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允之一面挥退李放,一面在榻前坐下。见云修儒平静下来,这才道:“这衣服是你当日给他的吗?”云修儒断断续续的,将那日之事简略一说。魏允之沉吟道:“这人也奇了,几次三番都在关键时候,出手相救。前一次倒罢了,毕竟是我们贴了榜文。这一次……他是如何得知的?”骆缇有些支持不住了,高智远同金生忙扶他坐下。骆缇想了半日方道:“莫非是位仙家?”魏允之回头笑道:“我看你委实病糊涂了,还‘仙家’了。”骆缇也觉好笑,忽又想起那张字条儿,叹口气道:“也不知那上面的字,是否出自云娃之手?”云修儒哆嗦着,将手里的那张字条打开,当那灵动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时,口里叫了声“云娃”,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魏允之赶紧的,抓住机会劝道:“我不会说宽慰的话。只一句,你听便听,不听,那就是你的命。要死要活凭你去,我绝不多言。”说着,微微俯下身子,望着云修儒的眼睛道:“我们这些外人,都盼着你们父女团圆,难道你就不想吗?照那人所说,待得云娃十六岁时,便将她送还。只多还有八年,八年你都不能等?令爱那时已长大成人。有其父必有其女,不知是怎生的倾国倾城了?你真的不想见见?这会子只顾往那牛角尖里钻,好,便遂了你的意。令爱回来怎么办?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去靠谁?哎,我劝你休要指望松风。你若真有什么闪失,松风必不独活于世。你死了,还饶进去一个不说,又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无依无靠,值得吗?好了,我言尽于此,好好想想吧。”说罢,立起身来。骆缇也在高智远,金生的搀扶下来至榻前,半认真半玩笑的道:“修儒可还记得,我当日便说过,那小妮子的嫁妆由我全包了。到时候你切莫和我抢。”魏允之转身笑道:“果有此事?既如此,我替你记着,到时莫要心痛才好。”二人又劝了几句,这才出来。
廉松风在外头急得了不得,见他们出来,一把抓了魏允之的手,急问里面的状况。魏允之见他眉宇间难掩惊慌之色,忙将他拉到一边安慰两句,这才说与他知道。骆缇道:“我看他的意思,怕有些开窍了。他如今最想见的人是你,最羞于见的人也是你。松风啊,你就多多体谅他吧。唉,他受的苦太多了。”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悄悄的瞄了魏允之一眼。魏允之正拿眼瞧他,听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呢。我们魏家对不住他啊。”骆缇吓得急急的跪了下去,魏允之拽他起来道:“你这人,敢说又不敢当,我就见不得这个。”脸上又显出悔恨之色道:“若不是我同陛下一时心软,他岂能受辱?百里安平这个禽兽,一剑结果他实在是太便宜了。”二人临走之时,再三的叮嘱廉松风,无论云修儒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与之计较,要多多忍耐。廉松风目送他们远去了,这才犹豫着掀起帘子走进去。
云修儒还在拿着那张纸条儿,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笔记是否她所写?”柳春来侧头一看,笑道:“看这语气,定是姑娘亲笔所书无疑。还记得前些年,小的带着姑娘一块儿淘气,都不曾好好的读书练字。转眼间,姑娘这字竟写得这般好了。莫不是,要做个女学士吗?”正说着,抬头看见廉松风进来,叫了声“廉爷”。云修儒神色一僵,忙闭了双眼,掉过头去。柳春来走到廉松风跟前,向他使个眼色,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望着那人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廉松风的心,仿佛也被他揪起来了。轻轻坐在榻旁,用温暖的手掌,将他的手包裹起来 。那安详宁静的气息透过手掌,一点一滴的传递过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只知道,这样的伤痛,不是靠几句话便可以抚平的。于是,他便静静的陪坐在他身旁,静静的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羽睫轻颤,泪水蜿蜒而下,直到自己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如此四五日下来,二人独处皆是这般情形。柳春来委实不住了,偷偷的看了一回,被汲庆祥强行拖到一边开导,说是“此处无声胜有声。”柳春来上下打量他几眼,玩笑道:“哥哥真是好才情。