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尉迟暖很准时的带着晓霜回了家。
“你还欠我一顿鱼片粥!”厨房里,尉迟暖切着青椒丝,菜刀和砧板不停的亲密接触,敲出清脆的鼓点。
“哦。”姜晓风蹲在垃圾桶旁边削着土豆皮,闷头应了一声:“明早上补。”
唰!
刀刃一刮砧板,粗细均一的青椒丝被利落的收在盘中。
“我明天还要起早床。”尉迟暖随手拿过一根刚削好皮的胡萝卜,漫不经心的刁难。笃笃笃的连击声后,胡萝卜整齐划一的变成胡萝卜片。
“……”
姜晓风促眉,望着手中坑坑洼洼不肯听话脱衣服的土豆,瘪着嘴说:“跟你一个钟点起床……”
忽然,嘴里被硬推进薄薄的一片。
“呜……什么啊?”舌头在上面打了个转,清香的味道溢满口中。
刚切的胡萝卜?他又不是兔子,干嘛喂生胡萝卜!姜晓风翻了翻眼睛,眼前一张笑得春风和煦的脸让他蹲麻的双腿又点发软,嘴里还不自觉地含着莹白的指尖。
“晓风,其实你可以撒娇赖床的。”尉迟暖把指尖抽出来,故意色色的在他下唇抹上一丝湿润。
姜晓风纠结地盯着残存的马铃薯皮,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和坑坑洼洼的马铃薯一样,让人无从下手!
“后天晚上来医院找我吧!”
“干嘛?”
“我们去……学习制陶的艺术!”
“啊?可是那天晚上你不是有夜班?怎么……”
“我找师弟代了后半夜的班。”
“后半夜?呃……好吧!”姜晓风很想问有哪个陶吧是后半夜还开张的,可他看着手里拿了菜刀微笑着的尉迟暖,尽管觉得半夜去医院门口约会很诡异,但还是没胆子使用刚刚下派的撒娇福利。
******
“阿暖!大师兄!亲爱的院长!我说你对那小子还真上心啊!居然还连累我三更半夜从家里爬过来给你带班!”院长办公室里,池想打着哈欠,屁股不客气的压在院长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
“你旷了多少夜班出去鬼混,我可还没跟你老爸汇报呢!你欠了债,还点利息给我还叫屈?怎么,要我秋后一并算账?”
“唉?您可悠着点!我老爸身体不好,你把他老人家抬出来万一给闪了腰,你找谁给看去啊!咱省院虽然名医多,可就是治不了腰间盘突出这顽症。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我妈那些亲友团可饶不了你!再说了,咱帮你是一码事,欠你的是另一码事,这不能混为一谈!你至于吗,为这么个人就置兄弟道义于不顾,用官威来压我,还把我老爸请出来!啧啧!”
“行了,就你嘴巴够利索!”尉迟暖斥了一声,脱了白大褂,从衣柜里拿出外衣穿上。
“那是我说的在理!”池想吊儿郎当的摇着听诊器的手柄,不满的瞥了瞥:“我说阿暖,看你这急色的模样,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恭喜,猜对了!”尉迟暖对着镜子弹开自己身上的灰尘,承认的很干脆。
“啊?”池想噌的一下从桌上跳下来:“那小子不是个牛郎么?你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谁跟你说他是牛郎了?”尉迟暖转头看向池想,有点诧异。
“我说错了?上次吃饭的那人根本就是他一位金主!变态阿叔事后还缠了我好久!那天他说有酒,我就问他有钱没有,你不也看见那男人点头哈腰的模样了?也不拿照妖镜照清楚,还真当自己是织女了!他要是嫩点,老子这牛郎也就勉强做了,可惜皮糙肉厚的老子反胃!”
对于向来顽劣的师弟,尉迟暖早就放弃了劝导,他无奈的摇头,继续对着镜子仔细打理:“我不在乎!以前的我不管,以后他也不会再做这一行!”
“啧啧!七魂已经去了三魄罗!”池想已然阴阳怪气。
“你呀,也别仗着年轻就整天不务正业,难道要等着自己人老珠黄了人家买椟还珠?该收敛的时候要收敛,你爸不知跟我唠叨多少回了!”
“有什么所谓!到了你这年纪再说也不迟!你都枯木逢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池想耸肩,尉迟暖刀子一样的目光对这张嘴巴丝毫不起作用。这位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似乎以常年周旋于各色美人身边为荣,而且追一个吹一个,保质期最多一个月,之后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从来不知疲倦。可是,他对自己的追求者却从来也不看在眼里。
尉迟暖冷哼一声,突然问:“尹柯呢?最近忙什么?”
“他?忙着相亲!”池想重新坐回桌上,翘起二郎腿。
“我说你怎么越来越放荡了!”
