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外面大发雷霆“毒不是已经清除了吗!为何还会整日昏睡!这般无用,朕留着你们有何用!”
“皇上恕罪,臣等罪该万死”
一个昂贵的花瓶瞬间砸成粉碎。
闭着眼听了一会儿,这才听明白,有人在为自己发火呢。
这种感觉,真好,被人在乎着,真好、
皇帝坐到床边,看着依旧昏睡的人。
虽然每天都会醒过来,但是又会沉沉睡去。
御医说是刚清了毒,身体虚弱,过些时日又说,七皇子先天不足,身体底子不好,又患有心疾,需要调养。
可是怎么调养,都不见好。
看着一日日沉睡的人,皇帝心急如焚。
对那个下毒的,更加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都好!
握住冰凉的手,将细黑的发丝拨到一边“渊儿,快快好起来,父皇还有好多好多的事都没有为你做过,父皇还没来得及对你好,还没来得及恕罪,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手被捏的有些疼,冷凕渊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皇上一看到急了“御医!给朕滚过来!他难受了,你们快看看”
御医急忙跪在一边给冷凕渊把脉。
冷凕渊慢慢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人,试图坐起来,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皇帝急忙将跪在一旁的御医推开,坐到床头小心的将冷凕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将冷凕渊的手腕放到自己手里
“还不过来诊脉”
御医连忙跪着爬过去诊脉。
冷凕渊就安静的任他们捣弄着,时不时咳两声,皇帝都会轻抚他的胸口。
御医把完脉跪到一边“皇上,七皇子余毒已清,近日气温时冷时热,所以导致皇子恢复有些缓慢,臣等会重新调配药方,让皇子早日痊愈。”
皇帝挥挥手,御医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渊儿,身子哪里难受告诉父皇,想吃什么?”
冷凕渊摇摇头“儿臣体内余毒已清,请父皇准许儿臣回月凕殿修养”
皇帝微微不悦“不行,渊儿就安心的留在父皇身边,其他事不用操心。”
要冷凕渊相信皇帝突然大发慈悲了,他不相信。
于是就任他摆布了,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看着他如此温顺的样子,皇帝心里淡淡的刺痛不住的蔓延“渊儿,御医说你患有心疾,今后就留在父皇这里好生调养,身子不能再折腾了”
冷凕渊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折腾,这身子多半都是你们折腾的吧。
如今想要调养好,怕是难了。
床靠着窗边,靠在床上就能看到窗外。
本来空无一物的窗外,皇帝为了冷凕渊,特意将御花园开的正好的花卉搬到他窗前。
每日皇帝都会将奏折待会寝宫批阅,怕他无聊,将玲儿也调到这边来照顾他。
冷凕渊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有人说,每一个动人的故事,就会形成一颗星星,多了,就会变成动人的美景。
虽然明知道这种传说有多不科学,有多么可笑,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信了。
因为那人对他说这话的时候,将他拥在怀里,好温暖。
皇帝将毛绒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夜凉如水,就算看星尘也不要着凉”
冷凕渊伸出手,轻轻的抓住披风。
这种上好雪狐毛的披风,要杀多少只雪狐才能织成啊。
“渊儿不喜欢跟父皇呆在一起?渊儿是怕父皇,还是怪父皇这么些年对你不闻不问?如果父皇说父皇后悔了,渊儿可信?父皇想要补偿渊儿,可否给父皇一次机会?”
冷凕渊笑了笑“母后死前说,皇儿,帮你父皇守住这片江山,牵制住皇甫家的势力,我说好”
冷凕渊转过头看着皇帝,静静的看着
“所以父皇做什么都没关系,利用,补偿,都没有关系”
皇帝从来不知道皇后死前说过这番话。
到死都还想着他吗。
看着冷凕渊淡漠的眼神,皇帝疼的有些窒息
“渊儿,难道这就是你,明明过的不好,也不曾离开的原因?”
