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零流醉（二）——梦已然

那时的流醉，张扬却不狂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活力。与自己斗起嘴来，更是气势逼人。

想到那段日子，澜零心中畅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让流醉一阵莫名其妙。

“父皇？！”他以为自己在说笑么？流醉心中不悦，推开澜零的手臂站起身来瞪着他。

澜零揉了揉被扭疼的手臂，止住笑声，脸上仍有笑意。站起身来，“醉儿，父皇一直想让你知道，你先是父皇的爱人，再是父皇的儿子。你可明白？”

流醉被他直白的话羞红了脸，气恼地撇过头去，“父皇既然也说我们之间先是情。人，再是其他，那为何还要瞒着我宫里的事？”

澜零笑着摇了摇头，流醉说的不错，他的确是紧张过度了。上前将人重新抱住，伏在他肩上笑道：“醉儿说的对，是父皇错了。”

紧了紧手臂，再次说道：“不过在此之前，父皇要告诉你，父皇甚是怀念那个真实的，张扬的，能跟父皇对阵毫不怯懦的涟扬，醉儿，你可莫要父皇失望啊！”

流醉微微一愣，脑海中也出现了两人在梧州时，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得不说，澜零却是自己出去花玲跟榕浪以外，唯一能说得上话来的人。

即使掩盖着虚假的身份，也遮掩不了自己那时的真实性子，想到此处，流醉的嘴角也明显地上翘起来。

澜零低低地笑着，“父皇喜欢看到醉儿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皇宫这偌大的金色牢笼，不该阻碍了你展翅。若是你因此而受困，更会让父皇不安啊……”

“父皇……”还能怎么拒绝？一代帝王为了自己几次痴狂，为了自己心怀愧疚……流醉，怎能不爱？

澜零揉着他的头顶，不急不缓的力道，像是抚弄着慵懒的猫儿。却不知两人相比起来，他的表情更像是满足的猫。

“父皇，流醉自认并不愚钝，却是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对此，若是伤了父皇的心，流醉万般愧疚，也只能以后半生的陪伴来偿还于你了……”

微颤的尾音，徒留几抹感伤。依依情怀，印在彼此心中，何等的柔情蜜意！

最终，澜零还是耐不过流醉强大的气势，将与茗家的纠葛一一道出。看着流醉颇是不悦的眼神，赔笑似的搂紧了他的腰。

“父皇是说，那茗家之主买通的杀手，却是投到了我们的阵营么？”流醉在心里开始对溟焰这个人做起了打算。

澜零点了点头，“那溟焰也是聪明人，茗家老儿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父皇身边可是聚集了四大家族、长老殿，他们这可是以卵击石呢！”

流醉也觉得奇怪，照理说那茗家之主活到这个年纪，再以他往日的作风，不该这么糊涂才是。莫非，他还留了一手？

“对了，二皇姐也是被他派人劫走了？”流醉突然出声问道，总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却又有点模糊。

澜零点了点头，神色疲惫，“若是可以，父皇也希望飒儿是被劫走，而不是心甘情愿……”

流醉眼神一亮，没错，就是这里！关键就在于流飒的态度上！他可是急得流飒总是往军营里跑，说不定那茗家之主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不然，流飒一介女流，即使挂着个继承候选人的身份，这么小的年纪，与他而言，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

“父皇，最近军营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吧？”流醉担忧地问道。

澜零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道：“醉儿放心，飒儿虽然喜欢往军营跑，可是父皇并没有给她什么权利。她去那里也只是跟几个军官练习搏击，并没有与领头人有什么交流。”

流醉沉默了，照澜零的说法，流飒的用处似乎也只剩下茗捷之女的身份了。莫非那茗家之主，果然是念在血缘至亲的份上？

而茗家也没有让澜零这边等待太久，就在暗夜沉浮之际，茗家培养的杀手潜进了皇宫。从后宫入手，杀了几个不起眼的嫔妃，后宫顿时大乱！

澜零拥着流醉从床上坐起，看着下面跪着的隐卫沉默不语。两人都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的警告，也是下马威，或者说是试探。

探探澜零的底线！

澜零顺着流醉的长发，挥手让隐卫下去。“醉儿，父皇是不是太冷血？死了那么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父皇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如何啊……”

像是感叹也似无奈，澜零蹭着流醉的头顶，声音沉闷地问道。

流醉摇了摇头，宫廷争乱的牺牲品，他也不觉得如何。若说冷血，谁还能及得上地府判官？

“父皇，她们的死，并不需要你为之负责”，流醉回头对上澜零的眼轻声说道，“弱肉强食，流醉从来不觉的残忍。”

澜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醉儿啊，果然是个宝贝呢！

流醉语调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们的离殇陛下怎能容忍他人在自己后宫里撒野，所以父皇得铲除奸恶之徒才是啊！”

