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枯木 上——La Carmen

第二十四章：争夺（一）

这天剩下的时间，谢宁一直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谢臻。谢臻的表情和举动都一如既往，好像中午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没有对骗他的谢宁表现出一丁点正常人该有的怒气。

谢宁以为谢臻应该和哥哥还有祖父谈的不错才是，可是后来从爷爷的脸色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而哥哥只叫自己不要多话，害的原本以为今天中午之后会同谢臻关系更进一步的他，现在却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话都不敢找谢臻说。

在放学后，谢宁追在谢臻身后叫住了他，今天再不问，待会儿就没有时间了。

“谢臻，你会回谢家来吗？”谢宁问的有些忐忑。

谢臻往前走的身影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像没有听到谢宁的话一样。

谢宁跑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你是不是不愿意回来？为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和家人呆在一起不好吗？龙家有什么吸引你的？”

谢臻看着在他面前抱怨的少年想，无知果然是一种幸福。他将谢宁上下打量一番，最后靠近谢宁一点，低声说道：“无知的人没有资格抱怨和好奇。”说完后就那么冷冷地看着谢宁，面无表情。

谢宁僵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见到谢臻向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明明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冷淡声线，谢宁却感觉到了那短短的一句话是对自己最深的讽刺。这样一来，他才反映过来自己确实是太无知的，谢臻为什么会在龙家？他以前是怎么生活的？这些他都一无所知，却在这里抱怨和责怪谢臻。他心中酸涩又后悔，在谢臻离开很久之后才恹恹地朝学校门口走去，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同谢臻道歉，最重要的是还要问哥哥关于谢臻的事。

谢臻已经两天没有去学校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最近发生的事顺一顺，尤其是谢正峰来找他的事。他想通了一件事，上辈子再次将他找回谢家然后送给祁昊峰的人确实应该不是谢正峰和谢其宏，或者谢泽，但是他们作为旁观者，纵容了这种行为，因为他们最开始就被告知了谢臻错误的身世。而谢家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会打利用他的注意呢？恐怕除了谢其义不会有其他人。

从见过谢正峰和谢泽之后，谢臻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总是浮起一些冷笑和讽刺，但他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憎恨。他上一世没有恨过谁，因为他还不懂恨，这一世他懂得了，却更不会去恨了。因为憎恨，会让人一个变得丑陋，而他现在觉得自己没必要为已经不在意的人和事变得丑陋。

他不去学校，是因为他那天离开时从谢正峰的表情知道，谢正峰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他在等，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家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他以为会很快的，可是现在看来谢正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把握从龙家将他带走啊！

想到这里，谢臻闭着眼，头靠着窗户，嘴角上翘，淡淡地露出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来。看来还有得等，还是去学校好了，只要谢宁不来烦他。

这个时候，正好刚从车上下来的龙斯仲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笑容，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的龙尚玄自然也看到了：“谢臻真的身体不舒服？”

这是谢臻这两天都没有去学校的原因，不过他不怎么相信就是了。

“医生说他身上的旧伤可能有点发炎，最近天气变冷了。”

“我还以为是他知道你允许他出去被吓到了。要不怎么和谢家的那个谢宁出去了一会儿就连学校也不去了。”

龙斯仲等了很久才回答他：“帮我安排去气候温暖一点的地方，还有谢臻。”

龙尚玄点点头：“知道了，也许你带他出去走一走效果会好很多，他现在和以前可看不出有多大改变。有时候倒是变得固执起来就是了。

“哦，对了，谢家的老爷子谢正峰不知为什么从加拿大回来了，而且今天下午还亲自打电话来说有事情要谈。等和他见过面之后，我就安排你和谢臻的事。”

龙斯仲点点头：“嗯。”

龙斯仲和谢正峰见面的地方是Z市最高档的商务酒楼，他还是很给这位谢家前任当家面子的。

谢正峰只带了谢泽，听说谢老爷子一回来好像对自己的大儿子很不满，而现在要让孙子接替儿子，看来果真不假。而龙斯仲除了龙尚玄之外还带了秘书和保镖，只是双方一坐定，谢正峰就要求除了龙尚玄可以留下，其余的人全部出去。

“可以先告诉我原因吗？谢老先生。”龙斯仲也不是任人支使的。

“我今天要和龙先生要谈的是私事，不是公事。”

龙斯仲考虑了一下，对着秘书和保镖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我想先让龙先生看份资料。”谢正峰示意谢泽将资料递给龙斯仲，“看完龙先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龙斯仲看着谢正峰理直气壮的表情，心中突然感到危险，面上却冷静的接过牛皮纸装着的资料，慢条斯理的打开。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谢臻的名字出现出在被检验者名字这一栏上面，而报告的结果赫然写着：谢正峰（祖父）是谢臻（孙子）的生物学祖父的相对机会为99.99%。

