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亦徽又咳了声,既不赞同也不否决。莫远航撞撞他胳膊:「你这边倒是无所谓,反正你好几个侄子了,但是慕容臻也没关系吗?他可是慕容家唯一的继承人啊。」
如果现在告诉他真相会怎么样?这一想法在月亦徽脑中一闪而过,迅速被否决了,现在暴露慕容臻的身份绝不是明智之举。慕容臻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可以,他希望莫远航永远不要知道。
「没关系的,慕容会说服他外公。」月亦徽轻巧地带过话题,「今晚住院还是回家?」
「回家吧。」莫远航说,「不回家我爸妈一定会知道,司机需要留院观察,我还得回去掩饰下。」
月亦徽拉他起身,「那我们送你回去。」
莫远航动动嘴唇,最终没拒绝。不管他逃避与否,月亦徽和慕容臻都会在一起,这一次,他们肯定不离不弃。那么,他可以看着月亦徽幸福,只要他幸福,自己应该也会高兴。应该会的。
一路上慕容臻都板着脸,莫远航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要不是看在月亦徽的份上,他莫大少还不想赐予这家伙送他的荣幸呢。
回到家跟管家说接他的司机家里出了点急事需要赶回去,请几天假。管家也没疑心,想打电话问那司机需不需要预支薪水,被莫远航阻止了:「我给他开了一张支票,足够了,等他回来再说吧,现在肯定很忙。」
成功地骗过管家,听说父母明日即将出国旅游,就去父母房间里陪他们说了会话。
「司机说去天水园接你,亦徽那边的房子不是被炸了?你怎么跑那边去了?」莫父问,镜片后那双精明的眼直直看向儿子,他虽然也很溺爱儿子,却绝不像他夫人那么好糊弄。
莫远航对父亲存着几分敬畏,做老实乖巧状回答:「那房子是我一个人在的时候被炸的,所以我心里过意不去,找人重建那房子,今天是去看看建的怎么样了。」
「原来这样,你对亦徽倒是很上心。」莫父点到为止,同为男人,儿子的心思他明白一二,但他并不认为他儿子是天生的同性恋,约莫是和月亦徽接触多了,受他影响吧。虽然月亦徽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他并不乐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和他来往过深。
莫远航垂首说:「因为我们是穿开裆裤就一起玩的兄弟嘛。」
「亦徽现在住哪?」莫夫人问。她看丈夫的眼神和表情就明白他的心思,但她可不认为儿子和月亦徽在一起就会受影响到改变性向。她儿子天生直的,谁有那力气给她掰弯了?
莫远航回答:「他在别的地方还有房产。」
莫夫人点头:「亦徽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如果没那点小问题,真是非常完美呢。」
他们不鄙视同性恋,也不觉得这可取。这就是莫家夫妇的观念,比月家人要开明得多,但是如果同性恋这事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估计他们想法就不一样了。所以莫远航打死也不敢对父母承认自己性向。
「说起天水园,玄战好像就住那里,你去见到他了吗?」莫夫人问,她对那年轻人很有好感,对他评价不下于从小看着长大的月亦徽。
提到这人,莫远航心里有异样情愫,这种情愫是众多情绪的交织,他很难理清。
「见到了,还在他家吃的晚饭。」莫远航回答。
天水园也真玄乎,两次兽袭事件都发生在天水园的路上,那么玄战住在那里,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呢?