眼神变得邪恶，流醉的笑容更是渗人……

澜零揽着他的肩膀，赞同地点点头，“醉儿说得对，父皇很生气，所以有人要惨了……”第一百五十一章：茗府之秘

后宫里又有无辜的嫔妃丧命，陛下十分震怒，当下赐罪于侍卫首领，杖责三十。五日后令其捉拿凶手，戴罪立功！

皇宫里发生的这些事，很快便经由诸多途径传到了民间。普通百姓们，对皇宫里的事，兴趣不是一般的浓厚。

并且这事还是发生在他们印象颇佳的澜零陛下身上，因此看好戏的人少了，真心希望早日捉到凶手的，反而多了起来。

当然也不排除，大隐隐于市的智者，透过这不同寻常的后宫刺杀案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

此时青天白日，阳光正好。擎天睿、霖琅一行，再一次聚集到了“明落楼”，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今天没有四公主，也没有七皇子。

擎天睿手里端着一杯茶，悠闲地啜饮着，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走夫贩卒。

霖琅敲打着手中的玉石棋子，脸上依旧挂着一丝邪气的笑意，挑眉看着擎天睿说道：“看来咱们陛下最近火气不小嘛！”

一边说着，一边在棋盘上布局，很快白子黑子已经错综有致地布满了棋盘。旁边围过来几个少年，边看边赞叹不已。

那日的单纯少年宜良也是其中之一，眉间紧皱困扰地盯着棋盘，轻声问道：“霖琅，你跟天睿这盘玲珑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啊？”

霖琅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得看咱们天睿什么时候有空来陪我下这盘棋了！”

话音方落，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擎天睿的身上，不过那人显然没有被众人堪称“火热”的目光给吓住，依旧自由自在地喝着茶，顺便看看窗外的风景。

众人无奈，对视一眼，也都散去做别的事了。宜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脸不悦的少年拉扯着走向一边。

擎天睿转过身来，走到霖琅身旁坐下，然后不在乎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扫到一边，反而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

霖琅瞪大了眼，不悦地收起虚假的笑容，冷冷的哼了一声。

擎天睿抬眼看他，“还在生气？”

霖琅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他问的可不是眼前这事，翻了个白眼，脸颊微红地转过了头去。

“宫里最近挺热闹的，今晚我们去拜访故人吧！”擎天睿满眼笑意地说道，不过说话的语调却是未变。

霖琅疑惑地挑眉，“故人？我们能有什么故人？”

擎天睿“咔”地一声打开这扇潇洒地扇了两扇，“今晚你自会知晓……”

啧……搞什么神秘！霖琅沉默以对，暗中不悦地冷哼数声……

茗王府，偌大的庭院，红墙金瓦、富丽堂皇，比起皇宫的奢华，似乎也不逞多让。同是朝堂忠臣，离殇勾股，四大家族与之相比，显然是低调地多。

不过，两者本就有着根本的区别。四大家族在百姓眼里，那是守护离殇的忠臣，而茗家，则仅是凭借祖宗阴德而有今日的佞臣！

生于市井，不论朝堂。他们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于那些权贵之徒，也是能避则避。避不过，赔笑忍耐，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所有人都知道，茗府的人不好惹。因此就算有人暗地里吃了亏，也没敢吱声的，就怕自己的脑袋，明天一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茗府中人，近日来无不过得战战兢兢，老王爷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听说又有不少仆人丧命了，而且死状惨不忍睹！

王府中的丫鬟仆役，无论是打扫庭院亦或者准备饭食都力求做到最好，就怕一个不小心被老王爷看到自己犯了错，那可是要命的啊！

最近王府里的气氛更是诡异到极点，大总管千告诫万告诫，总之就是一句话，用过晚膳之后谁都不能擅自外出，否则小心自己的小命！

有几个半夜起夜，一时忘了大总管的话，再也没有回来……

茗老王爷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坐在他下首的正是逃出皇宫的二公主流飒！

只见流飒脸色憔悴，妆容也未曾精心描画，却另有一番风情！流飒双手紧握在膝上，沉默地盯着一个点，眼睛眨都不眨地愣愣出神。

茗老王爷对自己这个孙女还是十分满意的，同样算是自己的后代，自己女儿茗萝之女流霜，他就不曾在她身上放过这许多心思。

不仅仅是因为流霜身上同样流着澜零的血，更是因为那个孩子不好控制！明明当初主人派去的腐魔，已经将她掌控住，想不到最后竟是被流醉那个小子救出！

想到自己设在流霜身上的计划功败垂成，最后主人大怒，茗晔就恨不得将流醉抽筋剔骨！

不过老天仍是待他不薄，景妃对茗捷痴心一片，诞下一女天资不凡。再加上此次景妃被澜零所杀，更是好利用的很那！

至于自己的儿子茗捷，早就因当年受贬之事，练习灵术走火入魔成了活死人！这个仇，他茗晔一定会报的！

倏地，茗晔掩去眼底的恶毒，全数化为忧心疼爱，轻声对流飒说道：“飒儿，这些日子在爷爷这里住得可好？”

流飒恍惚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这爷爷的身份颇为疑惑，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强装出来的坚强，倒是叫人看了心中不忍。

茗晔慈爱地看着她，“你刚失去母亲，倒是难为你近日消瘦许多，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

