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谢让摸了摸许静然的头,无视许笑哲怒目而视。许静然感谢完自觉得钻进了车里。
谢让看着许笑哲傻笑,笑到许笑哲以为时空穿越回到了从前。
“好多年过去了啊。”半晌,谢让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于是愈加尴尬。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还在期待什么?许笑哲瞬间心灰意冷,转头上了车。浑然不觉谢让那句意指所在是许静然也这么大了。
“小舅,我想起来他是谁了。”爬上车许静然突然说说,面色酡红。
“谁?”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条粉红色的公主裙,就是他给我买的。”许静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说:“他是那个时候一直上咱家来的你那个师兄。”
“你那时候才多大点?这都记得?”许笑哲不由得佩服这些孩子的记忆力了。
“怎么不记得?那年亚运会,他给我买了条粉红色的胸前有熊猫盼盼的裙子。姥姥还说浅色的衣服难洗。”许静然烦躁地从许笑哲的口袋里掏出烟盒。
这么一说许笑哲也想起来了。许静然从小被她妈扔在娘家,几乎就是许家的老太太带大的。老太太嫌漂亮衣服难洗,从来都是给许静然穿得灰不溜秋的。许笑梅工作忙也懒得管,陈云翔偶尔给许静然买上两件都被老太太放在衣柜顶上过节的时候再穿。小孩子长得快,那些衣服也就几乎没有穿过。还好许静然从小就不是爱漂亮的女孩,给什么穿什么不哭不闹。
有个周末,许笑哲拉着谢让一起回家,许静然蹲坐在胡同口等他。刚走近就见一打扮时髦的女人站在路旁指着许静然对她身边的人说:“这小孩长得好得意!”
许静然抬头看那个留着披肩长发涂着鲜艳的口红的女人,一脸懵懂,仿佛完全不知道“得意”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有三两个同学来找他俩玩儿,其中有个女生见了许静然就一定要带上许静然,说这小女孩多可爱。
当时许静然梳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一条深卡其色的裤子。那个时候只要是能买小孩儿衣服的地方一定有那样亚运主题的衣服,谢让给许静然挑了条公主裙,说穿着更漂亮。
许静然穿着那条裙子同他们一起照相,笑得找不见五官。
那张照片现在找不见了,许静然淡粉色的公主裙下面是深卡其色的裤腿,一只卷进裙子里看不见了,一只卷上去了又掉了下来。许静然笑得像朵向日葵。
“那张照片还在,我后来有年过年的时候把它偷回去了。”许静然笑说,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香烟,但是没有要点燃的意思。
“呵。”
“我那个时候很喜欢他。后来那年过年听说他在咱们家过年,我还很期待。后来初二从奶奶家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学校了。我很失望。”许静然突然间笑得很开心,似乎是想起了小时候的傻事了。
“你真还记得他?”许笑哲好奇。
“不记得了,长啥样叫啥名什么的全都忘了,只记得有这么个人。”那是许静然关于“漂亮”的启蒙教育。许静然突然间想起什么了一样地问:“你们那个时候就好着呢?”
“嗯。”许笑哲点头。也就那个时候是好着的,之前不认识,之后见不到。
“我那时候没少做你们电灯泡吧?”许静然问。
许笑哲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也不是经常来咱家,就是偶尔无聊了或者是我硬拉着来才来。”
许静然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许笑哲突然开始心悸,满腔的思绪找不到一个应有的出口。有一种惶恐袭击了他,或许谢让还是多年前的谢让,而他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谢让爱着的那个人了?
猛然间一个刹车,谢让那句许笑哲终于明白是在指谁了!许静然悠悠抬头:“这么快到了?”说完又仰面歪在了一旁。
——“欢欢,住手!”
许笑哲终于明白谢让这句到底指的是谁了?怪不得许静然一下子和谢让亲了不少。
欢欢。许静然从前就叫欢欢,陈欢。后来许笑梅同陈云翔离了婚许静然才改的名字。真是蛇打七寸,小瞧谢让了,脱口就叫了许静然从前的名字提醒许静然他是谁!
