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抬头看了赵澜一眼,拿出了一封信函,小心翼翼地递给赵澜。
「这是刚刚送来的信函,说是京城传来的。」
赵澜很少看到许总管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隐约感到了不安,他快速拆开信函,粗略地扫过几眼,很快就知道了里面的
内容。
「王爷,是不是瑞王……」许总管显然已经知道信函的内容,只是没有肯定罢了。
听到「瑞王」二字,赵澜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就好像死了一样,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看到许
总管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大脑变得越来越胀,他的眼前忽然一黑,竟然支撑不住了。
「王爷,您没事吧?」许总管赶紧上前扶住赵澜,神色担忧地问道。
赵澜想要说一句「没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整个人轻飘飘的,竟然失去了真实
感。
「我没事。」
隔了一会儿,赵澜总算有了一点力气,他轻轻地推开了许总管,勉强地撑着自己的身体。
「既然是瑞王成亲,贺礼总是不能少的,你看着办吧!」
看到赵澜脸色苍白的样子,许总管也吓了一跳,他不敢多说,赶紧领命去办事。
等到许总管走了之后,赵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紧紧地盯着桌上的信函,胸口憋闷得几近窒息,撕心裂肺的痛苦把
他逼至极限,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眼前慢慢地浮现出庄子尧的身影,不管是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痛苦哀愁的表
情,统统牵动着他心灵深处的地方。最柔软的地方被割了一刀又一刀,浓浓的悔恨折磨着赵澜的心,只要想到临行前的
情景,他恨不得把庄子尧抱进怀里。可是,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竟然把他推开了?
赵澜笑得苦涩而又无奈,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可恶!」
难道不可恶吗?那个人总是不顾一切地追过来,自己却狠心将他推开,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可是,自欺欺人
的结果就是苦了自己,又害惨了对方。
总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如今,赵澜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愚蠢,自己是多么的胆小怕事,藏起了自己的心,又弄
丢了庄子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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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许总管好不容易写出一张贺礼的清单,刚想拿过去给赵澜筛选,却发现赵澜不见了。他问遍了王府的下人,
都不知道赵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王府待了二十多年,这是第一次连他都不知道赵澜的去向。
而赵澜大清早就离开了王府,一个人骑马来到了曲少宁的墓地。他一步步地走向墓碑,忽然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庄子
尧是不是像这样一点一点地走近自己?不,庄子尧的步伐比他快得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额头上都在冒着汗水。
不知是什么缘故,赵澜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没多久就站在了曲少宁的墓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他还是习惯和
曲少宁说说话,可是,庄子尧已经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着来时的路有些发愣,只要想到庄子尧当时赶来的样子,他的心就会一阵阵地抽痛。那时候的他
可以狠下心肠,可是,等到他真正失去庄子尧之后,竟然舍不得了。
一句「舍不得」,或许不能形容赵澜的心情,懊悔、痛苦,还有对自己的气愤,这些都深深地折磨着赵澜。
他看着曲少宁的墓碑,满目凄苦地说道:「少宁,我是不是错了?」
他看着前方,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闭起双眼,依稀还能看到庄子尧绝望的眼神。
「我不应该推开他的,我怎么可以推开他!」
赵澜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了,就连心也乱了。
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等到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应该推开,也已经推开了。他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也不能阻止当时的自己,现在还能把握的只有他们的未来。堂堂的
齐王赵澜,如何能沉溺在痛苦之中,他的目光逐渐清晰锐利,一旦有了打算,随之又得到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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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澜飞快地驾马赶回王府,许总管刚想问他准备什么贺礼送到京城,他忽然说道:「准备一匹马和干粮。」
许总管一愣,诧异地问:「马?可是,贺礼还没有……」
赵澜神情严肃地看了许总管一眼,认真地说:「是本王要去京城。」
许总管惊讶地问:「王爷亲自送贺礼?」
赵澜摇摇头,肯定地道:「不用贺礼。」不等许总管发问,他又说:「瑞王不会成亲。」
许总管顿时反应过来,他知道后面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过问的,便不再提贺礼的事情,很快就按照赵澜的吩咐准
备了马和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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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澜不带任何的护卫,一个人骑马离开了宣城。一路上,他什么都不想,只是专心的赶路而已,日夜兼程赶了十多天,
总算到达了京城。
刚入京城,赵澜就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瑞王的亲事,京城百姓怎么会不知道瑞王的风流,谁都不相信他成亲之后就能
安定下来。
赵澜默默地听着他们的闲话,忽然觉得旁人口中的庄子尧离自己太遥远了,那个不顾一切追着自己的人,真的是他们所
说的风流王爷?
