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小鬼做小厮 上——八叔叔

“噗……”周围不少鬼差已经憋不住笑出来，但还是用力捂着自己的牛嘴或者马嘴，使劲憋笑。

“闭嘴……”阎狱一把抓下来趴在自己背上的小鬼，狠狠的盯着他。

小鬼缩缩脖子，二狗变的好凶……

目测一下他的身高和自己的身高，再目测一下他胳膊的粗细和自己胳膊的粗细，小鬼老实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这个二狗，惹不起……

“二狗啊，这里是哪里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了？你……”

阎狱不得已又停了下来，转身恶狠狠的瞪着小鬼，“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厮’，你要称呼我‘主人’。”

小鬼眯眯眼，“二狗，你不厚道。我祭拜了你十年，你现在明显是高升了，却让我给你做小厮。”

阎狱也眯眯眼，“你十年里吃了应该给我的五十六个半花生米，一粒花生米抵十年，你欠我五百六十五年。”

小鬼跳起来，眼神闪烁颇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

阎狱得意的看着他，“你现在还看不出来？我神通广大，你那点花生米的小事情，还想瞒过我？到了这里，你得听我的。”

“不听你的！才五十几个花生米，凭什么让我做你的小厮！”

“唉，”阎狱神色间有些落寞，“想我孤单一人在这阴界，从来没有人祭拜，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你每年都拿几粒花生米到我坟前，向我炫耀完了又自己吃掉！”

使劲抻着脖子咽一口唾沫，小鬼讷讷着，“那也不能……”

阎狱冷冷的扫他一眼。

小鬼心虚的搓搓手，半晌鼓起勇气，其实是鼓起脸颊，装作很有气势的样子瞪着阎狱，“我不要留在这做你的小厮！我要去投胎！”

阎狱很随意的甩甩手上牵着的铁索，“连牛头马面都不敢抢你走，你打算怎么投胎？这阴界，可有不少妖魔鬼怪想要吃掉你这种魂魄来修炼的。”

像是为了配合阎狱的话，空中一片奇怪的黑云嗷嗷叫着疾速飞过去，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小鬼左右瞅瞅，其余的鬼差和魂魄都各走各的路，根本不理会他俩这里。

阎狱很有耐心的等他想清楚，闲着无聊手指随便一挥，旁边一棵没有叶子的枯树蹭的一下子冒起了火，转眼间变成了一对烟灰。

这下小鬼不犹豫了，马上乖巧的笑起来，“主人！”

——

鬼界外围之外，黄泉之前，阎狱牵着蹦蹦跳跳四处瞧新鲜的小鬼，走向奈何桥。

“咦？”小鬼瞅瞅旁边牵着一头猪的一对牛头马面，“怎么还有猪？”

“猪也是要投胎的。”

“咦？”小鬼惊讶的瞧着那一边，“那个穿着一身皮毛褂子的老头子，怎么一边走，一边头顶上凭空往下掉纸钱啊？”

“那是有人在给他烧纸钱。”

小鬼很惆怅的看着那些纸钱，“这不是纸钱也不能在阴间花么……”

“他马上要去投胎了，要来有什么用。”

“哦。”小鬼点头，瞥眼间又看见了什么，“你瞧那个……”

“安静点！”阎狱头疼，他回到地府十年了，十年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说的多！

第四章

小鬼乐颠颠的任由阎狱牵着铁索带着他走，隔了一个铁索的距离，小鬼打量着阎狱的背影。长到腰际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束了一下，散在背上，这头发真黑，比那一身黑衣还要黑。他可真高……小鬼瘪瘪嘴，以前，他是小孩的时候，自己是个老鼠，比他小好多。现在，他不是老鼠了，可是他却长成了大人！生气，总是比他小……

“别走神。”阎狱退后几步站在小鬼身侧，牵起他的一只手握紧，“前面就是奈何桥，底下是黄泉水，你最好别掉下去，掉下去了，被黄泉水冲走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凡是被地府判官判定下地狱之人，过奈何桥之时必会落入黄泉水中，顺着黄泉被冲到阴界最东处的沉渊，从那里坠入地狱。

小鬼瞅瞅他牵着自己的手，手掌厚实手指修长，而自己，就是个孩童的小手。

“走吧。”

沮丧的垂着头，任由他领着他走。

打量着传说中死人必过的那座奈何桥，小鬼咂咂嘴，就一个破木头桥么，一点不稀罕，人间哪个有河的村子里没有几个这样的破桥。这黄泉水，也不过就是条有点宽的河，除了那河水是血红的……也普通的紧。

刚踏上奈何桥，小鬼身子就晃了一下快要摔倒，赶紧抓住了阎狱的手。

“这桥在晃？”

阎狱紧紧握着小鬼的手，“没有，这桥从来没有晃过。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过去。”

可是小鬼脚下那桥分明在晃，而且是很厉害的左右晃，还上下颠簸！小鬼紧紧的抓着阎狱的手，他记得清楚刚才阎狱说过，千万不能掉进底下的黄泉水。只是，明明身边的阎狱走的四平八稳，他却像是在蹦一样的颠簸着前进。

