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日之昼——水晶蓝雪

啊……？

周洛书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看到成映帆脸上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这到底是……？

成映帆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说完还相当绅士地做了个请周洛书先走的手势。

周洛书好不容易从糊涂中明白过来，连忙叫停，“等、等一下，我……”

“你答应帮我忙的哦！”成映帆朝他眨眼，似早有准备。

“呃，这……”被他一插科，周洛书一时想不出怎么拒绝——确实自己刚才答应过“帮”他……

“走吧，再过一会儿哪家餐厅也要客满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没敢定位子。你想去哪里吃？”

八面玲珑的周大律师这次真的有点手足无措了。无奈，他只好听成映帆的话，跟着他出去。临行，成映帆不忘笑容

可掬地对秦珊珊道：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今天不方便请你一道。下次，下次一定！”

秦珊珊没听进去这话，只是张大嘴巴目送他们出门。两人走后好一会儿，秦珊珊才回过神来，连声叹曰，“奇观，

真乃奇观！”

“想好吃什么了吗？”听到身旁开车的人问话，周洛书停止发呆，。

刚刚他一直在想，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跑来要请自己吃饭，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跟这个人只是工作上有过数面之

缘，彼此根本不熟。是答谢自己为他工作过一次？人情又不是他欠的，应该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何况自己也拿到

报酬了。到底怎么回事？实在搞不懂……

“周律师？”

周洛书连忙抬头，对方刚才好像是问自己想吃什么，“我无所谓，成先生决定吧。”

“我要定早就定了，”成映帆固执地摇头，“请你吃饭，当然要选你喜欢吃的。”

周洛书对饮食没什么研究，除了偶尔的应酬，他很少去酒店之类的地方。现在家里有了叶思潜，周洛书彻底恋上了

家常菜的味道，但他当然不能跟成映帆这么说。

“不然我们去吃蒸饺吧，前面有家店卖的水晶蒸饺很好吃，我和同事有时候中午会过去。”

看到他似乎绞尽脑汁的样子，成映帆微微一笑，“好。”

虽说请吃蒸饺有点小家子气，可是在水晶蒸饺无可挑剔的美味当前，根本不会有人计较这个。水晶蒸饺名副其实，

小巧玲珑，面皮呈半透明，薄软而不破；每个蒸饺都包有一整个虾仁。成映帆尝了一个，对其赞不绝口。抬头看看

对面的人，发现他没动筷子，疑惑地问：

“怎么了？怎么不吃？”

周洛书心说莫名其妙被你拉出来吃饭我怎么吃得下去。他夹了一个蒸饺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碟，便搁下筷子。

“成先生，请问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管自己的口气会不会被对方理解为不耐烦，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人自始至终都没透露他的真实来意，周洛

书可不相信他只是心血来潮跟自己这个并未打过多少交道的人一起吃午饭。

成映帆毫不在意地大快朵颐，甚至忙里偷闲投给对方一个微笑。

“我的确有事要跟你说……是很重要的事，我得吃饱以后，鼓足劲儿才能告诉你。”

这下周洛书更加狐疑，而且，总觉得成映帆的话语和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的意味。无奈，他也只能任由对方将

卖关子进行到底。

成映帆终于吃饱了，满足地抹抹嘴角。时间已经耽搁够久了，周洛书抬起头，以眼神催促他有话快说。

周洛书的目光似乎令成映帆颇为满意。对周洛书表现出的困惑和不耐付之一笑，片刻，他敛起了笑意。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周洛书听个分明，“我要说的是……我喜欢你。”

周洛书倏地睁大了眼睛，甚至来不及怀疑自己听错了，就那么脑子一片空白地愣在了当场。

成映帆很清楚，对方听明白了他的话，但他还是，用更清晰的口齿、更坚定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周洛书律师。”

第十二章

「……我……」喜欢你……

只是一个念想，萦绕于心还来不及说出口的念想。未能传达的柔情蜜意，在身体被凶狠贯穿至最深处的同时，也仿

若一把利刃正正刺入内心，疼痛回荡在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个角落。

那一刻才明白，原来，心痛也可以是致命的。

「我没猜错吧？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承受着接连不断的撞击，下身已经没有知觉。有人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这句话。！病发作般不停确认着。无意

识也无力回应，撕裂的剧痛于是变本加厉。

「……啊，不、不……」

“……不要！”

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周洛书僵硬地坐起身，望望窗子。遮挡窗户的窗帘上映出一片幽蓝的微光

，天好像快亮了。

是梦，只是梦而已……

听见隔壁叶思潜的房间传来声响，周洛书想起，自己方才在梦中似乎发出了一声惊呼。略略凝神，他下了床，打开

房门出去，果见叶思潜也出了房间，按亮了走廊的灯，站在那里踌躇。看到周洛书出来，他的表情诧异又有些尴尬

。

“抱歉，”周洛书不避讳地解释，“我刚才……说梦话，吵醒你了？”

