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脾气很好的模样,推了推眼镜问:“学习累了吧,晚餐想吃什么?”
杜威摆手:“不累不累,我要吃海鲜。”
倒是真不客气。
方羽点头,侧身给他让路道:“那走吧,我知道家不错的饭店。”
这形容举止,的确是像杜逸会交的朋友。
——
“我们是中学同学,后来我去了英国,今年才回来北京的,给你哥打电话他说很挂念你,让我过来看看,给你买点好吃的。”方羽点了菜后,便瞅向杜威一直弯着眼眸。
杜威被笑的紧张了,捏自己脸说:“我怎么了?”
方羽摇摇头:“你和杜逸太像了,好像看见小时候的他,感觉很妙。”
照理说一个男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别人的相貌,但杜威就是粗心大意,只跟着傻乐:“是吗,哈哈哈。”
方羽给他倒上饮料说:“嗯。”
杜威随口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方羽回答:“现在在电视台做记者。”
听到这个杜威激动了:“啊,什么记者,我也想做记者!”
方羽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额……新闻记者,你怎么想干这行,很累的。”
杜威没好意思大着脸对不熟的人说自己的“远大理想”,嘿嘿了两声而后又问:“那你采访新闻肯定遇见好多极品的事吧,是不是觉得社会特别黑暗啊,这工作痛苦不?”
方羽有种很平静的气质,虽然文质彬彬,却具有力量,他淡淡的说:“如果你对一个人不报希望,就不会挑剔他的缺点,对国家也是一样,不能因为几件事就对历史产生概论。”
杜威显然不善于谈论这类严肃的话题,也想不到这个人未来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端上来的大餐吸引走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方羽总是凝视着自己的脸。
那张和杜逸七分相似的脸。
——
却说带着傻杜威玩了好一阵的郑洛莱忽然落了单,还真有些不习惯。
近来他生意上也没什么事,又是孤身一人,下班便混到夜店里去。
可是喝了半天酒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忍不住给杜威打个骚扰电话,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关机。
郑洛莱阴下脸来,也顺势关掉了手机,朝附近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走了过去。
这类事情他早就驾轻就熟。
一个游戏忽然死机了,他当然可以找另外一个游戏打发时间。
——
等到吃完饭看完电影,再拎着大包小包跑回郑洛莱的公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杜威酒足饭饱,边拿钥匙开门边大喊:“流氓,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没想到他刚进门,就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跟头。
屋里面黑灯瞎火的,杜威被吓个半死,赶紧摸索到光源叫道:“郑洛莱你在哪儿?!被杀了?”
等到周身真的亮了起来,他立即尴尬到石化了。
真是打破脑袋也猜不出那个绊倒他的东西是高跟鞋,而不吭不响的郑洛莱,正和一个女人衣冠不整的从沙发上爬起来,瞅着他眼神惊愕加莫名。
杜威扔下手里的美味的各种零食,结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就回家。”
他深知打扰别人春宵一刻是极其没有人性的。
那女生倒是很大方,系好裙子风姿绰约的站起来:“没关系,我本来就该走了。”
郑洛莱依旧不讲话,如他所料,杜威半点介意的表情也没有,他是个纯粹的丝毫不解风情的小直男。
女生边缕顺自己的头发边问:“这是你弟弟啊?”
郑洛莱信口开河:“男朋友。”
僵在旁边的杜威差点咬到舌头,使劲摆手:“不不不不!不是!”
女生显然也是出来混着玩的,顺手就捏了下杜威的脸笑道:“蛮帅的嘛。”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开门走掉了。
杜威急得冲到郑洛莱面前:“你别乱说啊,你女朋友会生气的。”
身体得到满足之后,脾气自然温和了许些,郑洛莱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掏出烟来道:“不认识,性伴侣。”
杜威表情蛮纠结的瞅了这家伙两秒,也没词了,片刻又来了精神道:“对了,我给你带外卖回来了,这个海鲜汤特好喝。”
郑洛莱不感兴趣:“哦。”
杜威猛地抢走他的烟:“快喝啊,你快尝尝。”
郑洛莱没反应,竟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到杜威身上语气低落的说:“这种生活,真寂寞。”
杜威顿时打起寒颤,不晓得他怎么就伤感起来了,慌张道:“别,别这么说,你可以重新做人。”
本想泡他一下的郑洛莱顷刻就喷笑出来,倒在沙发上完全没了形象。
杜威简直满头雾水。
郑洛莱笑够了才问:“你怎么不开手机,谁找你啊。”
杜威顿时宽面条状飘出来:“你妈我手机又被老师没收了,我哥刚给我买的,你妈的……”
吵得郑洛莱赶紧抬手:“行行行,我明儿给你整一个去。”
杜威顿时收音,充满期待的瞅着他。
郑洛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晚上的无聊积郁又渐渐没了,还真翻起杜威拎回来的袋子找吃的。
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缺心眼这事也能传染?
