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新版 第二部)——天籁纸鸢

作者:天籁纸鸢  录入:05-28

原来他依然旧情未了。当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有点虚荣?或是骄傲?反正看着他这样,我前所未有的兴奋。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一直往魔界跑,只要去了金戈苍原,八成会撞到路西法。给自己的借口是很多的,但是绝对与他无关。发现他根本察觉不出我是谁以后,我开始放心和他聊天。从天魔两界的政事到路边摊卖的小吃,基本都聊过了,却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亲过我,之后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而我对他的看法,从开始的敌视到心平气和,到后来的崇拜,再到迷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第八狱的修筑速度越来越慢,路西法管理它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我们聊到了爱情。我说你肯定很爱你的妻子吧,他没回话。当时我仍是少年模样,要抬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天又黑黢黢的,可他的皮肤那叫比艾肯雪山还要白,眼睛那叫比北斗七星还要亮。他很轻松地就把我抱了个满怀,然后低下头,开始亲我,温柔得跟飘雪花似的。

等回了天界,见了梅丹佐,梅丹佐特像检查外出丈夫的闺中怨妇,在我身上哈巴狗似的闻。原本是一脸戏谑,最后脸都变了。他就扔了我一句话,你和路西法爱怎么着怎么着,就不能上床,一上你我他都完了。

后来静下心来一想,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当时特想找个墙撞死了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当时我还是死鸭子一只,死活不承认自己动心。也是因为这个,我惹来了大麻烦。本来情绪极不稳定,乌列等人开始挑衅我,说我还喜欢路西法。我说不可能,我喜欢的是梅丹佐。为了梅丹佐,我愿意用圣剑砍断所有魔族的脖子,包括路西法。

然后这句话被这群好战分子传到魔界去,很快我就收到路西法的信。我回信回得决绝由不要脸,然后断掉联系。

没过多久,真正的战争爆发。那时魔界的军事已经有了严格的规划,部队也训练得井井有条。在我没上阵前,天界只是占优势。后来神族方决定速战速决,我就带队上去,秒杀魔军。

但是那一战,玛门和路西法都没有冒头。

在第一天外交战结束,我听到几个女魔族的对话。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大概就是说我和路西法两个人势均力敌,一个魔王一个大天使长,一个强势一个慈悲,一个力量强大一个擅长魔法,一个黑发黑六翼一个红发金六翼,而且长得都很好看,怎么看怎么绝配。

不夸张的说,当时我真的笑到合不拢嘴,兴奋了很久。

兴奋过后,第一身体反应就是血液骨碌碌倒流,冲到脑子里无法思考。第一心理反应就是:我栽了。

之后接连几十年,天界和魔界都在交战。前面几次与后面几次相比,真是迷你巫见金刚巫。每次魔界攻过来,我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除草机,轰隆隆往前一冲,所过之处都变牛山濯濯。实际上这两种等级的战争差别只由一点决定:玛门是否上阵。

我听人家说那个小孩长大了,跟路西法简直就是双伴儿。而且他的力气和身形绝对不成比例,站在一堆身形健美的大恶魔中间,玛门就是根巴西甘蔗。

大恶魔军队的进攻指令就是举镰——握住镰刀杆上举,镰刀头指天。有史以来,这个动作都是由带头的双手完成。因为镰刀的重量也只有力量最卓越的大恶魔能承受,可玛门是用单手。单手举镰指天不说,还会把镰刀在空中放平了,再挑衅地转几圈。很多战天使看多了大恶魔群上方不见主人的“转转镰”,都转成了法天使。

自路西法堕落带走大批战天使后,法天使和战天使的比例就严重失调,现在战天使已经快绝种。所以在那几十年,战天使备受尊重。

或许是因为心底的怯懦,只要玛门上阵,我一定不会迎战。

不过玛门真是快让我爆血管,叫号的方法层出不穷。最残忍的一次就是把一个天使挂在天界之门上,叫嚣一次就切下他一块肉,最后那个天使被拉斐尔救了,可是被挖去的地方不能再生,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最恶心的一次就是他叫了一帮地狱犬在第一天撒尿,最后弄得那一块臭气熏天,他们拍拍屁股跑了。最变态的一次,就是他站在军队最高处,嘴里含着哈尼雅的画像上下摇晃,摇一次就说一句“米迦勒我要羞辱你儿子”,最后弄得哈尼雅都差点冲出去。最幼稚的一次,就是叫一堆牛头人排排站在天界之门外,一个叠一个,最后叠成一座小山,身上画着很丑的图形,脸被处理成问号的我败倒在Q版加可爱版的玛门脚下。这还不够,那群牛头人绝对是职业大嗓门。玛门令他们像一千只公鸭那样大声歌唱,最后加百列一个水神怒吼把他们全部冲去漂流。

虽说如此,那首歌的歌词至今还是一场噩梦:

虐你,摸你,米迦勒。奸你,杀你,米迦勒。奸奸奸,杀杀杀,人生就是虐奸杀!