看来平日,哥哥对风月之……”汲庆祥一下子涨红了脸,急急的将他打住道:“什么‘风月’不‘风月’的,你我都是没本钱的货,还谈的什么风月?”不期抬头一看,见高智远在不远处,抱着膀子朝他们微笑,越发的脸红了,只得作了个揖,叫了声“二爷”。柳春来知他油嘴贫舌的,匆匆行了礼便要走。高智远笑道:“你们兄弟俩,在说什么体己话了?”柳春来也红了脸,咬了下嘴唇道:“二爷怎的越发,没有做长辈的样子了?”说罢,扭头便走。高智远见汲庆祥,对着自己摇头眨眼的样子,大恨其不争气,在他头上敲了几下道:“没出息的东西,就惯着他吧,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汲庆祥拖了他的手臂,边走边道:“二爷给小的指点一下拳法吧?”高智远乜斜着眼道:“你少顾左右而言他。老实说,你们什么时候看上的?”汲庆祥一个劲儿得让他小声些,推着他渐渐走远了。
这几日,云修儒的情绪逐渐平稳。喂饭喂药都不曾拒绝,似乎是想开了些。只有一样,还是不肯面对廉松风。不敢睁眼看他,亦不与他说话。到后来,竟不许柳春来放他进来。魏允之同骆缇大冬天的,嘴都说出泡来了,云修儒只是一言不发的躺着。魏允之也是真急了,豁然起身,指着他的脸道:“想不到,你这般温柔之人,狠起心来比钢铁还硬!这都连着下了两三天的雪了,你当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日日在你帐外守候,他要是冻出个好歹来,你哭都找不着地儿,你就逼死他吧!”叫嚷完了,提起脚便走。在门口停下道:“幸好,老子不曾娶你!”话音方落,只见云修儒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连饭带药全吐了出来,依稀还夹杂着红色的液体。
廉松风在外头,听见柳春来的惊叫声,一头撞将进来,跪在魏允之跟前道:“王爷莫再逼他了。”说罢,叩下头去。魏允之又是后悔,又是憋屈,双手将他提起来道:“好好好,算老子多管闲事儿,告辞!”说罢,赌气拂袖而去。骆缇叫了声“王爷”,急忙撵出去相劝。
廉松风拿着手巾,要与云修儒擦脸,却被他阖着眼,侧头避开。他勉强笑了笑,将手巾递给了柳春来。俯身为他掖好被角,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不去。柳春来分明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动。半响,廉松风才颤声道:“你放心,以后没人……”话只说到一半,便噎住了。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以后不会再有人逼你了。”回头,又嘱咐了柳春来几句,这才一步一步的,往帐外走去。
柳春来忍不住哭起来,抽噎道:“小的这些年,从未见廉爷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为了爷,几次三番的伤心落泪。爷,你的心太狠了。”云修儒微微睁开眼,脸上神情即凄凉,又无奈。他弱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小孩子家,哪里懂得?我的名声本就不好,如今越发的不堪了。我若还与他相处,他那一世的英名,岂不要毁在我的手里?”柳春来抹着眼泪道:“这并非公公之过呀?再说,这里是边关,离京城千山万水的。只要王爷下令,谁敢乱嚼舌头?”云修儒只觉嘴里一阵发苦,摇头道:“纸里包不住火。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的。他们不会在乎前因如何,只会看重后果。笑我,辱我,我都能忍。只是不能看他,为我受这些闲气。不能看他在人前抬不起头。他如今是可怜我。时间一长,那些难听的话会让他嫌弃我。我……我不屑别人的怜悯,更怕他日后变心。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放手吧。”说到最后,竟是泪如泉涌,不能自抑。柳春来道:“据小的看来,廉爷不是那起负心之人,爷太多虑了。”说着,拿了手巾与他拭泪,一面继续道:“自从小的服侍爷以来,没见你有一天的舒心日子。好容易熬出了头儿,遇到可心之人,怎能轻易放手了?像廉爷那样的人,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爷在想想吧。”云修儒内心又何尝舍得?可每每看见廉松风,便觉自行惭秽。心里的那个结,那道关始终打不开,过不去。他疲惫的阖上眼,似乎已经睡去。柳春来不忍再呱噪与他,只得静静的守在他身边。