和二货待久了,就自然不会想太多了。
这样似乎也不错。
Chapter 7
郑洛莱在北京独居的公寓不大,对于他一个人而言当然是舒适宽敞,但没有多余的客房。
所以杜威借住的两天,他们都是在同一张床上睡的。
郑洛莱依旧会开各种没有下限的玩笑,杜威也不是没有警惕之心。
但这个流氓真的太随便了,他对每个人几乎都能说说笑笑暧昧不清,所以小杜同学也没把自己受到的骚扰放在心上。
这天他苦苦在卷子面前熬到半夜,才疲倦的扑倒在被子上。
本已经有些浅眠的郑洛莱翻了个身轻声说:“怎么忽然用功起来了?”
杜威叹息:“明天回家我妈肯定要检查,有备无患。”
郑洛莱笑了:“哟,还会用成语。”
杜威犯困的不理他,谁知刚把眼睛闭上,床头柜边的手机就震了下。
短信竟然来自方羽。
“睡了吗?有件冒昧的事需要你帮忙。”
杜威力劈啪啦的回复:“说,冒昧啥?”
“我们台在做一个经济类的节目,首期想找你父亲进行一段采访,能不能帮忙引荐下?”
杜威吃惊的坐起了,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他爸确实是因为现在的房价问题而总被质疑的一个人物,但工作的事,杜威从来都不多敢多嘴,恐怕这与老爸的工作要求也不符。
正琢磨着,手机忽然被郑洛莱伸胳膊抢走,他偷看了一眼便道:“少管闲事。”
杜威就是那类两肋插刀的人,他拿回手机说:“什么闲事啊,这是我朋友。”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很怂的回复道:“你怎么不找我哥?”
方羽短信道:“你哥去说了,被拒绝了。”
杜威顿时满头黑线,墨迹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回复:“那我试试吧,不敢保证啊,我爸真的很忙。”
而后才倒在床上叹了口气。
郑洛莱在旁边幽幽的说:“别被人利用。”
“啊!”杜威不耐烦的叫了声,蒙住头抱怨:“啰嗦。”
——
极浓的黑夜缓缓地蔓延,宛若深梦的颜色。
本来睡的很好,但杜威朦胧间却渐渐地听到隐约的喘息声。
他过了很久才勉强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郑洛莱额上全是冷汗,似乎很不安,便忽然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轻微的触碰让郑洛莱立即惊醒,他随即知道自己又梦魇了。
杜威幸灾乐祸:“哎呀,做恶梦啦,鬼追你啦?”
脑海间恐怖混乱的碎片还在尖叫,眼前干净的笑容却令人感觉温暖。
郑洛莱什么都没说,竟然扯过杜威的被子用力抱住他。
吓傻的杜威僵了几秒,赶紧用力推他:“你又干嘛,起开!”
深更半夜的,这样也实在太暧昧太诡异。
可所触之处,郑洛莱的皮肤又是那么冰冷,好像真成了只吸血鬼一般全无温度。
杜威讪讪的收回手:“你丫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
郑洛莱虚弱的恩了声:“缺爱。”
而后也再没别的动作,好像又睡着了,但这次比较安稳。
杜威没办法,只得把自己想象成一位慈爱的父亲,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头。
他实在不愿意有别的想法。
——
如果提起杜威的父亲,那绝对个悲剧性的角色,大概十多年都在因为儿子饱受屈辱忙着收拾烂摊子。
但是若提起杜启生,人们便会惊讶侧目,然后觉得那是位遥不可及的重要官员。
大概全世界看到他能没心眼的扑过去的家伙,也只剩下杜威了。
这日也是,杜威背着书包打开门,一眼瞅见老爸坐在沙发上,便兴奋的跑近叫道:“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启生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却不苟言笑很威严:“去哪儿疯了,听说你又开始不住校?”
杜威摸摸头:“去朋友家了,他给我补课!”
说着赶紧把卷子什么的从书包里掏出来。
大概是郑洛莱潇洒的修改字迹还算顺眼,杜启生瞅了瞅也没在质问,而是慈爱的摸了摸小儿子的短发:“行了,注意休息。”
杜威见气氛还算不错,赶紧说:“爸,我朋友在电视台做经济节目,他想……”
听到这个杜启生立刻皱眉:“你们都怎么了?我说过不行。”
杜威撒娇:“爸~爸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杜启生语重心长的说:“讲过很多次,我这个工作如履薄冰,你们不要在外面瞎承诺,要规规矩矩的做人。”
杜威不服气:“又不是叫你干坏事,就采访嘛!”
杜启生拒绝:“不行。”
正巧白霞从厨房走出来,见了儿子便笑:“回来了啊,该吃饭了。”
杜威赌气起身:“不吃了!太伤心了!我绝望了!”