龙斯仲死死地盯着最后的那一行字，仿佛要把它盯穿似的，最后一把将资料重重的扔到桌上。

“谢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有，这么一张纸说明不了什么。”龙斯仲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强词夺理，可是如果不这么对自己说，他会觉得那种马上就要失去谢臻的恐慌会立刻将他完全吞噬，那他一定会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他绝对要冷静才行。

谢正峰慎重的看着他，说：“龙先生凭什么认为我是在开玩笑？我从加拿大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开个玩笑？我谢正峰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所以我一直等到拿到这份报告才来找你。几天前我已经通过我的另一个孙子谢宁见过谢臻了，我拿了谢臻用过的茶杯去做的鉴定。如果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找第三方鉴定机构重新鉴定。”

龙斯仲闭上眼睛，脑中不断地浮现谢臻那张精致的的脸，想到谢臻有可能就这么离开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谢正峰谈。

一旁的龙尚玄早已看到桌上敞开的资料，心中也是一震。再看大哥的脸色，已经僵硬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他立即接口问道：“那照这份报告看来，谢臻是谢其义的儿子了？”

谢正峰犹豫了一下，才说：“不。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叫谢其宏，只是常年不再Z市。”

龙尚玄点点头，又问道：“谢先生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谢臻可能是你的孙子的？”

这一次谢正峰犹豫的更久，但是看到龙尚玄的冷静和龙斯仲的质疑，他想看来这份报告还真的不够分量，只能将谢臻的调查资料拿出来了。虽然他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是造成谢臻流落在外的人之一。

他现在只希望能顺利的将谢臻带回去，弥补这些年来的过错。

谢正峰将另一份资料递给龙斯仲：“我有个失散的妹妹，我让谢泽找人，却发现谢臻和我这个妹妹年轻时长得非常像。于是他调查了谢臻，这是调查结果。”

龙斯仲带着恐惧接过资料，他不得不佩服做这个调查的人，连他最开始收留谢臻的目的都能作出猜测，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是当他看完整个的资料时，他心中的恐慌去了大半。

他放下资料，笑着对谢正峰说：“好，我现在相信谢臻确实是你的孙子。可是如果我说，我不放谢臻走呢？”

谢正峰冷着脸，生气地反问：“龙先生是什么意思？我感激你收留谢臻，至少让他不用再流落街头。但是你们龙家究竟把他当做什么我们大家心知肚明，我想龙先生还是让我带走谢臻，这样大家都不会太难堪。”

龙斯仲坐正身体，冷笑着说：“谢先生凭什么来问我要回谢臻？忘了告诉你，我当初收养谢臻是有正规手续的。”

“我们是谢臻的直系亲属，他的父亲明天就会到达，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获得谢臻抚养权的人。你也别忘了，谢臻还未成年，法律上只会认可他的亲生父亲作为他的监护人。更何况，你对谢臻做的事，我们完全可以告你猥亵未成年人，但是出于对谢臻的保护，我不想我们走到这一步。”谢正峰的态度相当冷硬。

龙斯仲的脸有一瞬间的凶狠，继而将手上的资料翻到写着谢臻被送到日本的那一页上，将它摆到谢正峰面前，倾身用手指种种地点着纸说道：“谢先生，我也不想让谢臻再受到任何伤害。不过请您看清楚了，最初抛弃谢臻的是谁呢？”在说到“您”字的时候，他的语气特别重。

谢正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自己为了和平解决谢臻的问题而拿出来的东西会让龙斯仲当做自己的把柄来利用。资料里甚至还有自己当初委托送走的谢臻的那个朋友在日本的孤儿院留下的手写证明资料，证实是受谢臻祖父之托将谢臻寄养到孤儿院。虽然上面没有提到谢正峰的名字，但是自己若同龙斯仲争谢臻的抚养权，等于坐实了将谢臻送走的就是他谢正峰。这样他想得到谢臻的抚养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止如此，恐怕还会被判自己恶意遗弃。

而资料上说龙斯仲收留谢臻是为了自己的弟弟，但却只是推测，没任何真凭实据。还有他若真的告龙斯仲对谢臻是属于猥亵，却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虽然这些确确实实都是龙斯仲干的。更让他顾忌的是，事情真的闹大，受到伤害的只会是谢臻。即使他以后能有机会将谢臻接回谢家，谢臻又怎么做人，又怎么在Z市的上流社会立足？

到了这个地步，明显两边都是不愿意放手的，但是却又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手机的铃声打破的僵持的沉默，是龙尚玄的手机。

龙尚玄接起手机，听完，最后只对那边说了句“我很快再打过来”。他看向龙斯仲，无比严肃的说：“大哥，谢臻在学校失踪了。”

第二十五章：争夺（二）

谢臻缓慢地从床上坐起身，转动眼珠，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整个房间以米色为主基调，看起来虽然打扫的很干净，光线也很充足，但嗅觉灵敏的他还是能从空气中感觉到这个房间应该不常住人。

