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书魅影(第二部)晓星孤屿(生子)下+番外——南风歌

作者:南风歌  录入:05-13

“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声音却答非所问,再一次缠上这个问题,语气当中竟带着些无法言明的丝丝幽怨。

楚飞扬按住又要发火的君书影,示意他静下心来,不要被药力影响。

“是兄弟吧?”那声音继续道。

“夫妻。”楚飞扬面无表情地回道,君书影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惊奇,却也没见有什么怒意。楚飞扬轻呼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不可能,牧江白的徒弟,怎么会跟男人作夫妻?!”那声音猛然凄厉起来。

“千真万确。”楚飞扬继续道,“这位前辈,你似乎与家师有些渊源,所以我并不想与你为难。你若相信家师的品行,也请相信我的话,我们并无恶意。你想知道什么,我必定尽力如实相告。但是问完之后,你要放我们离开。”

“你们果真是夫妻?”

“没错。”楚飞扬有些无力地回道。

“牧江白……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儿女?”那人却又突然跳到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上,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怀念,眷恋,还有一些感伤。

楚飞扬想了想答道:“师父从未婚娶,他只有几个徒弟,没有儿女。”

“你们二人,谁是夫,谁是妻呢?”

楚飞扬眼皮一跳。他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能感觉得到他没有敌意,尤其从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之后。他尽量不愿与此人大开杀戒,所以虽然这些问题荒唐至极,楚飞扬仍旧愿意尽力回答。只是这种给自己找抽的问题……

君书影却抢先一步呛声道:“与你何干?!”

那人顿了顿,居然呵呵一笑:“楚飞扬,你是夫,他是妻,我没有说错吧。牧江白的徒弟,自然是夫。”

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只看到他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更兼咬牙切齿一脸愤怒,立刻决定在这件事上,还是谨慎开口为妙。

“小子,你真是有好福气,可以被人如此疼宠。连流火的威力都拿他无法。”那人继续感叹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似乎此时变得有些低落。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极其明智地果断开口打断这个不知所谓的人。

“前辈,该问的都问了,可以放行了么?!”

“你是牧江白的徒弟,我怎会与你为难。”那声音叹道。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石壁滑动的巨响,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楚飞扬凌空虚一抱拳:“多谢前辈。待我们解决了要做的事之后,一定尽快离开,绝不擅动岛上一草一木。”

“无所谓了,这岛上,早就被毁得什么都不剩了啊,剩下的,也都是别人干脆舍弃的。随你们折腾吧。”那人发出一道悠长的叹息,便再也没了声息。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向洞口走去:“走吧。”

二人经过一道狭长的石道,一路蜿蜒向上,没过多久便见到一丝光亮出现在前方。二人从出口中走出来,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不过是开凿在山石壁上的一条隧道。

天高云远,头顶上方竟是万丈悬崖,四周杂草丛生,这时节都已经干枯。

“这里是崖底。”君书影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头道,“这个悬崖太陡峭,恐怕不太好攀。”

楚飞扬出来之后就立刻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被那“流火”扰乱的心神平静下来,只觉灵台清明,一身舒爽。

他听了君书影的话,又一次拉起君书影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攀什么攀,老老实实用两条腿走吧。”

寂静萧索的危崖之下,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枯草之中,两人相挟而行,渐行渐远。这一刻的宁静,似到永恒。

第五十一章

一处稍微低矮平缓的石壁边,几丛杂草迎风招摇,不远处便有水波拍打礁石的声音。

不多时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石壁下面飘然飞上,衣袂翩飞,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之下,有如飘忽而来的谪仙。

楚飞扬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一个转身,便看到君书影也在他身后跟上,半空中的海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角吹起,自有一身张扬潇洒的姿态。楚飞看得微微眯起了双眼。

君书影右脚点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站定,正好走到楚飞扬的面前。楚飞扬对他一笑,君书影却想起他刚才落地时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的功力,对比自己的现状,心里就有点不开心了。武功不如楚飞扬是君书影心中永远的痛。他这一不开心,再看到楚飞扬那笑得灿烂的一张俊脸就更加没有好心情了。

楚飞扬莫名其妙地挨了他一瞪,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人家。

君书影哼了一声,径直地越过楚飞扬向前走去。

楚飞扬放弃无用的自我反省,快走了几步跟上。倒也不再撩拨他,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书影几次斜着眼睛打量楚飞扬,在心里把人家从头到脚腹诽了个遍。又自大,又粗俗,又不讲究,道貌案然,金玉其外!

