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箐若有所思,轻轻颔首:“是了,我是……见街上有乱,怕出了什么事,便同子隽逆着人群往回找,路上遇到了那位院首,他带着我们一起找到了小巷处。巷外是闻声先至的赤霄院中人,虽然我不懂武功,但还是能看出来,刺客下的都是狠手。巷子内还有一个重伤的刺客和几具尸体,应该都是琛儿做的。”
晟王接过话:“最后巷外的刺客与最开始那群人明显不是一个目的,第一拨人更像是示警、威胁,而第二拨人……是要杀人。”
许筠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转头看向许箐,问道:“四哥,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
“那要等琛儿醒过来问问他,第二拨人是冲着谁去的了。”许箐说完看了眼晟王,晟王凝了凝神,转头看向长公主,几人心中都有了一个最可怕又最说得通的想法。
此时孙石韦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几人的脸色,一时有些怔住————妻子惶惶不安,长公主和晟王似有震惊,定远侯满脸不解,而许箐则带了几分恨意。
看到孙石韦,许筠似乎松了口气,连忙问道:“石韦,琛儿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又悉数落在孙石韦身上,孙石韦说:“并无大碍,左臂的伤口有些深,又加上受伤后有跑动、使用手臂的情况,所以失血过多,不过好在四舅兄处置及时,伤口已经止血包扎,我再开几个补血补气的方子,按时服用即可。”
听到这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孙石韦继续说:“另有一件事,琛郎君的伤口发黑,应是有少量的毒,我一时还没想明白是如何造成的。”
长公主连忙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孙石韦答:“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毒非常少,伤口周围只有一点被沾染的情况,更像是无意中碰到的,这样剂量的毒只会对幼小胎儿造成影响,亦不会致命,对琛郎君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我在处理伤口之时已经将毒全部清理干净,之后的药方中也会加入解毒的药物以防万一。琛郎君日常习武,身体强壮,我估摸着明日就能醒来。”
众人这才真的放心下来。
“御医还在里面吗?”长公主问。
孙石韦:“杜院使已经回宫复命去了,长主有事交代?他应该还没走远。”
“没,走了就好。”长公主松了口气。
许箐看了一眼晟王,又出声叫了一声定远侯,三个人眼神交汇,立刻动了起来————许箐拿剑直冲定远侯颈间,晟王则闪身用手拦在定远侯身前。
“四哥你做什么!”许筠脱口而出。
剑停在晟王手臂前。
长公主立刻说道:“别紧张,季亭没拔剑。”
许筠定睛一看,果然那剑还带着剑鞘。
许箐开口道:“石韦你来看,若是这样的话,是否会造成琛儿手臂上的伤口?”
孙石韦上前仔细观察片刻,说:“确实很像。”
许箐把剑放回原处,晟王则开口解释道:“刚才剑的走势是冲着颈间而去,若没有我拦那一下,必定是剑刃划过颈间。剑刃……剑刃!剑刃淬毒,毒素顺着剑身流到剑尖!我听闻西……我昔年听闻有杀手惯常于行刺之时在剑刃上淬毒,这样即使割喉不死,也会让被行刺之人中毒。不知琛儿是做了什么抵抗,这剑只刺到了经脉而非贯穿手臂,因此只有少量的毒素留下。”
“是腕箭!”许箐道,“我去年送给他的腕箭就在他左手上!我教过他怎么抵挡这样的进攻。落华!去把琛儿随身的东西都拿来!”
不一会儿,落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腕箭,一个机括和一把匕首。许箐立刻上前动手拆开查看————五支腕箭都已用完,机括之中还剩一根银针。
看到这些,长公主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她不敢想象若救援晚到一步,还剩一根银针和一把匕首的许琛要如何应对那些意在取他们性命的杀手。那一刻他有没有害怕?有没有绝望?有没有埋怨过自己把他带入京城这个漩涡之中?
许箐紧紧攥着手中的腕箭,面色阴沉,是真的动了气。
晟王上前搂过他的肩膀:“别着急。”
许箐强压心中怒火,半晌,拉过晟王的手低低说了句什么,晟王连忙扶住许箐,道:“我们先回去了。”
许筠见许箐面色有异,连忙道:“四哥可是不舒服吗?让石韦看看罢?”
“无妨,你们照看琛儿就好。”晟王言毕,便同许箐离开了侯府。
孙石韦走到许筠身旁轻轻安抚,后又问定远侯道:“许侯,不知四舅兄可曾习过医?”
