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下——林沐儿

丁晟恒伸手抹了把脸，朝黎闵郝眨巴眨巴眼，就往后面仓库跑去，边跑边轻快地喊：“来了。”

黎闵郝抬起左手，手指仿佛还留存刚刚碰触泪珠的感觉，然后慢慢合上五指，抬头看依然摆放着产品但却觉得莫名空旷的店面，想着，再也不会让他哭的。

这个年，丁家过得还是有点不舒坦的。虽然店面转让出去了，债务还清了，但接下来要怎么办，却像片乌云一样笼罩在丁家上空。当然，对丁晟恒来说，这不是他所能解决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让父母再分心操心自己的事情。

这个寒假，李娜找他们拍了两支广告，也就没再给他们派工作。李娜是打算让他们出道的，前段时间的反响比她预期的要好，但她不急着把他们马上捧出去。人都是有探究欲的，尤其对粉丝群体来说，偶尔的出境，引起他们的讨论、猜疑、搜索，然后在黎闵郝和丁晟恒正式出道时，恍然大悟之感，绝对会引起不小的反响。

虽然知道丁晟恒和黎闵郝总是懒洋洋的，但看到丁晟恒无精打采的样子，李娜还是奇怪了：“小恒怎么了？不习惯被人追着签名拍照还是找你们寒假来工作不开心了？”

“没有。”黎闵郝简短地说。

李娜正要开口，那边导演喊黎闵郝过去，李娜只得闭上半张开的嘴。看着布景前的两个少年，同样挺拔同样耀眼，一个眼神忧郁一个眼神温柔，一身白一身黑，冲突而又融洽的存在。

李娜摇头，这两个孩子就是做明星的料，就脾气不怎么好。

杨韵寒假回来听黎天启讲起丁家的事，一直叮嘱黎闵郝要好好安慰丁晟恒，让他别影响了学习。黎闵郝开玩笑说：“妈，他可是我竞争对手，你哪有帮竞争对手打气的理。”

“好的竞争对手对你也是个激励啊。再说，你们俩现在的感情可比以前好多了，你以为妈不知道。”杨韵笑。

“什么感情好，不就那样。”看着杨韵的笑，黎闵郝的心忽然惊了下。

“害羞了？”杨韵权当黎闵郝不好意思了，继续笑着说，“那我那天在四楼收衣服看到三楼阳台上抱在一起的俩男孩是谁啊？”

听到这话，黎闵郝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拼命回想，才想起那天是拍完广告回来，两人在阳台上聊天，丁晟恒心情低落，自己不忍心就把他拥在了怀里。好像，没做别的了吧。该死的，怎么会被老妈看到。

“你们感情好，妈看了也开心。小恒的心情难免会受到点影响，你多和他玩玩。家里的事有父母顶着，你们就好好地该上学就上学，该玩就玩。”杨韵只当他们俩就像兄弟感情一样。

“嗯，知道了。”黎闵郝低头扒饭，再也不敢说什么。

（四十七）

严冬过去即是春天，草长莺飞、一片盎然、生机勃勃，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有着充足的干劲。被杨韵无意撞见过一次的两个人可不敢随便有干劲，再加上受关注度的提高，两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像偷鸡摸狗一样啊？”丁晟恒抱怨。

“什么偷鸡摸狗啊，不会用成语别乱用。”黎闵郝把衣服拉链往上拉了拉，虽然开春了，但晚上的气温还是很低。看到丁晟恒身侧冻得通红的手，伸出手握住，说：“你怎么又没戴手套？”

“这时候还哪有人戴手套。”被握着的人甜滋滋地说。

“那你也穿件有口袋的外套啊，看你手冷得跟冰棍一样。”

“穿那衣服哪有这样的福利啊。”丁晟恒笑着说，“呐，伸你口袋里暖一下。”说着，相握的两只手直接塞进黎闵郝口袋里。暖暖的，暖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没骑车，晚自习结束后，坐了一半路的公交车，就下车慢慢地往回踱，从容地一点也不像应考生。

“你说，岳悦看我的眼神怎么一天比一天怨毒啊？”丁晟恒挨近黎闵郝，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哪惹他了？”

丁晟恒歪头想了想，说：“要说我哪惹他了，不就是你喽。”

黎闵郝看他，奇怪地问：“关我什么事？”

“我把他喜欢的人占为己有了呗。”

听到丁晟恒说得这么直白，黎闵郝被噎住了。被人喜欢是很开心，但被两个同样身为男性属性的生物争夺，那感觉就很奇怪了。

“他知道我们的事？”黎闵郝觉得在外人面前，他们俩没露出什么不正当的举动。

丁晟恒点头，说：“应该知道，他还……”丁晟恒顿住了。

“还什么？”

他还威胁过我呢，丁晟恒在心里说。可是他并不想让黎闵郝知道，那些话已经让他们俩冷战过、干架过，都过去了，以后的事他想不到会怎样，他现在只想珍惜好现在。而且，他相信黎闵郝。

“没什么。我是想他本来就是喜欢男孩的，应该看得出来。”

