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酥蓝

作者:酥蓝  录入:05-04

“晨翼?呵,那以后批署下来不就成了‘诚意’有限公司了吗?”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杨天翼也微笑了,他耸耸肩,一副无谓的样子:

“诚意有限就诚意有限呗,这年头有诚意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它卖个几斤几两么?”

其他人又是一阵笑,后来名字也就这么决定下来了,毕竟杨天翼才是公司的创建人,他想叫什么都是随口一说的事,也没人会

去忤逆他起名字的权利。但是张沐晨却发现那天Jimmy的脸色一直很不好,他偶尔瞪他一眼,偶尔看向杨天翼的方向,目光如怨

如诉,然后再狠狠地灌一大口啤酒,而杨天翼则完全视若不见,依旧故我地谈笑风生,好像这就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一样。

痴痴地看着杨天翼冷峻的侧脸,张沐晨始终没有问出口那个关于公司名字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就算问出口了也不会得到想要

的答案……

新公司正式开始运行的最初三五年都是前所未有的辛苦。

晨翼是一家软件公司,经营范围是系统软件的开发与销售,在那个互联网还有普及的年代里电脑软件是一行十分新兴的行业,

要是经营得当崭露头角的机会很大,但是在那个国内软件体系几乎是一片贫瘠的行情之下要开拓出一片天地也是一件很困难的

事,所幸年轻人干劲足,拼劲也大,成立初期只有区区十多个人左右的公司几乎个个都是拿命在博,小小的办公室里挤满了十

几个程序员,为了完成项目干脆吃睡都搬到了这里,进去之后最常见到的一副场景就是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一地的人,另一半的

人一脸菜色在电脑边拼搏,到了中午就换了一批人横七竖八地睡,先前睡的那批继续上电脑拼搏。Jimmy在国外专门学过软件的

管理与编程,他和剩下的十几个都是公司技术人员,专门负责编写新软件,而杨天翼则是负责销售这一块,做好商业策划,拉

拢客户把开发好的软件卖出去,然后再接单新的项目。

公司成立初期缺人缺到爆炸,所以就连张沐晨都被拉来帮忙,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电脑,连打字都成问题,所以只能做做杂活,

比如复印文件、传递指令、整理资料、打扫卫生、冲泡咖啡还有跑腿拿外卖等,但也就是这些琐碎杂活堆积在一起一天忙下来

也累得够呛了。为了保证不耽误工作的效率张沐晨必须二十四小时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待命,然后随时迎接此起彼伏的传呼:

“小壁花!快去把这份程序单复印十五份!要快!”

“小壁花,我的咖啡泡好没啊?注意是要清咖,不要加伴侣,快点!我的眼皮都要黏上了。”

“小壁花,快点给我们叫十份盖浇饭,五份鱼香肉丝,三份宫保鸡丁还有两份咖喱牛肉,你下去拿一下,叫他半小时之内送到

公司门口!”

饶是如此忙碌,张沐晨却还是隔三差五受到种种斥责。Jimmy是个性格很急躁的人,做事又力求完美,这是公司里人尽皆知的事

情,工作上只要出一点点的差错都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团队里每一个人都被他骂过,张沐晨更是三天两头要被他骂,因为工

作压力太大再加上接连的熬夜让他的脾气更加恶劣,像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由于张沐晨是办公室里流动性最大的,又是在他

看来“最清闲”的,所以很容易撞在枪口上。办公室里最常见的一副情景就是Jimmy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骂张沐晨,有时候是咖

啡水太烫了,有时候是复印的页码有一张错页了,总之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拿出来把他臭骂一顿,骂的话也都是很难听的,

像什么 “shit!”“Fuck off!”,张沐晨虽然听不懂,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要按照他以前的性格早哪会站着任由别

人骂呀?但是生气归生气,为了不给忙碌的杨天翼增加负担所以只得咬牙隐忍了下来。

杨天翼在那段时间无疑是最最忙的,所有的跑单任务还有应酬交际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最夸张的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见不着

他的身影,张沐晨每天都会在百忙之中为他准备好饭菜,但是往往难得等到他回来没来及吃上几口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张沐晨

很心疼他,所以就尽量在幕后多照顾他一点,什么烦恼都不去叨扰他,还抽空为他准备许多药膳和补汤。杨天翼每天五点起床

,他就每天四点起床为他打理准备,杨天翼每天十点回家,他就无论如何也要在十点之前赶回家煮饭,在杨天翼累的时候为他

推拿按摩,同时为了替杨天翼分忧,他还趁着工作间隙向公司里的人学了几手管账的技能,偶尔也帮他管理一下旗下的账目。

另张沐晨感到敬佩的是杨天翼这种人好像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就算再苦再累一等到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就又会换上神采奕奕的

模样,他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哪怕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公司运行很艰难,亏损比较严重的日子里,被他三两句话一鼓舞,低迷