定远侯摇头:“不曾,怎么有此一问?”
孙石韦:“四舅兄给琛郎君的处理方法颇为妥当,我还以为他连医理都有涉猎。”
定远侯说:“或许是济世堂罢。”
济世堂是许箐的产业,孙石韦是知道的,当年他正是在济世堂遇到了许筠。这些年许筠虽并未提及,但孙石韦心中明白,家中超过自己俸禄以外的开销,全都是许箐贴补的。而自己家中小药园中的药材,则都是来自济世堂。既然许箐经营着药铺,了解些许医理也合乎情理,孙石韦不疑有他,见天色已晚,许琛也并无大碍,便带着许筠告辞了。
“我去看看琛儿。”定远侯未去看坐在一旁的长公主,而是径直走进了许琛的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许琛,定远侯心里浮起了许多想法,但又都被自己强压了下去。他虽然在外人看来极好拿捏,但并非不懂朝堂诡谲争斗。今日之事来得蹊跷且荒唐,他从晟王和长公主未言明的话中听出了问题,晟王的无奈,长公主的痛心和季亭的恨意,都齐齐指向了一个人。他与那人昔年也曾情同手足,他一心为着仲渊,在外带兵打仗从不言苦。为了平复那人心中的不安,他娶了长公主。又为了所谓的朝堂制衡,他多年未与长公主有所出。后来因着许琛的出现,又加上降服了札达兰,过了两年相对舒心的日子。如今长公主刚刚有孕,一切便又出变数,他不想相信,但似乎也不得不相信。
定远侯给许琛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出房间,往前面演武场方向走去。
“你们留下来照看琛儿。”
落华和流华应声。
今夜出事,府兵巡值加倍,定远侯一路遇到许多组巡值府兵,府兵见他脸色阴沉便知事态严重,只更加认真仔细地巡逻。
定远侯从兵器架上取出长剑,独自一人在夜色中借着长剑发泄情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许琛,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公主,他探不清长公主的内心,他不知道长公主是不是真的如季亭所说的害怕了。他拿捏不准,即使长公主害怕,那人也是她的亲哥,终究连着血脉,长公主到底持怎样的态度?这事到底最后要如何解决?季亭的失态,晟王的猜测,还有那位院首,赶到得如此及时……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对自己有所隐瞒,这偌大侯府,他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叔亭,别练了。”长公主的声音从远处廊下传来。
定远侯手中剑未停,扬声道:“夜间风大,你小心着凉,回去睡罢。”
“叔亭!”长公主还欲说什么。
“我们都应该想一想,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定远侯收了剑,背对着长公主道,“今夜我睡厢房。”
他将剑放回兵器架上,顺着抄手游廊的另一侧走回叠云院的厢房,长公主无奈,只好带着素缨往回走。
素缨低声唤道:“公主……”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长公主扶着素缨的手慢慢走着。
素缨摇头:“我不敢,我也不会选。”
长公主苦涩地说:“一边是我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兄长,一边是同甘共苦多年,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该怎么选?”
素缨:“公主,总会有办法的。”
慈元殿。
墨竹和泽兰安静地伺候皇后梳洗,晚间皇后和天家在宫门口的一番对话她们自然都听入了耳,但她们不会多言,此刻皇后心情不好,两人只小心地伺候着。
“啾啾————”
墨竹听到声响立刻开门出去,片刻之后回到寝殿将一张纸条交给皇后。
皇后打开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安,勿念。”
是长公主的字迹,看到这个字条,皇后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问道:“刚才是素缨?”
墨竹点头。
“她可有说什么?”
墨竹答话:“素缨说许郎君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睡,凝冰和归平身上都带了伤,现在长主身边没有贴身的人,所以她送完信就赶紧回去了。”
皇后看向墨竹:“归平和凝冰都带了伤,知白昏睡?”
