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上——南瑾

“任务？”沈易问着。

“对，一个悲伤的梦。”欧阳淡淡地说。

“小心，我听到你周围怨魂哀号的声音，那声音很凄切。”沈易收起嬉笑，认真地说。

欧阳透过车窗，看着灯火辉煌的金家大宅，说：“我也听到了。”

“他们在说，杀了它。它是谁？”沈易担忧地问。

良久，欧阳才应道：“金筷子。”

“什么？”沈易大惊，物品成精，还有这么重的怨气，这次……

没等沈易再问，欧阳把电话摁掉。

秦送打开车门，笑呵呵地说：“让你久等了。”

欧阳接过快餐盒，说：“没事。”

元宝跳上车，回到原来的座位，他嗅到车内的不安分气氛，你给沈易打电话了？

欧阳扒了几口饭，说：“是。”

你这个笨蛋，你不知道他的个性吗，他绝对不允许你陷入危险的。元宝站起，冲着欧阳喵叫。

秦送自觉地当起了中间人，“你们别吵，听……”

欧阳、元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起，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子站在金家大门前，微笑着看着他们这辆车。

第16章

欧阳点燃了一根香烟，淡淡的烟草味刺激着秦送的嗅觉，秦送顺着欧阳的视线望去，那紫色旗袍女子正对着他笑。

吐出青烟，欧阳问：“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秦送双手环抱于胸，看着那女子，淡淡地应着，“非常迷人……”停顿一下，“也非常危险，已经有不少人死在它手中。”

“你有多少胜算？”欧阳将烟头抛向橙黄色的路灯，转过头看着秦送问道。

秦送掐指一算，微笑着说：“还请你先回避。”

欧阳看了秦送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你不要被这双筷子戳瞎眼睛才是。”

“你说话真没一句好听的。”秦送面对着欧阳的冷嘲热讽，笑道。

“走了，我会再来找你的。对了，待会儿，你最讨厌的夜游神会过来，希望你们合作愉快。”欧阳丢下这一句，转身上车。

白猫元宝见状，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快速地跳上车去。

秦送站在原地，目送着欧阳离开，待欧阳的黑色商务车消失在视线，他才转过头，跟那奇异的女子相视而笑。

这确实是件有趣的事，他的兴趣很简单，就是收集这世间成精成妖的各类物品。

眼前这只由几百年前的一双金筷子修炼成妖的女子，就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一双金筷子，几代人的贪。

世人贪财，妖贪道，可惜，一念之间的贪让这屋子的人葬送了性命，何必呢。

秦送微笑着，向那扇紧闭的铁门走去，那女子瞬间隐入金家大宅。

有趣，真是有趣。

欧阳驾驶着车子，离开铭烨小区，前往目的地。

蜷伏在副驾驶座上的元宝瞥了欧阳一眼，将秦大仙留在那儿，妥当吗？

欧阳唇边扬起一抹笑，说：“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办不了，那他的修行算白费了。”

你确实说话没一句好听。元宝喵叫着。

欧阳是个冷血之人，几百年的生活将一个热血青年熬成一冷漠怪物，虽是不死之人，但欧阳最渴望地就是死了。

这种奢求，几百年前，它也想过，不是现在他不想了，而是他将一切看透了。

生或死，不是它能控制的。

现在是午夜时分，城西区石子路一道身影从矮墙上跳下，然后快速地跑进昏暗的小巷。

他不停地奔跑着，重重地呼吸声在耳中回荡着，他在逃，逃避每夜做的噩梦，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有一次，他逃课，无意中进入一个小区，在那片别墅区，他看到了一栋房子，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应住在那里。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他只能在外面徘徊？

如果是那样，那栋宅子是谁的，他们和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最疼爱他的父母的样子都忘记了，疼爱他的父母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要他了？他们为什么抛下他？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梦，最后到最后都成了噩梦。

这一年多来，他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很多次都是被噩梦惊醒，之后就睡不着了。

到底是什么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到底是谁？金明到底是谁？金明来自哪儿，又该去往何方？

谁来回答他的问题？

越往前跑，越觉无力，像一股力量把他的力气全部抽走。

最后，他在昏暗的巷子口，停下了脚步。

跪在地面的那一瞬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黑暗的地面。

突然，一道黑影罩住他，那黑影对他说：“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我可以帮你做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

那声音很冷，瞬间将他的泪冻住，他抬起头，看着黑影，那是一袭黑色汉服，长长的头发被盘成简单的发髻，背着光，他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但看到对方这副模样，他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这人是唱戏的吗？