赵澜不敢多做耽搁,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王府。
王府的下人当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看到衣着考究,容貌俊美,气质又是说不出的优雅,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再加
上赵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宫里刚刚送来了不少东西,王爷正在大厅清点。」
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庄子尧回到京城之后,脾气变得暴躁又喜怒无常,谁也不敢招惹到他,匆匆忙忙地把赵澜送到院子
,赶紧逃走了。
赵澜看向大厅的方向,果然望见了庄子尧的身影。他一步步地走向他,竟然感到有些恍惚。他被思念折磨了整整一个月
,现在却感到不真切。
当赵澜站在大厅门口的时候,庄子尧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新郎喜袍,鲜艳的颜色不禁刺痛了他的眼睛,更刺痛了他的
心。
「赵……不,皇叔怎么来了?」
庄子尧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猜不透赵澜的想法,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激动,生怕又被对方
看笑话了。
赵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庄子尧身上的喜袍,忽然走上前,抓住了庄子尧的手臂,面无表情地道:「你穿着这个做什么?
」
庄子尧不禁笑了,理所当然地说:「皇叔不明白吗?小王正在试喜袍。」
「脱下来。」
听到这话,庄子尧忽然板起脸孔,气愤道:「这是皇兄亲赐的喜袍,岂是……」
话未说完,庄子尧身上的衣服就被赵澜拉扯开了,看着好好的喜袍撕出了一道口子,庄子尧是说不出的愤怒。
「赵澜,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连皇兄亲赐的喜袍都敢弄坏,万一错过了成亲的日子,你拿什么来赔……」
不等庄子尧把话说完,赵澜忽然把他抱进怀里,薄薄的嘴唇封住了他的嘴唇,逼着庄子尧把后面的话统统吞下去。
唇舌缠绵的激情让庄子尧一时忘了其他,全心全意地投入短暂的放肆之中,彼此的动作异常契合,两个人很快就喘息连
连。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庄子尧费力地吸了一大口气,顶着一张涨红的脸,咬牙切齿地道:「赵澜,你到底想怎么样?」
庄子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赵澜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柔情,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只有他,统统都是他!
他贴着赵澜的胸口,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
「不会成亲,也不需要喜袍。」
庄子尧死命地把他推开,愤怒地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偏偏就是要成亲,就算穿着破了的喜袍也要
成亲。」
闻言,赵澜心头一紧,竟然感到不知所措。
庄子尧看到赵澜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真的是赵澜吗?他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
难道就是为了阻止自己成亲?
「不要成亲,好不好?」
赵澜的语气近乎恳求,吓得庄子尧顿时愣在了那里。等到庄子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嘲讽地笑着,反问:「圣旨都下了
,还能容得我不娶吗?赵澜,枉费你聪明了几十年,怎么突然糊涂了?」
赵澜忽然愣住,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庄子尧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赵澜又道:「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自欺欺人,少宁是我珍惜的亲人,而你……」
庄子尧一颗心就这么被提了起来,偏偏赵澜在这时候停住了,他恨不得给他一拳。
赵澜看着庄子尧的眼睛,慢慢地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不肯放开,神色认真地说道:「那时候是我没有勇气,
现在既然抓住了,就不会再放开了。」
此时的庄子尧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感情,他震惊又激动,心脏的跳动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胸中涌现出来的是一种难以
言喻的情怀,他告诉自己不应该觉得高兴,可是,深陷情爱的心如何自控?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忽然,庄子尧甩开了赵澜的手,冷笑着道:「赵澜,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君无戏言,我必须得
娶。何况,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怎么可以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这是你说的。」
赵澜一时语塞,坚定的神色却没有改变,「我愿意不做齐王,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庄子尧没有想到赵澜还记得自己的话,他的眼眶顿时红了,却又必须逼着自己忍住,「如何容身?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
,还是东躲西藏的跑到塞外?」
赵澜上前一靠,直逼着庄子尧面对自己,两个人之间只有半步之遥。
「无妨,只要你愿意。」
忽然,庄子尧激动地跳起来,使劲地把赵澜推得远远的,愤怒地大吼:「可恶,当初我追着你的时候,你狠心地把我赶
走,现在又跑来找我了?赵澜,你以为我庄子尧就是注定被你玩弄的吗?够了,我没有兴趣和你东躲西藏,也无所谓你
做不做齐王。回到你的宣城,想着你的曲少宁过一辈子吧!」
赵澜站起身,再次走到了庄子尧的面前,这一次,不管庄子尧怎么使劲,根本没法将这个人推开。
「我想的人一直都是你。」
庄子尧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赵澜,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个人瘦了很多,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我过去不敢回答你什么,就是因为我的话说了就不能改了。现在,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想的人是你,挂念的人是