一阵好闻的香气飘过来，像是放了花生米熬得肉粥的味道，好香。

小鬼闭着眼用力的吸一口气，真香啊……再睁开眼，前面的桥上站了一个很慈祥的老婆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花生米肉粥，正在对他微笑着招手。

小鬼不由得就要走过去，却刚走出一步就被一股力道扯回来，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哎哟！”小鬼捂着头愤恨的转身瞪着阎狱，“干嘛打我！”

阎狱冷笑，“耗子，闻见好吃的了？花生米？”

“你怎么知道的？”小鬼边问边转回头去找那个老婆婆，可是老婆婆却消失不见了，那碗粥也没有了，使劲闻一闻，哪里有什么粥的香气。

“那是孟婆，她在这奈何桥上将孟婆汤幻化成亡魂生前最爱吃的味道，诱骗亡魂喝下去，喝下去之后，前生的记忆就会消失。”阎狱牵着小鬼边说边走，不想在这里逗留。

小鬼闻言忙回头看，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组牛头马面牵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正走上奈何桥，经过那一处时，那女子突然脸上显出迷茫之色，紧接着，眼神变得很空洞，也不再哭闹，任由牛头马面牵着她走过这桥。

感觉心里毛毛的，小鬼握紧了阎狱的手。

“还好你没让我喝，我可不要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你如果要投胎，就应该喝下那孟婆汤，否则背负一世的记忆再入轮回，太辛苦了。”阎狱也握紧了小鬼的手。

小鬼瘪嘴，“谁要去投胎啊。”

“不过，”小鬼斜眼看着阎狱，“你要是真让我做小厮，我可是会一不高兴去投胎的！”

“哼，”阎狱完全不受威胁，“没喝孟婆汤，却进了这鬼界外围，你的名字就已经从判官那本轮回名册上抹掉了。想投胎？求我帮你吧！”

“你，你，你，你……”小鬼不可置信的伸着手指头指着阎狱。

阎狱沉着声坏笑，“十年不见，你变结巴了？”

小鬼气的跳脚，却不晓得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就要扑倒。

阎狱一把搂住往地上扑下去的小鬼，把他搂在怀里。

小鬼抓着阎狱的胳膊，低头瞅瞅，地上一滩一滩粘糊糊的红色东西，他就是不小心踩到了这个才差点滑倒。

阎狱扶着他站好，弹他的脑袋一下，“走路仔细点，这鬼界不安全的东西多着呢。”

小鬼随意点点头，只顾抬头看刚才经过那处。那里一具巨大的骸骨横过空中，围成一个拱形，像是个门一样，但是那骸骨上还有些模糊的血肉，不时的掉落下一些血水，就是他刚才不小心踩到的那些。

“这里是鬼界外围，那是鬼界外围的正门。”阎狱指着那里那具骸骨，“那是上古之时的一只蛟龙，触犯天条被打入阴界，成为这将死却未死之身，为鬼界看守大门，永远不得离开。”

“血肉变成这样……很疼吧……”小鬼有些恻然。

“恩。”阎狱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往里走，就是鬼界。”

“那我们去哪里？里面吗？”

“不，往西走。”

鬼界外围的西侧，靠近黄泉岸的地方，一处不大的庭院。

阎狱推开院门，松开一路牵着的手，先一步进了庭院，然后回身看着小鬼。

小鬼蹦蹦哒哒的进了院子，“这就是你的家……”

“这就是你以后要打扫的地方。”

安静，小鬼眯眯眼看着阎狱，“坏二狗！我不做你的小厮！”

阎狱身形瞬间移动到小鬼身前，左手揪着他的衣服后领子将他提到空中，右手在他眼前晃啊晃，炫耀手心那一团烧着的火，“叫我什么？”

那火的热气烤的小鬼脸疼，努力挤出个笑脸，“主人……”

阎狱松手，小鬼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呲牙咧嘴的捂着屁股喊疼，那边阎狱已经走进了正屋，“进来，这里以后你也要负责打扫。”

捂着两瓣屁股，小鬼一扭一扭的走进正屋，一进门就呆掉了，好，好脏……

阎狱已经背着手进了里屋，留下小鬼对着一屋子灰尘生气。

——

阎狱在屋里睡了一觉，醒来出了里屋，大厅里只有扔在那的扫把，以及扫了一边的地，擦了一半的桌子，而应该在这里忙活的那个小鬼却不见了身影。

皱着眉，阎狱向院外走去。

“喂，你总泡在浴桶里，不会泡坏了皮么？”

门外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阎狱在门边停下来往外瞧。

“我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泡坏呢？”浴桶鬼颇有些惆怅的回答。

小鬼了然的点点头，接着纳罕，“你这样也很厉害的。可是你怎么会一直坐在浴桶里呢？你是坐在浴桶里死的吗？”