的士气就又振作起来了。每次一看到他的时候张沐晨就会觉得自己的那么累压根就不算什么,于是第二天到了公司就会更加拼

命,亲眼看着公司在短短三年之内规模逐渐扩大,从原本的一间办公室到后来的大半个楼层,从最初到十几名员工到后来的五

十名、一百名,看着公司运营状况越来越好,张沐晨打心眼儿里为他感到高兴,比自己的公司获得了成功还激动。那天难得有

空回到家里,接到一个大项目的杨天翼心情很好,他喝了半瓶的红酒,然后有些微醺地搂着张沐晨的腰,在他的耳边说道:

“刚开始最艰难的这段日子你都陪我熬过来了,沐晨,真是辛苦你了……”

听了这话张沐晨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他自认自己的那些辛苦比起杨天翼来不值一提,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最艰难的三年里是自己

陪伴着这个男人度过的,就觉得又是甜蜜,又是感动,默默祈祷着以后的路也可以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只可惜万事都不能遂人心愿,随着公司规模愈加壮大,员工越来越多,张沐晨感到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也越来越尴尬了。

拥有百十来号员工的公司在管理体系上已经基本完善,各部分各司其职,分工井井有条,就连杂务活也有那些初进公司的新人

干了,张沐晨每天在公司里就找不到其他活来干,他也想像其他员工一样掌握某种技能,但是公司又不是学校,人人都忙着干

自己的活,哪有人有这闲工夫教他呢?他尝试看过买几本专业书自学,但是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专业术语又多,翻了几章就

翻不下去了,他毕竟连高中都没毕业啊……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天翼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承认过他们的关系,就算对最初的那十几个公司元老他也只宣称是远房

表兄弟关系,但是这样的远房表兄弟未免太惹人怀疑了不是吗?一个是出身优渥留洋归来的富家少爷,另一个只是连高中文凭

都没有的乡下土包子,再加上杨天翼平时对他的态度太明显了,是个人都会怀疑,起初那十几个公司元老同样都是留洋回来的

,思想比较开放,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员工慢慢多了,看出其中端倪的人也多了,杨天翼在公司里面又是无数女

员工的寄情对象,所以张沐晨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关他们关系的猜测了:

“那个天天跟在杨总身后的男孩子是谁啊?怎么平时都没见他做什么工作?”

“你没听说啊?他对外宣称是杨总的远房表弟,其实是倒贴杨总的男妓,杨总看他可怜,才给他安份差事留在身边的。”

“天哪,不会吧?那男孩长得挺可爱的,怎么会干这种勾当啊?真恶心,都不知道身上干不干净,会不会有艾滋。”

“谁知道呢?杨总也是心好,要是我才不管这种变态呢,以后我们离他远点,要是被感染上艾滋可就不划算了。”

每次听到这种言论,张沐晨都会很伤心愤怒,但也很无奈,他真想冲出去当面和那些造谣毁谤他的人当面对质,但这是不现实

的,难道冲着他们大吼一声其实我和杨天翼是那种关系吗?为了杨天翼的前途和名声,他只有把愤怒都憋回肚子里,任由指甲

硬生生把手掌刺破一次又一次……

后来有一回,他和Jimmy因为这件事爆发了一场大战,起因就是由于Jimmy在百忙之中看到无意中他竟然闲得无聊在玩电脑上的

扫雷游戏,于是就把连日里的愤怒全发泄到了他的头上,脏话是一串接一串地往外冒,说他是没用的废物,是浪费资源的寄生

虫,还是个只知道迷惑杨天翼的狐狸精,为了金钱连自己的肉体都出卖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把杨天翼迷得团团转……起初

张沐晨还能忍,后来实在忍无可忍,在办公室里和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双方都卯足了全力,直把对方打到鼻青脸肿才勉强

被拉开。

再次见到杨天翼是他自打架事件在床上自暴自弃躺了两天的时候,杨天翼先前一直出差,回来之后可能是听说了这件事,他拍

抚了几下床上隆起的那个小山丘,匆忙地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就因为中途接了个电话临时又回公司去了,临走前,他说道:

“沐晨,Jimmy这人就是这暴脾气,生气起来口无遮拦,你不必和他一般见识,这些天你就不用回公司了,再家休息几天,冷静

冷静再说。”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消失了很长时间,张沐晨才从被窝中露出了脸来,他颓然地望了望这件空无一人的房间,心底油然而生一股

凄清与寂寥。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那个人如此精明,又怎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卒子而失去手下最王牌的程序设计师呢?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他多想听到从那个人的口中说出把那些欺负他的人都炒鱿鱼的话,哪怕,只是骗骗他的也好……

11.梦之十一则

杨天翼让张沐晨休息几天,这一休息的结果就是再也没有回去。

张沐晨已经没有勇气再回那个地方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了,而且公司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他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在家里浑浑噩

噩地过了半个多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每天都要在床上躺到傍晚才懒洋洋地起床,睡过头了饭也懒得吃,这样的生活无异