欧阳见跪在地上的金明没有回答，他将刚才的话复述一遍，“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我可以帮你做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

金明听后，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他抬头看着欧阳，虽然看不清，但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熟悉，到底是谁？

“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我可以帮你做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欧阳说了第三遍。

这次，金明笑了，他指着欧阳笑了，“疯子。”

“不愿将梦卖给我，你将做一辈子的噩梦。”欧阳不理会金明的笑话，淡淡地说着。

听到噩梦，金明捂住胸口，眉头微皱，“你是谁？”

欧阳淡然地一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将你从噩梦中解放出来。”

“这世上不会有这种事。”无神论的金明摇着头，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世上没有这种买卖。”欧阳的笑加深了。

金明听后，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良久，他说：“一年前，我开始做一个噩梦，梦里，我有疼爱我的父母，美好的家庭，但很快的，这一切都没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切都完了，什么都完了。”

欧阳向前走，他站在金明的面前，低下头，近距离地看着金明，那双漆黑的眼睛满是恐惧，“是的，那就是你的噩梦。”

“这个噩梦能卖吗？”金明抬头看着欧阳，问道。

欧阳清冷的眉目笑了，“可以。”

“那我卖给你，我只希望不要再做这个噩梦了。”金明低垂着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噩梦的一切，他不想再忆起。

过去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不要再做这个噩梦了，他要结束这个噩梦。

欧阳伸手抚摸着金明的脸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欧阳的话钻进金明的耳中，金明的视线开始模糊，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轻松了，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只感觉到这个人的手好温暖，好舒服。

欧阳的右手从金明的胸口拿出一团黑色的烟，他将那团黑色的烟放入袖中。

然后欧阳用左手在金明的面前一挥，说：“回去吧，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明听到欧阳的话，闭着眼睛从他来的路线往回走，虽然步伐有些不稳，但他没有摔倒，还是坚持着往前走。

看着金明走远，白猫元宝从暗处走出来，解决了？

欧阳低下头，看着元宝，“解决了。”停顿一下，欧阳继续说：“这孩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算是教训。”

元宝喵叫声，这教训太大了。

“等他长大，他就知道其中的道理了。”欧阳轻叹道。

喂，东西给我，我要回去复命了。元宝的态度突然转变，它不耐烦地喵叫着。

欧阳从袖中拿出那团已经被净化的烟，那白色的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可爱。

欧阳蹲下，将那团白烟交予元宝。

元宝不客气将那团白烟吐入腹中，这真美味。

然后，元宝快速地窜入黑暗中，没有回头。

欧阳起身，看着金明离开的方向，“贪，不过一念之间，你懂吗？”

F市的金家大宅，那天金明跟父亲闹得很不愉快，他怄气地躲进杂物间。

金家大宅是栋老宅子，杂物间里存放了很多金家过去的东西，金明在那堆杂物里找到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怀着好奇心，他无视木盒上的封条，将盒子打开。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精致的金筷子，在阳光下晃着金色光泽，筷子上还有精美的刻纹。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金筷子。

当他用手抚摸那筷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记不清了。

“啊！”金明从床上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齐毓看到金明醒来，齐毓赶紧过来关心地问候：“小明，你怎么了？感觉怎么样？”

金明抬头，呆愣地看着齐毓，问：“我怎么了？”

听到金明的声音，齐毓顿时松了口气，他坐在病床边，看着金明，说：“你昨天大半夜的昏倒在家门口，感冒了，还一直高烧不退，我将你送来卫生所吊瓶。”

金明听后，低垂着头，小声地说：“是吗。”

齐毓看着金明，他伸手抚摸金明的手，说：“你没事就好。”

“舅，让你担心了。”金明的声音更小了。

但齐毓还是听到金明的话，他笑着说：“傻瓜，我是你舅舅，关心你是应该的。”

然后，齐毓站起来，说：“小明，我去给你买吃的。”

“舅……”金明看着齐毓离开，他只是想让齐毓留下来陪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他感觉轻松很多。

齐毓站在西区卫生所前，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早上他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要他过去认尸，他不想告诉金明，这个消息。

在那栋大宅子里找到金家其他人的尸首，如果告诉金明，他一定会受不了了。

到底是什么将原本美满的一家变成现在这样？齐毓苦笑着。

这时，手机响起，齐毓拿出手机，接电话，“喂，是我。”

“我是欧阳。齐毓，你家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齐毓淡淡地笑了，“他很好。”

“有件事，我不便跟你说，你回家，将这孩子从金家带出来的东西一并毁掉，让过去成为真正的过去。”

