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若虞

“哼，没那么容易让你死。”他站起身，命令道：“交给你们了，想怎么折磨他都可以，不过不准给本宫弄死。”说罢便扬衫离去了。

他身旁的两个鬼影弟子，抬手齐声道：“是，宫主。”

说完，露出了那猥琐而丑陋的笑容，顿时让我背脊凉意刺骨。

两人将我用绳索吊起来，手臂被自身的重量拉得仿佛骨头间快要断裂一样，我强忍着，脸色顿时惨白，浑身无力。

但是内心却无恐惧，不就是受刑吗？当初鬼楼为了我，受过的伤痛，也该由我自己尝尝了。

我应该学会自己去承受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失忆后的自己所犯下的，谁也帮不了我。如果用刑可以减少宫主对我的恨意，我宁愿去多挨一些。

只盼望有一天，宫主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活在仇恨中。

我想，只有千诺先圣可以让宫主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带离他远离这黑白不分的江湖，到一个只有彼此的世外桃源。

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千诺是爱宫主的，一直没有变过。变的人，只有宫主，他变得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了。

变得喜欢用残酷的手段来解决所有背叛自己的人，包括深爱的千诺先圣。

那样可怖的宫主，变得越来越像个冷血无情的、带有毒刺的鲜艳柔红。

破碎的上衣，被他们轻易地撕扯下来，肌肤完全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冰寒的空气透过我的皮肤，向我体内扩散，浑身不住的颤栗起来。

两人各持一条长而粗的皮鞭，一个在我前面，一个则在我身后。

“啪、啪……”空荡的牢房里想起雷鸣般的鞭笞声，两条沾有辣水的鞭子无情得像嗜血的魔鬼般在我胸前和背上留下血痕，那原本就痛不欲生的鞭笞，外加辣水的刺激，更是让我欲罢不能。仿佛到了地狱般，让人从没有如此般惧怕而绝望。

我闷哼着，浑身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得越加厉害，那种非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在不断的冲蚀着我身上的每一个细小的神经。

让我深刻的体会到那种残酷的滋味，这里是地狱、是烈焰，是末日。

没撑多久，便不省人事了。

那两个弟子，见我昏迷，便没再折磨我，若真将我折磨致死，他们也未必有好下场。

解开了我手上的绳索，将我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便好似完成任务般扣上锁，离开了。

连续这样折磨了几天，伤口刚有些愈合就又添上了新伤口。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惨不忍睹。

每天都如噩梦般，被这些恶魔般的人鞭笞着。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的迷雾中，感觉永无天日，曾多次觉得真的要死了，却又奇迹般的醒来。

我知道，有种坚定的意志在支持着我。

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当我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整个牢房阴森恐怖，寒气逼人。

承受不住地面冰凉的寒气侵入我虚弱的身躯和伤口，不禁直咳嗽……却没料，胸口一阵翻腾，像炙热的火在燃烧，鲜红的血从喉咙一下子喷出。

我要挺住，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慢慢地坐直身子，运功疗伤，虽治不了皮肉上的伤痕，但是可以稳住我的气息，不再让血涌出。

感觉到血液开始越来越流畅，浑身舒服了些，可是身上那无法忍受的伤痛却还在折磨着我，我咬紧牙关，有些颤抖的轻轻靠在了墙上歇息。

气息虽微弱，但是那股意志是不会让我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的。如果不是他，我想，我真的会放弃一切的。

自从那次任务后，鬼楼就像是人间蒸发一下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鬼灵一再提起的问题，我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当日鬼灵和我，还有鬼楼，是我们三个人一同去含香亭刺杀一名女子，那女子的丫鬟在临死前向我撒了药粉，昏迷后醒来，我的哑疾竟神奇般的痊愈了，可奇怪的是，我竟然将有关于鬼楼的一切都忘了。

对不起，鬼楼。这个世上，我什么都可以忘记，唯有你，不行！

忘了你是上天对我最残酷的惩罚，我再也不要忘了你，生生世世都要记得你。

我要亲口对你道歉，亲口对你说出我们的承诺。

在我昏迷期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没有弄清楚这一切，在没有找到鬼楼前，我不能死，绝不能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说着说着，语气越加的微弱，身体经受不住寒冷和伤痛的双重打击，身体不由控制的又失去了意识。

夜漫漫，静得让人不寒而栗。残月悬空，透过牢房那微小的洞钻进了这冰凉漆黑的地狱。

阴冷的空气，冰凉刺骨得如千万根尖利的针刺入我憔悴的身心。感觉有一双手在捧着我脸，呼唤着我的名字：“月儿??月儿??醒醒、快醒醒??”

