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没商量 上——画龙点睛踢

路小树一听，倏地从板凳上跳起来，哆哆嗦嗦退到墙角，可怜巴巴的说道：“署长，可不可以不要用……形容词……！”说着胃上又一阵痉挛。

啊……更严重了……心中哀嚎不已的路小树稍微抬头就瞥见了他们署长嘴角边那一闪而逝的贼笑。哎……都说女上司难缠了，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女上司更加难缠……鲁姐这摆明了是在报自己吓跑了她家远房侄女这个相亲对象的仇嘛！

“你看看昨天回去有没有休息好是吧？我就说嘛，二十六七的人了，身边没有个女人怎么行？鲁姐再给你介绍一个？”

路小树一听这三个问句分明都是不用回答的反问来的……胃上痉挛伴着一丝凄苦气息让路小树暂时忘记了要给署长大人点头哈腰。

“哎呀……你老想什么白花花的人脑子今天中午可就没的吃了，我们可点了豆花这样菜啊！……”

路小树头里那美味的豆花豆腐脑画面和案发现场画面不断重合，这刺激……忒大了。当下路警官就夺路而逃奔向院儿北角厕所去了……

署长鲁姐眉梢一挑，拍拍双手，道：“臭小子，居然敢看不上我家好侄女！”一回头见到办公室里个个同志埋头做事，别提有多认真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已经是没有吃饭的下午两点左右。

胖子推开青龙警署那扇朱红色雕龙画凤的厚重大门，推着着哗哗响的自行车往院里去。青龙警署本来是座相当富丽的古建筑，这一年来那些藤啊枝啊没人搭理，自然欢快的长上了房顶房墙，从外面看进来被一片枝叶笼着，不费点眼神压根就看不见门、窗户在哪儿？

这房子是悬壶斋徐老爷子当年捐给青龙警署的。镇长大人瞧着青龙警署实在有些破旧，装疯卖傻在镇上商业区几十家药研机构化缘把钱凑好，找了市上规划设计院的小年轻做好光鲜鲜的设计图，正准备大兴土木的时候，一翻备案才知道当年警署搬迁后竟然没有和徐老爷子完善捐赠手续，这房子小四十年过去了户头还在徐老爷子那里。也不知道这‘三巨头’之一的徐老爷子哪里看到了镇长钦批的设计图，俩字儿就把这计划给搁浅了——俗气。之后倒是徐老爷子叫人把旧房子给打理了一番，人都走了大家伙才知道，好家伙都是省里的古建专家来着，一番评估倒把青龙警署给弄成文物保护单位了。镇长大人那闪闪发光的警署大楼就此没有了出头之日。

“哟~胖老板你可来啦！”大刘嘴快声大，他一嚎，刚刚的奋发气氛全被消散了，个个都跳出来争着端盘子、分碗、散筷子。

刚缓过劲来的路小树已经没什么力气和他们硬拼了。眼见着吃不着，他心里那个急啊！一抬手就拉住面前的人，无比凄惨的喊道：“我要饭……”

胖子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正被人用力往后拉拽，一回头见着那张皱巴巴的脸，再想起想起前两天那个挺意气风发的和苏少爷拌嘴的模样，怎么都不觉得是同一个人来着。

“你要……饭？”瞧他形容枯槁，胖子连忙拉住他往后面椅子上带。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路小树连忙点头，：“快快快……要不都被吃光了……”

胖老板儿见他这一副饥民模样，恍惚间这不是青龙警署是纳粹集中营吧！怎么能饿个成这样子？

“你多久没吃饭了？”赶紧的抄上碗，给路小树填坑似的装上白米饭，还使劲摁了两下。

“三顿……”路小树嘟着个嘴，说的万分委屈，本来三顿不吃是不会这么狼狈的，可还带着胃痉挛和被坏人恶心什么的……能够立在这儿都实属不易了。

自己给自己找了安慰，路小树那眼圈都红了，恰好胖老板儿递上饭来，他一动情连手带碗给捧在手心里，叭叭叭几口亲了上去。这一亲，不可避免就糟蹋了胖老板儿那双操刀持铲的小巧手，激的胖老板儿心里一阵鸡皮疙瘩，被蛇咬似的抽回手，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有病啊……”

肇事人压根就没有把受害人的心声听进耳朵里，一门心思都放在怎么把白米饭放进嘴巴里了。

鲁姐一看这情形，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路小树，上次相亲也是，人家姑娘给他端碗汤一嘴就亲上去了，这又来……？这次还是个男人的手，这小子不会有什么怪癖吧？例如恋尸癖那样的，恋手？……见人手就亲！署长大人眼神一暗，这家伙怎么混进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的！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素手一指，声音百媚千娇，“树儿啊，你看姐这儿的豆花多像昨晚现场那脑子呀！”

路小树胃上一激灵，立马的又奔了出去。

见肇事人一路飞奔而去，署长领头慰问受害人，“胖老板儿，没吓着您吧？”

胖子被吓得够呛，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这人他……”

“我们这路警官啊，人挺好的，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好使……您大人大量？”