“喂？什么？”欧阳的话让齐毓很震惊，他大喊着。

“就这样，我还有先挂了，记住把那些东西都毁了。”

说完，电话那头只剩一片嘟声，齐毓挂上电话，如果是欧阳要他这样做，那一定有欧阳的道理。

可是，毁掉过去，真的能过得更好吗？

第17章

元宝瞪着挂上电话的欧阳，它很不满，超级不满，你违反了规则。

欧阳低下头，看着元宝，笑着说：“这不算违反规则。”

你这个笨蛋。元宝愤愤地转身，窝进它的小窝。

坐在沙发上如大爷的秦送，手捧着一双做工精良的金筷子，他不停地用无名指抚摸着那金筷子，“美，真的很美。”

欧阳看到这样的秦送，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滚！”

秦送不理会欧阳，继续痴迷地看着那双金筷子。

“你的事情办完了，就给我滚。”欧阳难得发怒，他向秦送立中指。

秦送淡淡地扫了欧阳一眼，继续回到手中的那双金筷子上，“欧阳，你这个人真无趣，明明是这么好的东西，你硬是不肯碰，不肯碰也就算了，还要我滚。”

“你就不能礼貌点吗？”说着，秦送换了个姿势，抬眼看着欧阳。

欧阳怒视着秦送，声音从牙缝里钻出，“你知道我跟这种东西犯冲的。”

“哟哟，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秦送摆摆手，说。

“你滚了，我就改。”欧阳双手环抱于胸，冷冷地说。

一直在店里忙碌的王铭宇听到二楼的声响，他关心地爬上来，当他听到欧阳发怒的声音时，被吓到了。平日温和的欧阳怎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欧阳注意到楼梯口的动静，他撇下秦送，走到楼梯口，看到正往下走的王铭宇，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王铭宇立即摇头，道：“没，没这回事。”

然后，王铭宇抬头看着欧阳，问：“欧阳老板，楼上那位客人是谁？我们怎么没见过？”

欧阳转头看着客厅的方向，说：“他是一个老朋友。”

“是这样啊。”说着，王铭宇笑了，“老板，你带你朋友四处逛逛吧。你知道吧，宝丰街一年一度的街庆快开始了，最近一段时间会很热闹的。”

欧阳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提议。”

“那我下去继续忙了。”王铭宇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他刚走到楼梯口，叶灵赶紧凑过来，关心地问：“小王，欧阳老板为什么发那么大火？还有上面那个叫秦送的人，到底是谁啊？”

“停！”王铭宇面对叶灵的问题，他赶紧出声道，“叶子，我只是上去看看，也没看到什么，好像是老板在跟那位秦先生生气。你问那位秦先生是谁，老板说是他的一位老朋友。”

说完，王铭宇绕过叶灵，准备继续他的工作。

叶灵急忙追上去，“喂，这是什么老朋友啊，会一见面就吵架？”

王铭宇回头，说：“我怎么知道。”

叶灵站住那儿，回头看着顺着楼梯往上看，奇怪的老板，奇怪的朋友。

欧阳回到客厅，秦送已经将那金筷子收于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中，盖上木盒，秦送从空中抓出一张符，将木盒封住。

秦送放下木盒，抬头看着欧阳，说：“我该走了。”

欧阳站在那儿，看着秦送，淡淡地说：“慢走，不送。”

秦送拿着木盒，起身，走到欧阳身边，他看着欧阳的侧脸，笑着说：“欧阳兄，你最近桃花有点旺，我建议你，能避则避，那玩意儿可是会要人命的。”

秦送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回头看着欧阳的背影，“希望我下次还能接到你的请求。再见。”

话音刚落，秦送消失在客厅昏暗的光下。

欧阳转过头，看着秦送消失的地方，窗帘被风吹起，在空中画出一个美丽的弧线，欧阳笑了，“谢谢你的忠告。”

欧阳再次见到金明是宝丰街街庆，这一次，金明看起来比上次温顺多了。

齐毓坐在沙发上，看着欧阳娴熟的泡茶技巧，待欧阳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他才开腔问道：“欧阳，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将小明从金家带出来的东西都毁了？”

欧阳闻着杯中的茶香，小抿一口，说：“你有看到一个精美的木盒吧？”

齐毓点点头，说：“小明带来的东西里确实有一个木盒子。”

“那是那只妖当初被封印的地方。”欧阳抬头，看着从楼梯口走过来的白猫元宝，说。

齐毓听到“妖”字，心一紧，声音变得有点不自然，“你是说，小明将那只封印在木盒里的妖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