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人杜启生面无表情:“关起来,该审了。”
“爸爸……”杜威扭捏。
杜启生奇怪:“怎么?”
杜威说:“能不能别因为我,让他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是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如果能轻点就更好了,他还挺年轻的。”
杜启生放下汤碗,眯起眼睛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杜威轻声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死掉或者吃苦,我会睡不着觉的。”
“傻孩子,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吗?”杜启生摸摸儿子的头,把被子给他盖好。
“你要是敢徇私,我就去纪检委举报你。”杜威笑。
杜启生没办法的轻咳了下:“什么时候见过你爸为了自己家的事用过权力?”
杜威赶紧撒欢:“爸,我就知道你是包青天。”
杜启生严肃的说:“所以即使受了伤,上大学的事你也要靠自己的努力。”
“啊?”杜威抽搐:“爸啊,我大脑都瘫痪了啊,我已经是残疾人了……”
“明天我要去深圳参加个经济论坛,你好好养病。”杜启生不听他废话,起身便跟如影随形的秘书道:“走吧。”
杜威欲哭无泪的目送他们离去,而后不甘心的哼哼道:“臭老头。”
不过好在,杜启生算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欧捷一定会公平的体会到自己的命运。
——
这个冬天对杜威来说还真的很难熬,本来脚就瘸了,又差点窒息而死,被折腾的几乎是瘫痪在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虽然医院的护士姐姐都很会照顾人,可有的事还是要亲人来做才不丢脸。
“哥啊,我想去洗澡。”杜威瞅着杜逸端着热水盆进来,便苦兮兮的抗议。
杜逸谨遵医嘱:“不行,等你伤口好些了再说,而且身体这么虚,着凉了妈得骂死我。”
二萌憋屈的翻了个白眼,便如同大爷一样横在那里一动不动。
杜逸解开他的病号服衣服,轻轻地帮他擦着身。
热毛巾在皮肤上滑过,顿时阵阵清爽。
杜威舒服的几乎要睡着了,又被老哥给自己翻身的动作弄醒。
很耐心的给他擦了后背之后,杜逸又脱下了他的裤子。
杜威趴在那儿没多想什么,本来兄弟俩熟的就跟一个人似的,再加上又都是男的,总比这么大了还让老妈看裸体要自在。
十八岁正是人最青春的时候。
少年的修长身体在灯光下显得那样柔和美好,杜逸擦着擦着,脸便热了。
好像很少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凝视他。
杜威感觉动作停止,趴在枕头上闷闷地问:“干啥呢,要冻死本尊啊!”
杜逸赶紧回神:“没事儿。”
说完便匆匆的抹了两下,又要把毛巾伸到杜威身下。
这会儿粗神经的杜二萌才觉得不好意思,拽过毛巾嘿嘿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杜逸有些头昏脑胀,嗯了声把毛巾递给他,便转身去拿换洗的衣服。
他很清楚,有的感觉是不该有的。
如果有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
伺候完洗身子,又要伺候杜威刷牙。
杜逸端着水盆,扶着杜威半坐起来,瞅着他用牙刷把嘴巴撑得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很可爱。
其实本该这样才对。
他只是他可爱的弟弟。
他们之间的爱,不要掺杂上任何杂质。
却说杜威刷着刷着牙,发觉老哥正瞅着自己的走神,不禁坏心顿起,含糊不清的叫道:“哥……”
杜逸答应:“恩?”
“噗——!”杜威毫不犹豫的把满嘴牙膏沫都喷到他脸上,而后倒在床上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脑子里还有点绮念的杜逸,此时此刻能做的,只有完全石化了。
Chapter 21
杜威很吵闹,杜威总惹麻烦,杜威气人的时候从不打草稿。
可杜威消失过却又回来了,这感觉竟是那样好。
——
转眼冬寒更甚,年关将至。
二货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平时没有人帮助的时候,也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
但是郑洛莱依然三天两头的就往医院跑,不知道是持续愧疚,还是为了别的缘由。
至少他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所以杜威当然举双手欢迎。
这天亦然。
——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纷纷的大雪,让人走到温暖的屋子里时,也带了满身的凉气。
郑洛莱一推门,便抱怨道:“这雪也厚了吧,车都开不进来。”
杜威正无聊的横在那里看着电视节目,闻声侧头说:“你别不知足了!我还想到雪地里玩呢,闷都闷死了。”
郑洛莱放下外卖笑笑:“想出去?过几天我带你出去。”
杜威惊喜:“真的吗?”
郑洛莱点头:“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时候,万一被你家里人发现又要悲剧。”
杜威嘿嘿的乐:“反正下个跪喊几声万岁,啥错我爸妈都没脾气的。”
说完他瞅见流氓表情转阴,赶紧转移话题:“你给我带啥好吃的了?