手机适时地又开始响了,许笑哲扫了那号码一眼,没去接。
第16章:秦方南的虚惊1
那电话呲呲震着还有些你不接我就不停的意味,许静然闭着眼伸手一捞,接了电话。
“喂!”许静然声音迷迷糊糊。
“操!”似乎是那边喂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许静然骂了一声,把手机放进小手袋里又继续睡。
许笑哲看着她闭着眼进行这一系列的操作,摇了摇头,是时候和许静然谈一谈了。
安顿好许静然,许笑哲自己洗洗也准备睡了。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才想起手机还在许静然包里。于是进许静然房里拿手机,怕许静然醒来口渴又端了杯水进去。许静然喝了酒睡得很香,嘴巴还微微张着,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许静然从小就生得好,眉眼像足了许笑梅。那个时侯抱出去谁不夸可爱,谁不说她长大了一定是个美女,可惜许静然这个美人胚子一胚就胚了好多年直到最近两年,才有些长大成熟的样子。就算是现在,同许欣然一起逛街也被误会过是同学。
可惜偏偏她人前乖巧,人后张牙舞爪。那些该干的不该干的,她全干过了。许静然那个后妈倒是宠她宠得没边,说什么她从小就惹人爱。
许笑哲一面放下水杯一面看着许静然的睡颜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恰巧许静然手机也响了,许笑哲纳闷谁这么深更半夜地就看了一眼,顾晓晟。
许静然听见声音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在枕头边摸索,许笑哲把手机放到她手边,她摸到手机就熟练地卸了电板……
许笑哲无语地离开她的房间,一边走一边翻开自己的手机。里面两条短信,还是那个号码。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你家!
许笑哲打开电视在沙发坐定下来,心想,你知道我家在哪?
电视里正播着一个很聒噪的韩剧。有钱人,没钱人,互相看不顺眼,互相看上眼,跨越n的n次方个阶层的爱情排除重重阻力终于在一起。
有没有搞错?这些除了满足一些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幻想之外,还能有其他的意义吗?为什么就不能播点更有指导意义的电视剧?须知,这世界有钱人是凤毛麟角,没钱人到处都是。
如果两个人是相爱的,身份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许笑哲知道他妈就是个在这方面挺要命的老太太,许笑梅到现在都和老太太不太对付。这点许静然和她妈一样,倔得跟驴似的偏都还嘴硬不承认。说到底,许家似乎没一个好脾气的,忍得住的,许笑哲这个时候只能想到谢让。
那个时候,谢让其实根本不爱往许家跑,每回都是许笑哲无聊了硬扯着他回。老太太管人介绍都说谢让这孩子如何如何优秀,每回等他俩一转身,就会再加两句,农村孩子,特朴实吃苦耐劳。许笑哲有回听到,头一回觉得“吃苦耐劳”这个词语怎么听着就这么讽刺?合着老太太每回抱怨他许笑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是在表扬?
似乎不管长成什么样都是自己家孩子看着香,有很多从小就被教育要有的美德,在你长成之后,未必会成为你的优势。人们不会认为你拥有强大的自我约束力,而只当你是不得不这样。如同大部分人都羡慕奢侈的人,吃苦耐劳是因为你吃不着甜,勤俭节约只被认为是你没有能力奢侈而已。
谢让和何沉都是这方面做得特别好的人,在保证生活品质的前提下,只花该花的。
何沉……何沉现在过得很好。
电视里,那个女人的眼睛跟水龙头一般哗啦啦地淌水,真不简单。许笑哲胡思乱想一阵,想得没什么好想了又再看会电视,再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还是那条短信:你家!
许笑哲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 抓上外套就冲出门去了,带上门的时候想:这电视剧真他妈的没意思!
