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卖 下+番外——碎夜无痕

“老板？”有点奇怪何翌的举动，林常依旧习惯性地想要慢走几步跟在何翌身后。

何翌伸手揽过林常的肩膀，就像哥们一样拥着他。

林常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突然揉了揉眼睛：“老板你今天真感性。”

何翌低声笑了一下。林常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露出点苦涩又欣慰的表情。好久没看到老板笑了。

上了车才想起手机忘在医院里了，林常要打电话让人送出来，何翌说不用了，便自己下了车去拿。似乎是测心肺功能的时候放在诊疗室了。

果然在哪里。何翌拿了手机，路过旁边的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似乎在讨论什么，并没有留心听，却在走过门口时，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宇。

“林子寒。”

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何翌环顾了一下四周，以为自己幻听了。摇了摇头，唤回神智的清醒。

“半年前的事了……”声音又出现了，不知道谁说道：“现在患者可能已经不在了吧，那种病……”

“砰”的一声，虚掩的门被重重推开。

何翌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紧握着双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尤其是毫无血色的嘴唇更是抖动的厉害。

“何、何先生……”

“……”何翌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双眼一直盯着面前的三位医生，沉默半晌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们刚才……在说谁？”

医生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医生站起身走过去扶着何翌，真正碰触的时候才感觉到他颤抖得有多剧烈。

“您先坐一下，”扶着何翌坐在椅子上，那人接过另一名医生递过来的水，“何先生您这是……”

“我问你们，刚刚在说谁。”喝了一口水的何翌似乎镇定了下来，但紧紧握着玻璃杯的手还能看得出他有多不安。

“是这样的……半年前有一个叫林子寒的人来我们院里做心脏检查，”虽然病人的病例不能轻易泄露，但对方是何翌，“如果您要看病例我可以调出来……”

因为是非常特殊的病例，极其罕见的心脏病任何一名医生都不可能没兴趣研究。当初存了一份在电脑里，甚至是最近还调出来看过。

何翌看着面前的电脑，在医生点开一个个文件夹后，鼠标停在其中的一份文件上。

双击。

何翌突然觉得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脑海中只剩下那天，在浴室里那一团几乎辨不出是什么的纸。

他从采没有这么恨过自己，即使以前也痛恨自己，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强烈。

医生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何翌已经听不到了，他只知道，半年前，林子寒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不久于人世的地步。

而他做了什么？伤他的心、折磨他让他痛苦。他错过了知道他病情的机会，那份病历在水中泡得看不出形状，他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在意地抱着林子寒回到房间里。

然后，就这么过了半年。

最近…何靖很少发林子寒的照片给他看了呢。一个月了，以前就算不是每天都有，也会隔三差五地给他一份邮件。但是…已经一个月没有看到了。

何翌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要不然那些医生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死了？”说不出包含着什么情绪的语调，其实算是很平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别人耳朵里却让人很难受。

“也不一定……”

“这种病能治好吗？”

“现在的医学水平……可能不行。”

“哦，这样啊。”

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啊”对方说是阴天下雨一样，何翌的语气很轻松。

但看着他的医生们却觉得他好像在哭，虽然他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们忙吧。”何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只是有些跌跌撞撞的。

“何先生，您的手机。”

“哦，差一点又忘记了。谢谢。”

发冷的指尖在和对方碰触之后因为对比鲜明愈发显得冰冷，何翌打了一个冷颤，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心脏鼓噪着，因为快速的奔跑微微发疼，几乎没办法呼吸。

他突然很怕收到何靖的消息，但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手机的通话键上，而屏幕上的名字正是何靖。

“老板，你怎么了？”

林常打开车门，扶住何翌的时候，被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了身上的冲击差一点推倒，堪堪站稳了，发现何翌全身冰冷得哆嗦得厉害。

“老板？”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答，林常把何翌扶进车里，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不敢开车，侧着身子看他。

而何翌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

“老板，要打电话给大少爷？”

像是被惊醒了一样，何翌突然低吼了一声，把手机随手扔了出去。

寂静狭小的空间里，手机和挡风玻璃相撞的声音异常清晰刺耳。

细小但明显的“嘟嘟”声……

无意中被碰到通话键的手机里，突然响起了何靖低沉且透着些疲惫的声音：“喂？”