于自我放逐。

在这半个多月里杨天翼只回来过一两回,公司做起来了他的大订单也多了,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还要充实忙碌,他每次匆匆回来

匆匆离开,待在家里的时间从不超过一个小时,对于张沐晨消沉的态度,他也没有做过多的评价,在这段时间里他唯一有空对

张沐晨不咸不淡地说上两句的话就是:

“没关系,静下心来想想也好,公司那边我应付地过来。”

每次他这么说,张沐晨都恨不得冲着他大喊:

“没关系你个头啊!你到底有没有眼睛啊?没看见我都憋得都要发疯了吗?!”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喊不出来,尤其是看到杨天翼神色之中浓浓的倦意,他就心软了,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张沐晨每每欲言

又止,憋了一肚子的话,但就是说不出来……

在这期间张沐晨不是没想过出去继续读书或是学门技艺,但是一来他高中学业都没有完成,要是回去读高中,前面荒废了三年

的学业势必又要从高一开始重来,他如今都快二十一岁了,去哪儿可以找得到收容他这种学生的学校呢?二来,他前面三年义

务帮助杨天翼打理公司里的事,一分辛苦钱都没赚,自然是没有一点自己的积蓄,学门技艺也是要花不少钱的,这些钱从哪儿

来?伸手向杨天翼要吗?他想他开不了这个口。

人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张沐晨也不例外,自小作为一个孤儿他本就是自卑的,先前小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负所以一直

用自负的外表来隐藏自己的自卑,但是自从碰上了那个臭小子,那件自负的外衣自此以后就被剥地一干二净了,失去了唯一的

保护色,抛弃了所剩无比的自尊与自信,现在的他就好比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与脆弱。

张沐晨会把自己和杨天翼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回想一遍,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想起他们少年时候的美好回忆,

再想到现在他们现在聚少离多的疏离,心里就一阵失落……有时候他也会怀疑,杨天翼对他究竟是不是爱情?印象里他一直对

他讲很多很暧昧的话语,可是却从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爱”这个字,他对外人声称他们的关系只是远房表兄弟,但是他在人

前却屡屡对他做出亲密到引人怀疑动作,凭他一贯的智商与情商,又怎会在这种事上露出破绽来呢?联想到他对 Jimmy还有对

公司里暗恋他的女员工的态度,就不得不使张沐晨联想到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个骗局,他只不过是杨天翼用来掩人耳目的一颗

棋子而已,一个什么背景也没有的小孤儿,总比其他人好操控多了……

这个想法太阴暗也太可怕,每次只要一触及,张沐晨就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使劲甩甩自己的脑袋催眠自己只是他多想了,杨

天翼不是这样的人,一定只是他这段日子心态过于消极才会产生的极端想法……可是即便如此,尽管很努力想要消除这个这个

想法,但是这颗毒瘤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心上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记……

一段感情一旦交流少了就会产生裂痕,一旦产生了裂痕,那就是千方百计也难填回的了。

张沐晨与杨天翼的第一次争吵发生在距离打架事件四个月后,就在张沐晨历经了四个月的痛苦煎熬,在心灵最最脆弱与迷茫的

时候,杨天翼却火上浇油地向他提出了拿回账目管理权的条件,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饭桌上张沐晨许久都没有做声,

他定定地看向杨天翼,然后凄然地问:

“杨天翼,你什么意思……?”

杨天翼那依旧淡淡的语气更是叫他火冒三丈:

“沐晨,你不要误会,只是现在公司账目比不起以前,繁杂了很多,我怕你一个人理不过来,所以聘请了专门的管理师来接手

,并不是信不过你。”

张沐晨刷地地一下站起身,激动地撞倒桌子哗啦啦碎了一地的碗碟,他的肝火蹭蹭地往上冒,气得手足冰凉,浑身发抖:

“你要我如何不误会?!信不过我你可以直说,没必要遮遮掩掩找那么多理由!说什么账目繁多顾不过来,还不是舍不得把你

拿点子账目的机密交到我这个外人手里吗?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前你那公司刚起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把我拉来充数

,对我那是一万个信得过啊,现在你做出场面来了,发达了,就立马把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门外汉撇清做外人了,现在尚且如

此……等你以后有了老婆是不是也要把我这个丢人的‘远房表弟’赶到马路上去呀?!”

张沐晨的这番话是对这段日子以来压抑心中已久的郁闷的宣泄,听起来自然是过于尖锐刺人了一点,杨天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

快,但是想到这段时间他在家里憋坏了,心情暴躁一点可以理解,所以也就暂且迁就着他,上前去搂住张沐晨的腰,耐着性子

哄道:

“小脏猫儿冷静一点,我怎么会赶你到马路上去呢?别多想了,不就是理个账嘛,我是怕你累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张沐晨就忍不住想要冷笑,冷静冷静,又是冷静,这半年来他已经听到冷静这两个字听到要吐了!为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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