现在我仍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很强,在这样的挑衅下,我居然都没有出去。或许诸多原因的后面,还是有路西法的成分存在。

说到底,玛门虽然恐怖,却让人摸得到底。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的大魔王,才是让人担心的。

后来终于有一次和阿撒兹勒在魔界外相遇。他对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再站不起来。

“曾经陛下对你冷酷,是因为害怕对你太好,你会想要随他堕天。不过似乎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你别说思念他,甚至连自责都吝啬给出。为什么不想点方法解除那个垃圾诅咒,反而事事要靠神。现在呢,米迦勒殿下,我连鄙视你的力气都给省了。”

之后的日子,一直待在圣浮里亚,再没离开过。我没有给梅丹佐口头保证什么,但真是开始安分守己,一想到路西法,立刻就会做点别的事来给自己分神。

下面爆发了几次战争我都不理睬,交战天界胜利的次数渐渐由很多变成大部分,变成一般,变成少,变成平手,到最后开始占下风。

外面已经打成一团乱,里头还有人想推我下台。就这样,看着人界和魔界在以光速发展,天界还在缓慢进步甚至原地踏步。

想要让天界变成一个真正的理想国度,想要哈尼雅健健康康长大,堂堂正正做人,最好还有点成就……抱着这些信念过日子,很快就过了几千年。

曾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人说,感情就像钱,人就像信用卡,把一大笔钱存在一张卡里,那样卡丢了你就一无所有。如果把钱分开来存,存在很多信用卡里,就算丢一个,你还剩很多。

梅丹佐或许就是这样的人,把一份感情分成很多份,送给很多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那刚好是天界魔界一次大战后的晚上。那一天,拉斐尔受了重伤,被送到梅丹佐的别院里。那天晚上,耶路撒冷下了很大的雨,雷电劈裂高空,几乎要刺穿城堡塔顶。伊甸园旁边的别院里,空旷的房间内,漆黑一团,但还能看到人影。

梅丹佐和拉斐尔在床上滚成一团。

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把握得很好,至少不会有占有欲。我自以为遇到这种情况,唯一该做的就是默默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当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还是开口了。

我说,打扰一下,拉斐尔殿下的身体没好,恐怕不适合做剧烈运动。

那两人当时坐起来,脸色唰地变了。然后梅丹佐开始慌张地穿衣服。拉斐尔因为身受重伤,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我们,那表情绝对比梅丹佐尴尬十倍。

我的感觉是什么,真的很难描摹。

嫉妒?愤怒?郁结?悲伤?

都不是。

我刚走没几步梅丹佐就抓住我,似乎是想挽留吧。我说没必要,拉斐尔是为了你受伤,你一时怜悯就动摇了,一动摇了就把他宠到床上去,我完全能理解。

梅丹佐说,我是动摇了没错,我不可能不动摇。你天天和我在一起但脑子里装的别人,你要我怎么不去找一个只想着我的人?

我说,别给自己找借口,几千年前的事你也可以拿出来说。

梅丹佐说,几万年几万伯度都一样,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不会停止想着路西法。

也不知道是那一刻觉得委屈还是怎么了。听见路西法的名字,忽然有一种世界坍塌的感觉。

明明我不记得和路西法发生的任何事,却觉得自己爱上梅丹佐是对不起路西法。

那一夜我做了冲动的事,便是把这几千年的记忆也装进水晶球里去,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去了人界。

Chapter 13 骷髅魔王

我站在窗前,看着罗德欧加的擎天柱,上空穿过蝙蝠和奴隶船,瑰丽奇幻的色彩在苍穹中跳跃。

现实反倒像在梦中。

想起了伊罗斯盛宴,令人目眩神迷的灯火酒色,光雾相映。

想起了阿撒兹勒问的三个问题。

想起了路西法站在红光下黑雾中,人群喧哗中,安静得几乎失去呼吸。他当时唯一的动作,就是拉扯自己的手套,然后将整个右手握紧。

他不是不相信我,不是盲目地相信五芒星的指示,不是对自己的黑魔法过于自信,而是我给出的答案是骗人的。阿撒兹勒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除了最后一个,路西法都知道。

直到阿撒兹勒问,你是否爱梅丹佐。

而我的回答,使我就像一个分明露馅还要拼命掩饰的骗子。

路西法的手很漂亮,他弹钢琴的时候,手指美丽得就像流出的旋律。

人生中最令人绝望的事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从那一日过后,他会发现自己的手坏掉,腐烂,最后露出白骨。由指甲一直坏到指根,然后是手背,手心……他一直知道我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创伤与毁灭。一再的隐忍,一再的退让,却换来了盛宴上的谎言。

当时他会是什么心情?

他一定觉得很可笑。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欺骗,到最后还是欺骗。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让这个人死。

七千年的暮暮朝朝,七千年的沧海桑田,自以为辛苦等待守候的七千年,居然变成笑话一场。

腹部撕裂肉体的痛已经让我无法站直。我跌跌撞撞地从窗旁跑到床前,路过镜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衣。

我恍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是的,黑衣。魔后的衣裳。包括额前的珍珠,都是清一色的明黑。

红发黑衣,妖异不可方物,与以往大不相同。而自黑衣中露出的白颈上有分分明明的瑰色斑纹。

我晃晃脑袋,赤脚往门外跑去。脚底踏上地面,冰凉浸骨,劈劈啪啪传出清亮的回声。除此之外,殿内清静无声。

圆而粗的廊柱撑着整个大殿,地面如同明镜一片,显现出清晰的倒影。

走了很久,才看到别西卜带着一帮邪恶法师站在殿外。

我展翅飞去,抓住他的肩膀问:“路西法在哪里?”别西卜愣住。我摇了摇他的肩膀:“快说啊,路西法在哪?”