何翌看了着车上的电子表。B城上午10点，瓦纳卡凌晨6点。

“翌？”何靖似乎清醒了一些，也察觉到了不寻常，声音中带着焦急，“翌，怎么了？你在做什么？还在不在？”

林常看了何翌一眼，拿起了手机：“大少爷，老板他……现在情绪不稳定。”

“怎么了？”

“还不清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翌突然抬起头，从林常手里夺回了手机。手指颤抖着把它贴到耳边，他尽量压抑住即将决堤的眼泪：“哥，寒呢？我想……和他说句话。”

何靖依旧沉默。

“哥……”

电话突然被挂断，何翌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林常把手机从他手里拿了出来，他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林常。

“寒呢？”

“老板……”

“寒在睡觉呢，这个时间……他一定还在睡觉呢……”

何翌突然笑了，嘴里一直低声喃喃重复着“寒在睡觉”。

在林常发动车子的声响中，何翌似乎说了一句：“但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常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何翌靠在靠背上，表情安稳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BE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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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在新西兰的瓦纳卡镇，某一年的冬天举办了一场为期半个月的免费的大型摄影展。

传言整场摄影展背后赞助的是一家中国企业，主办方不惜重金举办了这次名为“我的爱在瓦纳卡”的摄影展。

不少的世界著名摄影师都被邀请参加了这场展览，一个月之前全球性的宣传更是让不少的人对展览抱有很高的期待，而瓦纳卡镇的的政府和镇民对这场摄影展更是抱着很大的期待。

当他们着到那一张张挂在墙上的照片时，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他们看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展览。

即使持续了半个月，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参观，甚至不少人每天都会来。

听说拍照的摄影师是一个二十二岁的中国男孩，他在瓦纳卡住了半年，那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不管懂不懂汉语，所有的人都记住了那个男孩的名字，即使发出的声音颇为诡异，但他们还是学着用中国人姓氏放在名字之前的习惯念那个人的名字。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呢，”当地人似乎都认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欣赏又惋惜，“他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中国人特有的黑色瞳孔就像黑珍珠一样美丽，从来没看到过比他还漂亮的人。”

他们看到的是那个人的心。

所有的人都赞叹着观赏着每一张照片，在长长的走廊最深处，那里是唯一一张有人物的照片。

男孩子有些削瘦的侧脸，他抱着双膝坐在悬崖边，表情是温柔的忧伤。

能够看得出，这张照片拍的很不专业，几乎每个地方都能找到瑕疵，但所有的人又觉得，这张照片很美，美的不是照片，而是照片里的人。

没有什么标注告诉人们这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拍出这么多美丽风景的摄影师。

那个人，叫林子寒。

有人在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然后一声接着一声，所有的人都缅怀般合起双手闭上眼睛，虔诚地向他们心中的神明祈福，祈求他能够让天堂中的林子寒幸福。

在无数正在祷告的人中，身村颀长的东方男子，正站在人群的最后，微微仰着头看着放大的照片上那人略带忧伤的脸。

他看着那张脸，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带着悲哀的微笑。

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悲伤，而是二者的交杂。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却感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叹。

“他们在夸你呢，”男人看着照片中那张让他沉醉的脸，轻声说道，“你做到了，你让所有人看到了你看到的美。寒……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摄影师。”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好的那一个。

照片中的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远方。

恍惚中，男人似乎看到那个人的头转了过来。

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又陌生的神色，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清澈。

他看着他，那抹淡淡的忧伤消散，他扬起了嘴角：“翌，我爱你。”

男人也轻声呢喃：“我也爱你，永远……”

我的爱，在瓦纳卡。

我的爱，在我身边。

我的爱，在我心里。

我的爱，不管你生与死，不管我们隔着多么远的距离，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活在我的生命中。

