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么?涟扬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些晶莹,从花玲的指尖隐没。他竟然不知道,流泪是种怎样的感觉……
待收拾妥当,花玲重新回过头来看着涟扬,认真严肃的表情让涟扬觉得有些怪异。
“你先从水里出来吧,听我给你讲个故事。”说罢,绿影一闪,花玲已经坐在了湖岸边上的大石上了。
涟扬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不适,知道花玲所说的故事恐怕是与自己这古怪的花纹有关了。也不敢怠慢,马上扭动着小小的身子,从湖水中爬了起来。
花玲一直不曾移开在涟扬身上的视线,脸上有悲有喜,不仅仅是复杂可以言明的。
涟扬只穿上还能看过眼的里衣,至于外面的锦袍,实在是脏的不能再脏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花玲并未起身,只对着涟扬招招手,“你且先过来。”
涟扬皱紧了眉头,对于自己的生母灵妃,他尚且不曾过分亲近,对于还算是个陌生人的花玲,他又怎会完全没有戒心?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我听得见。”涟扬冷着脸,可爱的小脸上,硬是板起来的表情只显得异常可爱。
花玲笑笑,也不勉强于他,“我要跟你说的是,离殇国的传说……”
这个世界由五个国家共同主宰,分分合合,终究不能完全统一到一起。每个国家都有他们各自继承的五系能力,并且拥有他们各自的守护精灵。
而这些精灵也不是唯一的,离殇国有两个,月齐有一个,琼夏三个,宁华两个,碧野三个。莫小瞧月齐国精灵少,他是我们所有精灵中最为强大的,我们所有人合起来方可与之一战,但胜败依然难说。
离殇国一直有个传说,“紫荆花开之时,我主临世。奉神之眷宠,收天下于一物。”而我们守护精灵,也将重获自由!
花玲看着涟扬的目光变得异常灼热!涟扬胸前的紫色花纹,正是紫荆花的模样!
第六章:悲哀花玲
涟扬本就没松缓的眉头皱得更像“川”字,他是知道这世上有因果循环,而他以前也在见证这些。如今却有人来告诉他什么叫“命中注定”,他感到无语的同时,不禁又心存疑惑。
难不成这所谓的“神”也晓得了他的身份与众不同,所以才会开这样一个玩笑?
花玲见他满脸的不赞同,便又说道:“神他定然是不会选错人的,单看你带着记忆投胎而来,就证明了你的与众不同。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带领我们,解开我们身上的枷锁!”
涟扬审视着花玲一脸希冀的表情,“你凭什么如此笃定?我只是个普通的三岁孩童,仅仅看我身上的花纹来说这些,岂非太过草率?”
花玲知道他问得确实合情合理,这些事落到谁身上,也不会轻易相信。轻声叹了口气,娇俏的脸上满是忧伤。
“你可知道我活了多久?”花玲轻声问道。
涟扬眨眨眼,打量着一身异服可谓光彩照人的花玲,“怎么看,你都像是刚过二十岁的人。”
听到涟扬状似赞美的话语,花玲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如同苦涩难当,“二十岁?我已经两千多岁了!”
涟扬乍闻此言先是一惊,随即问道:“你们精灵可是能长生不老?”
花玲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若说是长生不好也无不可,这是神给予我们的‘恩赐’!永远停留在我们成年的这一刻,若非失去‘精灵之心’,否则不老不死……”
涟扬猜想,这倒是与他们这些神仙有些类似,“很多凡人都想长生不老,留恋尘世,为何你会如此厌恶?”
听到涟扬的问话,花玲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凡人愚昧!不老不死,面对漫长的岁月,总有一天他们会疲惫。不只是看透了凡尘往事,身边的人和物,一点点地化作陌生的模样,当初的留恋,也将被痛苦取代。”
这才是大彻大悟吧!涟扬看着花玲的目光多了些什么。
花玲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活在这世上太久了,陪伴我的其他精灵们也已经受够了等待的煎熬。我们想要挣脱这道枷锁,可是我们无法反抗神谕,所以只能等待……”
一滴泪滑过花玲的脸庞,反射着阳光,竟让涟扬也觉得有些心痛。
“木弥他等不下去了,所以他放弃了‘精灵之心’。可是他是如此残忍,怎么可以将他的‘精灵之心’融进我的体内!!”说到这里,花玲的声音已经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自私!!”花玲满脸的悲伤与绝望,这些话压抑在他心底几百年了,终于在今天可以一吐为快了。虽然面对的是仅有三岁的涟扬,他依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涟扬无法读懂他眼中的悲伤,他的世界曾是那样简单,简单到即使苍燿用了千年的时间也仅仅是让他觉得习惯而已。搞不懂自己为何在那人离去后如此心慌的他,才傻傻地追到了异世。
花玲有些恍惚地看着涟扬满脸的迷惑,甚至算是神游天外。使劲揉了下脸,看向他。
“我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花玲转动着眼珠,刚要开口却不晓得这孩子的名字,还真是有够失败。
涟扬愣愣地看着他,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当时苍燿转身时的决绝。
花玲有些头痛地闭上眼,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换成他发呆了?他们不是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么?
