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略》完结 [架空历史]—— 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9-08

 “江湖中人,只怕大多会留一手。”温柳年道,“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说话间,那伙刺客已经被制服,为首那人见计划败露,恼羞成怒拼死挣扎,扭头像是要对妙心说些什么,却没留意身后淬毒暗器破风而至,脖颈处瞬间传来一阵凉意,只能大张着嘴嘶哑发不出声。
 妙心看了眼段白月,手里方才握紧的拳头又松了下去,一枚菩提子掉落在地。
 “带下去。”楚渊沉声吩咐,“看紧一点,休得再胡言乱语。”
 向冽领命,率人将刺客押送回宫。妙心手臂在方才打斗时受了伤,隐隐渗出鲜血,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周围一圈御林军将他团团围住,手中长剑闪着寒光,却不敢轻举妄动,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只等楚渊与段白月的命令。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起地上细小灰尘。妙心低头敛眉,脸上辨不清是何表情,也未再看楚渊,单手捂着胳膊转身缓缓向城外走去,步伐有些踉跄,像是受了内伤。
 “要我去拦住吗?”段白月低声问。
 楚渊摇头:“他若不想说,便没人能撬得开嘴,就这样吧。”想要知道事情原委,方才擒获的那些妖僧应当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这场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怀率人将受伤的兵士抬了回去,泼水洗去街上血迹后,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众人重新启程前往大雍塔祭天祈福,百姓战战兢兢,也不敢再出门,只在心里后怕回想方才那一幕,觉得皇上也不好做,走在街上都有人要搞暗杀,还是像自己这般,过寻常日子要更好些。
 在方才妙心刚一动手的时候,慕寒夜便知这场冲突很快就会结束,于是早早就带着黄远趁乱隐入了一条小巷子中,七绝国暗卫很快便送来干净的衣服,两人寻了处客栈换好,方才体体面面,正大光明一路去了皇宫。
 天子率众祈福,自然是有不少冗长的礼仪要遵守,即便楚渊心中再想快些结束,也依旧是到了深夜方才回宫。南摩邪正在大殿中吃宵夜,八个碟子八个碗摆了满满一桌,连筷子上都鎏着金,总算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
 “南前辈。”楚渊笑着进门。
 “皇上。”南摩邪站起来,原本挺乐呵,一想却又有些沮丧,毕竟错过了一顿西南府的喜酒。
 “金婶婶还在四处找师父。”段白月道,“怎么醒了也不回家。”
 “为师着急。”南摩邪一拍大腿,“下了后山不得了,全大理城的人都说你已经成亲,早就离开西南来了王城。”于是便昼夜兼程一路狂奔,生怕又错过第二顿喜酒,幸好在路上一打听,知道大婚是在八月,方才松了口气。
 段瑶道:“我还当师父不敢回府,是怕被金婶婶又梳头。”
 南摩邪又想起来一件事:“为何这回没有将我埋进坟里?”醒来时居然躺在山洞中,险些不知该如何诈起来。
 段白月道:“因为瑶儿懒得挖坑,就随便找个地方摆一摆。”
 段瑶:“……”
 段瑶道:“嗯。”
 “你可不准学这两个混小子。”南摩邪将楚渊拉到一边,“你跟师父说说,为什么?”
 “喂。”段白月在身后提醒,“红包还没给,叫什么师父。”
 楚渊笑道:“是鬼手前辈,他给了一瓶药丸,说可治前辈的假死之症,以后便不用再进坟堆。”
 南摩邪闻言意外,而后又叉着腰吹胡子:“然后你们就信了?”
 段白月道:“不然呢?那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神医。”
 南摩邪活动了一下筋骨,想要努力找出一些不适,以证明自己还是很需要进坟,却觉得周身舒畅,很是神清气爽,于是忿忿怒曰:“死老头。”
 段瑶实在好奇:“师父先前是与鬼手前辈有过节?”