冷凕渊朝前面走了几步,被房檐遮挡的天空豁然开朗
“心若是自由的,身在何处都没关系,心如果被困住,离不离开,更加不重要”
皇帝看着冷凕渊的背影,看了很久,然后上前将他抱住
“渊儿,父皇想要弥补,不是为了这江山,也不是为了皇位,只是为了你”
冷凕渊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浅浅一笑,不言不语。
十三、宫廷动情
绵延的香气让人觉得时间过得缓慢起来,一开始夜里怕冷凕渊出状况,所以皇帝和他同塌而眠。
冷凕渊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皇帝依旧与他同塌而眠。
冷凕渊提过,就算不回月凕殿,那就去旁边的屋子睡,或者睡到睡塌上也行。
可是每次皇帝就会三言两语的带过,次数多了,冷凕渊也不再提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御龙殿有个很大的花园,他在花园晒太阳的时候,只是随口对玲儿说了句
“这里如果有个摇椅多好”
然后第二天,在一颗繁茂的树下,多了个摇椅,还有软软的兔毛垫子。
冷凕渊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每天盯着他的人,不少。
下毒的人查出来了,不过也只是个顶罪的。
皇帝只是跟他说过,看他没什么反应也没说太多。
冷凕渊知道,是某个皇子的母妃,见他受宠了就慌乱了。
到底是母爱还是自私呢,如果是后者,冷凕渊觉得这个皇子,好可怜。
皇帝拿着一个包袱放到冷凕渊面前“换上”
冷凕渊看了看包袱,就拿到屋内去换了。
出来时见到皇帝也换了衣服,皇帝牵着他的手“带你出宫去玩,记得要叫我爹爹”
说罢就带着冷凕渊出宫了。
冷凕渊去过很多地方,唯独国都从没有好好玩过。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冷凕渊偏过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笑着扬起牵着他的手“今天你想去哪里爹爹就陪你去哪里,只是不能放开爹爹的手”
冷凕渊看他不像说笑的,转过头开始打量四周。
很多摊贩,卖的东西,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冷凕渊漫无目的的走着,只是一只手传来的温度提醒他,他不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明明就是毫无交集的人,昨天还对你犹如陌生人,今天却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你。
这种感情的转变,他想不出原因。
皇帝抱着冷凕渊转了两个圈,避开了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
冷凕渊最受不了就是突然的晕眩,那种失重的感觉让他剧烈的恐慌。
皇帝看着跑远的马车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撞到冷凕渊了。
感觉怀里的人往下滑,皇帝低头一看,冷凕渊脸色苍白的往下倒。
皇帝急忙抱稳他“渊儿,渊儿你怎么了?渊儿!”
冷凕渊捂着胸口闭着眼咬着唇喘着粗气,一副窒息的样子。
一旁的侍卫上前“主子,旁边有家医馆”
皇帝抬头一看,连忙抱起冷凕渊往医馆跑去。
一个大片胡子的老大夫正在给人诊脉,看着被抱着进来的人,急忙先给他看。
把了脉取出银针刺了他几个穴道,冷凕渊呼吸渐渐畅顺起来。
老大夫也松了口气“心气阻滞,这心疾怕是从未好生养过,本元亏损,还是请巫医给他看看吧,药石无用了”
冷凕渊清醒过来,除了脸色不太好,倒也没什么了。
皇帝担忧的看着他“都是爹爹不好,想着你可能闷坏了所以带你出来转转,渊儿,我们回去吧”
冷凕渊点点头,准备从床榻上下来,却被皇帝打横抱起来。
连忙抓紧他的衣服“别摇晃我,我头晕”
皇帝站着没动,等他平复了些“渊儿,靠着爹爹肩膀休息,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冷凕渊也不勉强,知道勉强皇帝也不会放他下来,于是便听话的靠在他肩膀闭上了眼睛。
即使隔着衣服也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和心跳,与那个人的不一样。
他的是温柔的,带着淡淡的温暖。
皇帝的是强劲的,带着一股野性,或者可以说是霸气。
想七想八的,就这么睡着了。
蜷缩在黑暗里,看着过往的画面,带着鲜红,在梦里一次次将他杀死。
冷凕渊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放任着,放任着自己在梦里死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从哪里来的暖意,一点点将那股黑暗驱散,然后那些鲜红,也像是倒带一样,一格格的倒退了回去。
冷凕渊不自觉的靠近暖源,然后沉沉睡去,没有再做任何梦。
皇帝一下一下轻拍着冷凕渊的后背,看着他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心也慢慢的安了下来。
若不是将他接过来与自己同住,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天塌下来都好像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孩子,原来是这么不安。
将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只希望通过这样告诉他,有个人陪着他,不用害怕。
冷凕渊发现,只要皇帝抱着自己睡觉,自己便不会再做梦。
他不知道是因为有个人陪着还是如何,他想找个人试试,但是直觉告诉他皇帝不会同意的,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回宫后皇帝命御医和巫医都来查看过,巫医道
“殿下早已亏虚,心灯微弱,若是动用祭祀身子也受不住,只能想法子为他延续心灯,尽量保住性命”
御医却是支支吾吾,说来绕去也就是先天不足,需要细心调养。
皇帝大怒,召来玲儿询问。
