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弟弟 中——叶凌霜

“明明是我的。”

“那我拿进来那台呢？”

“那台就是我的。”

“那我的呢？”

“我哪知道。”

“凭什么你说就是你的？不是都长得一样吗？”

“因为这台上有我常用的东西……我说你有完没完啊？再吵我就真没空写了！”夏陌终于烦了，端着笔记本大声叫起来。

“干什么啊，小陌。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夏父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他刚刚上楼，就听见夏陌和夏阡在那争来争去。

“……没事。”夏陌扁了扁嘴，按了保存，关机，抬头看看夏父：“要走了吗？”

见夏父点头，夏陌乖乖的将笔记本放进包里，往身上一背，就走到门口：“那走吧。”

他倒是头都不回一下。

夏父眨了眨眼，点点头，眼睛向夏阡看了看，示意他快点跟下楼来，就转身跟着夏陌下去了。

可是，“那我的笔记本上哪去了呢？”夏阡仍然自言自语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又跑到夏陌那间还在修复地板的房里也找了一圈，仍然没有！

他这下是真纳闷了，一边下楼一边叫：“小恒，你们谁见着我的笔记本了？”

“你没把自己笑丢了就不错了。居然还知道你的笔记本不在房里啊？真不错。”

校寒又在揶揄他了。

宇恒顺手一指沙发：“是不是这台啊？”

夏陌嘴角抽了一下，“小恒，今天你开车。我赶工作。”说着，就推着小恒往停车场去了。

夏阡抱起笔记本：“喂小陌，我也赶工作，我也要坐小恒的车。”

校寒一阵恶寒：“我说，你能不像个未成年么？”说着，一巴掌拍到夏阡肩头上，硬拉住了他：“牛郎先生，哪天伯爵会所生意不行了，您要回去帮我罩场子的哟！”

说完，校寒也溜了。

第一二零章：车程

夏父换好鞋，慢吞吞的走出去，嘴上说了句：“楼上有工人在修小陌的房间，你还是不要去了。看好家里的东西就行了。”

“喂！爸，那你干嘛叫我下来？”

“哦，”夏父慢慢的走着，头也没回，“我忘了。”

好不容易工人们走了，夏阡也还是得要去陵园一趟——顾显和瘦猴在公司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赶过来了。

和校寒通过电话以后，夏阡开着他的跑车载着顾显和瘦猴一路前往陵园。

一路上，夏阡和顾显说着公司的事，对又需要招新的要求感到有点吃力：“又要招人？我怎么觉得，开发一个新游戏有这么多的前期投资，如果做不好会亏大了的感觉？”

顾显笑笑，一脸的自信：“不会。我觉得夏陌这个主意很不错。虽然他没固定整个游戏的大纲，可偏偏这样策划们才能尽情发挥想象力，针对这种感应设备带来的新体验作出一个全新的游戏。这种东西，一旦成功，运营效力我都不敢想象。”

“说得你像是对运营游戏有多少经验似的，”夏阡不屑的看了看后视镜里顾显洋溢着笑容的脸，“别忘了你在科讯和创空间一直都是程序部的。”

顾显也不反驳，只是咧着嘴笑，倒是瘦猴开口打抱不平：“你知道什么？头儿从前就是做游戏开发和运营的，从大学时代就做到现在了。”

夏阡脑子里突然就闪过那几天顾显对瘦猴的态度，他一边小心的控制着跑车在前往陵园必经的山路上前进，一边试探着问：“瘦猴，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不知道了。听你口气，好像一直就跟着顾显的？”

瘦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夏阡等了半天没人理他，又望望后视镜：“顾显你小子，这种事没什么不好说的吧？”