而后便气势汹汹的拎着书包上了楼,进到卧室猛的摔了上门。
白霞被弄得一愣。
杜启生无奈的说:“你看看,都是你惯的。”
——
说起来这对夫妻平日里对杜威的学习问题很苛求,但其它方面就是彻底溺爱。
眼见他这要绝食,白霞就开始坐立不安的闹心。
杜启生晚饭也吃的不静心,最后终于道:“你去给他端点饭,那事我再安排一下。”
本来不敢对丈夫的工作多加置喙的白霞立刻乐了,端着好吃的就上了楼,敲门道:“威威啊,你爸说行,你别赌气,吃点妈给你炖的排骨。”
两秒之后,杜威打开门,一手的饼干渣。
白霞走进去,恨铁不成钢的拍他:“你啊,就知道添乱,不知道你爸多为难,一点都不懂事。”
杜威迫不及待的端起盘子把好吃的塞进嘴里面,含糊不清的说:“老头呢?”
白霞说:“刚司机接他出去了,忙着呢。”
闻言杜威感到了几丝愧疚。
他知道他的家庭算是最幸福的,父母恩爱,还有个好哥哥,全都宠着他惯着他,好像天塌下来都会保护着他。
从来没想过会背叛这个家,类似背叛与离开的字眼,不曾在杜威的字典里出现过。
可是人生,不就是由未知组成的吗?
——
比起杜威回归温暖的家庭,郑洛莱的夜晚就冷清了许多。
他也不知怎么没有出去花天酒地,下班回来看到四处都空荡荡的,又很难受。
叫了外卖,独自在客厅看电影。
喜力喝了几瓶,越发觉得形单影只。
大概是因为杜威那家伙比十个人都热闹,忽然消失了,就会让人觉得耳畔的安宁很诡异。
郑洛莱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翻到他的电话,犹豫半晌没拨,翻到陈路的电话,犹豫半晌也没拨。
真是搞不清楚自己发的什么疯,好好地弄的情绪这么凄凉干什么?
他无力的躺倒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杜威遗落的游戏机打算玩会儿,可是屏幕刚亮起来,手机就响了声。
是杜威发来的短信息,依旧嬉皮笑脸:“流氓你是不是孤枕难眠啊,我东西没拿全,明天给我送来呗。”
郑洛莱没回,心里却猛然间好过了很多。
Chapter 8
北方的冬天似乎是在一瞬之间降临的,某天早晨醒来,便恍惚发觉窗外的气温已是酷寒。
在这样的季节里读高三,自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杜威从来都是个坐不住的孩子,他没办法像那些好学生一样在桌子前面整天一动不动。
题做了两页,差不多就会心痒着想出去闲晃了。
——
这个下午亦然。
虽然已经临近晚饭时间,正在自习的教室里面仍旧是鸦雀无声。
看不懂的卷子怎么盯着还是看不懂,杜威忽然烦闷的扔下笔,前后左右东张西望。
只可惜当初一起疯一起玩的朋友们已经不在了。
他就像被塞进了个堵满陌生人的铁笼子,憋得全身都难受。
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这家伙实在没事做,再次忍不住摸出刚从郑洛莱那黑来的手机,翻了翻电话薄,痛苦的给老哥发了个短信:“QAQ尼玛我要去shi。”
杜逸回复的很快:“又怎么了?没在上课?”
杜威诉苦:“我觉得我成绩还是去年那样,考不上新闻系了,我不想学习了,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QAQ!!!!”
电话安静了片刻,才有短信进来:“乖,听爸妈话。”
杜威哭丧个脸,弄的按键搭答作响:“羡慕路路……他就不用遭这个罪,讨厌死高中了。”
好脾气的哥哥大概实在没办法,只能回复:“哎,先别闹。”
正巧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杜威也不是心事多重的人,听到后立刻把手机之类的东西收起来欢乐的跑出教室,很快将自己刚说过的话抛之脑后,也不曾担心身在军营的哥哥会想些什么。
就像一个孩子不会时刻考虑父母多在乎自己。
不是没良心,而是太习惯。
这就是亲情。
——
这世界像是被条无形的线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极。
一边温暖,朴实,充满了琐碎的喜怒哀乐。
一边浮华,虚假,遍布着转瞬即逝的欲望。
郑洛莱几乎每天都在线的两旁来来去去,换着不同的面具,燃烧着已经开始流逝的青春。
他从来都对所谓虚度人生的警戒不以为然,也曾想把杜威变成同类。
可时间久了便无奈的察觉,那孩子的确只有一张脸,一种态度,无论在何处都透漏着缺心眼的欢乐。
即使被拉到风月场上。
——
酒吧暧昧的灯光让气氛不由自主的透漏出夜晚特有的腔调。
音乐,烈酒,俊男美女。多么适合寻找春宵一度的对象。
可杜威竟然叫了一大堆吃的饕餮起来。
郑洛莱坐在旁边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即使搂着辣妹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他很幽怨的沉默了半天,而后引诱道:“喝点酒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