叶思潜心想那也算是说梦话？那么响的一声惊叫，说是呼救他也相信。反观周洛书，他脸上余汗未消，面色苍白，

呼吸显得有些粗重，想来是做噩梦了。

“我去喝点水。”周洛书说着，自顾自向厨房走去。

叶思潜想干脆自己也去喝水好了，就跟着去了。喝完水，二人回房，离开周洛书的门前时，叶思潜犹豫一刹，问道

：

“你……不要紧吧？”

周洛书微微一怔，而后笑了：

“我没事。”

各自回到房间。叶思潜长吐一息，只想啐自己一口：关心一下做噩梦的人不是很正常吗？我干吗喉头发干呼吸不畅

？

不知道叶思潜因那句关心而产生的心绪，周洛书听了那句话后，的确平静了许多，不过，似乎再也睡不着了。周洛

书爬上床，拥着薄被靠在床头。

已经快十年了。随着那件事渐渐成为过去以及创伤不断平复，已经不再做那个梦了，不料，今夜却又……

触发这段以梦境重现的回忆的，应当是白日里成映帆的告白吧。「我喜欢你」，他说。

周洛书说不清自己回神后对这句话作何感想。惊讶，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人告白；疑惑，怎么会被一个无甚了解的人

喜欢上；还有……茫然，因为懂事以后的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一个人，男性或女性，对自己说过这几个字，而自己

，，唯一一次有了说这句话的冲动却没能说出口，那句话所代表的一段朦胧而深笃的感情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无疾而

终。

不过，成映帆的告白给他的好奇多于震动。纵使他没有任何意愿回应成映帆，他还是很想知道，两人打过的那寥寥

几次交道怎么就能让成映帆得出喜欢自己的结论。

成映帆的答案俗气老套却让周洛书无力分辩：

“我对你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周洛书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的回答。他闭了闭眼睛。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此言一出，成映帆还没什么反应，周洛书倒是先被自己吓了一跳。

喜欢的人？我有吗？

如果是用以拒绝的理由，大可以说点别的，周洛书却冒出这么一句。

如果有，那是谁呢？我想说我喜欢谁呢？在心中自问的瞬间，脑海里出现的，是叶思潜的身影。

最初的最初，因为与记忆深处那个人有些许的相似，他在茫茫人海中注意到了他；内心莫名腾起又急剧膨胀的占有

欲，使他不择手段地诱骗、强暴了他。那之后，一去八年，再相见时，一切都好像没变，却又像是变了。

再度燃起却仍然不明起因的欲望主使下，他又一次蛮横地侵入了他的生活。他单方面提出雇他当保姆，为他引荐点

心店老板并安排他到点心店工作，满足他的心愿，这些，无非是因为，他想要把他拴在身边。

然而，早先在他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决定行动的时候，他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欲望从何而来。是因为觉得他

像那个人，所以擅自把他当成那人影子的寄托？如果不是，那是什么？即使可以肯定，自己对叶思潜自始至终有一

丝不同寻常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现在，自己亲口把这感觉承认为喜欢，却不知，自己的心能不能相信？或者说，能否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还可以

喜欢上别的人？

四天后，额角仍然贴着块纱布的殷鹤言精气十足地回事务所上班。

“乡亲们，”他大声戏谑，“我殷鹤言又回来了！”

看着殷鹤言的兴奋劲儿，秦珊珊在一旁捂嘴偷笑。秦珊珊日前虽主动到殷鹤言家照料，两人的关系却还没确定下来

，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有人说闲话，于是，殷鹤言在形象好到能出门时就立刻登门拜访了秦珊珊的父母，二人就此

成为了公开的情侣关系。同事们羡慕之余都觉得好笑，这对总是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谁也没有率先说出半句情话

，竟然就突飞猛进成了恋人……人与人的因缘，真是不可思议。

殷鹤言兴奋够了，便在自己的桌前坐下，忽然觉得视野之中有什么不对头，抬眼一看，就见斜对面周洛书的办公桌

上赫然有一束红玫瑰！殷鹤言像发现新大陆般叫起来：

“洛、洛书，那花……”

周洛书只是动了一下，连头也没抬，“别人送的。”

秦珊珊见了，笑嘻嘻地对殷鹤言道：“鹤言，你看，我也有哦！”

殷鹤言转过脸去，果见秦珊珊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红玫瑰。不仅如此，殷鹤言这才注意到，不光桌子，窗台甚至