 南摩邪摆摆手:“没见过。”
 段瑶:“……”
 那为何总是在背后抱怨别人?
 南摩邪道:“因为他的徒弟成亲早。”
 段瑶惊道:“这也不行?”
 南摩邪道:“自然不行。”武功比不比得过是其次,名气更是身外之物,唯有别人家的徒弟成亲早这种事,不能忍。
 段白月清清嗓子,诚恳建议道:“你可以试着去收秦宫主为徒。”
 “乱讲。”楚渊拍了他一巴掌,拉着南摩邪坐下,“前辈既都来了王城,为何又要蒙着头站在大街上?”
 段瑶扶住额头,丢人。
 “我原本早就该到了。”南摩邪道,“只是在途中的时候,遇到了七绝王慕寒夜。”
 “白日里蒙面那人?”段白月问。
 南摩邪点头,又是一个成亲早的,别人家的徒弟。
 段白月道:“说正事!”
 南摩邪撇撇嘴,往楚渊身边挤了挤,离自家徒弟远些,方才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那日在紫铜镇外的山上,南摩邪寻了处树荫原本在打盹,却被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吵醒,睁眼就见一个和尚正躲在不远处,很有些鬼鬼祟祟。或许是在南洋作战时被叶瑾念叨了太多次秃头,连带着南摩邪也开始对和尚格外关注。只是还没等他看出端倪,那和尚却已经惨叫一声,跌落下山。
 此等热闹,自然是不能不看的,更何况离大婚还有一段时日,也不着急,于是南摩邪当下便暗中跟下山,一路去了城中一处客栈。
 窗户上糊着窗纸,南摩邪兴致勃勃吮了吮手指,想要捅个洞看看,身后却有人冷不丁道:“这位前辈。”
 “啊呀!”南摩邪被吓了一跳。
 慕寒夜靠在门框上,气定神闲看着他。
 南摩邪冷静道:“我走错了房间。”
 慕寒夜道:“这整座客栈都被我们包了下来。”
 南摩邪称赞:“真有钱。”
 黄远:“……”
 “那我就先走了。”南摩邪淡定转身,试图下台阶。
 慕寒夜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
 南摩邪哭道:“我当真只是个可怜的乞丐。”为何就不能放老人家一马。
 慕寒夜道:“谁若能有前辈此等身手,怕是早就混到了丐帮长老。”
 南摩邪抬手擦了下眼泪,忽而冷不丁向他面门攻去。
 慕寒夜嘴角一扬,拉着黄远向后退两步道:“我可不能与前辈交手,否则只怕会被楚皇降罪。”
 南摩邪:“……”
 慕寒夜道:“前辈这一身功夫,一头乱发,想认不出都难。”
 南摩邪干笑:“好说。”
 既然大家都是大楚的朋友,那么此后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那和尚原本还嘴硬,最后却也抵不过酷刑,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来历,西域婆轮罗。
 “西域?”黄远微微皱眉,看向慕寒夜,“你先前听过吗?”
 “消失了数百年,原来还没死绝。”慕寒夜道,“说吧,跟着本王想做什么?”
 和尚有气无力,他当真只是恰好路过,见到山间有两人迎面走来,便躲在了草丛后,却没想到居然会被打下来。
 然而慕寒夜却不相信,既然是西域邪教,那盯着大漠的王便很合理,毕竟大家差不多来自同一个地方。
 和尚奄奄一息百口莫辩,几欲吐血。
 当然,最后众人还是大致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听妙心要带着这伙人前往王城刺杀皇上,南摩邪眼前发黑,掉头就往楼下跑——好不容易才等来这场大婚,可千万莫要再出乱子。
 慕寒夜一把拉住他,将人生生拖回了房间。
 王城防守严密,大婚时戒备更森严,那伙婆轮罗原本想要混进宫内,却被妙心否定了计划,最后只能商议在楚皇祭天时,埋伏在正阳街行刺。于是慕寒夜便也率部,暗中同南摩邪一道折返王城,提前一天将此事告知了赵越与司空睿,让他们在翌日多加留意。
 “为何不告诉段兄?”司空睿不解。
 南摩邪振振有词:“大婚之际,操心正事都来不及,何必让这些个鸡毛蒜皮坏了心情。”成亲最重要。
 司空睿了然:“也对。”
 “还真是婆轮罗。”在听完事情原委后,段瑶道,“这哪里像邪教,更像是中了邪,专门挑正阳街上大军最多的时候来行刺。”
 段白月看了眼楚渊:“这伙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心心念念要行刺大楚的皇上?”
