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口气,道:“你说什么事儿?”
潘锐坐到床上,继续拿毛巾擦头发,轻笑一声,说:“你这不是出来了么,结果都一样,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秦铭气得咬紧牙齿,“我在你们家楼下,你下来,我跟你说件事。”
“还是刚才在警察局的那件?嗯,我知道了,你也不用三番四次的说了。”潘锐明显是应付的口气,听秦铭不说话,又
接着说,“谭柯和Max已经睡了,明天给你送回去,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
“喂?还在听吗?”
秦铭沉默半天,在潘锐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说:“我是认真的,我爱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潘锐呵呵笑了两声,“你懂什么叫爱啊,你看上一个人,说是爱,看上下一个,又说是爱,爱反正不值钱,说再多次也
不收税。”
“我说了我这一次是认真的!!!”秦铭忽然哑着嗓子带着哭腔低吼道,“你为什么不信啊。”
潘锐倒是没料到这小子会哭,斜靠到床头,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不是我不信,是根本不成立。你爱我什么?”自从
Max的妈妈离开,有多久了?没有再和任何人讨论过“爱”这件事。婚姻失败对于事事如意的潘锐来说是一项重创,他
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拥有了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漂亮温柔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身体健康的父母……然后潘锐把
所有的精力投注在了工作上,事业上一帆风顺,却忽略了家庭的重要性,妻子在Max断奶后三番两次回国,终于……再
也没有回来过,最后只寄来一张离婚申请表。潘锐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然而为时已晚,唯一庆幸的是
,孩子的抚养权归他所有,为了让Max健康的成长,不被单亲家庭所影响,潘锐在外仍扮演着好老公,妻子因为工作原
因长居国外。潘锐从此把Max放在了人生第一的位置上,藉此弥补Max缺失的母爱,再无闲心去顾及女人的殷勤,和偶尔
男人的挑逗,在旁人看来,倒是一个顾家又帅得一塌糊涂的绝世好男人形象。
“我……”秦铭努力想着答案,然而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说不清,可是我就是爱你。”
“哈哈。”潘锐发自内心的笑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追女朋友的台词也跟你差不多。”
“你别想着用年龄压我,你以为比我多吃几年饭就可以阻止我爱你吗?做梦,门都没有!”秦铭斗志盎然地道。
“好吧,你爱我,我不反对,不过现在实在太晚了,你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想怎么追我吧,嗯?”潘锐仍然嗤嗤的笑着
,的确是像极了年轻时天地万物皆不放在眼里的自己,只是……人都会长大啊,现在的自己不是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
生活,情爱什么的,是奢侈品,年纪大了,还消费的起吗?
“你现在下来,必须出现在我面前。”秦铭不妥协。
“我困了,耍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我可不是你爸。”潘锐打了个哈欠。
“你……你敢不下来,我就去把绑架我的那两个混蛋揍了。”秦铭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了。
潘锐在这样的盛情邀约下,再拒绝好像有点不人道,于是说:“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在楼下等我,我换身衣服
下去。”
秦铭于潘锐来说,实在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他的生命里,像其他很多路人一样,是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
以潘锐的长相条件身份,被个把男人喜欢当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被男人表白的次数,不比被女人求爱的次数少,像
他这样的人,即使花天酒地处处留情也不会被过多指责,权可以冠上风流的美名,可是与此恰恰相反,即使妻子(前妻
)长期不在国内,潘锐也从不参加任何不必要的应酬,更别说背叛妻子出轨之类了。
虽然因为倒贴者过多,自炒成绯闻对象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但潘锐从不对此过多解释,明眼人看的出孰真孰假,潘锐简
直成了众多男士的公敌,这样不沾烟不沾酒连女色也不好的男人,实在是应该诛之而后快。
潘锐没有修炼成仙,也并非无欲无求,只是提不起这个兴趣,让他再像小伙子那样去追求某个人,那是不可能了,但面
对诸多追求者,随便凑合,他更加退避三舍,于是三十出头的大帅哥,事业虽然蒸蒸日上,感情其实可以算是凄凉的。
如今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毛头小子,潘锐也只当做一个半大的孩子,打算照惯例打发了事。
秦铭蹲在大门前,像条看门狗,在潘锐开门出现的一刹那,仿佛也会像狗扑到主人身上去一样跳到潘锐身上,不过秦铭
体型是藏獒型的,这么一扑,潘锐估计要直接栽跟头送医院,于是在距离潘锐不到十公分处,秦铭的爪子定格住了,瞪
着小狗一样黑乌乌圆溜溜的眼睛。
潘锐觉得现在的秦铭很像Max看的动画片里的某种动物,于是伸出手揉了揉秦铭毛茸茸的头发,想象秦铭会“汪汪”或
者“喵喵”的叫两声。
事实上当然是没有,秦铭更为直接,他凑上前,撅起嘴,嘟起唇,想要吃吃主人的豆腐。
潘锐摸着秦铭头发的手果断移到了秦铭脸上,遮住秦铭想要凑过来的脸,于是脸颊幸免于难,手掌心却不幸沾上了口水
,秦铭是退而求其次,吻不到脸舔舔手心也算一尝夙愿。
第13章
“别舔了,饿成这样?”潘锐把手往后缩,秦铭的头就往前蹭,吸铁石一样,终于,因为潘锐的手几乎快举到了门楣上
,秦铭放弃了这一有些暧昧疯狂的行为。
“嗯,饿。”秦铭的眼睛仍然盯着潘锐的手,好像那不是手,而是刚炖熟还喷着香味的骨头。
潘锐感觉手心黏黏的,倒也不恶心,就觉得这秦铭心理上估计比实际年龄还小,幼稚程度堪比Max,说:“饿就赶紧回
家吃饭,杵这儿给我看门呢?”