我的爱，你让我永远记住了你，你让我永远也不能不爱你。

我的爱……

我的爱，你是我的骄傲，是我生存的勇气。

我的爱，没有你，就没有我自己。

我的爱，你留给我的是最美丽的记忆。

我的爱……

我的爱，你是否原谅了我……

我的爱，林子寒。

BE篇看到这里就算完结了。但是，还是有后续的。想看BE结局的就看到这里吧。但碎不想让他们就这么结束。所以……HE篇还有后续，继续连载。

是不是有点感伤呢……

第14章

天非常热。刚从一栋大厦里出来的男人站在灼热的路边，随便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已经落下的汗水。

看身上的衣着，他应该是某家外卖公司的员工。制服整齐的穿在身上，但因为满身是汗的关系看起来却有点邋遢，和年龄不相符的夹杂着银色的短发上满是晶莹汗水。

还有三家。送完最后三家就可以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了。

有了盼头也有了力气似的，明明还很炎热的天气似乎也没那么难耐了。

男人名叫王强，今年二十六岁了。人穷，过的日子太苦，以至于虽然年轻外貌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去年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病重去世了，住院治疗、操办葬礼把全部的积蓄都花光之后，从小住在乡下的他跟着几个村里的青年来到了B城。

乡下人都说大城市遍地是黄金，曾经王强也是信的，但是真的到了城里打拼才发现，没有任何学历的他，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一开始的一个多月里连工作都找不到，好不容易在郊区的建筑工地找了一份搬水泥的工作，一个月做下来竟发现那点微薄的收入还不如回乡下种地。

城市并不像他们乡下人想象的那般美好，但平素有点畏缩的王强这一次却卯足了劲儿在城里找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送外卖。

虽然对于城里人来说工资不是特别高，但这在乡下算是很高的收入了。

一天工作八个小时，工资一千五，做得好还有提成。王强平时节省，除了吃饭不亏待自己（当然也仅限于吃饱不至于饿肚子），别的地方是能省则省，一个月下来还能剩下一半的工资。虽然钱不多，但每三个月都会把攒下的钱一半捐给孤儿院，一半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王强在地价最低被称为“贫民区”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平房，房子不大收拾的却很整洁。他没什么朋友，平日里都是他一个人在，所以虽然小但对他来说还是很舒适的地方。

从早晨六点钟做到下午两点多，中午十分钟在公司吃了点快餐，八个小时做下来还是很累的。

终于送完了最后一份外卖，王强松了口乞。抬头看了看依旧火辣辣的太阳，心里想城市里的夏天他果然还是没办法适应。

如果是在乡下，这个时候可以去河里洗澡。没有受过污染的河水很清澈，冰凉冰凉的，有时候还可以抓几条鱼回家吃。

王强边低头掏钥匙边朝他的电动自行车走过去。那是公司给每个员工配的，老板好心让他们工作之外也可以私用，这让王强剩下不少车费。

因为垂着头的关系，没有看到迎面过来的人，而对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也没看到他，二个人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起。

“对、对不起……”王强自己被撞到地上，因为穿着短袖T恤胳膊都擦破了一小块皮，竟然没发觉一样连忙爬起来只顾着朝直愣愣站在那里一点事都没有的人道歉，“刚、刚刚没、没注意到……”

王强平时说话就磕磕巴巴，因为太紧张更是口吃的厉害。

对方依旧站在那里没说话，双眼紧紧盯着他，好像在研究外星人一样。

“我、我不……不是故意……”

“林子寒？”

“啊？”王强看着面前的人，他刚才说什么？

“怎么会……”

对方震惊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懂的话。王强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一些：“您、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不是那位叫……叫林子寒的先、先生……”

看那人的穿着，也是不凡的人，他的朋友应该也很优秀吧，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对啊，你怎么会是林子寒……”

王强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苦涩：“先生，您……刚才没事吧？”

“没事……”

“没、没事那我先、先走了。”

满身的汗难受极了，真想赶快回到家好好洗个澡……

“等一下。”

王强转回身，无奈地耷拉着肩膀。不是说没事了吗……他真的快受不了这天气了……

“实在是太像了，”对方绕着他转了几个圈，突然拽住他胳膊，“外面太热，我请你喝东西。”

“啊？”根本没半分反驳的机会被硬拖着往旁边的冷饮店走去，王强回过神的时候怎么也挣脱不开那人的手，“可、可是先生……”

“我叫林常。”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