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龙局+番外——飞檐走壁的奇迹

作者:飞檐走壁的奇迹  录入:03-04

少年身形闻言一震,但仍旧低了头咬的用力,恨不得将那块皮肉撕了下去。痛远如利刃剖心刻骨,差点叫伤者昏睡

过去。即昏之际,叶远兮忽然觉得有灼热水滴簌簌扑落,甘泉一般渗入伤处。混沌立时转清明,疼痛也骤减,叶远

兮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睡在那个替他痛远,替他泪流的男子怀中,无比踏实。

再睁眼时,又是一幕清晨好景。鱼白微翻,一抹绯霞,寒风稍紧,倒叫人清陌。叶远兮无暇赏景,只盯了床畔,那

侧首枕席双唇半张睑帘沉闭的酣睡面庞,心中饶是欢喜,仿佛回到了当初雨中洞景。少年依旧是少年,他依旧是他

,就连岁月也不曾挪动半分毫。刚要看的更加仔细,瞌睡虫却醒了,一双星眸正对上叶远兮的,俊颜微赧,欲躲开

他灼灼目光,偏又迟疑,只得由着他看个细致。叶远兮唇角上扬,刚要说些什么,萧陌倏的在屋内跑了个来回,回

来时,手上端着一碗气味熏人的中药。没等叶远兮拒绝,萧陌已经轻轻扶起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喂他服下。叶远兮

知道那是救命的物什,只好皱紧了眉头迫自己硬咽下去。

总算灌下所有药汤,萧陌这才将伤者慢慢放下:「我已飞鸽传书给平阳公主了,请她禀报两宫说你要在公主府小住

两日,你就安心养伤吧。」叶远兮却还未从那苦口良药中回味过来,呲牙嘘哈:「你给我吃的什么?忒苦了些!」

言语间似乎根本不关心皇宫之事。萧陌随即顽皮一笑,反问他:「有吗?你不讲谁知道。」

也不知叶远兮哪里来的气力,竟将萧陌拉倒在床,就势对上他的口唇,舌直接侵入,将嘴里残留的苦腥之味一并全

送还给他。萧陌撑着上身,避免压到伤者,唇舌却极配合的与之纠缠,亲密无状。直到那人微喘着离开,才舔了舔

唇隙,回味道:「我怎么觉得是甜的?」

叶远兮不气反笑:「你的舌头与常人的不同。说不定是哪天吃猪舌错把自己的舌头吞了,而剩了猪舌在嘴里。」萧

陌假装气恼:「你病好了是不是?居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明摆着为病不尊,欺负我。就不怕我趁人之危做些手脚

吗?比如……」一只毛爪子忽然伸出,轻挠了一下叶远兮的痒穴,赶快又缩了回来。

叶远兮好整以暇道:「我正好痒了,给我挠挠,最好别隔着衣服。」萧陌一瞪眼:「得了便宜卖乖。小心我日后算

账。」说罢,帮他掩掩了被角,起身欲走。叶远兮『哎』的一声还没出口,萧陌已经回过头来嗔怪:「不要叫我,

你昏了一天一夜我也没吃东西呢。不只没吃东西,还丢了我的第二个老婆,得罪了丈人,嫁妆也没落着,都怪你。

你定要赔我……你想吃点什么呢?」

午后,平阳公主谴人送了几味极品的好药,萧陌看了连谢字都忘说,就急着跑到厨房亲手煎熬了来,一股脑逼叶远

兮喝下。伤者苦笑:「你就不怕我补过了头,气血过盛?」萧陌盯着他半点也笑不出,喃喃低语:「若是没有那条

密道;若是你再多中上两针;若是没遇见我;若是……」望着那黝如夜幕的眼眸陡如星辰布缀般掠过一丝惨淡惶恐

,叶远兮再难平静,心底霎时暖意与怆然交加,伸手握住他端药的手,却不知如何劝慰。他不曾怕,哪怕刺客在后

,坠落飞阁,独对叵测命运之时都不曾怕,而今面对知己,他竟有些后怕,后怕若萧陌所忧一条成真,此刻又谁来

抚慰这伤心少年?