莫远航从父母房中出来,决定问下玄战。
他的电话玄战很快接通:「远航,到家了吗?」
「嗯,早就到了。」莫远航考虑了下措辞,「你晚上出去或者回家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你是指什么?」玄战好奇地问。
「上次亦徽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只狐狸袭击,新闻上报导过。你呢,有没有类似的经历?」莫远航本能地隐瞒了自己被袭击的事,不是不想玄战担心,而是直觉地不想说出来。
可玄战很敏感,立即察觉出事情不对劲:「我是没有,怎么,你有吗?你应该早就到家了,这么晚才打过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我今晚见过亦徽,想起之前那件事所以问问。」莫远航见他那么紧张,之前因他隐瞒而产生的不快似乎减少了点,笑道:「以后太晚回家小心点。」
互道了晚安,莫远航走进卧室隔壁的书房,取出一套电子仪器,调了调,戴上耳麦,果然听到了玄战的声音。
是的,今天他趁着去他书房玩游戏的机会在他家装了窃听器,这行为是不太好,但这是他唯一能查出玄战底细的手段。
前两个电话只是普通的商务电话,玄战炒股,显然炒得还蛮大。
莫远航不由笑了笑,他果然很有眼光,他买的那几支他老妈也有买。
第三个电话是和自己的通话,原来这么晚了他还在书房。莫远航想起之前用他的电脑,那上面没任何游戏的副本,知道他绝不会像自己那样是在打游戏。当然,他那样的人也不会百无聊赖地浏览一些没有价值的网页。他看起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事实上是个很努力很忙碌的人吧。
虽然这人还是神秘不可捉摸,莫远航却对他渐渐有了好感。
耳麦里静默了好一会,莫远航打算摘掉回房睡觉时,又有了声音。
「阿臻,月亦徽晚上见过莫远航?」
阿臻?玄战这通电话是打给慕容臻的?莫远航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咚咚跳得很响。慕容臻怎么会认识玄战?而且好像很熟的样子。
「是的,我也见到他了,在医院。」慕容臻淡淡地说,「我很好奇你和炎非到底怎么谈的,为什么莫远航路上会遇到兽型的炎非,就算他没伤害莫远航,也够莫远航紧张害怕的了。这一次是小车祸,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
莫远航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一阵寒意浸透四肢百骸,冻得他无法动弹。这三个人是一伙的,如果那只银狐是炎非,那么慕容臻和玄战可能就是他的同类,不,一定是同类,否则怎么解释那两人超乎常人的体能。
「多谢你告诉我,看来我得问问我们的九尾狐小王子了。」玄战说,一句话肯定了莫远航的猜测。
亦徽,如果慕容臻也是兽人的话,亦徽就危险了,要让亦徽知道!
莫远航颤抖着拨了月亦徽的号码,等电话接通强自镇定地问:「亦徽,睡了吗?」
才把他送到家一小时,月亦徽没想到他又打电话过来,而且声音听着不太稳。
「没呢,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有点……紧张?」莫远航的情绪似乎通过电话感染了月亦徽,让他的心也悬到半空。
莫远航吸口气,说:「你还记得你当初在医院被老虎袭击的事吗?」
「记得。」月亦徽抓电话的骨节泛白,远航发现什么了吗?
莫远航咬了下嘴唇,觉得这样说出来似乎太打击亦徽了,但是他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发现瞒着亦徽不说,那不是眼见他跳火坑却见死不救吗?
「你从梦圆的病房出来后进入电梯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零九秒,过了四十五秒到达地下二层,其后七分钟内电梯内没上任何人,接着进入十二号电梯的是慕容臻,他到地下二层的时间是十点三十七分十四秒。照理说他应该看到有兽类攻击你才对,但是你们都说他没看到你受袭。我一直觉得这很奇怪。」莫远航又老话重提,这次语气很凝重,让月亦徽莫名心慌。纸终究保不住火吗?
月亦徽烦躁地爬了下漆黑柔亮的短发,见慕容臻推门进来,焦虑的情绪稍稍缓解,掀动嘴皮无声地对他说:「远航。」
莫远航见他沉默,歉疚地说:「都怪我不好,没早拦着你,亦徽,你是他枕边人,就没发觉什么问题吗?」
「你是指什么?」月亦徽蹙眉问。
慕容臻见状冷着脸从他手里取过电话,淡淡地说:「远航,亦徽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莫远航差点被他气死,怎么又抢了亦徽的电话啊?!这家伙果然霸道无理没风度,还不如同为兽人的玄战呢!