玲儿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即便如此,皇帝还是能感觉到她嘴角的讽刺
“皇后仙逝后殿下无人照料,平日生病连御医都请不来更别谈巫医,只能自己熬过来,还能活至今日,已是天神垂怜”
就算玲儿不说,皇帝心里也清楚。
儿时那些个皇子恶作剧的对他下药,不都是他自己忍过来的,就算再好的身子也早已折腾坏了。
心灯微弱,那就是活不了多久了。
皇帝看到他那么淡泊无争的沉静,从未有过的惶恐从心底一点点的浮起。
他这是在等吧,等到大限之时,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他后悔了,想要挽留,可是要如何逆天将那孩子留下呢。
十四、宫廷动情
五六月的天气慢慢开始炎热起来,卸下厚重的衣料,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些。
皇帝放下奏折和毛笔看向冷凕渊
“渊儿,你盯着父皇看了很久,是在发呆呢还是有事要跟父皇说?如果是发呆,外面的花也许比父皇要好看些,如果有事,那就说吧,什么事都可以”
冷凕渊坐在御书房的石阶上已经很久了,屁股底下垫着皇帝怕他着凉给他找的貂毛垫。
听到皇帝话眨了眨眼,然后移动了一下,看着靠着门边的一盆蝴蝶兰继续发呆。
皇帝笑了,走到冷凕渊旁边坐下
“渊儿是不是无聊了,可以去御花园走走,如果想出宫,就拿着父皇给你的令牌,带上几个侍卫出去转转”
他不想让冷凕渊觉得与他住在一起是为了控制他,剥夺他的自由。
以前的暗卫都是暗地里监视,现在他们全部都在明处保护,只希望冷凕渊知道,他只是为了保护他,不是监视。
冷凕渊摇了摇头,将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经问过玲儿,玲儿说冷凕渊常常看着某一处出神很久,可以一动不动的呆上一天,连饭都会忘了吃。
皇帝不喜欢看着这样的冷凕渊,总觉得这样的他,随时都会消失掉一样,寂寞的特别让他心疼。
皇帝揉了揉冷凕渊的头,冷凕渊回头看他,皇帝对他微微一笑。
然后冷凕渊就迷茫了。
曾经那个人也喜欢这样将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惹得自己回头瞪他时,他就会温柔的笑着看着他,然后他会说
[小央瞪人的时候,真可爱,很精神呢]
冷凕渊张了张嘴,想说,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小央。
可是话到舌尖又吞了回去,怎么可以,这个名字,只有那个人有资格叫。
冷凕渊站起来“我出去转转”
皇帝看着空空的手心,笑的有些苦涩。
二皇子纳了一个侧妃,皇帝看着折子陷入了痛苦中。
不伦之恋,多么不被世人容忍的四个字啊。
过两年冷凕渊就满十八了,必须要纳妃了。
可是,就连想到将来他旁边躺着别的人,他就喘不过气的难受。
皇帝轻笑了一声“果然是惩罚吧,真是残酷的惩罚啊”
他不是初经人事的少年,对于感情,他一向分的清楚。
当日借着玄衣男子跟着他直到无法自拔,等他惊觉不能泥足深陷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挣脱了。
离他越近越发现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可是,他更加放不了手。
两个声音不断将他撕扯,他是你儿子,你儿子!
你是皇帝,想要如何都可以随心所欲!
可是当看到那个静默的眸子时,撕扯的声音顿时安静了,然后他就继续越陷越深。
冷凕渊不喜欢谁都可以去的地方,所以沿路准备回宫去。
偏不巧碰见了刚刚下课准备去请安的几个皇子。
冷凕渊从他们身边走过“哟,受宠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尾巴翘上天了!”
冷凕渊无奈,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他们把自己当空气,如今却……
冷凕渊当作没听见的继续往前走。
八皇子拉着他将他往地上一推“跟你说话呢!拽什么!没把我们放眼里是不是!”
冷凕渊摔在地上,没有急着爬起来。
小时候他们都是扔几颗石头或者踢两脚,看到自己没有反抗就无趣的离开。
虽然长大后这样被欺负的不多,不反抗应该就没问题吧。
八皇子看他不说话,一脚朝他踢过去。
冷凕渊忘了,小孩子力气小,没什么。
可是这么大了,谁没练过武功啊。
那一脚真是用了十足的劲,冷凕渊捂着腹部疼的眼前发黑。
八皇子还不解气,朝他胸口又踹了一脚。
“告诉你!别以为父皇将你放在身边就准备立你为太子!做太子梦,你还早着呢!”
冷凕渊趴在地上,血一滴滴从他嘴里滴落在草地上。
八皇子,母妃是邻国的公主,身份尊贵显赫。
所以暗卫都不敢贸然阻拦,就连侍卫都装作没有看见的。
谁知道,这个突然受宠的皇子会不会突然再次失宠呢。
这样也好,冷凕渊闭着眼趴在地上。
硕,你看到了吗,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身下是柔软的龙床,胸口和腹部依旧隐隐作痛,让他都不想动一下。
他还没有弱到挨不起这两下,只是懒得睁开眼而已。
抱他回来的是皇帝,然后盛怒的宣来御医。
被灌了一大碗汤药,一时半会儿也饿不了,所以干脆继续闭着眼睛躺着。
他这一躺,急的皇帝差点宰了八皇子。
从皇帝将冷凕渊抱回寝宫的时候,八皇子就被押着跪在殿外。
冷凕渊一直昏迷不醒,胸口的肋骨被踢断了两根,腹部也有淤血。
皇帝发话了,冷凕渊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什么时候处置他,如果冷凕渊有什么事,就直接以死谢罪!
八皇子是长得最像皇帝的一个皇子,平日里皇帝也极为喜欢这个皇子,虽然性子蛮横了些。
如今为了七皇子如此处置八皇子,这一番动作可谓是让朝野变了天,要立七皇子为太子的传言声越来越高涨,弄得一干人人心惶惶。
十五、宫廷动情
冷凕渊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确实只是睡而已。
皇帝连忙扶着他,传来药膳慢慢喂着他吃。
自从冷凕渊住到御龙殿,这宫里的食物多半是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