郑洛莱拿出个方形盒子来说:“前天你不是说要吃必胜客。”
“快献上来!”杜威占了便宜嘴也不闲着。
要是以前郑洛莱一定会不客气,可看过这小子要挂掉的惨样,感觉相比之下还是活泼着犯贱比较好。
杜威渐渐恢复了胃口,抓起披萨就吃得油光满面。
郑洛莱问:“你家里人怎么不陪你?”
杜威说:“上班去了呗,我妈春节前大采购呢,晚上我哥才来。”
郑洛莱哼道:“你哥对你还真好。”
杜威恶心兮兮的抛个媚眼:“羡慕不?”
郑洛莱轻声道:“羡慕。”
也不知道他羡慕什么,反正讲完房间里就怪怪的安静了几秒。
杜威咳嗽了声,忽然问道:“欧捷怎么样了?”
郑洛莱说的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判了九年。”
九年,出来已经快三十岁了。
人生最好的时光都没了。
听到这个杜威有点郁闷:“还不如当时不抓他,你们太狠心了……”
郑洛莱和他三观不同,懒得回答。
杜威忽然用沾满芝士酱的爪子抓住他的手说:“我行动不方便,你去帮我看看他行不?”
郑洛莱皱眉:“看什么?”
杜威说:“帮我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恨他,都是场误会,让他好好表现,以后别再瞎冲动了,这样划不来啊。”
“……”郑洛莱沉默片刻,转而把手挣脱出来道:“你脏死了,这蹭的都是什么啊。”
杜威不以为然:“好吃的,舔了就行。”
郑洛莱头上三道黑线,阴森森的把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舔?”
“这有啥的!洁癖!”杜威脑子好像更坏了,竟然真的舔了他手指上的芝士一下,而后又狼吞虎咽的边吃边看电视,腮帮子弄的鼓鼓的。
郑洛莱感觉全身都不太自在,马上站起来洗苹果去了。
——
监狱从来都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地方,进去也许容易,但要想出来除非能够登天。
特别是在这飘雪的冬日,那无情的铁栏若是不小心触到,简直能粘掉快肉。
郑洛莱在暖气不足的探监室等了半天,才看到欧捷被两个狱警带进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整个人更瘦弱了,大眼睛深陷到脸上看上去很滑稽,很难令旁观者想象到这个人冷酷的内心。
不管自己怎么无情的对待过他,郑洛莱但凡意识到欧捷曾经差点夺去杜威的生命,就半眼都不愿意多看。
“还来干什么,愧疚把我害成这样?”欧捷低声问。
郑洛莱冷笑:“我愧疚什么,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欧捷显然放不下自己的心魔:“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他气得全身发抖。
郑洛莱索性想把话讲清楚:“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天真,你相信我只见过你两次就爱上了你?你以为你是天仙?”
欧捷低着头沉默。
郑洛莱又道:“就算我真的和你谈恋爱,我有义务非管你的衣食住行不可?你以为你是我祖宗吗?”
欧捷还是不吭声。
郑洛莱瞥着他讲话无情无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个交易,不想让交易停止就拿出吸引我的条件来,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这都不是假话,欧捷难堪的扭过了头。
“你要是真的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所以做了傻事,我倒是会有点于心不忍。”郑洛莱面无表情:“你不过是不甘心失去享受的资格,所以你这么做只能让我恶心,你要是未成年,我不会碰你的,可你长得再怎么小,都已经是法律上的完全人了,发生过关系怎么样,逢场做戏你知我知,装什么纯情!”
欧捷表情扭曲的说:“这么讨厌我,干吗还来?”
郑洛莱不清不愿的传达:“杜威让我来告诉你,他不记恨你,让你以后好好过日子,这全都是一场误会。”
欧捷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是误会吗,我想听你说,是误会吗?!”
郑洛莱起身语气轻松:“你想听我就要说?哈哈。”
阴阳怪气的笑完,他毫不留恋的就走出去了。
欧捷坐在那里,用手使劲握着裤子,愤怒的几乎要把薄薄的皮肤掐出血来。
——
怎么什么事都听那家伙的,叫自己来传话,还就真的来了。
脑筋不正常果然会传染。
从监狱出来以后,郑洛莱就这样默默的自我鄙视一番,打算找个地方消遣一下,放松放松最近太紧绷的神经。
谁知道车子还没开出两百米,杜威电话就来了。
这二货很激动:“怎么样你说了吗?”
郑洛莱道:“说了。”
杜威最怕别人恨自己讨厌自己,赶紧追问:“然后呢,他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说要好好表现早点放出来?”