声音不断萦绕在我耳边，是幻觉吗？

我感觉到那温暖的手在轻拍我的脸颊。

我微皱眉，疲惫不堪地睁开眼，黑暗中，看着眼前那模糊不清的脸，不是幻觉，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我艰难的启齿道：“鬼净……”

鬼净那惊愕而又心疼的目光，注视着我身上惨不忍睹的血痕，手颤抖着却又不敢去触碰那些伤口，生怕将我弄疼，于是紧紧握住我的手，“天哪??怎么这么冰？”

说着，便将身上的长衫脱下，迅速裹着我将我搂在怀里，顿时一股暖流冲破我的身体，好温暖啊。

鬼净声音有些哽咽地在我耳边回荡：“我原想宫主会对你好，却没料到，你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说着那双温柔细致的手颤抖着抚摸着我的头，理了理我凌乱的发丝。

我语气微弱地说：“不，你不用自责，你来看我，我已经感到很欣慰了。一切的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就应该由我自己去承受。你放心，宫主不会杀我的。毕竟，他会遵守和我爹娘的承诺。”

“你、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这样伤痕累累的你，迟早会被折磨死的。宫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越加的残暴了。”

“是我激怒了他，错在我，我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我不想连累你，你快点离开这。”

抱着我的手松开了，他扶着我的双肩，眼框中还闪烁着泪光，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不会再当一个弱者，鬼楼不在，就该轮到我保护你了。我要带你走，永远的离开宫主的魔爪。”

说着便顺势将我打横抱起，准备逃离这里。

“不，鬼净，放我下来。宫主只是发一时之泻，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我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到任何人，就让我自己承担吧。”

“什么都别说，难道你连一次救你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说着，便径直冲出了牢房。

正当我还要相劝的时候，周围的火光顿时点然，照亮整个牢房。

强光刺激着我和鬼净的双眼，同时也让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心里早已有最坏的打算了。等缓缓适应了光线，便看到前方出现几个身影。

果然是宫主，他和几个弟子正站在不远处。

紫衣衫飞扬，那黑色的双瞳怒目而视，随即怒极反笑，笑得让人不禁寒毛根根竖起。

那笑声如冰锥般，刺透我们的身躯。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凝结了。

我意识到会发生什么，连忙让鬼净将我放下。

鬼净放下我后，我刚想走到宫主面前想要求饶时，他却将我护在了身后。

望着那根本就斗不过宫主的鬼净，不禁内心激起感动。

这个人，我从来没给过他任何的希望，除了一直在伤害他，我没有做过任何事。可他竟为了我而要和宫主对抗，可是……不要、不要，会没命的……

瞬时像预感到什么似地，我抓住鬼净的手臂，想要阻止他……

可他，反握住我冰凉的手，用笑容告诉我：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笑竟能让我如此的心疼，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真诚。即使是在宫主面前，他的眼神都毫无畏惧。

第十九章：死亡边缘

笑声停住了，“看来，你是不要命了，敢跟本宫作对。”宫主那冰冷的目光盯着几尺外的鬼净。

鬼净却毫无一丝后退，他缓缓跪下，哀求道：“宫主，净儿只求你，放过残月。再这么折磨下去，他会没命的，我愿意代替他接受处罚，只要……”

我连忙打断他，“不，鬼净，这不关你的事。”我拖着虚弱无比的身躯，走到宫主面前，脚下脱力，双膝重重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由于撞击，竟能听到膝盖骨破碎的声音。

我紧咬牙关，忍住一切的伤痛，顾不上任何，只为能尽力去挽救无辜的鬼净，我不能让他也陷入这恐惧的深潭，他不该呆在这里。

使出浑身的力气勉强说道：“宫主，月儿、恳求您、放过鬼净，只要您、放过他，要杀要剐，我、随您处置。”

白皙的玉手用力捏住我的脸颊，那力道，像要将我捏碎一样的愤恨，怒视我的眼像要将我活吞似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谈条件？”

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我脸上，一个侧身被扇倒在地，顿时脸如火烧般炙热，鲜血从嘴角流出，满口都是血腥味，头脑一阵晕眩。

“敢逃？哼，你难道忘了，背叛我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嘛？”

那样的声音，刺耳而痛心，却又让我浑身颤栗起来。

“残月??宫主，宫主，是净儿的错。求您不要再伤害他了，求求您??”鬼净看见倒地的我，忙扑到宫主脚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

宫主并没有瞧他一眼，便命令手下：“残月所受的刑到此为止，接下去，就是这个人了，”说着，用那犀利而冰寒的眼神望向鬼净，一字一句的一如既往，毫无感情的说道：“给我砍了他的腿。”