「喂,你离徽徽远点。」莫远航愤怒地炸毛了,「我不管你究竟什么人,你敢动徽徽一根汗毛老子杀了你。」
慕容臻也是一愣,看了月亦徽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对莫远航说:「他是我的人,要你来命令我离他远点吗?还有,你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你们那点事永远能隐瞒下去,哼!」莫远航冷冷地说。
慕容臻乌眉一皱,风淡云轻地说:「不明白你说什么,挂了,晚安。」
他挂了后立即关机,不再给莫远航拨打的机会。
「他似乎知道了。」月亦徽抚额,苦恼地看着慕容臻,「怎么办?」
他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凡事自己拿主意,但在慕容臻面前,却经常会问他怎么办,因为他们是情侣,凡事要商量着来。
「没事,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保密,他没实际证据,难道能到处说去?」慕容臻坐在月亦徽身旁,搂着他日渐丰润的腰,黑眸一眯,露出几分危险,「我比较在乎的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送莫远航回去的时候他还很正常,是回去之后知道的。他在家怎么会知道这事?派人调查的吗?不可能,他是慕容臻,慕容将军的外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猜疑他是兽人。
「别以为你们那点事永远能隐瞒下去。」
你们……
慕容臻搂在月亦徽腰上的手一紧,如果他没猜错,莫远航指的「你们」是他和玄战。刚才把他送回家了,他不可能见到玄战,几分钟前他才和玄战通完电话。他们绝不可能在那一小时间见过,而且即便见面,玄战又怎么可能会连他都暴露出去?
慕容臻轻哼了声:「这家伙真是……」
「嗯?」月亦徽不解地看向他。
慕容臻安抚地笑笑:「没什么,别担心。」
「知道远航是怎么知道的了?」月亦徽问他。
慕容臻点头:「我猜他在玄战手机或是家里装了窃听器,这家伙,还真不可小瞧啊,不过他太沉不住气了。」
月亦徽则不这么想:「不,他不是沉不住气,他是太关心我了,想我早做打算。」
「他却没想到你早知道了。」慕容臻说,月亦徽有那么在乎他的朋友他当然开心,如果这个朋友对亦徽没别的想法就更好了。
月亦徽叹口气:「对他冲击一定很大。我就是怕他接受不了才一直不敢说的,倒不是有心隐瞒他。」
慕容臻并不在意莫远航会怎么看自己,他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亦徽能接受就好。将心比心,他有些同情玄战。这时候玄战可能还没发现自己家被人装了窃听器呢。
玄战如果没发现,会被莫远航知道更多东西,那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慕容臻没有犹豫,立即发了条消息告诉玄战。
玄战看到资消息时大脑当机了几秒,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被情人侦探的小游戏对他而言还不算什么。他只是觉得远航太顽皮了,也惊觉于自己的大意,竟然犯了遭人装窃听器这种低级错误。
窃听器装在电脑桌底下,玄战没费什么事找到了,对着那小小的仪器无声地笑了笑,把它拆了丢进垃圾桶。
远航,你对我就这么好奇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玄战打了电话问慕容臻。
慕容臻刚换好睡衣准备睡觉,言简意赅地回答:「他跟亦徽说发现了我们真实身份,我猜他窃听了你的电话。这事你解决吧,晚安。」
第八章
莫远航等了半天没等到玄战和炎非的通话,而且调了几次都收不到任何讯号,猜想玄战已经发现了窃听器,一定是慕容臻通风报信的!他对慕容臻的讨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真是个笑话,他身边围绕的人,竟然有三个是兽人,而且有两个还跟他有过那种关系。想到炎非的兽身就是那只眼神冰冷的银狐,莫远航就觉得毛骨悚然。并不恶心,只是觉得有违和感。
炎非是狐狸,那玄战是什么呢?这世上怎么会有兽人存在?为什么他们之前袭击月亦徽?炸月亦徽房子的也是这伙兽人吗?可恨自己太愚蠢,竟然跟想伤害亦徽的人在一起了,还上了床,为那人做过饭!玄战,你为什么要是兽人,你让我好失望。