“我……回不去。”秦铭的潜台词是,我今晚要睡这儿!
潘锐理解成,哦,这还撒起娇来了,得,谁让自己也算是叔叔辈的,“那……我送你回去?”
秦铭不领情,摇头,又觉得这条件很诱人,点头。
潘锐茫然了,“你是要还是不要?”
“我……车还在路上呢。”秦铭恍然想到自己的爱车还横尸街头,“你先陪我去拿车。”
潘锐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欺负一个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弱者,这不是君子所为嘛,对付徘徊在人生十字路
口的迷途青少年应该引导为主,不能以牙还牙,暴力欺压啊,何况还是利用了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惭愧和怜惜一起泛滥
滋长,潘锐把秦铭拉进屋说:“你先进来,我给你煮碗面再去取车。”
秦铭吃着潘锐亲自下厨煮的鸡蛋荞麦面,心里像温泉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冒着泡儿,觉得又幸福又感动。如果说之前
对潘锐展开追求,仅仅是因为潘锐长的不错等外在条件,这会儿附属的感情好像占了上峰。哪怕这个人不帅很丑没有钱
,半夜肯为自己做一餐果腹的夜宵,也是值得爱的啊。那种想要证明自己无往不利一定能追到手的下赌注似的心情忽然
下滑了,甚至自我意识到了这种行为其实很卑鄙,假如这个人爱的是女人,不是应该有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婆更为匹配融
洽吗?自己这样乱插一足的行为算什么呢?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又要像破坏潘钧和沈良那样,卯足了劲被人踹一脚才
甘心吗?秦铭迷惑了,他第一次为这种事烦恼,放弃一个人,好像比爱一个人还要困难,像溺在水中,怎么也游不到岸
上一样难受,这……就是爱吗?原来爱……是痛的啊。
宁静的夏日夜晚,闷热干燥的厨房,不流通的空气,潘锐斜倚在橱柜吃着Max遗留在厨台上的棒棒糖,衬衫背后已经汗
湿一片,鬓角的汗珠流淌到下巴上。潘锐有一口没一口的吮吸棒棒糖,间歇地瞄一眼趴在圆桌上吃面的秦铭,头顶瓦数
不高的灯泡照出秦铭模糊的轮廓,有一种朦胧美,瘦削的脸庞,被刘海遮住的额头,发梢滑过眼睛,偶尔露出一点晶亮
的光芒。也许是面条太辣了?鼻尖的鼻涕拖出好长一条,甚至滴到碗里,可是明明没有放辣椒啊,潘锐这么想着,走到
秦铭身侧,扳过他的下颚,看到的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潘锐傻眼了,随即尴尬地笑道:“就算面难吃,也没必要哭
吧?”
秦铭禽满泪水的眼睛,凝视着潘锐出神,溢出的泪珠顺着眼角滑到耳侧,真的要放弃吗?也许错过了,就再也不会遇到
像潘锐这样的人了。
潘锐见秦铭不说话,面对这张迥别与常态的脸,心里某一处的弦被拨动了,现在的秦铭,像是一只被拨了尖牙利齿的老
虎,伤痕累累,不再张牙舞爪,连垂死挣扎都懒的,只剩下奄奄一息。潘锐的拇指从颧骨慢慢往上移动,拭去秦铭开闸
关不住的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小孩子跌倒了,自己爬起来也就好了,可一旦大人上前搀扶,即使不怎么疼,也会故作姿态的嚎啕大哭,此刻的秦铭就
好比那穿开裆裤走路还不稳的三四岁小孩,本来自我调节也没多大点事,被潘锐这么充满仁慈仁爱的一安慰,完了,顿
时“哇哇”大哭起来,涕泪横流。
小时候Max哭潘锐就很没辙,这是潘锐唯一的软肋,现在又一次体会到,潘锐慌了,遍寻无法之下,拔出自己嘴里的柠
檬味棒棒糖,塞到了秦铭嘴里。
秦铭的嘴被堵住,哭声一下子停止了,打着嗝继续死盯着潘锐。
潘锐在法庭上,斗智斗勇从来没有怯场的时候,这时候被秦铭那无辜无助的眼神看着,潘锐却怕得投降了,他重重地叹
了口气,说:“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答应你总可以了吧?”
