过商隐大人不同意我砸钱搞车队。”格蕾丝郁郁了，从手包里摸出一包七星。“你要吗？”

我接过了烟，就了她的火。“这个也是人类的？”

“毫无疑问。”格蕾丝吐了个完满的烟圈儿，笑得翩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人类世界运来的，当然，我们也学会了供电，架设网络什么的。你知道，吸血鬼也得进步，不能老是依靠自身的优势，那样非常无聊。”

“自身的优势？”

“就是你所谓的魔法，我们比人类优越，理所应当的变得懒惰，成天就是做爱吸血，太无聊了！于是我们向你们学习——”

“不是你们，是他们，我是你的同类。”

“同类？你还没经过受洗，算不上真正的吸血鬼。”格蕾丝拉起我，擦身而过的，都是吸血鬼。“瞧，这里是不是跟人类世界一样？除了永恒的黑夜。”

璀璨的都市，匆忙的人群，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不一样。我开始考虑变成吸血鬼的好处，好处之一就是，我没有厌食症了，再有呢？和一个男人做爱，不担心体温。

“我们上班，休息，也娱乐，偶尔去人类世界度假，非常快乐。我们依靠科技，不轻易使用法术，像商隐大人那样飞回来，简直粗鲁之极！”格蕾丝拉我进了一家酒吧，朝酒保打了个响指，吐露我不懂的语言。片刻后，两杯酒摆到眼前。“试试吧，苦艾酒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