文件柜顶上都能发现玫瑰花。

殷鹤言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事务所改花店还是婚介所了？”

周洛书苦笑了下，继续工作。见周洛书没有反对，秦珊珊便给殷鹤言讲了他养伤期间错过的见闻。

原来，自那日成映帆来找周洛书后，他便每天都让人送一大捧玫瑰花来。三天下来，花已经多到没处放了，周洛书

只好给同事们分了，剩下的点缀在办公室各个角落。后来，成映帆又来请周洛书吃过两次午餐。周洛书委婉地暗示

办公室里鲜花成灾，请他不要再送了，那之后例行送花才告终止。

虽然没有人知道成映帆第一次来找周洛书时对他说了什么，可是见此情形，闭着眼也猜得出成映帆是在向他求爱。

同性间的恋爱秦珊珊并没有少见多怪，可是这热情似火的阵势却是把她镇住了。艳红的玫瑰花，哪个恋爱中的女孩

不心向往之啊？

殷鹤言听后眉头微皱。他并不觉得有男人倾慕周洛书是不正常的，周洛书独特的气质和突出的才能，无论男女都可

能为之吸引。只是，以前在与周洛书的谈话中，殷鹤言隐约感受到周洛书对恋爱的怀疑，甚至还有些微的抗拒。他

猜测，周洛书或许有过伤痛的回忆。现在有人公然追求，殷鹤言多少有点担心周洛书的反应。

周洛书倒是没有殷鹤言担心的表现，他只是感到匪夷所思，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上自己的？他又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地方？不仅如此，成映帆的思维模式也相当令周洛书费解。对于他的告白，周洛书明白地以自己有喜欢的人为由拒

绝了，可那人听了却问：

“你们现在在交往吗？”

周洛书犹豫一下，照实否认。成映帆于是欣喜道：“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没问题了？”周洛书愣住。

“要是你在跟别人交往，我不能干涉，不过你没有，那我们不就可以交往了？”

周洛书差点被一口气噎住。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说话？“成先生，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我对你，没有……”

“我知道，”成映帆轻快地打住他的话头，“我不能阻止你喜欢别人，但你也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

后来周洛书才知道，成映帆所谓的不剥夺喜欢自己的权利，就等同于接受他的示爱。几天下来，周洛书已被搞得头

昏脑胀，他在心里几乎已经承认喜欢叶思潜了，却与成映帆保持这种俨然情侣的关系；但要拒绝，对方却锲而不舍

，希望打动周洛书，让他尝试跟自己交往。

“他会不会是骗你，其实另有所图？”中午吃饭时聊起此事，殷鹤言颇有疑虑。

“我想不会，”周洛书摇头，“我只在他公司工作过那么一点时间，都没见过他几次，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他会

有什么企图？”

“那他万一是骗色，玩弄你的感情呢？”

“我有‘色’可骗吗？”周洛书啼笑皆非，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至于感情……”

还不知道谁玩弄谁的感情呢。周洛书无奈叹息，至少，自己现在根本不曾放半点感情下去，却无法断然拒绝对方的

好意，难道，不是在玩弄成映帆的感情吗？

第十三章

今天，六月二十日星期五，天空晴朗，气温适宜，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这样的日子正适合给恋人庆祝生日，叶思潜

边笑边在心里自言自语。

难得，不仅仅因为今天是梅雨婷的生日，更因为周洛书打来电话说今天会工作到很晚，这简直是上天助他去给梅雨

婷庆生不是么？

穿上蓝色棉布衬衫，下着白色长裤，叶思潜对镜照了好半天，确认自己看上去很整洁了，这才收好手机和钥匙，提

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走出门去。边走边庆幸周洛书今晚不在家，否则不但不能尽兴给婷婷庆祝，还会被他发现自己交

了女朋友的事实。虽然这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叶思潜就是不希望周洛书知道。

按照梅雨婷告知的地址，叶思潜来到了一家饭店。听说是饭店时，叶思潜稍稍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是在婷婷家里

，做几道她爱吃的菜肴，两人一起度过一个温馨而快乐的生日。进了饭店大厅，叶思潜听到了婷婷的声音，他抬头

四顾，终于在一张桌旁发现了她，而那张桌子周围除了她，还坐满了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女。

之前心中某种高涨的东西此刻渐渐回落，情况，似乎跟叶思潜想得不太一样。没容他多想，梅雨婷连声唤他到自己

身边，伸手揽住他的手臂。

“介绍一下，这就是叶思潜。”

听她一说，本已将注意力集中到刚进来的叶思潜身上的众人立时起哄开来。

“就是他啊，传闻中的男朋友！”

“长得不错嘛，个子好高，品位也还可以。婷婷真有眼光啊！”

“那不叫有眼光，是她运气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