“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不是么？”顾显只是笑笑，就不说话了。

夏阡无聊的扁了扁嘴，手伸到手载音响附近又收了回来，看样子改天要去买个U盘重新下载点歌曲了，总不至于成天都没机会开车不是么。

想到这儿，他又开始浮想连篇：哪天有空了，下点比较荡漾的曲子，带着小陌陌出去玩儿……说不准又能在车上……嘿嘿……

他那猥琐的神情透过后视镜，被顾显和瘦猴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着后视镜比了个中指：“无耻！”

不同于夏阡车里的欢脱气氛，宇恒开着车去接了洛洛，同到的果然如夏父所料，还有许久不见的顾管家和玲玲，甚至连郭医师和郭老先生，更有夏父的二哥和夏老爷子，也都打了电话在机场等着，于是那辆商务车顿时塞满了人。

校寒头皮发麻的望着这么一车人，尤其是见到顾管家和玲玲，他顿时一言不发的下了车，拦了辆讲程车就想自己先走。

留住他的是夏老爷子。

老人家笑眯眯的几句话就将校寒给说得回到车上了：“怎么，小寒你这么多年过来了，创业成绩那么好，还在乎这么几个人啊？还是说，你嫌弃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不愿意和我坐一块儿？”

夏陌砸舌，宇恒也睁大了双眼，俩人看着校寒一脸阴沉的坐回车上，坐到了夏老爷子身边，互看一眼，又都从前面回头对着校寒说：“校寒，你来开车吧？”

“少废话！快走！”

“哦。”宇恒冲夏陌眨了眨眼，发动了引擎。夏陌扁扁嘴，低头继续折腾他的代码去了。

一路上，车里的各人都不好说话。彼此之间那种难堪的感觉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使得开口问声好或者是叙叙旧都变得相当困难。

还好夏阡一路飚着赶了过去。

夏阡一到，夏老爷子和夏父立即连声叫校寒过去帮夏阡开车，说是夏阡赶路辛苦了。校寒看了他们一会，点点头下了车，一把拉开驾驶门，将夏阡扯了出来：“那边去！”

“哎呀喂，轻点行么？”夏阡虽然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对，可看那辆商务车上几个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中年人神色，也能猜出几分来。他一边故意大声嘻笑着，一边窜到夏陌开着的窗户边上，“小陌，想我没有啊？”

也不知道是他神经太粗，还是自以为所有人都不会介意他对夏陌这种暧昧的态度。

夏陌仍然埋着头在折腾他的代码，闻言“嗯”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来握紧了拳，又将大拇指竖起来，往校寒那边用力的扬了两下，“上车去。”

“哦。”夏阡扁了扁嘴，回头看了夏陌好几次，发觉他真是在专心做事，完全没在意车里的人之间那股别扭气氛，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车里去了。

他一上车，两辆车就同时发动了。

夏老爷子仍然坐在靠窗的一边，这时候放下车窗，冲着夏阡笑笑：“小阡啊，怎么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夏阡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夏父在前面一排也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爸，这小子从小到大就跟小陌的跟屁虫似的，还是粘性特强那种。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挡住，唉。看样子如今是想分也分不开了。”

他说得倒是挺辛苦的，可那表情，分明是带了几分调侃，那眼神，看向夏阡的时候，竟还有一丝……赞许。

夏老爷子哈哈的笑着，直到宇恒和校寒都大声叫着要他们关好车窗，准备进入山间隧道，小心事故的时候，才挥挥手乐呵呵的关上了车窗。

可是夏父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夏阡心里一紧，大声叫着：“宇恒，车不要开快了，稳点儿！小陌，想办法给老爸调一下座椅！”

宇恒大声应了，抄起车前的呼叫器：“我被你喊晕了。居然忘了这个。这样说话方便多了。”

“这是哪时候弄的？”夏阡瞪大了眼睛望着宇恒，抢过驾驶位上的呼叫器，一边说一边看，怎么也想不通他的车载通讯是如何自动和宇恒那辆商务车连通的。

这时候校寒露出一个看白痴的表情，抽空伸手打了夏阡一拳：“当然是小陌趁你不开车的时候弄的。我们几人的车和公司的车全都连起来了！”