一连数日都未见廉松风的身影,柳春来心慌起来。直到高智远过来探望才知道,廉松风受了风寒,加上忧心过重,又耽搁了几日,高烧不退已有两日了。据高智远说,廉松风糊涂的时候多,明白的时候少。糊涂时便叫着“守真守真”。明白的时候,便只管发呆。怎么些年,难得见他生如此重病。高智远见云修儒已有些动容,紧跟着劝道:“我那师兄是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他如今将这颗心全都交付与你,再让他收回,几乎便是要他的命。哥哥,小弟尽知你的心思。我师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敬你爱你的。倘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你还真是白认得他了。哥哥别只顾着自己的心思,而罔顾了他人的感受。我师兄这几日水米不进,心心念念的只有哥哥。哥哥若还忍得下心与他分手,小弟便再也无话可讲了。”
云修儒以为自己的心够硬,够狠。却不料,一听那人病势严重,整个人几乎快崩溃了。在榻上挣扎着,一定要去看他。高智远被逼得实在无法,只得叫了几名士卒,将云修儒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人带榻抬了过去。
才几日未见,廉松风便憔悴了许多,高烧的红晕依旧不曾褪去。当两张榻并在一起时,他的眼珠慢慢转了转。待看到云修儒后,眼里似乎有微弱的光闪过,但很快便消失了。阖上眼低声道:“原来又在做梦了。”云修儒轻轻的唤着“泊然”,不顾伤痛,想去握他的手。高智远忙跪在榻上,将廉松风的手交到他微凉的手里。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灼伤了云修儒的心。他颤抖着,握紧他的手,连连的唤着“泊然”,直到那人的目光,完全锁定在自己脸上,逐渐变得清醒。他迟疑的望了许久都不敢开口,亦不敢动,只怕又是一场梦,里面的人会瞬间的消逝。他们虽近在咫尺,却只能在梦中相见。云修儒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哽噎道:“泊然,我……我来看你了。你怎么这般傻啊,为我不值得的。”廉松风确定不是梦境后,脸上渐露喜色,扑过来,将他的手捂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唤着“守真”,而云修儒也不厌其烦的,回应着他道:“是,我在,守真在这里。”见他二人和好如初,在场的人全都潸然泪下。
魏允之与骆缇在门口,亦是眼圈儿发红。正自悲喜交加之时,夏至慌里慌张的冲进来,扯住魏允自从小的服侍爷以来,没见你有一天的舒心日子。好容易熬出了头儿,“之叫道:“王爷不好了,杭总管……杭总管不见了!”
第46章
连着三四天。魏报门允之将天启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那人的头发丝儿都不曾看见。所幸的是,这里江河湖泊都结着冰,附近山上也未发现尸体。众人见他每日亲自带人前去找寻,自然明白,杭士杰的身份远非一个内侍总管那么简单。旁人倒也罢了,尤其是骆缇,他与杭士杰曾在一处共事,多少对他有所了解。想不到,这般端正守礼之人,竟被这位做派风流,不计后果的王爷给图谋了去。震惊之余,不免又是一番嗟叹。以他的性子,多半是不得活了。
正自伤感,却见夏至心急火燎的冲进来,口里一叠儿声的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来,王爷又哭又笑的,怕是要……要……”那个“疯”字始终不敢说出口。骆缇与高智远不敢怠慢,急匆匆赶了过去。
顾观仪同宦海宁得到禀报,也赶到了魏允之处。
骆缇见魏允之手里抓着一张纸,脸上涕泪交流,嘴里却“哈哈”的笑着。枕头被褥扔了一地,几个小内侍吓得都不敢进他身。魏允之陡然看见骆缇,眼中竟腾起一股杀气。扑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吼叫道:“你们把我儿子藏到哪儿去了?”众人一听,无不是瞠目结舌。高智远见骆缇两眼直翻,几乎连舌头都伸出来了,慌得用力掰着魏允之的手,不住的求道:“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呐!若是将他掐死了,岂不什么都问不着了吗?”宦海宁也上前,将魏允之同骆缇好歹分开了。
骆缇伏在地上,咳喘了半日方缓过来,暗自埋怨道:“杭士杰呀,杭士杰,你到是两手一拍,走的干净,却留我一人来顶缸。”一面想,一面示意高智远将自己扶坐起来,靠在他身上,喘吁吁得道:“请二位大人先回避,此乃宫闱秘事,不可外传。”顾观仪,宦海宁一听慌忙躬身退下。夏至领了小内侍们,也跟着退了出去。