 “或许是数百年前,与楚家先祖有过节。”楚渊摇头,“总有些人喜欢讲仇恨代代相传,也不知是图什么。”
 “闹剧一场,没事就好。”段瑶道,“现在闹一闹,总比大婚当天……啊!”
 “也不知道说些喜庆的。”南摩邪将小徒弟拦腰扛起来,“走,回去,让你哥哥嫂子早点歇着。”
 “放我下来!”段瑶挣扎。
 南摩邪两步跳上了墙。
 楚渊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道:“我还没来得及向前辈道谢。”
 “留着敬茶时再谢也不迟。”段白月笑笑,“走吧,我也带你回去休息。”
 楚渊点点头,随他一道回了寝宫,白日里有些累,脑袋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听着身侧之人呼吸逐渐绵长起来,段白月方才掐灭安神香,推门出了宫。
 天上飘着牛毛秋雨,顺着沿途西南府留下的暗号,段白月很快便追到了城外一处破庙,段念正守在外头,低声道:“王爷。”
 空旷的殿内燃着一堆篝火,妙心正在一旁闭目养神。
 段白月坐在他身边。
 妙心并未睁开双眼,只是哑声道:“王爷来做什么。”
 段白月问:“为何要这样?”
 妙心喃喃:“皇上没事就好。”
 “若本王没猜错,这些婆轮罗并不打算在此时行动。”段白月笑笑,“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才会被一时蒙蔽,心甘情愿跟来王城刺杀皇上,是吗?”
 妙心道:“这些人迟早会对皇上动手,与其等到几年后他们势力壮大,神不知鬼不觉潜来王城,不如现在由贫僧带来,还能有所防备。”
 “婆轮罗在百余年前便被驱逐出海,按理来说不该与皇上有矛盾。”段白月道,“可是祖辈恩怨?”
 妙心摇头:“经此一劫,这伙人至少在此后三十年都不会再主动出手,王爷不必担心,也不必再问了。”
 “好吧。”段白月往他面前放了一个小药瓶,“这是伤药。”
 妙心重新闭上眼睛。
 段白月却并未离开,而是将火堆拨亮了些,嘴角扬了扬:“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
 妙心身形猛然一僵。
 “小渊看不到,是因为他压根不想看到。你不敢做的,也不代表就是错的,更不代表本王不敢做。”段白月丢下手中木棍,“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
 妙心眉头拧成死结,直到听他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睁开眼睛,有些失神茫然。
 出家人原本不该又七情六欲,他也并未觉得那是喜欢,而是尊崇与敬仰,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如同一束刺眼光芒,让人无法忽视,却又不可触碰。
 只是越遥远,便越想握在手心。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妙心惊慌失措,连夜辞别离开王城,昼夜不歇回了小叶寺,在那里静心礼佛,才将心中邪念压下。只是有些事情却在心里扎了根,越黑暗越叫嚣,到实在压抑不住时,便寻个无人处发一场疯,只求能轻松片刻,也是因此,才会在荒岛上碰到婆轮罗。
 段白月的存在于他而言,像是一根梗在心里的刺,也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割开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伪装,让所有感情都暴露在天光下——除了尊崇仰慕,还有嫉妒与疯狂。近乎于执念的想让从楚渊立后,与其说是为了社稷,不如说是心中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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