墨竹点头:“素缨说凝冰和归平都是皮外伤而已。长主既然传来字条,想来许郎君也定是无事。”
“若想伤了凝冰,需要多少人?”皇后问道。
墨竹想了想,回答说:“凝冰武功颇高,又常年在军中行走。我拼着两败俱伤,二十招左右能近身,五十招左右能伤了她。若是普通刺客,即使是训练有素也很难近身,不过若是以多对少就有很多变数。如果人数众多,即使伤不了凝冰,但也肯定要她应付一阵。”
皇后听罢一言不发,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床边走去。
浣榕阁。
待安成伺候夏翊清梳洗完毕之后,惠妃走进了寝室。
“别行礼了。”惠妃柔声说,“今儿吓到了没?刚才太医开的安神药记得喝。”
夏翊清点头。
惠妃叹了口气:“翊儿,这么多年我把你藏在宫里护着你,可终究还是护不住了。”
夏翊清愕然地望向惠妃。
“你生来体弱,逢冬必病,小时候几次差点死掉,还好你命硬,熬过了最难的那几年。我以为长大一些就会好了,可自从你走入众人视线开始,危险也接踵而至,我真不知还能怎样保护你。”
夏翊清低声说:“今天只是意外,我也没有受伤,娘子多虑了。”
惠妃看着夏翊清,眸中闪着泪,片刻之后低垂眼帘,轻声说道:“你还是不懂……罢了,不懂也好,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想的,多思无益,喝了药早些睡罢。”
夏翊清还欲说些什么,惠妃却已经转身离开。看着惠妃离开的背影,夏翊清轻声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天家问道:“另一拨人是谁?”
一袭白衣站在殿内的正是即墨允,他并没有回答天家的问题,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三天之内给朕个结果!”
即墨允没有动,语气平静地说道:“主上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你什么意思?”
“今晚主上让我亲自去城南陈丘家中盯着,然而出事的地点在城北。第一拨人等到晟王离开才动手,该是不想被戳穿。上元灯节特意放皇子出宫,温国公和豫章公身边守卫十数人,永嘉公主身边墨竹寸步不离,浔阳公身边只有四个侍卫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内侍,主上是想做什么?”
“即墨允!你别太放肆!”天家拍案而起。
即墨允仰头直视天家,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对,主上没想杀许知白,只想找人吓唬他和长主,长主有孕在主上意料之外,如果这一吓,长主胎儿不保,主上的目的便达到了。就算长主无事,侯府也会更加低调更加谨慎。今晚之事主上连替死之人都找好了!我从陈丘家中发现的超规格府兵便是下手威胁许知白和侯府的人!无论怎样,震慑长主和许侯的目的达到了,忠勇伯也就此解决,一箭双雕!”
即墨允不顾天家充满怒意的双眼继续说道:“不对!是一箭三雕!跟在浔阳公身边的四个侍卫没有回宫,想来这会儿我手下已经找到他们的尸体了。拱圣第三营的副统制势必要为此事负责,这一下,拱圣十二营中便没有了当年跟随许侯和长主的旧人。我说得可对?主上把浔阳公放出宫,又把上元灯节搅乱,到底想干什么呢?你明知道西楚的人混在上元灯节之中,明知道浔阳公身上那一半元氏血脉让西楚的人一直耿耿于怀,还把他放出去当活靶子,难道他身上另外一半血脉不是来自主上吗?恶习虎尚不食子!”
皇帝怒极:“即墨允你给朕闭嘴!”
即墨允面色平静地说:“当得知西楚杀手被我全数杀死,许知白受伤,浔阳公无恙的时候,主上是什么心情?是开心?是失望?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够尽兴?你难道就不怕吗?如果今晚许知白伤势过重,你觉得长主会怎么样?如果长主知道了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她亲哥哥做的,她会怎么样?!如果长主怒极,放任草原四部叛我仲渊而出,如果长羽军旧部知道此事,南境五十万大军后撤百里,主上还能稳坐在这勤政殿之中吗?仲渊武将后继无人之时,竟先想着震慑保境安民的长主和许侯,主上真的是好思虑!”
天家从御座旁抽出宝剑直指即墨允胸口:“你给我闭嘴!闭嘴!”
即墨允冷笑道:“主上当年可以杀了言清,今日也一样可以杀了我。可是你别忘了言清当年说过什么!”
即墨允向前迈了一步,天家却举着剑后退了一步。
“言清那时总说一个词,叫卸磨杀驴,我问过他,他说就是鸟尽弓藏的意思。我还笑他,说卸磨杀驴这词未免太粗俗了,不知道他是哪里听来的。可如今我却明白了,鸟尽弓藏根本说不透彻!飞鸟尽,良弓藏,这前提是持弓之人曾经真的认为那是把良弓。在主上心中,许侯和长主是什么?满朝文武大臣是什么?我是什么?言清又是什么?你可曾把他当过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说到这里,即墨允的语气里终于带了一丝怒意:“言清一心为你出谋划策,你登极之后他连官位都不要,他最后得到了什么?囚禁!下毒!皇位你得到了,他就是那头无用的驴,是时候该死了,还得是写完了计策之后再死,榨干他最后一滴血!然后呢?抚棺痛哭,附葬皇陵,配享太庙!有意义吗?!人都死了!他那年还不及弱冠!”