不过再怎么贬低,君书影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楚飞扬的武功就是比自己高出不少。无论他怎么勤奋努力,每次以为可以与楚飞扬并肩的时候,总会发现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差很多倒也算了,若不是一个层次的,根本连比较的心思都没了。偏偏就是那么一点点!君书影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又嫉妒,又不甘心,可恶的楚飞扬。

“想什么呢,这磨牙的声音可够大的。”楚飞扬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那点小嫉妒中的君书影,手也被牵了起来。

君书影没有挣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略微的粗糙,除了长年练剑练出的老茧之外,也有经久劳作带来的厚实。

反观自己的手,虽然少年时苦练兵器磨出的茧子还在,不过因为这些年基本都没再使剑,而主攻暗器,那些茧子也早已软化。他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被人服侍得妥妥贴贴的懒人,两只交握的手一对比,差别就很明显了。

君书影心里终于寻回了一丝丝平衡。

“哼,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样,回家还不是得烧火做饭洗衣。”

楚飞扬听着这明摆着埋汰他的话,又收到一记不屑的白眼,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位刚才在那边纠结些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君书影:“你就拿这个找平衡呢是吧。罢了,罢了,我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楚大侠,不用跟你这小虾米计较。”

小虾米却没受他的激将,一脸淡定地让楚飞扬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两人回到掉入机关的地方,这里已经恢复原样,除了地上的浮尘落叶枯草一类的东西被吹扫一空,完全是平平整整的地面,看不出一丝机关的痕迹。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麒麟岛的上空点亮了明亮闪烁的星光,咸湿的海风不知疲倦地吹拂而过。

楚飞扬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皱起了眉头。

“他们出事了。”君书影站到了楚飞扬身边。

“你怎么知道?”楚飞扬有些疑惑。

君书影道:“要是他们没出意外,现在必定还在寻找我们。如果他们跟着我们从那时洞开的机关下去,现在这洞口已经关闭,他们便被困在里面。不是人人都像你楚大侠一样,到了一个孤岛上还能认几个沾亲带故的师叔师伯的。他们能不能像我们这么好运地逃出来还很难说。如果他们没有下去,依楚云飞的性子,在没找到你我二人之前,他是定然不会把这机关关闭的。”

楚飞扬听完,虽知道君书影的话在理,可是依然免不了心里泛酸:“你倒是了解那小子。”

君书影微微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换成那位娉婷姑娘也是一样的。”

“咳,也许是这机关自动关闭呢,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先去找找他们吧。”

君书影点点头。楚飞扬向四周看了看,寻了一个显眼的地方,用剑刻下记号。

******

只是一连过了三天,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没有找到其他三人的行迹。

“是我大意了。”楚飞扬有些担忧,“明知道江三有问题,却没有告知云飞和娉婷小心提防着他。”

“你也别小看了他们。一个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一个是真水门的门主,你真当他们三岁的娃娃什么事都不懂啊。不过是在你这老人面前装天真扮无知呢。”君书影拍了拍楚飞扬的肩膀。

楚飞扬叹道:“好,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书影,你真的觉得我老了么?”

君书影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看了楚飞扬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又褪成一脸惨白:“不老,你一点都不老。你这样就行了……”

楚飞扬还不足以从君书影红红白白的脸色上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答案很是满意。他若知道君书影想到了什么不正确的方向上去了,那句“你这样就行了”恐怕更能让楚大侠心满意足。

二人休息片刻,又开始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向寻去。

楚飞扬曾经研究过几次地图,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三个人还是很不容易的。他便索性带着君书影一起向那所谓的藏宝之处走去,一路上再用心寻找三人的踪迹。

江三的目的就是那个地方。不管那里埋的真是宝藏,还是其他的什么,最终总能在那里找到他。

“书影,那里有几座院子,我们去看一下。”二人顺着大路前行时,楚飞扬看到路的北面有一些废弃的院落,看那格局布置,可能是从前的东龙阁弟子的寝室。三座大院交错地分布在那片地形起伏的区域上,依着地形的坡度而建,看上去布置得很是巧妙。

通往那三座院落的小路已经被杂草顽石完全覆盖住,好在二人轻功都很好,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近前。

高高的院墙尚未坍塌,却也破旧不堪,高大的门洞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副牌匾,竟也长出了几丛青草,细小的虫豸在匾面上忙碌地来回。

“这里当初也该是人声鼎沸的繁华之地,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便荒芜成了这副模样。”楚飞扬感慨着。

“这里草木繁盛,虫豸横行,哪里就荒芜了。没有了活人的气息,自然有其他活物的肆虐。世界本就如此,谈不上什么荒芜不荒芜。”