时间还不算太晚,许笑哲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红灯,坐在车里居然坐出了些心急如焚的意味。估计蜗牛都比这速度快了,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号是XX BF258,许笑哲就一直跟在那车后面,充满恨意得盯着那无聊的车牌号。只是火烧火燎地赶到了,门口没半个人影。许笑哲不信邪地开了门,屋子里黑黑的,可以从阳台清清楚楚地看到别人家里的灯火通明。许笑哲发现某一扇窗是黑的,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平时离秦方南有这么近。
住得再近又怎样?还不是被摆了一道!居然相信这小子真会在门口蹲着等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了!许笑哲苦笑着摇摇头,又带上门出去了。撇下许静然一个人待在家里,这事做得也有些不地道。
有时候,蹲在人家门口等,其实真的是一个好方法。起码可以让人知道自己是被期待的。也许谢让深谙这个道理,起码比秦方南更懂。任谁也都应该能想象当许笑哲垂头丧气地下车,突然看着站在门外的谢让时,是怎样的心情。
许笑哲有时候也很懊恼自己的不争气,在一群人里总是只注意他一个人,现在面对他一个人,又不敢与他对视。
“我刚见你冲了出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谢让笑说。
“我能有什么事,你这么晚来是觉得我们这儿蚊子都太瘦了吗?”许笑哲随口接了句话,也不想看他,只想往门里走。
“不是。”谢让正正经经地接了那句话,仿佛完全听不出里面的讽刺。
“不是我也替它们说声谢。”许笑哲进了门里,一路往前走,没敢回头。
第17章:秦方南的虚惊2
许静然是闻着小米粥的香气醒的,许笑哲端着一碗小米粥坐在她床头。
“味道还不错。”许笑哲很享受地喝了一口,面带满足。“再不起床我就全部喝光了!”
“马上起马上起!几点了?”
“快九点了,昨晚你手机电板被你卸了,有个不知道叫顾晓胜还是顾晓成的打电话找你。”“晟”是个多音字,用作人名的时候很麻烦。
“哦。”许静然皱眉着安上电板就拨了个电话。
许笑哲又端着碗坐到餐桌旁,等许静然出来。
许静然一边拖拖踏踏穿着拖鞋,一边很夸张的打电话。
“靠,有没有搞错!那死贱男找我干嘛拿你电话打?”
“拜托!我现在真是见他有心理阴影,他对我幼小而柔弱圣洁的心灵造成了无法言喻的伤害!不是我不见他,实在是见他太囧了!”
许静然一边讲打电话,一面往厕所跑。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上回他不晓得是同什么人ons,结果被人上了,大半夜的非得叫我去救他,还硬要去挂急诊,最后拉着医生的手问自己会不会死。我当时坐旁边真想问候他祖宗!一把年纪了非说自己快二十了!你听听,快二十了!这不是存心在那雷我吗!晓晟啊,你是不是在他家呢?别说姐姐没提点你,丫有病!你离他远点,他上过的人还少了啊!草!装毛纯情!”
许静然在厕所蹲着这么一段下来,许笑哲在外间听得都想喷了。许静然交友圈怎么这么复杂?这样的极品她也认识!一圈下来就听见那个顾晓晟的晟,读胜。
“失恋?他说他失恋你他妈也信!草,他要真失恋就是老天开眼了,伤死那小子算了!”
“诶,我厕所上完了,见面再说!”