即墨允顿了顿,然后又挂上了他那副清冷的表情,缓缓说道:“而我呢?我侥幸活着不过因为还没被你榨干而已。若是有一天赤霄院无用了,我也就成了那头该死的驴,不过主上啊,你我心中都知道,还并不到时候。”
天家被即墨允这番话堵得语塞,只怒目瞪着即墨允。
即墨允抬起手,轻轻推开天家的剑:“主上现在不该拿剑指着我,你最该做的是想想怎么安抚长主和许侯,哦对了,还有皇后。”
他后退两步,躬身一拜:“臣,赤霄院院首,即墨允,告退。”
说罢转身走出勤政殿。
即墨允走出勤政殿的大门,从袖中去出一张纸条递给陈福,低声说:“过半盏茶的时间再进去,把纸条给他。”
陈福收起纸条,叹息道:“院首何苦同天家争执?你毕竟是臣子,退一步罢。”
即墨允指着纸条:“这就是我的让步。”
陈福看着即墨允离开的背影,轻轻摇头。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着口气走进勤政殿,将纸条奉上。
天家看过字条,沉默许久,方才问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陈福恭敬地回话:“主上做事自有道理,臣不敢多言。可是今儿皇后娘娘是真的生气了。”
天家揉搓着手中的字条,说:“明儿一早你去挑几件皇后喜欢的东西送去慈元殿,跟皇后说我去用午膳。然后召定远侯入宫,再挑几件镇安喜欢的,还有上次让御用监做的玉剑饰,再加黄金百两,还有之前淳燕国进贡的金创药膏,一并送到侯府去。”
陈福躬身:“臣遵旨。”
天家揉了揉眉心:“累了,回去罢。”
陈福立刻伺候着皇上离开了勤政殿。
夏翊清刚躺下,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进屋内。
“即墨院首今夜辛苦了,想来是刚与天家见过面,顺便来我这里看一看?”夏翊清把顺便二字咬的极重。
“今晚是我说话欠妥,我没想到你与许郎君感情如此深厚。”
夏翊清靠在床上直视着即墨允:“就算他不是知白,就算他是一个陌生人,他也是因我而受伤。我和他同样都是人,难道就因为我是皇子所以就比他金贵吗?他救了我两次,替我挡剑受伤,我只是给他止个血在你们看来已经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了吗?”
即墨允有些意外地看向夏翊清,他敛了心神,解释道:“四郎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今晚所做帮了大忙,太医也说救治十分得当。”
“他如何了?”夏翊清放缓了语气。
“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知道许琛无事,夏翊清也终是放下心来,他说道:“时间不早了,院首还是早些出宫去罢。”
即墨允摸了摸胸口,说道:“第一次见面,你拿着有毒针的机括指着我。刚才第二次见面,你冲我发脾气。现在第三次见面,你又往外赶我。我觉得咱俩可能八字不合。”
夏翊清直愣愣地看着即墨允。即墨允知道大概从来没人这么跟夏翊清说话,便和缓地笑笑,说道:“说个笑话放松一下,从我进屋起你就一直皱着眉头,小小年纪不要老是愁眉苦脸,老气横秋的,不好看。”
夏翊清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额头。
“我来就是同你说一声许郎君没事,还有就是把许郎君带回府的是定远侯的弟弟,他跟我有仇,所以跟我说话才那种语气,其实他还是很好相处的,你那个机括不就是他做的嘛!还有,那个机括现在在侯府,我让他改进之后再给你送过来,话说完了我走了!”即墨允几乎是未有停顿便说完了这些话,还没等夏翊清反应过来就闪身离开了。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离开的窗口,回想着刚才他说话时候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不禁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即墨允又从窗口探出头来:“这就对了嘛,多笑笑才好!我真的走啦!四郎快些休息!”说完还顺手把窗户关严了。
被他这么一闹,夏翊清觉得压在心头的事情好像轻了不少,便躺下准备睡觉了。
即墨允回到赤霄院自己的寝室中,终于松了口气,他脱下软甲揉了揉胸口,刚才被天家刺到的地方还在隐隐做痛,他知道天家今天是真的动了怒。
“他打你了?”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
“你吓死我了!”即墨允惊道。
许箐点亮桌前的油灯说:“演!接着演!你应该跳起来,这样就更像真的了。”
即墨允泄了气,瘫倒在床上:“你来作甚?”