“就是就是……这也不是头一次了……”

“您那手啊……都不是第一个被糟践的了……还有黄花大闺女的手呢……”

“哎……不过话说回来……这豆花还挺像昨儿那现场的呀……”

“……”胖子眼睁睁看着警官们边吃饭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案发现场上，自家的喉咙有点紧涩，他们……真不觉得那个什么吗？

第三回

胖子的小饭馆儿关门也就九、十点钟的样子。做中餐的不像火锅店什么的还能等着二摊客，今晚要不是杜家的小伙子们在这儿吃吃喝喝个没有完，他早就关门了。早年来青龙刚开生意的时候，马奶奶给他打过招呼，若是杜家的人在你这儿吃饭，收钱时软着点，分量上宽着点，总归是有好处的。

一来二去大半年，胖子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杜家是百年老字号的帮会，发财老早就发到海外港澳台去了，只是根本还是在这里，算是总部所在。这镇子上的人对杜家多是敬畏，少有惧怕的，说起来，咱马奶奶不也说过嘛，‘建设和谐小康社会杰出贡献城镇’这奖咱们能得，老杜家得算上一份功劳，说的‘三巨头’的第三位杜老爷子是眼角眉梢都带喜啊！

小黔今天早走了一步，难得这闷葫芦说是自己有事儿先走了。胖老板最善解人意还不答应。自己一切收拾停当，换了衣服就出了小院。

胖子其实挺有衣裳架子，这换了衣裳是死也看不出人就一个体小老板的模样。这不，米色纯棉体恤背上书着‘人心不古’、牛仔裤没有破洞、方形粗框黑眼镜这么一捯饬，怎么看都是一个居家好男人啊！

慢悠悠走出那二十米的小巷子，刚抬脚左拐进超市呢，面前就急刹一辆车来，还没等胖子回过神儿，这车又呜呜呜的往里面冲了。

就这几秒钟，胖子是看清楚了的，那不是今天‘非礼’他小手的‘吃神’么？那么凶恶的眼神，追逃犯啊？

不会啊，这巷子里头好像就他家铺子而已……这家伙不会是来找吃的吧？

想到这儿胖子就十拿九稳了。赶紧的往里面走，才跑过半儿，就听见一声惨嚎，“关门啦！啊……”作为一个良心未泯的厨子，胖子脚步加快了。

小饭馆儿又重新拉开了灯，摆上了桌子。嗤嗤啦啦一阵儿响，某个饿的快要往生的人总算缓了过来。

胖子解了围圈往院子中间的小木桌走去，路小树路警官正吃的惨烈。一筷子下去葱姜蒜带花椒全在也不挑一下直接往嘴里送，满满的白米饭一碗，三五口就下去了。

“你今天中午也没有吃成？”胖子满带同情的，那一票警察同志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啊！在他们那么热烈的讨论行为中能吃下饭是不可能的吧！

嘴里填满了饭的某人只能点头，胖子瞅见了他眼里那丝委屈，心里倒也真的生出这孩子真可怜的想法来。看他吃的挺满足，胖子心里像少了什么似的，想了一会，掏出烟来，点上。还没有抽上两口呢，一只手扒上来，抢了他手里的烟头，往桌子上一摁，哧……就没了。

胖子琢磨着这小子马奶奶附体了，却见那死吃烂涨青年嘴角带着白花花的米饭说：“吸烟有害健康！”

胖子一下子就笑出声儿来，趴到了桌沿儿上，嘴里不住的说：“自己舀饭，木蒸桶里还有！”说完就听见某人两只小脚吧嗒吧嗒在地上小跑步，再隔会儿就听见木勺刮着木蒸桶那种闷闷的声响儿，看来是米饭已经见底儿，正在刮整个饭桶呢！

“这家伙真能把人吃穷啊！”胖子嘴里不积德的就说了出来。

路某人饭饱以后总算有了精神，对着人家胖老板笑的花枝乱颤。看的胖子心里老大不舒服了，直接问道：“路警官，您要是没带钱就直说不成么，非要笑得我胆战心惊啊？”

“诶？有，有的。”路小树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个很憨厚的孩子，所以呢，鲁姐才会舍得把自己的大侄女儿介绍给他啊！听着胖子这么一说，赶紧的在自己身上口袋里倒腾，不一会儿就搜出皱巴巴的几张钱来，撅着嘴一凑，哎……还没有够二十……二级警司路小树同志又傻了。

胖子看着他手忙脚乱一阵，想笑的紧，见他傻了的样子，实在就忍不住了。

对面路小树被胖子这么一笑更尴尬了。立马收拾碗筷端进屋里，只听得哗哗啦啦一阵儿响，路警官衣服腰前湿了一大片，乐呵呵的就走了出来。

“我把碗洗了，我再送你回去！”路警官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的胖老板，“我明天给你钱成么？”

那有什么不成的，不给都成了。胖子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可他就是不说出口来，就是一脸笑意的盯着人家路警官，直盯的人家路警官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似地，赶紧的鞍前马后伺候着胖老板上了‘警局面的’。