“陛下说让您直接回天界,他有事,就不送你了。”

“不,他说他要见我的,让他出来!”

“别去了,他真不想见您。”

突然想起那一夜,月下惨白的骷髅手指。我看看外面宏伟壮丽的潘地曼尼南宫殿群,使力甩开他的手,开始一间间寻找。

罗德欧加里依然喧嚣热闹,但是王宫里一片死寂。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寻过一间殿堂,心就要下沉一分。

六翼没有规律地乱舞,黑衣伴着红发在空中轻扬。

疼痛在一点点往上延伸,如果没有料错,孩子开始长翅膀了。尖锐的翼骨将会刺破内脏,却不致死。

魂魄几乎要脱离身体而去,可依然没有。哪一间都没有。

直到最后,我被人拦路截下。他扬起一张妖媚的瓜子小脸,笑得有些僵硬:“在找我爸是不是?”

我盯紧他,一字一句说:“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玛门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爸。”

他掉头就走,我尾随其后。

走出潘地曼尼南的北门,玛门径直往前走。他没有飞行,走路速度却很快。穿过大街小巷,街上的魔族们无一不回头看我们,神情各异。两旁高大的或矮小的建筑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看着前方大大小小的岔路,目迷五色的招牌,及招牌上龙飞凤舞的魔族文字,尽量不让自己把视线集中在最远处耸立于群楼之间的大教堂。

玛门突然停下来,转身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飞起来。

一个小店的招牌上,倒挂的蝙蝠被惊起,扑腾大片飞起,尖锐的叫声刺破苍穹。

我往后退缩了几次。玛门带着我,以一种奋不顾身的姿态冲向尽头的大教堂。

最后我们停在教堂门前,我猛地甩开他的手:“他不会在这里面!”

玛门继续拉着我往里面走,一路几乎将脚下的骷髅头踏碎。踩在人头上走路的感觉,简直可以与踩沼泽媲美。

穿过阴暗的走廊,看到淡青的大吊灯和最底的神坛。神坛上的小天使依然是当初的跪姿,一直祈祷着,讽刺着造物主。

小天使身后的王座靠背上,骨翼向空中展开,支离破碎。

王座上坐着一个骷髅,穿着贵族的衣服,下颚微扬,姿态端庄。

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我一下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玛门站在骷髅旁,对我轻笑:“这个人看去眼熟么。”

我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玛门摸了摸骷髅的头盖骨,再没说话。

我坐在地上,阴森的光芒照在骷髅的头顶。

一切都完了。

说什么天界,说什么神族,说什么哈尼雅,说什么家。

现在,什么都没必要再谈。

一切都完了。

路西法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恢复意识。

玛门似乎在旁边喃喃些什么。

自从醒了,想起了发生的事,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知道该抓紧时间想办法让自己挣脱神的枷锁,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再离开他……我应该找到他,抱紧他,吻他,告诉他我爱他。

是这样,没错。

我站起来,傀儡一般往前走,一直走到高台上,听玛门在旁边吼了一声:“不要到处乱跑了行不?”

我抱住骷髅的头,领子却给玛门拽住:“杰利都死这么久了,你让人家安生点好不好?”

我愣了愣:“这个不是路西法?”

玛门稍微愣了一下:“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觉得像就继续抱着吧。”

原来玛门刚才是在和路西法玩对讲。他告诉我路西法在尤拉部落,叫我去那里看他。出了教堂,玛门用魔哨唤来安拉,庞大的黑龙停在我们面前,数次惊起蝙蝠群飞。

黑龙口中隐有暗焰燃烧。我们一起骑上它的背,抓紧它身上的银扣。安拉扑翅往空中腾飞,奋身前冲,身上的鳞片在疾风中泛出晶波。厚重坚实的城墙,高大雄伟的楼塔,半圆形拱穹巍峨雄跨,黑暗之城在脚下天旋地转。

环绕而上,直达魔界之脸的上空,已是夕阳时分,尤拉部落的明绿被绘染上一层橘色。我们飞下来,玛门带我进入了魔界之眼右侧的树洞。地面由洁白的石头铺成,树洞是半透明的,缝隙中漏出的斜晖飞洒而下,瓦解的,破碎的,稀疏照亮前方的路。

第五狱的美景被装在圆形的框架中。

“自己进去,我走了。”玛门后退两步。

“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如果有像我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也会恨不得他死。我很……”

“停,停!”玛门不耐烦地打断我,“米迦勒,就算你出现了,我的生活还是照着以前的过,该开心就开心,该逍遥就逍遥,你没那么大影响力,懂了?”

推书 20234-05-27 :穷某人的“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