许箐走到床边,一拳捶到即墨允胸口:“废话!你说我干嘛来了!”
”疼!疼疼疼!”即墨允从床上弹了起来。
许箐停住动作,看向即墨允:“他真打你了?”
即墨允靠在床边揉着胸口:“他拿剑指着我,要不是有软甲,今晚我可就命丧勤政殿喽!”
“正经点!”
即墨允收起了玩笑的语气:“我去跟他挑明了。”
许箐看着即墨允:“你疯了?!你不怕他杀了你啊!”
即墨允摆摆手:“我心里有数,这事他毫无道理,他虽然生气,但还得听我的。”
“行,有长进。”
即墨允苦笑一声,道:“言清都死了十五年了,我再没有长进,你不得疯了?”
许箐沉默了下来。
即墨允推了推他,道:“行了,我同夏祌说完,又去安抚了一番浔阳公,很累了。你想知道什么?快些说完让我休息罢。“
许箐问:“两拨人是不是?”
即墨允点头。
“他的人目标是琛儿,要震慑侯府?”
即墨允继续点头:“你那侄子毕竟是克烈的遗孤,跟许侯和长主没有血亲,就算认了亲入了族谱,也可以随便寻个借口错处打发了,哪怕就养在侯府也无妨。但若是长主亲生的就不同了,长主一旦有了孩子,就是实实在在姓许,现在军权都在他们俩手里,朝中有没有堪用的武将,夏祌有些害怕。不过这次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给你侄子一个表示,长主那边是过不去的。”
许箐问:“第二拨人呢?”
“西楚。”即墨允回答道,“他知道西楚的人混进临越,顺势把浔阳公放出宫,用第一拨人把灯节搞乱,给第二拨人创造机会。他把我的人调到城南,为的就是不让我那么快赶到,灯节只有乱起来才能给第二拨人下手的机会。可是他不知道我把口笛给了浔阳公,嘿嘿!”
许箐轻拍即墨允的头:“你还笑?那剑上有毒!”
“什么?!”即墨允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你想将计就计,可有人奔着索命来的!”许箐严肃地说道,“我正式跟你说一遍,不要拿他们的命来玩!”
即墨允木然地点头,旋即问道:“你侄儿怎么样?”
“毒不多,琛儿机灵,记住了我教他的,躲开了大部分毒。浔阳公也很聪明,看来皇后用了泽兰。施针急救的事我暂时扛着,不过孙石韦早晚会发现,你先歇着,过两天我跟三哥三嫂谈谈。”
即墨允长叹一声:“这俩孩子都不简单啊!”
许箐笑笑:“你选的人,你可得拿住了。”
即墨允回过神来:“什么叫我选的人啊?!那可是你侄子!你别都扔给我啊!”
许箐已经离开了寝室,即墨允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许箐走出赤霄院,在街角上了马车。
“还好吗?”晟王问。
“怎样算好?”许箐靠在晟王肩头低声说道,“为着未来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出去当饵。只因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便全然不顾自己亲妹妹的身体。许家虽然功高,却从未震主,更何况如今这般地位不都是他给的吗?他怎么就不怕自己的多疑会把三哥三嫂逼得生了反意?”
“阿箐,你别胡说。”
“你知道我不是胡说,当年……”许箐没再说下去,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晟王环住许箐的肩,道:“我不管他怎样,我只想你不要再这般操劳了。”
“我没事的。”
“还难受吗?”晟王问。
许箐往晟王怀中蹭了蹭,道:“累了。”
“睡罢。”
“还没到家……”
“我抱你进去,睡罢。”
“真好。”许箐闭上眼,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待到车驾回府,晟王一路将许箐抱回到了床榻上,帮他脱衣擦洗,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安顿下来,这期间许箐完全没有醒来。
晟王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许箐,眼中满是心疼,他轻抚许箐的脸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寝殿另一侧的床上。这一晚许箐劳心劳力,十分辛苦,晟王怕扰了他休息,决定暂时“分居”一次。
第33章 三十三 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