“有~感动的都哭了,可后悔这么做了~”郑洛莱笑着敷衍他。
杜威貌似松了口气,转而又来了精神:“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医院玩吗,大年初五我全家都要去看亲戚,就我一人在医院,保证万无一失!”
郑洛莱当时只是随便许诺的,听了不禁头疼道:“你想去哪儿?”
杜威说:“随便随便,热闹点就行。”
——
过年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放假在家,平日里热闹的地方必然门可罗雀。
听到那诡异的条件之后,郑洛莱东打听西请教,最后不得已开车载着那二货到了个对他而言非常诡异的场所。
杜威拄着拐杖从车里挣扎着出来,瞅着面前的人山人海不禁迎风流泪:“好感动,终于见到活人了。”
郑洛莱心想自己总是在病房出现,难道是鬼吗?
正巧这个时候有个小姑娘牵着气球经过,指着杜威大叫:“瘸子!”
她妈妈吓得赶紧捂住孩子的嘴,飞一样的跑掉。
——
没错,郑洛莱把杜威给拐到春节庙会来了。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还有传统艺人小商小贩,挤得水泄不通,拄着拐杖来回看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可兴奋的杜威跑的比正常人都快,跟个兔子似的蹦跶来蹦跶去,见什么就想买什么,闻什么就想吃什么,害郑洛莱始终跟他保持两三米的距离还嫌不够远。
——
瞅到画糖人的,杜威跳过去说:“我也要个。”
一转转盘,转到只乌龟。
老爷爷心灵手巧的画出来用签子支起递给他。
杜威举起又觉得不妥,伸手对郑洛莱说:“拿着,正适合你。”
——
发现捞金鱼的,杜威冒出头来:“我也要鱼。”
可笨手笨脚弄的纸网破了一个又一个。
杜威不爽,伸手狠狠抓住只就打算走掉。
老板感到被抢劫了,赶忙惊叫。
吓得杜威立刻把鱼扔回去。
鱼在水里晃了晃,浮到水面上,很快便翻了肚皮。
——
看见汉装表演的,杜威又挣扎到观众圈最中心。
锦衣丝帛,美丽非凡,他瞅着人家姑娘越来越乐。
等到花痴够了,又大声问表演者:“不是中国新年么,你们穿和服啥意思,太不爱国了。”
——
遭遇算命先生,杜威还敢凑热闹。
先生说:“您写三个字出来。”
杜威大笔一挥:汉堡包。
先生汗,算了会儿说:“您最近恐怕是莫名其妙惹到小人,不过也不要紧,多加提防便是。”
杜威摇头:“不准不准,我再测一把。”
先生想摆脱他:“孩子,心要不诚,多算无用啊。”
杜威坚持:“我很诚。”
先生痛苦:“那您再写三个字吧。”
杜威又写:鸡肉串。
先生沉默了很久,认真算说:“您若要成功不可靠祖上荫蔽,男儿志在四方,需离家奋斗。”
杜威笑:“我还想算。”
先生手抖:“孩子,小吃街往前在走三百米即有。”
——
……
……
……
——
如此这般,丢人现眼。
直到天黑下来,杜威才觉得累了,坐在面线店边吹气边摆弄着买来的东西乐呵呵。
郑洛莱烦恼的支着下巴瞅着他:“高兴了吧?”
杜威恩了声,往面线里加了点火腿丝便低头认真的吃起来。
郑洛莱打扫他那些差不多都只吃了一口的小吃已经够饱了,抬手看了看时间:“也该回去了,都七点了。”
老板娘见这两个小伙子长得帅,特意殷勤的送来盘小菜,攀谈说:“这就走啊,晚上有灯展呢。”
杜威猛的抬起头来,看向郑洛莱:“我想看花灯。”
郑洛莱说:“你刚才不说走不动了吗?”
“我是走不动了……”杜威愁眉苦脸的锤着酸痛的腿说:“可我还是想看。”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古词里面写的赏灯时分多么美好,可事实对于郑洛莱而言,却痛苦万分。
因为杜威正毫无愧疚之感的被他背着,跟得了笑病一样:“嘿嘿嘿,这样真不错,在古代你就是我家小厮,要背着少爷我……”
“再说我就把你扔在这儿。”郑洛莱理智断裂。
杜威赶紧闭嘴:“哎,真没幽默感。”
他们两个这样当然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可看到杜威绑着绷带的腿,也便明白缘由,没再多加围观。
郑洛莱还是挺怕他感冒的,轻声问:“冷不冷?晚上气温低。”
“不冷,我送个你礼物。”杜威忽然从包里摸出个招财猫的吊坠,用红色的中国结系着,底下摇摇晃晃的木牌上赫然刻着流氓的姓名:“像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