“你说你都认识些什么人啊!”许静然刚坐上餐桌许笑哲就教训她。
“都是人渣!这可不是我主动认识的!你知道虫子都是有趋光性的,大爷我实在太闪耀,于是……嗯哼,你知道的!”许静然摆一张很臭屁的脸喝粥。
“少他妈一口一大爷的!你都和谁学的!我看是物以类聚!”许笑哲笑说。
“哎!这您可就说对了!主要是您老人家教得好!”许静然嬉皮笑脸。
“我教得好?那打架是怎么回事?昨天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这个很难解释,我说小舅,我吃饱了。一会儿还有约,先走了,您慢慢啊!”许静然放下碗脚底抹油就溜了。
许笑哲完全拿她没辙。许欣然都搞不定的人,怎么可能搞得定许静然。
今天朱四爷又请吃饭,具体是为了那个专题的顺利完成感谢许笑哲。许笑哲一路上还在琢磨要不要叫上季年年和小陈,估计叫上了也没什么用,况且小陈说有事,季年年说有约。
朱莫充分展现了年轻人尊老敬老的精神风貌,说许笑哲的车子是单号的,非得来接他不可。
许笑哲推托不过也只有从了。刚上朱莫车里就听朱莫接了一个电话,许笑哲顿时觉得自己最近和电话杠上了。
“剑南春之夜?我说你们可别乱整人!没给我接风算什么大事,你们就借由头作吧!我不去了,晚上还有事儿呢!”朱莫估摸是接了个叫他出去玩的电话。
“得!不和你白乎了,我正开车呢,挂了。”
“挺忙。”许笑哲说。
“许静然,又琢磨怎么整人呢。”朱莫一笑。
“你和静然关系不错啊。”
“认识老早了。一直挺好的。哎,听说静然最近谈恋爱了,叔您见过没?”朱莫说。
真他妈想问候这小子全家,生怕许笑哲有什么别的想法,立马就卖了许静然保自己平安。朱莫这小子居然也这样滑不溜丢的,许笑哲在心里暗叹。
“没见过,估计她还想不到这茬儿吧!你见过?”
“哪能啊,那丫头保密工作做得那叫一个严实,咱革命先辈们都跟她不在一档次上!”四爷不在旁边朱莫的话也多了起来。
一路上聊聊天,很快就到了。朱四爷一辈子没有结婚,所以请客也很少会把地点设在自己家,但这回居然就是在他家里 ,莫不是有什么事?
进了屋,居然发现游舟也在,许笑哲暗忖莫不是又有什么事?后来看到游舟同朱莫的亲昵劲就知道自己多虑了。朱四爷这只怕是想要介绍自己的侄儿媳妇儿给他认识。
要说这游舟从脸盘到身材,从学历到办事都没得说,这两人搅一起,谁也不冤。可是有必要这样郑重其事地介绍吗?
等游舟从厨房里端出四菜一汤外加两冷盘,许笑哲开始思考朱四爷这一行为的深意。按理说,朱四爷大半辈子都一个人过来了,都到这份上了,难得过上有家的生活,约上几个老友喝喝小酒也是情理之中。可是问题是,为什么是他许笑哲?
不管怎么样,朱四爷在这席间表现出来的有侄万事足的态度,终究是让许笑哲费解。莫不是这老头退隐之心已起,正在给朱莫建人脉?不会不会,朱家家大业大势力大,没什么要靠他这么一个小老百姓的。
既然想不通,也就没有多想。游舟又去厨房加了两道下酒菜,最后还是喝了起来。朱四爷将那些当年勇统统都提了出来,有些大概连朱莫连都没听过。两个年轻人在桌旁坐着,时不时地给斟下酒。
这是个颇为诡异的晚上,朱四爷一个人说,一个人喝,最后喝得舌头都大了就自己回房去了,转头没忘嘱咐朱莫要送许笑哲回家,没算醉得太严重。
许笑哲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回自己那儿了。今晚许静然有活动,估计整晚都不会回了。在老太太那待着也确实没什么意思,老太太时不时爱下来唠两句。
许笑哲有时候也想,自己的生活确实是有够无聊的。偏偏最近又没了去过夜生活的兴致,对着工作又提不起劲来。比如现在策划案摆在面前,小陈是越来越嚣张了,节目预算越要越惊人,理由还挺充分,舟车劳顿,你总得让大家伙儿吃顿好的睡个饱的。听听这话说的,交通费越来越多不说,食宿规格也要越来越高。真他妈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