“你的大道理倒是越来越多了,我说不过你。”楚飞扬一挑眉头,也收起那些伤春悲秋的感叹,和君书影一道进入大门。

上过几段斜缓的石阶,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一栋栋样式相似的房子排列在两边,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中间围出一片宽敞的空地,猛一看去倒是颇有气势。

但这一次楚飞扬却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感慨,因为地上明显多了一摊血迹。即便已经凝固发黑,也仍能看出,最多就是这两天留下的。

楚飞扬和君书影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未出声,一起顺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向前走去。

血迹断断续续地往前延伸,到后面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一路被踩折的枯草继续直直地指向了前方。

这长形的广场两边被众多样式一致的房子围起,那里若是弟子们的住所,这广场便应该是他们练功的地方。在二人的正前方,却是一座比其他房屋都要高大恢宏的建筑。高高的大门就在眼前,门扇早已跌落在地上,落满灰尘。

楚飞扬先行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光线极暗,正对着大门供奉着一尊神像金身,此时已经倒塌在地,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二人一左一右转过那供奉的桌案,却听君书影叫了一声:“飞扬!”

楚飞扬急忙过去,却见君书影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截白骨。楚飞扬也蹲下身来,眉头已经深深地皱起。

“不是什么野兽的骨头,是人的大腿骨。”君书影道,转头看到楚飞扬严肃的脸色,又道:“你不用担心,这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那几个人就算死了,这时候也变不成这样。”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骨头。

楚飞扬点了点头,转而又无力地一叹:“你这个安慰人的法子也太独特了些。换了别人被你这么安慰几次,没事也变有事了。”

君书影撇了撇嘴,并未出声。楚飞扬倒是看懂了,又一笑道:“是,换了别人,我们君大公子也没那个兴致去费心思安慰他。”

二人刚说了几句话,却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声响。

君书影站了起来,三根长针敲无声息地滑到指间,又看向楚飞扬,在他的示意下向后退了两步。

楚飞扬向那阴暗的角落里走去,脚步落地无声。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持续地响了几次,似乎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敲击墙壁。

楚飞扬心下略一思索,几步走到那墙壁下,蹲下身来也用手敲了敲。那边的声音响得更急了,似是回应。

君书影也走了过去,收起暗器。

“墙后面有人。”楚飞扬张开五指按住那墙壁。君书影到四周去找机关,楚飞扬却道:“不用找了。”又向那墙壁后的人道:“你向旁边避让一些,我要打碎这堵墙。”

过了片刻又道:“躲好了么?好了就敲两下墙壁。”

两声微弱的声响传出,楚飞扬起身站到两步远的地方,运起内力,一掌击向那坚硬的墙壁。

他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只将墙上破开了一人高的窄洞。二人还未进去,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墙后面倒了出来,楚飞扬慌忙上前接住。

“云飞!”楚飞扬拨开他脸前的头发,这一身狼狈的人竟然是楚云飞。

楚云飞的腿上粗糙地绑着绷带,一些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趁着楚飞扬在检查楚云飞的伤口的时候,君书影从那破开的洞口向墙壁里看了一眼。墙壁之后竟然是个很长的甬道,延伸向黑暗的远处。

让君书影震惊的却不是这机关,而是甬道内层层叠叠堆砌的白骨,简直快将那不算宽阔的道路挤满。白骨上的衣服还能看出些模样,看上去都是统一的制式。这些姿势扭曲的枯骨也随着甬道一起向着深处无尽的黑暗延伸而去,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飞扬。”君书影皱着眉头唤楚飞扬来看。

楚飞扬站到他身后,也沉默了片刻。君书影只能感到自己身后他的喘息。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楚飞扬按了按君书影的肩膀出声道,回身背起已经昏迷的楚云飞,等待着君书影,一起向外走去。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君书影不知道楚飞扬在想什么。这里是他大师父的师门,那个慈蔼的老人一向被楚飞扬奉若神明,又亲同父子,这时却看到此等惨相,心里想必是不好受的。

不是君书影要多想。这岛上的弟子们,他原本以为门派倒下后,他们应该都各自散了,却没有想到竟然全部被留在了那堵墙后面的阴暗狭窄的甬道里。

也许不只是那里。从进岛之后他就发现,这岛上的机关如此之多,每个机关背后都是黑暗压抑的空间。也许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枉死冤魂。

这里一定发生过争斗。一群身负绝世武功的人,这争斗可想而知有多么激烈和残酷。为什么牧江白却能够全身而退?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一想到楚麟还在那个老人那里,君书影心中便猛地一紧。

一只手拉住他,君书影回过神来,看向楚飞扬关切的眼神。

“书影,不用担心。大师父绝对不是恶人。”楚飞扬道。

君书影回握住楚飞扬,向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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