莫远航蹙眉,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能动弹,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心里某处隐隐作痛。那处刚生出一根细小的情苗,还没抽芽,就被踩死了。
命运真是作弄人!他以为玄战也许可以取代月亦徽的,可他偏偏和自己不是一种人。
他回想起他们在球场上的激烈对决,想起在玄战家里吃饭跳舞的温馨乐趣,想起他们接吻时触电的感觉……本来再交往下去,他们可能相爱的。
莫远航苦笑,难道老天惩罚我叛逆不孝,所以要让我永远得不到爱情?爱月亦徽多年,他却没发现自己的感情,还没等到时机成熟可以告白,却发现他已经爱上别人。和炎非相交三年,不是没想过对那个漂亮善解人意的男孩付出真爱,只是他疏离的态度让他不知该如何付出。他以为在经历了这两个人以后,第三个就是可以相爱的真命天子。但是这么快,就证明了这不过是他异想天开。
玄战,你接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和炎非谈了什么条件?
书房内一片静默,莫远航蜷缩在真皮椅内,不知道过了多久,撑着扶手站起来,看都不看丢在桌上的电话,寂落地回卧室。
慕容臻打电话告诉玄战他出了车祸,玄战又发现了他偷装的窃听器,他等了这么久还没等到玄战的电话,就说明他是不会打来的。
莫远航匆匆洗了澡把自己丢到床上,脑子嗡嗡响,各种思绪纷乱复杂,以为自己很难入睡的,没想到很快意识就模糊了,朦朦胧胧间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月亦徽骑在一头金毛狮子的背上在大草原上驰骋,自己怎么叫他都不应。他们在他面前风驰电掣而过,把他甩在身后。莫远航还来不及失落,炎非就冷笑着变成银狐,把他扑倒,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救我,玄战,救我……」莫远航挣扎着呼喊。
四肢在床上扭动扑打,闹着闹着就醒了,夜深人静,一片漆黑,身上有些凉,大概是梦里出了一身汗的缘故。
莫远航没开灯,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其间,大口大口喘息着。本来好好的世界,突然变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里。不知道周围的人谁可信,不知道还有谁真心,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炎非为什么要在华威号待上三年?为什么甘愿雌伏在自己身下?慕容臻不是慕容上将的外孙吗,怎么会和玄战一样是兽人?玄战,这个看起来样样精通没有死角的完美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为什么要接近他?因为炎非吗,他和炎非之间到底有什么协议?
莫远航的头上挂着一排问号,以往有什么事,他都会和月亦徽商量,但是现在,连月亦徽都和他有了距离。他睡醒之后才想到,月亦徽可能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所以他才劝自己不要干预兽人事件,把一切交给他。莫远航舒了口气,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索,没碰到手机,打开床头灯一看,两边柜上都没有,回想了几秒钟才记起是丢在书房了。
被噩梦吓醒,现在毫无睡意,莫远航起身去拿手机。点了下触摸屏解锁,发现玄战发了六条短信,打了八个电话。虽然书房和卧室只是一墙之隔,但是隔音效果太好,莫远航压根一点声音没听到。
奇怪,他打手机没人接怎么不打卧室电话?莫远航回来一看,原来是电话没放好。看来今晚是命运安排他们有意错过。犹豫了几秒,莫远航忐忑不安地开打短信箱一一查看。
「远航,接电话,我想我们需要好好沟通。」
「我不计较你在我家装窃听器,你也别计较我不得已的隐瞒,我们扯平,好吗?」
「喂,你生气就不理睬人,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我不知道你根据自己听到的都自行推测出什么,但我知道你推测出的内容需要我的更正,接电话!」
「老子还没像在乎你这样在乎一个人,你别把我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