“噢。”夏阡仍然捏着呼叫器，一脸呆样。

呼叫器里不时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声音。宇恒并没关上它，于是整辆车里各种声音均被放大了传送到夏阡和校寒耳边，反而比坐在商务车里听得更加清楚。

夏阡听到一个极低的声音在说：“老三，你这么跑出来，弟妹差点没把我那儿给掀了啊。”

他愣了一下，这是二伯吧。看样子爸过来，确实是没别人知道吧。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夏阡就觉得，爷爷是知道的。他想着，忍不住转过头看了旁边车上的夏老爷子一眼，正对上老爷子洞察一切的笑容，还冲他无声的动动嘴，吐出“放心”两个字的口形。

夏阡眨了眨眼，冲夏老爷子笑笑，将脑袋转了回来。

后来的路程，由于山路转弯过多，因此连夏陌也不得不收起了笔记本，揉着有些发晕的脑袋小声嘀咕着：“小恒，还有多远啊。我都快晕车了……怎么上次就没觉得有这么远呢。”

宇恒笑嘻嘻的，“陌哥哥，不是说人多的时候时间过得比较快吗？怎么到你这儿就相反了？”

校寒抄过呼叫器，哼了一声：“那也要看是什么人，什么情况吧。”

他一句话说出来，呼叫器里顿时传来好几声冷哼，显然有人对这话有意见了。

第一二一章：摊牌（一）

这时候郭老先生拍了拍身前夏陌的椅背：“夏陌啊，”他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很低，就连呼叫器那边的夏阡和校寒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夏陌嗯了一声，侧过半个脑袋，将耳朵凑到郭老先生耳边静静的听着。

“小陌，老师实在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更不知道当年相似的病例就是那丫头拿来做实验用的……一会儿到了陵园，无论你们两家长辈的事要说多久，都得让玲玲等在那儿，把你们上一辈的事儿说完了，再把校寒的事说个清楚明白。还不能伤害到校寒的自卑……这个事儿，老师就交给你办了。”

夏陌鼻子红了，他双眼望着面前的老师，才多少天的功夫，这个本来精神很不错的老头子，就变得形容枯槁，像是风中残烛一般。这一切，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跑去找老师，也许老师如今还是在自己的文书院里，为隔壁孤儿院的孩子们熬药，安享他的晚年吧。

为了避免校寒再冒出什么别扭话来让所有人想躲都没地方躲，宇恒加快了车速——尽管他也乐意看这些老家伙们受点折磨，可他还是觉得，到了地方再慢慢收拾来得比较爽。

一行人呈一种很奇妙的队形站在了校宇两家父母的陵墓前。

夏老爷子、夏父和夏家老二一起站在了第一排，后面紧跟着宇恒、夏陌、夏阡、校寒他们四个，他们的后面，是郭老先生和他的女儿郭医师、外孙女玲玲和洛洛，再后面一排则是顾管家、顾显和瘦猴。

夏老爷子转身看了看，嘴角扯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了，差不多到齐了。就算还有没来的，也不需要亲自来，也没那胆子见人了。呵呵，小寒，请几位长辈先拜吧，小阡去找守园的师傅借三条长椅过来。多叫几个工人帮忙抬来，顺便带几盏油灯！”

夏阡应声去了，校寒不知为什么，这时候非常恭敬的听任夏老爷子安排，竟真的先老而幼，请一行人挨个的拜祭了他和宇恒、夏陌两家的父母。

等他们拜完了以后，夏阡也正好带着工人、抬着长椅、拎着油灯回来了。

这下，就真有点出乎意料的安排了。

夏老爷子自己不坐，叫夏陌、宇恒、校寒三人各占了一条长椅！然后，他才叫洛洛、顾显、瘦猴、夏阡、郭医师、郭老先生都坐下了。剩下的人，虽然全站着，可谁也不敢有意见——夏老爷子也站着的嘛。