你,我不会让你成亲的。」
庄子尧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很好,赵澜,我倒是想知道你准备如何让皇兄收回成命。既然你连齐王的爵位都
可以不要了,敢不敢把这些话说给皇上听呢?敢不敢对皇上说,从头到尾都是你赵澜死心塌地爱着我,见不得我和相府
千金成亲?」
看到赵澜没有作声,庄子尧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自嘲地笑了。
忽然,赵澜问道:「只是这样而已?」
庄子尧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赵澜已经笑了。
庄子尧见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激动地吼道:「只是这样?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兄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要你的
命。」
比起先前的样子,赵澜反而渐渐地放松了,平静地道:「比起看着你成亲的痛苦,的确只是这样罢了。」
从前的赵澜不是性情寡淡,只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触发他真正的感情。但是,只要他想到庄子尧成亲的情景,想到庄子
尧会和另一个人度过此生,他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恨不得带着庄子尧远远地逃走,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杀死,这是连
曲少宁都没能做到的。
就在庄子尧吃惊的时候,赵澜忽然离开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澜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而已。他慌乱地看着赵澜渐
渐走远,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却没能跨出步子。整个人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大厅,一直到赵澜不见人影了,他总算可以
动弹。
拖着疲惫的身体,庄子尧好不容易坐在了椅子上,满脑子都是赵澜的表情和话语,他早就知道赵澜的心里是有他的,可
是,在他用尽方法都没能逼出赵澜的真心话时,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如今,赵澜这么不顾一切地赶过来,真是教他欢喜
又气恼。
推开自己的人是他,想要抓住自己的人也是他,凭什么他就可以主导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爱着他吗?
他不想相信赵澜的话,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赵澜赶出去,然后安安心心的等着成亲。可是,当他听到赵澜的那些话时,当
他感觉到赵澜的气息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胸口的憋闷渐渐地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欢乐。他
不是赵澜,没法自欺欺人的说一句已经不爱他了,只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啊,为什么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总是他!
庄子尧就好像疯了一样,恍恍惚惚地坐在大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露出笑颜,一会儿又黯然神伤。一旦和赵澜扯
上关系,他就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难道说,这就是前世的孽缘,今生注定要还给他的?
第十章
不知不觉,庄子尧在大厅里坐了两个时辰,突然,贺旻满头大汗的冲进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
庄子尧顿时清醒过来,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
贺旻不敢废话,赶紧说:「宫里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请王爷进宫,有事问王爷。」
庄子尧心中大惊,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果然,贺旻又道:「属下向那人打听一下,那人说,下午的时候,齐王忽然进宫面圣,也不知道他说错什么话,皇上气
得把他打入天牢,还说要削去他的爵位。」
听到这话,庄子尧再也坐不住了,忽然站起身,心急如焚地说:「快,准备车,我要进宫。」
贺旻一愣,支支吾吾地说:「可是,王爷,您的喜袍……」
庄子尧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撕破的喜袍,回想着先前的情景,他更是一刻都没法耽搁。
「还不赶快帮我去拿一件外袍。」
贺旻领命,赶紧下去办了。
穿戴整齐之后,庄子尧离开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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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庄子尧的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
等到庄子尧发现皇帝竟然站在大殿等候的时候,他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果然,他刚刚进门,皇帝便问道:「子尧,你和齐王是什么关系?」
看到皇帝面无表情的样子,庄子尧心里咯登一下,隐隐产生了不安。
「回禀皇兄,子尧和齐王并无瓜葛,哦,对了,除了曲少宁……」
未等庄子尧说完,皇帝已道:「是吗?赵澜可不是这么说的。」
庄子尧心头一紧,顿时慌了神色,忙道:「皇兄,切莫听赵澜胡说,子尧和赵澜确实没有瓜葛,我们向来都相看不顺眼
。」
话未说完,皇帝突然厉声打断,「住口,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没有瓜葛?亏你说得出一句没有瓜葛。」
庄子尧大惊失色,赶忙说道:「皇兄,子尧不敢欺瞒皇兄,子尧……」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庄子尧支吾半天,只换得皇帝的一声冷哼。
「我还以为你对那个戏子多么情深意重,原来心心念念的人是赵澜。子尧,你好大的胆子,平日的风流韵事我已经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