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属的非常关系——汀上白沙

「啊，我吗？呃，我只不过是……」梵洛伊回礼，低头握住Olivia的手，正在一旁自我谦逊着，忽然间同事A的话语闪过脑海，「Olivia，她的前妻……」

「您，莫不是……」狐疑地抬头。

Olivia报以淡淡一笑。

「对，OliviaHsia。虽然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Hsia……

妈啊，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老天爷，您敢不敢让我的运道更坏一些！？

一种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梵洛伊知道自己很奇怪，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前夫现在对自己居心不良，浑身上下的寒毛就咻地竖起——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大吗？这位女士，我和您的前夫，没，没那种关系啊……

但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真是碰巧，在这里碰见你。」

Olivia脸上的笑容渐浓，看在梵洛伊的眼里却也意味着更危险。

果然。

「是不是吃惊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啊，上次你昏倒，可是我开车送你去的医院，你那时被文抱着，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那个，Olivia小姐，这事……」怎么她也知道？听嗓音，莫非上次夏弘文带进公寓的人就是她？该死，离婚了还缠在一起吗？外国人真是恶趣味呐！咬着牙这么恶毒地想着，梵洛伊无奈提醒Olivia，「这事请别在医院里说起——那是我的一时糊涂……另外，您还有事吗？没有的话请允许我先行告退，一刻钟后我有一场手术。」

「哎呀，东亚人都是这么冷漠吗？你敷衍我的样子，和文有时真的很像呢。」Olivia倒也不气恼，重新带好手套，「好吧，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Lorik，我想和你正式谈一谈，关于夏弘文，关于你们俩。」

第十二章：乱

不愿去置喙西方人和东方人的不同之处，但离婚了还以朋友为名黏黏糊糊地断不干净，这点恕他梵洛伊无法认同。他是一直很相信，真正爱过的两人分手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友情的，因此，对Olivia的邀请，他实在难以从命。

「我和Dhr.夏只是最单纯的上下属关系，没什么可谈的。」

「哎呀，拒绝女士的邀请可不是绅士行为呢，Lorik。」

但似乎这个拒绝早已在Olivia的意料之中，她用手掩着嘴，眼睛弯弯眯起，像一个真正的十九世纪英国贵妇一般优雅地笑了，语气也是丝毫没有被惹到的平和，「既然你想知道文的事情，问我这个前妻不是比问其他人要准确很多吗——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有关文过去的事情，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么？」

哼，和同事的谈话，都被她听了去了？「我要夏先生的过往有何用。」心里的确有一点波动，但被梵洛伊很好地控制住。不动声色地淡淡地开口，他只想要快些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谈话，「况且，作为朋友来讲，最重要的不是忠诚么，Olivia小姐，我打赌夏先生一定不愿意您将他的事肆意告诉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无关紧要的人？呵，Lorik，我也打赌，文在听到你的这句话后一定会伤心。」高跟鞋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两记响声，Olivia靠近他，压低声音，似有遗憾，「总之这个谈话，终将进行，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还会回来不定时打扰的，不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没用。除了文，我还真不在乎其他人是怎样看我的。」

说罢，一个高贵的转身，随着笃笃声响，Olivia傲然离去，火红的头发逆着光，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晕。

这！这奇怪的女人！

的确貌美媚人，的确气质高雅——可那付骄傲而目中无一切的态度……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女人，真是古怪而捉摸不透的生物！

对Olivia的「邀请」，梵洛伊自是持消极态度的，夏弘文自然也遭到了无端波及。Olivia这种「大婆见第三者」的气场，梵洛伊再清楚不过——要不是你夏弘文，我一个单身干净，前途无限光明的大好青年为何会卷进这种事件？切，居心不良而没有节操的双性恋，试过了女人的美味想换个味道尝尝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梵洛伊不是好消化的！

「最近总是见你眉头紧锁啊——」

「……Teuton？」

一个麻烦没走，另一个麻烦又冒了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Teuton对于他的的态度突然有了古怪的改变，如果是单纯的转好也就罢了，但那种时不时与之搭讪的态度，无缘无故让人心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

「你想说什么？」

比Olivia和夏弘文更烦人更讨厌的存在。秉承着敬而远之的风格，梵洛伊直入主题。「请不要卖关子，我很忙。」

「哦，别那么生疏嘛，我过来只是想问你，」Teuton的声音像条蛇，滑溜溜油腻腻地灌入梵洛伊的耳朵，惹得他一阵刺骨寒毛，「科里在今年五月份有一项团体计划，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搭档。」

他的搭档？他是疯了吗？！

梵洛伊简直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Teuton了。医院每年批下的计划并不多，作为新人的自己甚至无法作为一个个体参与其中。因此选择合适的搭档，创造共同利益的机会自然是重中之重。而Teuton竟向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这就好像敌对方向自己投来橄榄枝一样荒唐。梵洛伊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连睫毛都是淡金色的恐怖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单纯觉得，Teuton的所作所为，绝不可能如此好心。