浴桶鬼趴在浴桶的边沿上，眼睛泪光盈盈的看着小鬼，“你为什么总要提我的伤心事，为什么总要纠缠我这个浴桶，我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忆死时的痛苦，为什么……”

小鬼装模作样的摸摸浴桶鬼的脑袋，叹口气，“我瞧你，稀里糊涂的样子，搞不好是洗澡时睡着了掉进浴桶淹死的。”

啪嗒，两滴眼泪滴落，浴桶鬼好伤心的瞧着小鬼，“你非要纠缠我的死因……为什么……”

小鬼探头往浴桶里瞧，“哟，你这浴桶里还真有水呢！厉害厉害。”

“你，你，”浴桶鬼已经两行眼泪滚落，“我已经死了，就够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提我的死！”

小鬼歪着头皱着眉头瞅他，“死了有什么可怜？我就活了八九年，死了做鬼却有两百多年哦！”说着就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浴桶鬼面前晃，“做鬼有什么不好啊，我早不记得我活着的时候什么样子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哇！——”浴桶鬼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哎？哎？”小鬼慌忙去给他擦眼泪，谁知道他坐在浴桶里嗖的一下子滑出去好远，一路哭着滑走了。

“唉。”小鬼叹气，双手托着脸坐到门槛上，“又没人和我玩了。里面屋子那么脏，都怪二狗偷懒，也不知道收拾好了等我来，还让我一个新来的干活……”

“恩？”

懒懒的一声冷哼，在他脑袋顶上。小鬼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慢慢转过头，阎狱双手环抱在胸前正瞅着他。

“嘿嘿……”讨好的傻笑。

“哼哼……”轻蔑的冷哼。

小鬼乖乖起身，垂着脑袋进了正厅，捡起地上那个破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始扫地。

阎狱站在院子里，瞧着正厅，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果然就顺眼了很多。

身后感觉到一股气息靠近，阎狱凝了脸色。

“差长。”师爷弓着他那罗锅腰，状似恭敬。

“什么事？”阎狱飘出院门外，挥手带上院门，挡住师爷向里打量的视线。

“我听说，差长今日领了一个小鬼私用？”

“所以？”阎狱冷冷看着他。

“只是来确认一下。”

“是有此事。我府中缺少一个打扫做活的小厮。怎么，地府穷的养不起仆役了？”

“哪里。差长向来一人独居，今日听闻此事，老朽颇感蹊跷，才来询问。既然确实如此，多有打扰，老朽这就告辞了。”

阎狱沉默的看着师爷飘然离开，转身进院，随手在周围设下结界。

——

地府前殿，阎契抱着一包新鲜蜜桃，喜滋滋的往外走，迎面遇上归来的师爷。

“三公子这是去哪里啊？”师爷往下弓了弓他本来就弯着的腰，讨好的招呼。

“去见阎狱。”阎契给他看自己抱着的蜜桃，“刚才父亲赐的，我去送些给他。”

“三公子真是好心，”师爷笑的虚伪，“真是巧，老朽刚从差长那里回来。难为差长这么长时间都是自己打点自己的起居，终于他找了个看得上眼的小鬼，收做了小厮，到底这才是正经，总该有个仆人伺候才对。”

说完了不多停留，师爷嘿嘿笑着飘走，留下阎契面色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

第五章

小鬼拿着扫帚当木马骑，在院子里一蹦一蹦的到处跳，嘴里还喊着“驾！驾！”。

拐个弯加速骑着“木马”蹦到正屋门口，颇有气势的一扬下巴，右手横指着正屋，大喝一声：“无良二狗！今日让你鬼爷爷给你做苦工，明日你鬼爷爷就要让你跪着求饶！哇哈哈哈哈哈……”

屋内盘腿打坐的阎狱睁开眼，冷哼一声。

小鬼嗖嗖嗖的骑着“木马”后退到院门口，一下子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小手抚着小心肝，惊呼未定的看着主屋，这人打坐怎么没有入定呢？竟然听得到他说话……

“那个……”好听的声音，在院外门口处。

小鬼坐在地上转回身子，好俊秀的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一头红发像火一样，却衬得他面白如玉更加好看了。

阎契抱着一包水蜜桃，瞧瞧侧身趴在地上的小鬼，“我刚才看见你退过来摔倒了，摔疼了吗？”

小鬼脸皮有点红，抱着那把破扫帚爬起来，随意拍拍屁股后面的灰，“哪有摔倒，我就是玩累了在地上坐一会儿。”

“哦。”阎契点头。

“你找他？”

“恩？”阎契上前几步站在院门处，“我来找你的主人。”

小鬼撇嘴，“才不是我的主人……”

“你不是这里的小厮？！”阎契疑惑的又打量了已经僵在那里的小鬼几眼，真诚的说“可是你看着就是个小厮啊！”

“三公子。”阎狱开了屋门站在门口。

“哥。”阎契闻声看过去，忍住心里对他这样称呼的不满，笑着走过去，“我来给你送桃子吃。这次仙界送来的桃子格外好，我送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