流飒勾了勾唇，勉强一笑：“爷爷挂心流飒知道，只是实在有些吃不下……”说着，黯然地垂下头去。

茗晔顿了顿突然发起怒来，“飒儿放心，爷爷定会手刃贼人为你母亲报仇雪恨！”

流飒抖了抖身子，一滴清泪滑下脸庞，“可是……那人，毕竟养育了我十八年啊！爷爷，我不忍心啊！”

茗晔心底不悦，却也知道流飒说的可是实话，澜零到底是疼爱了她十八年，这等深厚亲情，又怎会是一朝一夕便可舍弃的？若是她果真被自己说动，自己反而会觉得她在做假……

就算眼前这少女如何聪明，也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茗晔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却并没有放松对流飒的控制，他虽然自信却不自大，任何一步，走错了，说不定就满盘皆输了。

心中还是有人性存在的，见流飒哭得这般伤心，他虽然焦急却又不想紧逼，摇了摇头说道：“飒儿放心，爷爷不会逼你的。爷爷定会派人将离殇澜零带来交给你，到时候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流飒抬起哭得红肿的眼惊讶地看着茗晔，见他对自己点点头，无奈之下只得咬着牙默然接受。

且说另外一边，子时刚过，擎天睿便拖着同样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霖琅跳进了茗府的院墙。

踏在平地上的那一刻，霖琅勒住擎天睿的脖子猛摇，压低声音喝道：“你不是说拜访故人吗？我们为什么会爬墙进来？！而且爬的还是茗府的墙？！”

擎天睿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拉开，以免自己落到被勒死的下场，“谁说拜访就得是光明正大的？而且你怎么知道茗家人不是咱们的故人？”

“你这是狡辩？！没有与之接触往来，怎能算得上故人？”霖琅扯着他的手臂愤怒地喝问道。

擎天睿淡漠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安抚性地俯身亲了亲对方的唇，然后趁机搂住霖琅的腰肢，轻声说道：“你不会忘了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些浑身死气的神秘人了吧？他们可都是藏在茗府呢！”

霖琅先是被擎天睿突然的亲密举动给吓到，后来更是因为他这番爆料给惊呆了！那茗老王爷怎会这般大胆？！

擎天睿没有松开手，揽住霖琅的腰运起灵术飞快地在庭院中穿梭起来，闲庭信步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

霖琅看着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幻，也知道他们这是进了某种法阵中，丝毫不敢怠慢，跟着擎天睿的步调，不疾不徐地走着。

等到两人停下时，周围的景色早就没了那些灯火重影，黑黝黝的阴森洞口，丝毫是张开嘴的猛兽，正等待着将你拆吃入腹！

霖琅感受到从洞穴深处散发出来的强烈死气，浑身发冷，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躲在擎天睿怀中，死死地抱着对方，再也不肯抬头。

擎天睿宠溺地拍拍他的头，看着眼前的黑洞，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就往里面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叔侄相见

擎天睿搂着霖琅的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气息不祥的黑洞，即便冷静淡然如他，此时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霖琅看了眼黑漆漆的洞口逐渐在他们身后消失不见，冷不防地打了个寒战。

越往里走，那股腐败的气息也越加浓郁。说不出来的恐惧感，逐渐将两人包裹起来。

霖琅总感觉风吹过的啸声，都像是恶鬼凄厉的哀鸣，对于里面究竟存在着何物，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随着血腥味逐渐变得浓郁，那个猜测也几乎成真。

晕黄的火把插满了密道两边，映照着黑暗斑驳的密洞，更显得狰狞。擎天睿停下了脚步，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并非恐惧，而是愤怒！

霖琅没有回头，吸进肺中的空气都是血腥气，几乎要让人窒息。而且阵阵恶臭不断地侵袭着人的神经，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的话，霖琅也就无法称得上是暗殿的祭祀了。

抱紧了擎天睿的腰，霖琅轻叹一声，“睿，我们出去吧……”

擎天睿血红着双眼低头看着霖琅苍白的脸，然后抱着人转过身去，悄无声息的离开。若非身体绷紧，带点轻微的颤抖，几乎与来时并无两样！

出了密洞，呼吸着外面略寒的空气，两人顿时清醒了许多。霖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甚至开始干呕起来。

擎天睿担忧地拍着他的后背，满脸的心疼之色。

霖琅抽空看了他一眼，嘴角勉强挂着笑，“下次再来这种地方，记得给我配好药……”

没有责怪，玩笑似的语调温暖着擎天睿冷硬的心，嘴角一勾，将人抱起，狠狠地欺上那苍白的唇，不需言语……

缠绵方歇，霖琅喘着气，媚眼如丝地瞪了擎天睿一眼，然后轻声说道：“要不要去宫里看看？”

就因为对彼此知之甚详，霖琅才明白对方的固执，甚至是不常见的别扭。因此总会体贴地问出口……

擎天睿脸上略有赧色，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抱着虚弱的霖琅飞快地走出了法阵，离开了阴森恐怖，满是秘密的茗王府！

最近后宫里死了那么多嫔妃，上到育有二公主的景妃娘娘，下到没有封号的侍妾，人数已经多达十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