谢臻不知道将自己带走的人是谢家的，还是祁家的。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有兴致想去那个他无数次从教室窗口取景作画的学校花坛，就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究竟是谢正峰等不及了呢，还是祁昊峰等不及了？

从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谢臻挺直身体，注视着即将打开的房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陈一伟。他看到谢臻已经醒了，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摸了摸下巴，说：“哟，谢小公子醒了！”

他的口气带着不正经，却又没有恶意。谢臻不为所动，仍然冷冷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相信我，我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们大哥请你来也是为了保护你。”陈一伟一边示意身后的小弟去通知祁昊峰，一边对谢臻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谢臻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这个嘛，都说了是要保护好小公子你，当然要等到外面安全了再说咯！在Z市的话，没有比祁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离开？”谢臻固执的继续问道，他当然知道祁家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他担心的是苏穆一旦知道祁昊峰将他带走，若苏穆到祁家来找他，危险就大了。

陈一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大概不知道你祖父已经去找过龙斯仲谈判，一定要带你回谢家，结果好像谈崩了。你看，现在他们互不相让，你和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在一起都不会比在祁家更安全。再说，你的父亲也回来了，现在正急着要见你呢！”语气中不乏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在说到谢臻的祖父和父亲时却又带着明显的讽刺。

谢臻心中有些担心苏穆，面上却平静自然。他心中将这一世祁昊峰从第一次开始出现在他面前所有的言行过滤，瞬间明白了祁昊峰在玩什么把戏。两蚌相争，渔翁得利。谢家和龙家是那两只蚌，祁昊峰狡猾的想做渔翁。

若是前世谢臻对于这种自己被当做物品被争来夺去，心中必会感到痛苦耻辱，而此刻他却能平静面对。见过谢正峰，谢臻能感觉到他或许是真的想接自己谢家。可是谢正峰也好，龙斯仲也好，还是祁昊峰，这些久居人上的人，习惯性的都喜欢以自己的意志为前提来替别人做决定，在他们自认为出于善意的争夺中，不知不觉就忽视了被争夺者的意见。

谢臻了然的看着陈一伟，那目光明明平淡无奇，却居然能让陈一伟感到一种被看穿了的不安全感。他掩饰性的咳了两声，避开谢臻的目光，这个谢家的小公子果然不能小瞧。

几分钟之后，祁昊峰到了房间，陈一伟立即带着一干小弟消失的无影无踪。

祁昊峰在床边坐下，对着谢臻笑的前所未有的和善温柔，是那种没有带一丝不正经的笑容：“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虽然说是没有副作用的简单的迷药，但是伤到你就不好了。”

谢臻看着他展现出的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一面，也不知道祁昊峰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只能用沉默应对。但他想到刚才陈一伟告诉他的事情，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他不能像个木头一样被人随意的争来夺去，今天是祁昊峰，明天是龙斯仲，或者还有谢家。他随意的被人带到任何地方，只会给苏穆造成麻烦。苏穆可以在谢家甚至龙家自由的来去自如，但不代表他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的进到祁家，苏穆也是人，是个凡人，遇到危险也可能丢掉性命的。谢臻知道对于其他人而言，自己还是一个弱者，但是，他只是不想拖累苏穆而已。

谢臻心中百转千回，祁昊峰却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殷勤地问：“肚子饿吗？先去洗漱，我让人准备吃的送到房间来。”说完宠溺地摸了摸谢臻的头，站起身来。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谢臻幽幽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可以如你所愿。”

祁昊峰慢慢地转过身，此刻他心中的感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对于谢臻，一开始他并不是多认真的。最初只是因为龙斯仲对他的重视，是自己跟着对谢臻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能让龙斯仲如此看重，等到在龙家的花园里的那一瞥，才终于明白，谢臻这样精致的妙人儿，谁不想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呢？他祁昊峰身边的人从来都是最好的，怎么甘心错过谢臻？可是后来真正和谢臻接触过之后，才发现谢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打动的人。他对未知的东西好象没有一丝好奇，甚至平静到让祁昊峰怀疑谢臻是不是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因为谢臻对于每一件别人认为会打击到他，伤害到他的事，都像是以一种旁观者身份，高高的站在他自己命运之线的上方，将自己的人生从开始到结束看的清清楚楚，连中途会出现什么人，什么事都能预知到似的，却又什么都不去做。那是一种在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之后才会有的，对自己和整个世界的冷漠。

这个以前自己在他面前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谢臻看来早就看清了他祁昊峰想要的是什么了。那么这次谢臻会松口自然也是有条件的。

“你的条件是什么？”祁昊峰再次回到谢臻面前。

“我不住在祁家。”

“什么意思？”

“你可以在外面给我安排住处。”只有远离祁家这座到处是暗枪和监控的牢笼他才有可能更容易的联系的上苏穆。

“外面？”祁昊峰收敛笑容，沉下的双眼似乎想从谢臻的脸上看出些微端倪：“你认为这样龙斯仲就能找到你？你还寄希望于他？你应该早就知道龙斯仲为什么收留你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