“我说,咱们还有事情要讨论啦,你能不能先回神啊?”伸出右手在涟扬面前晃了晃,这才引来了对方依旧茫然的目光。
“什么?”乍回神,涟扬本能地问出这两个字来。
花玲娇俏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涟扬微愣,名字么?他现在的名字应该是离殇流醉,可是他并不想用这个名字,“我现在的名字是离殇流醉。”
花玲了然地点头,果然是皇子呢!“叫流醉么?很好听的名字呢!”
涟扬眨眨眼,不觉得,“你还未说为什么这么确定我是你要等的人呢?”
并不想围着他的名字打转的涟扬,很快换了个话题。
花玲一愣,“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么?”
这下换成涟扬愣住了,貌似刚才应该是花玲自己的剖白吧?他有提到关于这个“我主”的话题么?难不成是他漏听了?
花玲无奈地摊手,“我都说了我活了两千多岁,与其他的精灵一起在焦躁中等待。这么漫长的岁月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为的就是看到那身带紫荆花的人出现。我们对它的了解又怎会不深,我又怎么可能认错?”
这算是自信心太强,还是过于武断呢?或许还是他们单方面的自我感觉良好,那句传说中的意思并不是指这什么紫荆花长在人身上啊!
涟扬头一次觉得信念太强也是不可理喻的,看着花玲一脸“你再不懂我也没辙”的表情,他真的很想拍拍屁股走人,坐在这里陪他瞎唠的自己,也是个傻瓜!
涟扬再也不想去了解什么神啊仙的,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苍燿,然后弄懂那让自己留恋的感情是什么,所以在花玲满脸的希冀中站起身往自己进来的方向走去。
有些吃惊得看着涟扬一声不吭的就往外面走去,花玲忽然发现他对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以为若是平常人听到自己说对方就是传说中的世界上的主宰,那么对方肯定会高兴得疯掉!然后想尽一切方法来获取权利,达到最终目的。当然这样的人,也比较好控制。
花玲毕竟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木精灵,他的智慧确实高出普通人很多,可惜因为自己的身份被禁锢在这离殇国皇宫之内,无法见识更多的人和事,本质上讲,或许他与涟扬看待外物的思想都差不多。都是,单纯的可爱!
“喂!流醉,你去哪里啊?”急匆匆地起身飘到涟扬的身边,花玲有些焦急地问道。
“回宫。”涟扬板着小脸回道。
“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没什么想法么?”花玲伸手拉住他的小肩膀,急声问道。
涟扬眼神平静的回视他,“我并不觉得那跟我有多大的关系,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我还是回去当我的皇子就是了。”
花玲被他的话一激,脾气也上来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人,怎么可以被他跑了!“我不管,我以后就跟着你了!如果你不让,我就把你带着记忆投胎的事情告诉离殇国的皇帝,看他还让不让你做皇子了!”
涟扬听到他的“威胁”,不怒反笑,他还真不想当这个皇子了。不过看到花玲小孩儿般撅起嘴,可怜兮兮地抓紧自己里衣的样子,不禁狠不下心来拒绝他。再联想到他已经孤单一人困在此处不知多少年,心中的不忍更加深厚了。
“你若能跟便跟吧,不过,莫要再外人面前现身就是了。”说完,涟扬继续迈动着小脚丫往外面走去,后面紧跟着一脸笑容的花玲。
终于,能够出去了……
第七章:心生怒火
涟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树林中花费了多长时间,等到他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的时候,里面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跑来跑去的宫女太监,甚至还有穿着铁甲的侍卫。待众人看到一身狼狈的涟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突然完全安静下来。
然后一个宫女小小地惊呼一声,“七皇子殿下回来了!”
于是,平日里最是安静的“流醉宫”中,头一次变得热闹起来。
“咚咚咚”的奔跑声由远及近,虽然身着华丽宫装,却显得异常憔悴的灵妃出现在众人眼前。知道自己应该退下的众人,很识趣地悄声离去。
涟扬还是冷着一张小脸,虽然不可否认的看到这般模样的灵妃他心中有些不忍与歉疚,可是长久以来习惯性的忽视,让他拒绝再去感受这种陌生的情绪。
灵妃跑到涟扬身前停了下来,颤抖着身子慢慢地蹲了下来。看到如此狼狈的涟扬,甚至有些刮伤的小脸蛋,红肿的美眸中再次漫上泪水。
“醉儿,疼么?”轻柔地抚向涟扬脸上的小伤口,灵妃问道,声音中都是颤抖的音调。
涟扬将头撇开,故意不去看灵妃的脸,“母妃,孩儿无事,勿需担忧。”
灵妃被他拒绝的动作再次伤到,想要强装不在意却也骗不了自己,“无事便好,听人说你出去玩我本还十分高兴,可是怎么不带人呢?若是走丢了该如何是好?”