这时候夏老爷子望望宇恒，笑了笑：“小恒啊，你头回和小陌一起去山里的时候那些录音，带来了吗？还有后来搜集的资料什么的，也都在吗？”

宇恒点点头，像是早准备好了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五寸屏的智能机，三两下接到夏陌电脑上，只等夏老爷子吩咐，就可以随时听、看任何他找到的资料与线索。

夏老爷子扬了扬手上的龙头拐杖，面上恢复了平日里的庄重，还夹杂了些狠厉的神色，缓缓的开口：“你们这些站着的，自己心里头都有数。从哪儿开始的，为什么有这种事，不需我和几个小孩子帮你们开头吧？今天就站在这两对夫妻的墓前，咱们把话都说开得了。他们四个人怎么死的，死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老头子现在就想知道个清清楚楚。”

半晌都没有人反应过来。

夏陌心里暗暗吃惊：虽然知道这次爷爷过来必定会有所举动，可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让几个长辈站在陵墓面前，对着我们这几个坐下的小辈，说清自己当年的过错！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了看夏父，又看了看夏阡。

夏阡早在爷爷叫他搬长椅的时候，就隐约知道有些事会在今天被揭露出来，有些错误会被撕开平素里的包装，赤裸裸的公布在这盛夏的陵园里！可是，夏阡更知道，无论是谁在哪一个时候做了些什么，若是要寻根溯源，那始作俑者必然是他和夏陌的养父无疑！

因此，当夏陌先看向夏父，再看向夏阡的时候，夏阡也明了了他的意思，更看出夏陌眼中的为难与不忍。他也看了看自己的养父，轻轻的摇摇头，希望夏父不要在这种时候再坦率一次，再把自己给剖开一次。

但夏父仍然这么做了。

他长叹了一声，当着所有明白或不解的人，当着所有的长辈小辈、同学亲友的面，跪在了四个朋友的陵墓面前。

“无论这些年是谁做了什么事，如果要真的从头说起，这些事都是我惹来的。”夏父抬起头，望向夏老爷子的是坚定的眼神，“所以爸，还是我先说吧。”

夏老爷子点点头，站到夏陌身边去，挥了挥拐杖，慢慢的坐下了。

夏父这时轻呼了一口气，将已告诉几个年轻人，与还没说明和还未弄清的事，一顺溜的说了出来。

这一说就是三个小时。

原来，在夏父求学期间，确实是喜欢上了夏陌和宇恒的母亲——那么一个看上去可爱斯文、却其实勇敢直白的女孩子。就如同所有狗血肥皂剧一样，夏父在自己的感情和未来之间，选择了后者，也亲手葬送了和初恋情人的感情。

而后，泼辣的夏母大胆的追求终于使得夏父感动，并在毕业后立即与她结婚，也是在这种时候，他在自己的婚礼上见到了有夏陌和宇恒的父亲、他的老同学陪伴着的初恋情人，也见到了校寒的父母，一个同样是自己同学，一个则是自己初恋情人的表姐。

因着过去的友情与几家长辈之间原来就有的关系，夏父借着一股子冲动，参与到了他们的生意中去，合作开启了那间校寒执掌的商贸公司。

而这期间，为了工作方便，更为了夏父能时不时的见到初恋情人，偶尔关心一下她，并能为这两个丈夫经常出差的女人提供一些方便，夏父搬到了沿海城市，也带去了他二哥的得力助手——顾显的父亲。

在这个城市里，当时只有一间医院，就连夏陌的出生，也是在那家医院，因此，几家人都经常会出入其间，与郭老先生更早就熟识，就别提郭医师那么个远近闻名的知性美女了。

但夏父自认为自然的交往与关怀，在夏母眼里通通成为了另有用心，加之她在医院获得的不孕结果，更使得她认为：老夏你果然对初恋情人余情未了，连医院的医生都不放过，合起来和你作假，就为了不让我有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