黎闵郝思忖了下，说：“有可能。”

“你说他会和别人说吗？”丁晟恒想到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点担心。

握着丁晟恒的手紧了紧，黎闵郝说不准，他转头看着丁晟恒，问：“如果他说了，你怎么办？”

丁晟恒一愣，然后龇着牙说：“能怎么办，我反正赖定你了。”

黎闵郝展眉笑开，倾身俯在丁晟恒耳边说：“我也是。”

无人的弄堂里，两人久久抱在一起。

等回到家时，都已经快十点了。黎闵郝开门进去，看到黎天启和丁正宇正好从楼梯上下来。

“爸，丁叔。”黎闵郝打招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黎天启看了看墙上的钟。

“噢，我和小恒去吃了点夜宵。”黎闵郝随口说。

“这段时间忙得都没怎么顾上小恒，还多亏了有闵郝这个朋友陪着小恒啊。”丁正宇笑着拍拍黎闵郝的肩，对一旁的黎天启道别，“老黎，谢谢了啊。别送了，就隔壁。”

“好，慢走。”

“叔叔再见。”

黎闵郝关上门，问黎天启：“爸，丁叔谢你什么啊？”

“你丁叔打算自己开公司，资金有点不够，向爸借了点。”黎天启走在黎闵郝前面，说。

“开公司？”黎闵郝听到这三个字，好像有股热血涌上心头，问黎天启，“什么公司？”

“还是和电脑有关的，说是电脑供应商之类的。”黎天启从来没创过业做过生意，对这些东西自是不清楚。

“爸！”黎闵郝一把拉住了黎天启的手臂，激动地看着他。

“干什么？”黎天启被自己儿子激动的样子吓着了。

黎闵郝真的很激动，刚刚黎天启的话让他的一些想法有了可行的契机。

“爸，我的一些片酬您不是一直帮我存着吗？我想入资丁叔的公司。”

黎天启看着高兴地有点忘形的黎闵郝，奇怪地皱起眉头，问：“你怎么有了这个想法？”

“爸，我喜欢计算机。您问过我的，长大后想干嘛。我一直记着，也一直考虑着。我想了很久，我要自己开公司，自己做老板。那开什么公司呢，当然是开我所感兴趣的。现在丁叔要做的，就正是我想做的事。现在这个行业已经进入高速发展阶段，等到我大学毕业再切入就太晚了，丁叔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不是吗？”

黎天启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儿子，有点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闲聊的话，会带给他这么多考量。欣慰的同时也有自己的考虑。

“儿子，私心地说，爸希望你学医，稳定，前途也好。”

“爸，如果您让我去学医，继承您的衣钵，我相信自己也能做好。但是，我真的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需要您的支持。”黎闵郝诚恳地看着黎天启。

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双眼透出的热切和渴望，不正像自己当年步入社会时的冲劲嘛。而在医院这种事业单位呆了快有二十年的自己，早已变得麻木，再不复年轻时的干劲了。刚刚他还劝丁正宇要深思来着，商场如战场，厮杀不见血，却也能要人命。但是看着黎闵郝的眼睛，他知道，他无法也无权束缚他，即使他是他的儿子。

被黎闵郝带的，黎天启也有点激动，他拍拍黎闵郝的肩膀说：“这条路是你的，就做你想做的，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爸都支持你。”

“谢谢爸！”

黎天启揽着黎闵郝的肩膀，往楼上走，说：“等过几天把你丁叔约出来，好好聊聊。”

“嗯！”

在丁晟恒还没从丁正宇开公司的打算中恍神过来，“宇恒科技有限公司”已经正式注册成立了。在他正要和黎闵郝说时，赫然发现黎闵郝竟已经参与了一脚。

“怎么我爸开公司还有你的事啊？”丁晟恒在阳台上把黎闵郝叫出来，就是一顿问。要不是他爸开心地在吃饭的时候一直讲成立公司的事，他也不会听到黎闵郝竟然入资的事儿。

黎闵郝笑着对发怒的丁晟恒说：“你知道啦？我是想等叔正式挂好牌，开始运作了再和你说。”

“明天就挂牌了，也不差这么一天。到底怎么回事？”丁晟恒还是有点恼黎闵郝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件事。

黎闵郝知道丁晟恒气恼，就乖乖地一五一十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做和你爸一样的事，但我现在这个年龄必须先完成我该完成的学业。听到你爸开公司的打算，我觉得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入一点资，同时兼职做技术，到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可以基本站在这个行业里了。”

“你想地可真够远的。”丁晟恒轻嗤。

“本来朦胧地有那么个想法，是你爸让我提前有了可行的机会。”

“那我爸不是养了只狼在公司里吗？”丁晟恒话语带刺。

黎闵郝听丁晟恒这话有点走味了，皱了皱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你现在就进入我爸公司，看着我爸从头做起，等你大学毕业还有四五年呢，你也看得够了学得够了，然后就一脚把我爸踹了自己开公司。我爸不是养了只白眼狼是什么？”丁晟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莫名的躁和慌乱。