“怎么说话呢?我跟他从来都是一清二白!都是你们这帮舌头长的在背后念!他有什么用?他管的着我么!”池想边敲桌子边面红耳赤的喊,刚刚游刃有余的泼皮样子一扫而空。
“要我说,错过了别哭才是真的!”尉迟暖笑笑,很满意师弟的这块软肋长期有效。他从镜子面前走开,打开抽屉拿了串钥匙出来扔给赖在办公桌上的人:“我走了,这是各房的钥匙,你管好,下次给我!等下去查班的时候记得把我办公室门锁上。”
“走吧走吧!看把你急的!”池想对着开门出去的尉迟暖不耐烦的摆摆手:“上了几岁年纪都长到唠叨上了!絮絮叨叨的大叔最没市场!”
“小兔崽子!好好给我值班!还有,晓风是牛郎的事不准说出去,你敢说,掐断你的舌头!”
池想立马用手盖住嘴巴嘟囔:“知道了,快下去吧,人家在下面等了!”
对着!当一声关上的防盗门,池想狠狠做了个鬼脸,“我让你狠!见色忘义的大叔!改天告诉我爸去,看谁的舌头被掐断!”
第37章
深更半夜的医院前门并没有姜晓风想象中那么秋风萧瑟。省院是大医院,就算是这个时间也依然有睁着闪亮大眼睛的轿车进进出出,门口不乏卖夜宵的小贩和通宵营业的超市。
姜晓风看表,12点一刻,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望望中规中矩的住院大楼,亮着灯的房间还真不少,站在楼下,他根本分不清哪扇窗是院长室,索性也不看了。
尉迟暖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姜晓风跟门口推车卖包子的小姑娘相言甚欢,一边拿着热腾腾的包子一边还比划,不知道在聊什么,把人家小姑娘逗的咯咯直乐。
尉迟暖无声的站到他身后,姜晓风仍然眉飞色舞的侃的来劲,丝毫没察觉背后站了个人。
“哟!大哥,买包子啊?”倒是卖包子的小姑娘先发现姜晓风身后的男人神情不善。
姜晓风一回头,唬的一愣,手里的包子险些掉了:“出、出来啦!那个什么,我是有点饿了。”
“这是我等的人,呵呵!”姜晓风冲包子姑娘一咧嘴,有点尴尬。
“聊的饿吧!买人家多少包子啊?”尉迟暖斜了凤眼抢白。
“呃……”姜晓风看看手里残存的半个包子,其实这个也不是他买的,是人家小姑娘送他尝的。反正大半夜的肚子有点虚,也就没客气。想着三两口就能吃完,可好死不死的包子还挺大个,刚吃一半就被尉迟暖给撞见了。这瓜田李下的,反倒有点讲不清楚。
“给我9个包子。”尉迟暖一伸手,从怀里拿出10块钱递过去。包子一块钱一个,外带已经进了姜晓风肚子的那个。
拿着一口袋还有点烫手的包子,尉迟暖拉了姜晓风胳膊肘:“还不走?耽误人家生意!”
“走,走!那个……下次再聊哈!”姜晓风还想对着只有一刻之缘的红粉知己挥挥手,肘关节麻穴突然被人摁住,倏的一阵电流灌进整条胳膊,半爿身子麻的发木。
“给你,都吃了!”医院的大门已经看不见了,尉迟暖把那袋包子塞进姜晓风怀里。“你不是饿了么?”
“这么多!哪吃的完啊!”姜晓风捧着包子有点怕,刚才吃一个就已经就半饱了。
“帮你吃一个,剩下的你全吃了!”尉迟暖说着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出来。别说,包子做的还挺香。
“这个……可以撒娇么?”
“吃完包子前剥夺这项权利!”
“……”
******
尉迟暖牵着他步出电影院的时候,姜晓风还捧着胀得像皮球一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感觉身上每个毛孔都弥漫着包子的肉香味。
刚才尉迟暖拉着他到了电影院门口,他还以为要去看什么陶艺纪录片!原来是去看午夜场的《人鬼情未了》,只可惜,电影根本就没看完!
姜晓风为了不影响视听,进电影院之前把包子全部勉强塞进胃里。两个人坐在情侣座上,他横躺竖卧怎么都觉得窝的难受,眼前包子乱转,再好看的戏也看不进去。电影才看了三分之一,他就坐不住了。
尉迟暖见他实在是撑得难受,也就只好叹了口气,放弃经典的爱情文艺片,拉着他出去轧马路消食。
说话间,姜晓风又一个饱嗝冲出喉咙。
“咯……嗯……好撑!”
“还没消化完?”尉迟暖拍拍他圆滚滚的肚子,心里有点后悔。这么晚了的确不该再给肠胃增加负担,可怜自己一直想像普通情侣那样看场爱情电影的计划就这么因为包子流产了!
“别拍!要出来了!咯……”
姜晓风可怜自己的肚子隔三岔五就遭人蹂躏一番,自己也是太没出息,吃了九个包子竟然有要抵命的感觉。
“唉!都是因为你,电影看不成,这宾馆我看也甭去了!”尉迟暖埋怨着,原定计划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咯……干嘛去……咯……宾馆?家里不是……咯……”姜晓风的手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扇,想把幻化出的包子幻影全部扇走。
“在家里你不是怕晓霜听见么?想叫却叫不出来挺难受的吧?”