「我想弹琴。」

萧陌一愣,显是没有料到:「怎么可以?!你……」后面半句被叶远兮挥手阻挡。

「弹给你听,好吗?」谡谡清伦,气度如旧,仿佛他根本不是个伤者。萧陌知道回绝无用,眼前这人其实比自己还

要倔强上几分,不过面上看不出罢了。

屋外清冷,纵然是晌午,西风还是凛冽。萧陌不肯让伤者出门,叶远兮索性抱了相思坠,偎了床头,撩起青弦。一

时间,泠泠袅袅,似无根柳絮,飘然若仙;划然抑扬,轩昂似赴征。萧陌明白,他始终是对自己自作主张随卫青远

战龙城之事有些芥蒂的。故而舍出承影,人在房间,剑在臂弯,一并踏歌起舞,方寸之地,倍显轻灵。

一剑,江湖远。一弦,方寸乱。

一舞,歌缱绻。一曲,人缠绵。

一世,朝夕短。一段,回眸烟。

一张一弛,飞星漫漫。一心一叶,相思翩翩、跹跹。

一颦一笑,引我涅槃。一顾一念,照我肝胆、相见。

一妄,红尘翻。一梦,千古缘。

二十八

一曲罢,叶远兮又躺下睡了一长觉,无梦,但香甜。一觉陌来,已经到了子时。一屋子的药香,一个忙碌身形,叶

远兮笑的惬意,此等简单平凡生活远胜过众星捧月至尊生活。萧陌见他醒了,便将一锅温的不凉不烫的药倒进瓷碗

,然后小心翼翼的端给他。叶远兮轻叹、苦笑,拧紧了眉头,长吸了口气,将他的心血一点不剩的吞下,不敢细品

也觉的出其中的苦涩。萧陌在旁看的莞尔:「你皱眉就不俊了。」说着一个轻吻落在他唇畔,小舌在他口中一荡,

风卷残云般荡去大半苦味,而后火速退却。叶远兮盯了那即将缩回他嘴巴的粉红,忽然扑上去,一口嘬住,柔软交

缠,唇齿相抵,温吞如水,热烈似火,眼看就要焚烧起来。

忽然,萧陌微喘着将叶远兮轻轻推开,低沉着问:「不要命了?你才刚刚好些……」话未尽,有人已经凑回来,又

用唇舌摩挲他的:「陌,我想你……」几个字叫萧陌再难平静,身子一折,弹离床榻,犹如电闪雷鸣的斥问:「你

还敢说?!你为什么不听我劝?你为什么不提防那个人?!你为什么由着他伤你?!」

一抬头,暴怒的双眼正对上叶远兮波澜不惊的眼神,萧陌有些惊异,眼珠转了又转,最后还是慢慢靠过来,压了心

火低声问:「你想说什么?」叶远兮仍旧看着他,半晌才答:「我常梦见你舍不得我,我猜不仅仅是梦。」萧陌一

怔,险些被那双柔情水眸融化彻底,赶忙低了头不叫绯红面色泄露。耳边依稀传来温存之语,一句一顿:「『人情

瑟萧萧,去留皆袅袅。冷暖静悄悄,天地自昭昭。』你从那时开始借歌暗示给我,人情冷暖并不在皇宫内院;『艳

阳出杲杲,』太皇太后算明里艳阳,可是她已经『弥留絮呶呶』,不足为惧;『暗月影道道,涉世俱嗷嗷。』起先

我并未想到你说的是何人,直到后来听你唱『旧雉寻展,邀我东南』时才顿悟。雉彘同音,你是想告诉我刘彘有篡

位之心,且已经邀你同谋。」

萧陌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太多话,可叶远兮偏自觉病已去了大半,定然无恙,假装没觉察到他的劝

阻,继续道:「『莽莽芊芊,含笑花妍』,含笑花生于西域,却在江南一带繁盛,而宫中只有一人来自江南——刘

陵。『含笑花妍,芬芳陶然。妖娆河山,至今梦畔』,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淮南一边也在觊觎江山;『至今梦畔,唤