秦铭嚼棒棒糖的牙齿猛的咬到了牙膏肉上,疼得眼泪又飚出来了,那副样子啊……比被抛弃的流浪狗还让人心疼,心和
嘴唇一起哆嗦着问道:“你……你说什么?”是不是幻听了啊?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这在岸边风雨无阻的钓了半
条鱼,一无所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收杆走人,不带鱼儿又忽然上钩的。
潘锐作为一名律师,因为职业习惯,说话一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头一遭说话没过脑,没想到就可能铸下弥天大错,后
悔得恨不得咬掉舌头,被秦铭这么一问,当即反悔说:“没听见就算了。”
话已出,岂有收回之理?更何况是等这一刻等的差点都要坐牢的秦铭,“我……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这是关于信誉和性欲的荣耀之战,这是紫禁之巅的巅峰对决,惊天地泣鬼神,两个长身玉立的对手,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究竟鹿死谁手?潘锐的大脑正处于天人交战状态……
大律师的信誉自不用多说,那是有口皆碑的,至于性欲嘛,首先要向性向讨教。潘锐虽然从没看上过哪个男人,但也不
是非女人不可,他不排斥男人,只是正常状况下没必要为了实践去尝试,但常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拒绝的多了,也
有不忍心看别人受伤失望的时候,可真要被这个小自己一大截的小鬼拖下水,潘锐又怕溺水身亡,难道要随时穿着潜水
服?等等,都想到这一步了,代表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小鬼?潘锐不得不承认,种种推论和迹象都表明,他这一次是不
答应也得答应了,“嗯……”
“嗯?”秦铭呓语似的反问一声,顺带回味潘锐这简明扼要的一个字回答,他当然不知道潘锐此时已经自我对战拼个你
死我活了,他也只是命悬一线,横竖都是死,干脆死前大胆一搏。
潘锐倾身收走秦铭面前的面碗,里面的面条已经烂得完全没法吃了,“肚子饱了没?饱了就去拿车,天都快亮了,我还
要上班……”潘锐站在盥洗池边,刚拿了洗涤精滴在碗里,话还没说完,身后就被温热的身体压覆住,腰上两条手臂紧
紧勒着,潘锐拍拍秦铭的手,“放手,拿开。”
秦铭退后一两步,缩手缩脚站着,像只刚被领养的宠物,还摸不清主人的喜好,不知道走错了哪一步就会踩到主人的地
雷。
潘锐见状,斥责秦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边洗碗边说:“你要给我一个适应期,实在适应不了我也无能为力,这期间你
别逼我,也别动手动脚,我就说这么多,你要不能接受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等了半天没听到秦铭的回答,潘锐
转头,却见秦铭一个劲的点着头,挂着泪痕的脸笑开了像一只哈巴狗。
去农家乐取车的路上,秦铭沉默乖巧的如一只绵羊,他这一晚上化身的动物也实在够多了,总之是完全收敛起了本该属
于秦铭这个人的劣性,潘锐表现的倒是和平时无甚两样,只是凌晨的公路上,过往车辆稀少,如果连人声都没有这安静
度足以让人犯困。为了不把车开到栏杆上,潘锐不得不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秦铭不知道是还没从追到人的狂喜中回
过神,还是适应不过来身份的转变,潘锐说什么都只“嗯”“啊”应对,搞得潘锐兴趣缺缺,最后只得搬出平日里接
Max放学回家的那一套,问秦铭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这回秦铭比Max这个小学生应付考试测验还认真,极力树立自己的品
学兼优形象。潘锐听的同时,交流意见,传授自己大学时的学习方法和技巧,搞得这完全不像是一对刚刚确立关系的恋
人,反而更似一对师生,或者父子?
潘锐是不介意把秦铭当自己儿子的,反正一个孩子是带,两个也是带,秦峰教不好那是他水平低,说不定秦铭这块顽石
到他手里就是璞玉也不一定呢?如果自己养的好的话。这么想着,潘锐觉得答应秦铭也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了,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至于亲吻以上的事情……暂且还不在禁欲系的潘锐的思考范围。
按照秦铭的回忆指示,终于在绕了几圈弯路的情况下,发现了田埂间的一辆几乎被泥泞涂鸦了的保时捷,此时天边已经
泛起了鱼肚白,等秦铭和潘锐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烂泥走到车跟前,才看清车门前还依偎着两个黑泥人,是大眼睛和
小眼睛。
秦铭见到这两个使自己无故遭罪的祸首,才像是从梦境中忽然醒了过来,手臂和腿上的酸痛还没消失,这一对倒霉蛋还
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啊,不往死里整……的谢谢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大眼睛和小眼睛头靠着头睡的很浅,一有动静两人就都睁开了眼睛,还以为是做噩梦,这……这不是昨天被抓走的那个
有钱公子哥吗?唉呀妈呀,一天还没过,就找上门来算账了,前有围追,后有车堵,砸个办啊?两兄弟急得额头冒汗,
刚想要讨命求饶,秦铭却率先低头来了个90度鞠躬:“两位大哥,对不起。”
不仅黑兄弟二人组愣了,连潘锐也万没想到不可一世的秦铭会向两个绑架自己的农民道歉,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