胖老板找着了免费车，方才想起来正经的。刚才路小树一吃完就对着自己笑，分明是有别的话说，却被自己一句话给岔开了，这回儿走在路上，他又想起来了。

“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给我说来着？”

路小树手上加了档，回神想了想，说：“我想跟你说的是，你手艺真好，我喜欢你做的菜的，哦，还有，那回我真不是故意找茬的……我就是嘴上那么一说，谁知道那个洛子就……”

“我知道啊！你还介意这件事情？”胖子对于路小树表真情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那么多天以前的事情他还在介意。他不提，胖子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小伙子心里还记着这件事情……莫不是他王胖子当时有点过火了……“那个，不会是我让你误会什么了吧？”

“啊？”警察路同志没有听懂。

“行了，你别介意了，咱么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好了，到了。”胖子赶忙的打总结，红番茄超市，他要买些东西再回去。

“这不是超市吗？我是说送你回家！”路小树怎么觉得胖子老板没明白他的意思，踩了刹车也不解门锁，直愣愣的给人家说道。

“我家就对面，彩舍，看见啦！”胖子往对面公寓一指，“你是送到家门口啦！走了吧！饭钱也不用给了，都是些剩下的菜炒给你将就吃的，再收钱就不好意思了。让我下去吧？”

“诶！”憨实的路小树再现，开了车门，笑呵呵的，“我明儿还来你那儿吃饭！”

“行啊！不过明天就算你送我回家，也不免费了。”胖子手里摸着烟，心里正痒着，这路小树可真能折腾，走吧走吧！

“那是当然的！”路小树又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的点火轰油门，呜的消失在桥头上。等到他尾灯的霓虹在夜色里散了，胖子赶紧的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狠狠地吸上一口，才觉得心里畅快了。见鬼了，怎么路小树一说，他抽起烟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青龙警署历来就没有什么神勇的破案记录。署长鲁姐觉得这么案子太大了，直接的就往上面打报告，什么人手不足、经验不足的理由一大堆，为了编撰这些理由可是全警署上下都动了脑子的，连管户籍的薇薇都没有撒手不管。

老杨在鲁姐把报告打到上面的时候还奉命打了一通给杜家，直截了当的就问开了，顺便还和接电话的李管家讨论了一下最近你们家熙俊都吃的什么牌子的狗粮啊我们家美珠胃口不好啊看来得换牌子了诸如此类的问题，然后才端着大号搪瓷杯子往署长室走去报告这事儿它跟道上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一切就发生在路小树的面前，可今天路小树老不在状态了。大刘从这孩子面前过了三趟了，三趟都发出了啧啧的感叹声儿，愣是没瞧出这孩子这没魂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儿。

署长大人在署长办公室和几位老同志好好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定下了方针。踱到大办公室来正要安排安排，也眼尖的看见了路小树同志不对劲儿。和大刘同志一拍即合，立刻的就忘记了这杀人要犯在逃的事情，合起来琢磨咱们路小树不在状态的原因了。

合计来，合计去，还不如架起来问得好。一拨人围到路小树桌子前边，抓手臂的抓手臂，抬下巴的抬下巴，整个小家碧玉被纨绔子弟调戏的造型，鲁姐才开了问：“路小树，昨天晚上又在讨论为什么宅男爱百合腐女爱耽美了是不是？今天这么没精神？”

还没等路小树回过神来，户籍薇薇先开了口：“署长，你家闺女的研究课题你老挂在嘴边做什么的呀！别毒害青少年了！”

“一边儿去，不知道是谁倒腾了那么多纯爱漫画什么的毒害全署的同志呢！你一个户籍警察，干嘛没事儿查人家漫画店啊！搞得马奶奶拉着我说了好几次了，别妨碍镇上的精神文明建设，就那几个书店开着，还被你们查的民不聊生，真要让我们偌大一个青龙一间书店都看不着啊？啊！薇薇，以后不许为了看漫画不花钱，打着审查的名义抱人家的漫画，这是原则问题，是建设和谐城镇的问题，是全镇精神文明建设的问题，明白了吗？话说回来，路小树，你这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了？”

“啊？”路小树从自己的世界一回神，呼啦啦面前全是同志们关切的脸，一下子不适应，往椅子深处瑟缩了一下，“怎、怎、怎么啦？”

“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开工作会呢，一个字儿没有听进去吧？五迷三道什么呢？说！”实在的，作为全青龙镇排名首位的御姐，青龙署长鲁姐除了徐老板娘还能风韵犹存，再就是一张口那嗓音，正宗的啊绝对御姐！最后加上制服、陀枪、车技一流，迷死镇上那票小宅男都是轻的。

在路小树面前，署长鲁姐只要这么一开口，他马上条件反射的就开始竹筒倒豆子。“没，我没想什么……我就是琢磨不明白，你说胖老板又不胖，干嘛你们都一个劲儿的叫他胖子胖子？……我真没想明白？”路小树声音是越来越低……

“啊……这是个问题啊！胖老板的确不胖啊？”大刘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