我归园。我却痴讪,只往长安』,你是要告诉我,她、她父淮南王都向往长安,窥伺宝座;『枯荣受焉,风霜也欢

。冰刀雪焰。』你何不直截了当的讲那皇宫其实是火坑?」

萧陌已经坐在他身后,用己身不动声色的支撑住伤者病躯,此时听他竟然笑自己当时费心思的暗示明示,不禁有些

恼,无奈又心疼他承受颇多,于是喃喃:「莫说了,知道你都明白。」叶远兮侧头看他深情如既,只觉得五脏六腑

之间尽是快意流转,哪里还有什么疾患。忽然张口抿住他温热双唇,细细品尝。忽而深忽而浅忽而轻忽而重,直吻

的萧陌双瞳迷离,情欲蒙胧。叶远兮忍不住伸手探向他衣襟内,被反应奇快的人逮个正着,叶远兮非但不躲反而凑

的更近问道:「怎么?不想我疼你?」

萧陌瞪眼,眉宇间一股隐忍怒气,让叶远兮不免猜测如果现在自己不是伤者,大概此时已经被横着丢出窗外去了。

只好不再唐突,一下子想起什么便问:「『弹指聚散,岁岁之间。叶时苍颜,黄沙蒙面。黄沙蒙面,飞去流年。青

瓦灰檐,旧雉寻展。』这几句是什么意思?我今日也未曾猜透。」

萧陌见他不再胡乱折腾,便压了怒气,反问:「太皇太后信奉什么?」

叶远兮恍然:「黄老之学!你是说『弹岁叶黄』——弹碎黄老之学,好给太皇太后来个釜底抽薪?!那么后面那句

又示什么?」

萧陌笑道:「黄飞青旧——荒废情旧。」叶远兮险些惊乍起:「你早知道田鼢之事?你是要我提防皇太后和田鼢?

」萧陌敛了笑容:「可你一样也没听!我且问你,你被袭之时可曾听到宫中有什么人惊呼求救或者逃命之音?或者

有嘈杂之声?」

叶远兮细细回想,终是抬头笃定:「没有。」

萧陌点头:「这就对了,说明暗袭之人事先已与宫人疏通打点过了。想必不止疏通打点,应该还有宫中熟人指点操

纵。我猜定是那小人刘彘所为。」叶远兮思忖了片刻却道:「我想不是他。」

「哦?」

「如若是他,应当在两宫争斗,两败俱伤时出手才对,可而今形势未明,皇太后虽处下风,但终未落败。而太皇太

后病体虽未痊愈,但仍有窦家几十位文武将臣,势力不可小觑。两宫尚在,他择此时动手,就算杀了我,也坐不上

龙椅。至于刘陵,我倒觉得她的淮南兵马未动,这么心急动手倒也不是明智之举。」

萧陌低头思索,忽然握拳道:「正值两宫之势垂死挣扎际,来刺杀皇帝,说明该人已经迫不得已,不得不在此时动

作。否则两宫倾倒,将于他大大不利。对!只有他了!」

叶远兮对上他神采奕奕双眸,与之不约而同齐声道:「梁王!」

萧陌腾的一下子立起身来,警惕的望窗外探望片刻,低语道:「既然是梁王,我说他一定不会轻饶我们。不过奇怪

,为何至今尚未动手?莫非……莫非他信了平阳公主的话,以为你藏在她府?」叶远兮笑道:「纵然信,他也不会

只守一处的。我料他是想将你我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不过你前日将刺客折磨成那般模样,其他人必心有顾虑。不

敢妄动。」

萧陌眼珠一转,竖耳细听,忽然展眉笑道:「他们来了。诚如你所言,他们不敢进来,正在外面堆草摆柴,预备火

焚呢。想必暗道里也已布置下埋伏了。远兮,我们……」

叶远兮看着他眉目如画,淡语朗笑,倍觉舒缓。浅笑道:「你可知我最喜欢你哪一句词?」萧陌复又坐回他身畔,

兴趣盎然:「哪一句呢?」叶远兮盯着他的明眸,一字一顿:「出何路归去?萧临只因远。」

萧陌乐,眉眼都俏:「你喜欢听,我再唱给你好不好?」叶远兮剑眉一扬:「我要听新歌。」

萧陌假意遵命:「是,我的皇帝老爷。你要听什么新歌?」

叶远兮「恩」了一声,附耳低语道:「我要听你这一月的相思之音。」萧陌撇了撇嘴:「居然喜欢酸的,怪人。」

说着已经取过相思坠,十指深情拂上——

三十三日离恨天,四百四层相思闲。

六千六目星宿单,九万九回风华瞻。

乱剑斩,情一点,抽刀断藕丝丝连。

一层了断双层生,一层更比一层恋。

九万九回虚妄轩,六千六目执炬眼。

四百四层五蕴烟,三十三日随遇安。

穴在心,不在山,文字不肯尽幽怨。

几苦几痴几相愁,一嗔一笑一生缘。

忆情忆景忆温存,亦歌亦酒亦无言。

窗外,青烟已燎。

二十九

青烟缭绕,浓雾弥散,世间情深,缠绵如斯。

庭院火海,生死之畔,你侬我侬,依然故此。

萧陌侧首凝眸望了叶远兮一眼,无须赘述,心事全诉。叶远兮盯了他侧脸,忽又想起当初险境——一炷香工夫,太

皇太后面前,交三首新曲,不许沾悲苦之音,还要想方设法通风报信给自己……叶远兮不禁慨然,轻轻走近,揽过

萧陌肩头,枕首在他暖暖脊背,未曾开口,暗暗歌吟:

从别后,望回首,几重魂梦念悠悠。

世间有,牵挂毒,只为所爱做恒留。

无药可解,无可搭救。不求解药,不奢搭救。

青灯一夜月白头,问谁悔叫相思稠。

萧陌的心思,叶远兮的心思,早分不开谁是谁的心思,就象窗外纠葛融合的烟雾般,哪来什么界限。

十指交扣,双心同脉。未央宫、飞流阁、火焰光、奈何桥……原来不过是为这深情做个摆设,充个背景罢了。

「下回再若弃我时,不许赔上自己。」萧陌目光濯濯,如是告诫。

叶远兮笑,从内到外,一并欢颜温存:「绝不再犯。我以天下为誓。」

萧陌撇嘴不屑:「你若不在,我要天下做什么?」

寥寥数字,却让叶远兮喜上眉梢心头,他就知道,他的萧陌素来不凡。人世或有许多爱名之辈,或有许多爱利之辈

,或有更多终其一生苦苦追寻二者之辈,甚有不少碌碌无为不敢欲求之辈,众生纭纭,哪一个敢不屑一顾的讲上一

句『你若不在,我要天下做什么』,好像他的萧陌一样。

欣喜之余将他的宝贝揽的更紧,不料被那人轻轻搡开,顽劣笑道:「再不走,要被烤糊了。吃宴,也不能坐在锅上

吃。对不对?」叶远兮笑答:「我是客,客随主便。入乡随俗。」

苗圃中,几株奇怪根茎粗大翠绿,延伸出长长臂枝顺着高高花架快攀爬到斗拱下,距离飞阁还有段距离。「这是什

么宝贝?你几时栽种的?你不是打仗去了吗?」叶远兮正询问,萧陌已经将藤蔓从根砍断绕过他的腰际,细细捆扎

:「我第一个老婆帮忙种的,本来是想等几个月后藤蔓爬过飞阁,顺藤上飞阁,再从飞阁去未央宫找你的。没成想

,你居然比我来的快。不过,好歹不算白种,今日就指望它逃生了。远兮,」萧陌忽然停下来注视他,「一会无论

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回头,一定爬到飞阁下藏起来,那里梁王是绝对想不到的。」

叶远兮微微颔首,双眉轻挑,他当然知道这些藤蔓生长的并不合时宜,外表光鲜内里脆嫩,恐怕禁不得二人:「我

是入乡随俗,如若你先放手,我定然与你同样。」言之重凿,不许萧陌挑剔反驳。

望了望墙外吞吐火舌,萧陌知道已经不能再耽搁,赶快拽了叶远兮,叮咛道:「抓好藤蔓,咱们启程了。」叶远兮

不动,他等着萧陌许诺。萧陌有些恼怒,却又惦记他身上有伤未愈,便强压了心头火,嘟囔着:「好,我不放手便

是。」叶远兮这才舒展眉宇,伸手抓牢藤蔓,任自己象秋千一样荡向半空,越过烟梢,似那出笼鸟雀,飞去逍遥云

深处。

乾之九霄,伸手可邀,坤之独秀,一览众小。

明媚夙夜,君在身侧,寻常月景,今日佳色。

「世有比翼鸟,施翮起高翔,飞止饮啄,不相分离,纵死而复生,也必在一处。」叶远兮记得,萧陌曾经这样提起

他家乡的神鸟,宛若此时此刻的二人。也许可以,三生比翼。

正想的深入,藤蔓高处忽然传来撕裂之声,看不真切,但叶远兮敢笃定,藤蔓已经承不起二人之重,就要折断!

萧陌反应奇快,赶紧将叶远兮一托,打算推力助他到达安全之地。不料,被一向反应不及己的人双手回攥,牢牢扣

住,刹那之间,同生共死之意了然。心头一紧,萧陌知道再不能松开。否则就算自己自作主张推他上去,他还是会

不带半分犹豫的跟着跳下。

推书 20234-03-04 :下个路口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