高智远要起身,被骆缇拦住道:“你是我心腹之人,我很信你。”说罢,扶了他的手在地上跪好,向魏允之叩了个头,方要说话,魏允之劈面将那张揉皱了的纸,拍在他脸上道:“他倒是好心肠,临走了才告诉我,这世上我还有个儿子。还给跑丢了。哈哈……一会儿说有,一会儿又说没有了,丢了?你们想干什么?拿我当傻子玩儿了?还有啊,我有没有儿子,我不知道,你们却知道。杭士杰一人没那么大的胆子,他同你都是先帝的人,这里头必定有我皇兄一份儿。你今儿若还敢隐瞒,我立刻便结果了你!”骆缇见魏允之气的直喘粗气,眼中血丝尽显。虽然心虚,但好歹在宫中数十年的磨练,什么没见识过?稳了稳心神,打开那张纸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王爷有一子,名唤善宁,不幸与一岁时走失。”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骆缇又气又恼,暗道:“你不管不顾的全说将出来,只图个安心,却叫我如何处?罢了罢了,先帝已然不在,还守着做什么?”向上叩头道:“王爷可还记得数年前,留香院的楚腰姑娘吗?”魏允之乍听之下有些耳熟,细想时脑中又是一片空白,狠狠地道:“你有屁就放!”骆缇见他果真是想不起来了,暗中又将杭士杰骂一遍:“他已忘得干净,你又何必旧事重提了?索性瞒他一世又如何?”想到这继续道:“那楚腰当年是留香院的清倌人,王爷与她有一段露水姻缘呢。不期那女子造化大,仅一次便有孕在身了。她不仅造化大,胆子更大。也不知是受人指使,还是别的什么原故,居然上门来找王爷要名份。偏生那日王爷进宫去了,杭士杰好歹将她稳住。约了次日午后,在一茶楼相见。等她走后,杭士杰立时亲来见奴婢,说明了此事。奴婢因听他说,楚腰有了身孕,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奏明了先帝。先帝一听,顿时便龙颜大怒。吩咐说,明日派人先到院中仔细打探一番,看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王爷的?在带一妥帖之人,前去与她诊脉。若没有孕,此女便留不得了。若果真有,立时替她赎身,将她安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待她生下孩子便立刻处死。”魏允之一时压不住火儿,冲将过来反反顺顺的给了他几耳光道:“不用说了,那楚腰必死无疑了?”骆缇被他打倒在地,眼前一片金光灿烂,半天做不得声。
高智远慌得跪爬几步,挡在他二人中间,不住叩头道:“求王爷手下留情,且听骆掌印把话讲完,再作处置。”魏允之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回身坐下。高智远回头扶起骆缇,只见他双颊红肿,连嘴角儿也给打破了,滴得衣襟上斑斑点点到处都是。骆缇此刻哪里还跪得稳,高智远只得将他半扶半抱的跪坐在地上。骆缇拭干血迹道:“王爷且休发怒,听奴婢说个道理。想那楚腰,不过一介风尘女子,怎会有如此的胆量?竟然到王府来要名份?背后必有不轨之徒从中指使。先帝是怕王爷清誉被毁,皇家面子不保,实在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魏允之骂道:“狗屁不得已!反正人被你们杀了,还假惺惺的说什么道理?你们怎的就不想想,她身份再卑贱,好歹也是我孩儿的母亲,是我的女人。哼哼,真个是拿着人命做草芥。”骆缇喘了口气,摇头道:“楚腰并不曾死。”魏允之以为听错了,瞪着他道:“你再说一遍。”骆缇又重复了一遍。魏允之跨到他跟前,十分不雅的蹲在他身前,揪着他的衣襟道:“你他妈的还敢骗老子?”骆缇苦笑道:“委实不曾说谎。是杭士杰一时心软,还未等她生产,便将她藏到了别处。他知必不能瞒过奴婢,竟亲到奴婢家中,求奴婢网开一面,保住他们母子的性命。其实先帝也舍不得那孩子,毕竟是王爷的亲骨肉。依先帝的意思,是要杀其母而留其子。到时只说是王爷府里的婢女所生,也就瞒将过去了。可杭士杰硬要节外生枝,非得连楚腰一并留下。他同我说,等孩子断了奶,立时便将楚腰远嫁他乡。奴婢见他又哭又拜,未免动了恻隐之心。知他平日做事是极稳妥的,也就应允了。”魏允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盘膝坐在地上道:“我就知道,我们家小杭儿没你们那么黑心。”骆缇连连的叹气道:“王爷呀王爷,你还夸他了?若不是奴婢鬼迷心窍依从了他,小公子……”见魏允之正拿眼剜自己,忙继续说道:“杭士杰防奴婢,跟防贼似的,十天半月也不去探望楚腰,他怕奴婢派人跟踪。直到公子降生,他才告诉奴婢。哪知过了一年,他惊慌失措的来报,楚腰同管事的卖了房子私奔了。最可恨的,连小公子也一并带走了。唉,他只顾防奴婢,却疏忽了手下之人。那时,王爷正闹着要娶雍小君。杭士杰脱不了身,央求奴婢派人到那管事的家乡去探看。那厮家中早没人了,我们又不能明目张胆得查,只得作罢。奴婢已然奏明先帝,楚腰生了位公子,人当即赐死了。这一回,又不得不再次欺君,说公子得了急惊风,半个时辰不到便去了。先帝本打算,让公子认祖归宗的。不知何故,又转了意思。说是其母身份太过卑贱,那孩子不要也罢。王府之中,身世清白,容貌姝丽者比比皆是,难道还生不出个儿子吗?因此吩咐奴婢,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