涟扬听她努力将声音放稳,心中的涩意更是如泉水般上涌,“孩儿只是想出去走走,不需要其他人跟着。”
灵妃微顿,“可否告诉母妃,醉儿去了何处?怎会弄得这般狼狈?”
涟扬扫了眼自己的衣摆,没有穿鞋的脚丫,脸边散乱的头发,即使简单的梳洗也只是稍微看过眼罢了。
“只是去了个花园在里面玩了会儿,衣服都湿了所以才丢掉了,并非出了什么事。”不能说自己去了花玲所在的那个神秘树林,只能随便捏造了,只是这个理由他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
灵妃知道事实肯定并非如此,也不多问,轻轻地将涟扬抱起,“醉儿先去沐浴吧,晚会儿再让母妃瞧瞧身上可有什么伤到的地方。”
涟扬松了口气,知道这是灵妃放过自己的底线了,点点头也不挣扎,任由对方将自己抱到宫殿内。
吩咐宫女好生照看涟扬沐浴后,灵妃便来到了“流醉宫”的一个较隐秘的角落中,对着空气说了句“出来”。
然后,一道黑影落到了地上,“娘娘。”
灵妃吸了口气,“隐七,七皇子他刚才去了何处?”
被称作隐七的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七皇子他的确是一直在花园中玩耍。”
就算涟扬失了法力,发现不了身边一直有人暗中跟随。若是再多了个花玲,一切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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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涟扬带着花玲走出密林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隐七的气息。或许因为先前没来得及阻止涟扬进去,现在正焦急难耐的隐七,甚至连基本的隐藏都忘记了。就这么跟涟扬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起来。
眼看隐七盯着花玲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涟扬果断地对花玲下了第一个命令,“花玲,弄昏他!”
花玲的手一挥,一身黑衣的隐七已经躺倒在地。就连花玲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反应这么快,反射性地,在涟扬的喝声中,臣服于他的“威压”中。
涟扬哪管他在那边心存怨怼,不解地几乎要崩溃过去的状态,慢慢地走到隐七跟前,稍作迟疑,便蹲下身去将隐七脸上的黑布揭了下来。
一张因为长时间从事“黑暗任务”的清秀中又显得苍白的少年脸孔出现在涟扬眼前,涟扬皱了皱眉,刚才他眼中的焦急不像是作假。既然这样,那他又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花玲来到他身边,“看他这打扮,应该是宫中的隐卫吧……”
隐卫?莫非是那些受任于皇帝名下,专门从事“见不得人”的任务的?涟扬这样猜想着。
“那他跟着我做什么?”涟扬皱眉,没有了法力,自己真的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了。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了么?这三年,过得真是清闲了许多……
花玲一手揪着自己身前长长的发丝,打量着地上的隐七,在涟扬瞧不见的角度,双眸中的绿茫竟然实体化了。
涟扬发现隐七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昏厥的样子,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花玲的眼睛恢复了原装,笑眯眯地看着涟扬,“离殇国的皇帝还真是个慎重的人,居然给你们每个皇子皇女都分配了一个隐卫来保护你们的安全,而且这些隐卫也绝对忠心,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
涟扬听完他的话了解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厌恶。毕竟是皇宫深院,又怎会是完全干净的地方,即使是自己认为较平和的离殇国也无法摆脱它光鲜一面下的污秽。
花玲并不晓得他的思想,只是等着他下达下一个命令,说真的,他觉得眼前的孩子,还真有做自己主人的潜质。
涟扬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既然他能跟在我身边,想必我母妃也是知道的吧?”
也不问为何花玲他会知道这些内幕,活了两千多年的“老妖怪”,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能力。
花玲点点头,“没错,这个隐七目前是由你母妃掌控的,除了保护你的安全外,还要将你平时做了些什么都要汇报给她知道。”
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花玲,却发现涟扬浑身的气势竟然变得萧杀起来。
这算是监视么,母妃?为何对一个小孩子你也要这么慎重?!涟扬心中涌起了熊熊的怒火,就算是亲身生母也要这般算计于我么?!
涟扬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热水中,身体的疲惫之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舒爽地叹了口气。涟扬睁开微微阖上的眼,看到一抹绿色飘到为自己净身的两个宫女身后,然后两人渐渐软倒。
“怎么出来了?”涟扬低下头继续擦洗着身子淡淡地问道。
花玲悬空坐在一旁,甩着自己挽起的长发,“果然如你所料,你母妃已经把隐七给叫去了。”
涟扬小手一顿,嗯了一声不再回应。但愿,她只是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