黎闵郝的眼神沉了下来，他还想着怎么和丁晟恒庆祝这个好消息呢，但没想到丁晟恒会这么想。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黎闵郝问。

“谁知道呢。”丁晟恒扭开脸。他相信黎闵郝不是这样的人，可伤人的话已经先于大脑吐出。

被丁晟恒的话伤到，黎闵郝沉声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说着，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转身离去的黎闵郝，丁晟恒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他知道黎闵郝是个有想法的人，他知道黎闵郝考虑事情总是会想地很远，可是想到那么久远后的事情，他就担心，他很想知道……可是他又不敢问，怕得到的不是自己要的答案。

丁晟恒低下脑袋，抿紧了嘴唇，放在栏杆上的手握地都微微颤抖。

最后，他还是翻过了栏杆，敲响了黎闵郝的玻璃门。

黎闵郝沉着脸打开门，还没开口，丁晟恒就抢着说：“对不起。”

看着丁晟恒一脸难受的样子，黎闵郝的气就消了一半。他知道丁晟恒是无心之语，但他那么说，还是很伤他心。“干嘛道歉？”黎闵郝硬着语气。

“刚刚的话我说地太过了。”

“那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黎闵郝问。

丁晟恒摇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黎闵郝看着他，突然一把把他拉进门，抵在玻璃门上，倾上身就擒住了丁晟恒的唇瓣，撕咬啃啮、吸吮舔舐，吻得丁晟恒一个措手不及。

激吻过后，黎闵郝看着丁晟恒的眼睛说：“以后不要再那样说我了，知道吗？”

丁晟恒喘着气点头。

看着丁晟恒被自己咬地殷红的嘴唇，黎闵郝下腹涌起一阵热流，倾身又要吻上，却被丁晟恒伸出的手轻轻抵住了。

“我问你个问题。”丁晟恒说。

黎闵郝挑眉看他。

“……在你想的那么些想法里，在你想的将来里，有想到我吗？”丁晟恒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黎闵郝听到丁晟恒的话，才终于明白丁晟恒言辞会那么激烈的原因。他舒展眉头，勾起嘴角，吻上丁晟恒的嘴角，宠溺地呢喃：“傻瓜。”

（四十八）

莫阳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都忙得不见人影了，丁晟恒和黎闵郝两个人签了约会忙点，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连岳悦都忙得不见了。虽然看不到他，莫阳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三不五时的在什么什么杂志上看到他的影子，莫阳不平衡了，怎么这个家伙也跑去当明星了？

这天，丁晟恒和黎闵郝打莫阳学校过，三人很久没结伴回家了。

“怎么没见到岳悦？”丁晟恒问。

“又去拍什么广告了吧。”莫阳酸溜溜地说。

丁晟恒奇怪地看向他。

“你们不知道，我们班的女生天天捧着杂志在叫‘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岳悦吗’！我说，你们不是也拍戏拍广告的，怎么没他红啊？”

“那是他魅力大啊。”丁晟恒笑。

“看来李姐真把他签了。”黎闵郝说。

丁晟恒点头，说：“凭借岳悦‘倾国倾城’的容貌，还真的有当明星的资本。”

“我当时答应拍mv，就是不想把他扯进来，想不到他还是进来了。果然，金子总是会发光的。”黎闵郝半调侃地惋惜。

听到这话，丁晟恒故意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不想他进来？”

“不就是怕他会被这乱七八糟的圈子带坏嘛。”

“哦？这么担心他啊。”丁晟恒挑眉。

看丁晟恒的样子，黎闵郝知道，这家伙又吃岳悦的醋了，低头轻笑，不理他。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跟男女朋友拌嘴一样啊。”一旁的莫阳傻愣愣地说。

听到这话的两人吃惊地对看了眼，异口同声地吼过去：“男女朋友个屁！”

莫阳一听，虎头虎脑地笑了：“你们俩还真有默契。”

丁晟恒扭头不理莫阳。黎闵郝拍拍莫阳的脑袋说：“我跟你也很有默契的，还心有灵犀呢。这次的期中考，是不是又栽跟头了？”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在我要‘毁尸灭迹’的时候，正好被我爸看到了，那一顿揍啊。”莫阳苦着脸说。

看着成功被转移话题，丁晟恒憋着笑，这莫阳真的单纯的可爱。

“如果，我有时间，就可以给你补补了。你的成绩实在太惨不忍睹。”黎闵郝说。

“那你有时间吗？”莫阳扑闪着大眼睛。

“哪有时间，我们下个星期开始要每周六去练歌。出了专辑，你就知道我们红不红了。”丁晟恒赶紧扑灭莫阳的期望。忙起来他都没时间和黎闵郝单独相处，哪还有那个美国时间给莫阳补习。

“这样啊。”莫阳寂寞地垂下脑袋。

“你怎么了？”丁晟恒伸出手指戳戳莫阳的脸颊。

莫阳摇摇头，闷闷地说：“你们都这么忙，都成明星了，以后也更少会和我一起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