「我拒绝。」即使听上去对自己似乎能够有很大帮助。

「真的吗？那真的很可惜呢。」euton用手拨拨自己引以为傲的金色头发，「我可是很期待和你的合作——」蓝色的眼珠邪恶一转，「蝴蝶君……」

蝴蝶君！这不是Teuton第一次用这个名字怪异地称呼自己了！

以身色换取情报，放下男子的尊严扮起女人的妩媚，委身于异国男人的蝴蝶君，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以Teuton那令人恶心的表情来看，他的目的，莫非该不是……

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涌上喉头。

「走开！」

抱着文件低头冲撞开Teuton，梵洛伊匆匆忙忙地逃离现场。Teuton就如同一只毛毛虫的存在，只是看一眼，他都觉得浑身发毛。

他所工作的医院，已经越发地不安全了啊！

另一方面，Olivia锲而不舍的精神也让梵洛伊冷汗涔涔，于是三月份一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搬出了公寓，自己在外边找了间独立的小房间居住。虽然住宿条件比医院提供的宿舍差不少，房租也高了很多，但幸而居住在那儿的大多数是从北欧和南欧来的留学生，安全而有活力，加上那是一间拥有不少房间的大楼，错杂而难以寻找，倒也可以暂时止住Olivia的脚步，让自己稍微能喘口气。

所以搬家的消息自然是没有通知医院，梵洛伊宁可花钱申请一个邮政信箱代替自己的新地址。不过地址报告交上去后没多久，夏弘文就主动找上门来了——自从梵洛伊撞破了脑袋后的第一次。

「你搬家了？」

努力忍住想要知道更多的急迫，夏弘文摆着虚虚的架子，眼神捉摸不定，「搬到哪里去了，你表格上只写了个信箱嘛。」

「嗯，那地方的信箱太小，放不下太多东西，所以干脆申请了个信箱了。」梵洛伊也尽量不看夏弘文的眼睛，并且避重就轻，故意岔开话题，「在公寓的时候受Boss您照顾，感激不尽。」

自己又被改名了？带着生疏的Boss，听上去终究还是没有软绵绵的「科长大人」亲热——但那四个字，或许已经是幻想了吧。夏弘文想着便很难受，与梵洛伊疏远这么久，自己的情欲竟是一点也断不了。这是报复吗？报复自己对Olivia的无情，抑或是，老天也想让他尝尝得不到心爱之人的苦楚？

初识时那个月的亲密，到现在客套到虚伪，他和梵洛伊的感受，会不会有共同感？

夏弘文的独自垂目让梵洛伊有些看不下去，总觉得有一股忧郁的气场笼罩在对方身上似的。似乎隐约知道夏弘文在忧愁些什么，但他不愿点破——毕竟自己无心，再去给人家一个虚无的希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您要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嗯，嗯，你去忙吧……」

茫然地挥着手，送走梵洛伊，夏弘文的心里越发纠结地难受。在那远去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他忽然叫住他，站起身，激动道，

「梵洛伊，我，再也没碰过酒精了……」

洛伊，如果你听得懂我话中含义的话……请别再怕我，躲我了，好吗？

第十三章：夏先生的过去

只可惜，面对这句含义再明显不过的话语，有些人终究还是执着于装傻。梵洛伊的脚步停住，却没回头，只是淡然地直视前方，「那很好啊，戒酒对您身体有好处。」

仅此而已。说罢毫不停留，直接推开门快步离去。

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反应或答案，夏弘文闷闷地倒在椅子上。毫无反应是最可怕的反应，夏弘文宁可梵洛伊羞恼，那起码代表对方还念念不忘着整桩事情，但梵洛伊竟然一点没起色地说了声「很好」，这说明那件事，包括自己这个人，已经在渐渐被他抛在脑后了。

罢手吗？感情至此，已不甘心；强求吗？暴力夺来，何其残忍。

苦悲而得不到的爱，他夏弘文终于了解了Olivia的心。

而就在夏弘文暗自伤神的时候，Olivia却一点也没有放弃同梵洛伊对话的心。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当梵洛伊从邮局拿着信件回家，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有人顶住了门。吃惊往后一望，顿时皱起眉头。

「Olivia！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下班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从邮局出来，所以就跟来了。」

像个女孩一样眨着眼睛，看得出Olivia对自己的跟踪水平还蛮得意。梵洛伊不禁扶额——他承认Olivia做这个表情并不难看，但跟踪……很上道的一件事吗？「你需要这么执着么？我们两个甚至连熟人都谈不上！」

「但我们之间有文作为纽带啊——啊，我都到这里了，你还不请我进门坐坐？」

……

由于Olivia的职业装太过惹火，紧紧包在臀上的铅笔裙将她曼妙身姿尽展无疑，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经过梵洛伊的门口时不住张望，以至于梵洛伊不得不做出让步。侧身，「那你进来吧。」