“咯……”
姜晓风唰的红了脸,捂着嘴巴,饱嗝打的更厉害了。
“诶?脸红了,难道是叫不出来感觉更好?”
尉迟暖站住,拉下姜晓风捂着嘴巴的手,眯缝着眼睛像盯着青蛙的蛇。
“不、不是!咯……”
“亲!”尉迟暖讨赏似的把脸凑近。
“等、咯……等等,这是……咯!马路!”
“又没人看!看了也不认识,怕什么?”
“不、不行!咯……包子味儿!还……咯!打嗝!”
“不怕的,接吻可以治疗打嗝!”
姜晓风下个饱嗝生生被尉迟暖的嘴唇压在喉咙里出不来。
尉迟暖的吻,像蜿蜒伸展的藤蔓,不仅仅是嘴唇,逐渐蔓延的热度将身体也死死缠住,打了死结,可这柔韧的藤蔓上,却有一抹抹蜷曲的新绿渐渐展开。
偶尔车灯晃过,映亮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形,却已被太过纵情的温度融化在视线之外。
“真香!”仍然用齿尖磨着他的唇,尉迟暖戏谑着低语,丝丝热气透过牙关直入口腔,姜晓风有些难以招架。
“果然是包子味的,嘿嘿!”
“……”
“回家吧!”
“嗯……”很神奇的他竟然不再打嗝了,姜晓风抓着尉迟暖的衣领仍然有点摇晃。
“走回去?”
“好……”
“拉手。”
手心轻轻与手心重叠,回家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不算笔直但也并不曲折。在夜里静静延伸的路上,不算耀眼的路灯投出斜斜的影子,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周而复始的消失在远方……
第38章
时间有时候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想拽也拽不住。姜晓风坐在马背上精神涣散的稍微打个盹,就颠簸到了周一。
星期日晚上拾掇东西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感慨周末过得太快了些,尽管尉迟笑然满腹狐疑的揣测似让他觉得有点难堪。
住院手续并没有姜晓风想象的复杂,至少复杂的部分都被尉迟暖简化了。
晓霜住的并不是特别高级的病房,四人一间的那种,挺普通。房间很干净,摆设也十分简单,加上姜晓霜,这里一共住了三个病人,空出的一张床,恰好能供来护理的家属轮流休息一下。
尉迟暖本来打算要姜晓风回家住,可姜晓风不肯,尉迟暖想了想,也就由着他了。
除了要开会研讨晓霜的手术方案,尉迟暖还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来顾及其他患者和医院事务,赶巧这几天院长办公桌上的病例和邀请函堆的小山一样高,尉迟暖碍于院长的身份,人多眼杂的地方还要秉着公事公办的原则,随时随地下来走动查看病患的活儿根本与他八竿子打不着边,因此一上午同姜晓风连个照面都没打,更别提站下来说句话了。尉迟暖只有上下楼开会的间隙偷偷瞄一眼3楼的走廊,有时候运气好能看见晃晃悠悠出来打水的青年。在关照完秘书中午给303的患者带餐盒之后,尉迟暖又一头扎进会议室。
不过3楼的值班护士跑的倒是特别勤快,因此姜晓风这一上午过的也不是特别无聊。小护士们连珠炮似的一会儿一趟,自打妹妹躺在床上就没停过,看的姜晓风有点犯迷糊。女人们八卦的偷窥意图姜晓风不是看不出来,他就纳闷了,同样是女孩子,对床那位怎么就不会招来这样的“眷顾”。前思后想,约么是尉迟暖的关系。
可过了一个上午,女人们的目标竟在无声之中转移了,就连他出去打水,都感觉背后有无数把钩子勾着似的,别扭的紧。开始姜晓风心里有点发毛,怕是他和医生的“奸情”败露。不过时间久了也习惯了,他甚至有点飘飘然的享受,毕竟有众多美女眉来眼去又没人约束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而姜晓风不知道的是,整个一上午,与病房隔了两间的护士值班室里,开了锅的沸水就没冷过!
“哎哎,我可听说303那个新进来的小丫头有背景的!”
“啊?303不是普房么?住普房的能有什么背景?”
“有的有的!今早我亲眼看见院长亲自给那小丫头办的住院!”
“你琢磨院长琢磨的眼花了吧,院长那么忙,怎么可能!”
“诶?你这么说,我好像也看见了,林姐手里拿的住院单子上签的都是院长的名。”
值班室里的小护士七嘴八舌好像花生粒倒进烧滚的油锅,“院长”这根导火线一点着,劈里啪啦的比点了一千响的鞭炮还热闹,因为这实在是这一阶段医院里爆出的头条号外。尉迟暖,她们心中几近完美无暇的院长,居然会特别屈尊去照看一个稚嫩的小丫头,这让众位美女护士把脑筋拧了十八圈也不能理解,以至于午餐结束的时候,小护士们仍然抹着嘴巴,唠叨着这件事,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好奇。
“你省省力气吧,去看人家比上厕所都勤快!”
“不就是看两眼吗,又不能少块肉,你比我少看了么?”
“再看也没用,吓着人家姑娘小心院长扣你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