什、什么？砍、砍了腿？

绝望顿时让我的脑中一下子变得空白，感觉快崩溃似的瘫软在地，目光失神地望这鬼净。

鬼净想必也是被吓得说不出半点话来，只是浑身无力的任由那两个弟子将自己绑在木凳上，双眸失去神采，如死水般苍凉。

眼睁睁看着鬼净被他们牢牢的绑在凳子上，这才反应过来，我应该要做些什么，我不能害了鬼净，我不能，没了腿，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来得痛快。

我不能让鬼净今后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般活在痛苦中，这样的事，我决不能让它发生。

从来都是他在为了我而受牵连，而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保护他，我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我而毁了他的一生，我不要，绝不要……

就在其中一名弟子举起刀刃，想要向鬼净的腿砍去时，白色刺眼的刀光扫过我的双眸。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直冲到鬼净身上，用那伤痕累累已柔弱不堪的身躯，挡在了刀前……

没有一丝的犹豫，没想过自己可能因此而丧命，什么都没有考虑，什么都顾不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扑上去。

我只知道，保护我该保护的人，仅此而已。

死亡的感觉瞬间从背部传遍到所有的神经，让我痛不欲生，猩红顿时从口中溢出……

隐隐听到鬼净在撕心裂肺的呼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没有任何声息，而周围的一切都与静谧的夜色融为了一体，眼前一片漆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的世界一下子变成了黑色，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是瞎了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黑暗的世界让我毫无痛楚，如释重负……感觉灵魂脱离了自己，像是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躯壳飘荡在这漆黑的空间中。

仿佛过了很久，在这漆黑中，一双温润的手紧握住我的，随之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朦胧中听到轻微像是恳求似的声音：我不准你死！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像一块木头般被漆黑所拥抱……而那句恳求的话语，我也给不了任何回应。

难道……我真的死了？

鼻尖突然有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淡雅的迷人香气，曾经让我为此而痴狂；那香气，曾经让我梦回牵肠；那香气，曾经让我黯然神伤……

怎会不记得，那是谁的香气？

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时而温柔多情、时而冷酷无情、残酷至极，却还是那样的让人恋恋不忘。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到他，为什么?

煜宁……

感觉到有一股真气顺着我的手向身体中注入，原本死寂般在黑色空间中游荡的我感觉到了光亮，我渐渐的开始有些恢复了意识，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躺在温暖的身躯中，缓缓将双眼睁开，看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握着，双手触及处散发着紫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微弱，而那白皙如玉的手变得有些许的苍白，甚至还有些冰凉。

抬眼，看到身后抱着我的煜宁，第一次从侧面这样看他的脸，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留下些许的汗液，那黑而浓密的睫毛颤颤地遮掩着那双神秘幽深的双眸，而那以往红润的双唇此时已失去了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要伤害我，为什么还要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煜宁……真的很难读懂你的心。

我的死不是可以解你的心头之恨吗？我背叛了你，而你却还要救我……你究竟要我怎样？

“宫……宫主……”

听到了我细微的声音，在我身后的身躯不由的一怔，那双黑色深邃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慢慢睁开，柔情的凝望着怀中从死神手中救回来的人。

不能控制自己的宫主，将我紧紧环抱在怀中，将脸埋入我的颈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抱着我。

我的命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还是没有问。

一只修纤的玉手，抬起我的下巴，熟悉的温软香唇再次将无力的我融化了。

从来没有再奢望还可以得到煜宁的吻，原以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我爱的是鬼楼。

可是此时，我骗不了我自己，没错，我确实爱着鬼楼，可是现在对于煜宁，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才好……

缠绵的吻，柔软的舌，诱人的香……

我已不再反抗了……

静静的任由身后的人将我久久拥在怀中，而仍有些虚弱的我在这舒适的怀中沉沉的睡去了。

空荡的房间，微弱的烛光，还有印在床帘上两个人的身影……

窗外，长空万里，?娟可爱，全无一点纤凝。

“月儿？醒醒……月儿？”

听到了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渐渐睁开疲惫的双眼，发现自己是爬睡在床上的。看到鬼净一脸担忧的轻拍我的脸颊。

看到我醒了，才松了一口气，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可我还看到他眼中的泪光，他在我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你终于醒了！”

我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背上的伤还没有好，一阵刺痛袭来：“啊??”

“你别动，你的伤还没好。”

“你知道吗？你昏迷了整整五天……你……”他看了看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无力的笑了笑：“因为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失去腿，那多难看啊！呵呵~”我玩笑的说着，却看到鬼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会没命的，你不知道吗？”

看到鬼净那有些许生气和责问的样子，我转过头：“我认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