该死，若不是确定这女人爱夏弘文爱到要死，他梵洛伊都要怀疑Olivia是不是看上自己了！一追就是好几个月，想当初他在高中追女生（结局：没追到）也没追得那么执着！

烦心归烦心，出于礼貌在Olivia坐下时梵洛伊还是给她倒了杯水。「你到底有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文的，要不然你认为呢！」Olivia接过水，却没有喝一口，只是握在手中，用她浅色的眼珠看着梵洛伊，「我想我曾经说过，文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你认为我将他抢走了吗？不不，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

原来是来宣告正妻地位的？可笑，他梵洛伊一没拆散人家家庭，二来夏弘文也不是他的谁，Olivia这样做岂不杞人忧天？

忙不迭地做澄清，哪知Olivia的淡淡一笑就彻底碎了他所以的言辞。

「你当然不会将他抢走，是文自己，把心留在了你这里。不管你要或不要，他的这颗心终归是收不回去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奇怪，Olivia似乎话中有话……这样一来，话题就转到了很奇怪的地方去了！

「我的意思，呵。」突然伸出手抓住梵洛伊，Olivia认真地盯住他，「我要你好好待文，不准辜负了他对你的爱！」

什么！！

梵洛伊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真的疯了。手忙脚乱地抽出自己的爪子，他无辜大叫，「不辜负！凭什么？我又不欠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说，你的要求也太霸道了些吧？爱他的话自己去争取啊，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

「争取？几年的婚姻中都争取不了，更何况他又有了心上人，我还能做些什么？」

Olivia的淡然微笑很快苦涩下来。勉强牵动唇角，她重新靠回沙发，双手抱肩，「文不喜欢女人，我再怎么做，也只是白搭而已。」

「不喜欢女人！怎么可能！你不是和他结婚了吗？」

「Lorik，你很天真呢。有时婚姻代表的更多的是利益，而不是爱啊。」

终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Olivia开始慢慢讲述起自己和夏弘文多年前的纠葛来。

……

「原来夏弘文是为了合法身份才……啊……听上去，好没出息！」下意识吐槽。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靠女人得到利益的男人，因而夏弘文在梵洛伊心中的地位又降了一级。

但Olivia很快就制止了他，「别那样说，当的荷兰整个社会都不景气，医院裁员裁得厉害，其他工作也不多，许多留学生都撑不下去，文能够在一家与他专业根本不对口的公司坚持到最后已属不易——况且，是我主动提出结婚这个建议的，面对这样的两难局面，我想，是人都该知道怎么做的。」

「……就算这样，可你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么？」

梵洛伊忽然有点同情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了。一厢情愿用在Olivia的身上真是贴切又伤感，以至于他的态度不由得软化。

而问题的答案，也让梵洛伊揪心。

「当然知道，他婚前就跟我说了——我也答应了下来。」Olivia耸肩，做着无所谓的样子，眼神里却隐含瞒不住的哀伤，「起码文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在婚姻里一直忠于一纸婚书，待我也很好——但这样朋友似的夫妻生活终究让我忍受不住。三年后的离婚，也是由我提起——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和文这三年来几乎都没有过夫妻生活，他对女人硬不起来，我们结婚后的第一晚，他就这样告诉我。」

有些露骨的发言，梵洛伊感到的却只有对Olivia遭遇的凄凉。「然后呢？他同意了吗？」

「当然——而且我想，这三年来，他怕是每天每夜都在等着我的这句话。」Olivia点头，有些抱怨，却听不出一点恨意，「之后文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夫妻共同财产，他一点没要，连那留给我的幢房子，他在离婚后都每月主动还着贷款——我知道那是对我无声的道歉和补偿，但同时我也意识到，当一个男人掏心掏肺只为向你做赔偿时，那两个人，基本上是无缘再续了。」

「无缘再续……可你还是和夏弘文的关系不错啊……他似乎，似乎也挺喜欢和你说话的，不是吗？」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梵洛伊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你带到公寓去嘛！」

「呵，那是作为朋友。我承认我爱文，却得不到他，但至少，我也要让自己在文的生命中作为一个深刻的印记存在着，不让他忘记我，这就算我的愿望了。」 Olivia抬头，依稀能看见眼眶里泪的痕迹，但双唇抿起笑着，「这种事我可不会告诉别人，你也算是个例外了——记住替我保密啊。」

「一定，一定。」

这时候梵洛伊对Olivia不耐烦的心全没了。脑子里只有对这个女子的敬佩。敬她的付出，她的牺牲，也哀叹她的爱错人的悲剧。「Olivia，」他真心地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谢谢——你和文真的，真的很像呢，他也一直这样说我。」揉揉梵洛伊的头发，Olivia似乎又恢复了在众人面前开朗的一面，「去，Lorik，拿笔和纸来，我要让你记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