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 by乌筝 CP

作者:乌筝  录入:07-19

钟度在办公桌后看着他们,插了句嘴,问小唐:“要是认错人了你尴不尴尬?”
小唐偏头看向他,疑惑地瞪着眼睛问:“怎么会认错?我看过你们那张照片的你忘了?”
钟度愣了一秒,迟远山看看他的表情,追问道:“什么照片?上热搜那些?那些认不出我吧?”
小唐刚要说话,钟度先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小唐你给他拿个笔记本电脑或者平板过来先用着,我昨天买了新的,下午你盯着点儿快递,到了帮我送进来。”
小唐被打了岔,只顾着答应眼前的事儿:“行,没问题”。
她走了以后,迟远山才问:“哥你还给我买电脑了?”
“嗯”,钟度说着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点了几下扔给他,“还买了别的,都是你常用的牌子,你看看有没有缺的。”
于是,迟远山看到了他购物APP里的一长条订单,全是昨天的,划了半天都没划拉完。他惊讶地张大了嘴问:“不是,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还买了吉他?你买吉他干吗?”
钟度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闻言不怎么走心地扔给他三个字:“给你弹”。
这理由无法反驳,总不是拿来给他吃的。迟远山很是无语,走到他面前指着屏幕上的价格给他看:“那你也不用买这么贵的啊,我那就是玩儿。”
就是玩儿?钟度隔着镜片扫他一眼,浅浅地提了提嘴角。他知道迟远山是专业的,会写又会唱,这人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跟他装大尾巴狼呢。
迟远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视线又回那一堆订单上,看了半天忽然开玩笑道:“这给我弄得还挺有压力的,我这不是傍大款吗?”
钟度笑了一声,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个卡包扔到他面前说:“都给你”。
有点儿霸道总裁那个范儿了。迟远山指尖转着手机问:“这是要包养我啊?我可没见过哪位金主像你这样的。”
他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到钟度面前点了点:“现在的金主做戏都做这么全套的吗?”
屏幕上是白京元抓拍他俩的那张照片,钟度设了屏保,小唐也是从他手机上不小心看到的。
这简直是马失前蹄,前脚刚转移了话题后脚就亲手把证据交到了对方手里。
被拆穿了钟度也不装了,干脆坦白道:“相册里还有”。
迟远山挑挑眉点开相册一看,里面是大年初二他陪钟度看景那天当临时模特的照片。他一直以为钟度忙着还没修图,没想到这人自己私藏了不给他看。
这几张照片一看就是用心调过的,每一张都有好几个版本,不同的调色是不同的风格,不变的是每一张里的迟远山都很耀眼。
迟远山一张张划过去,看了半天趴到桌子上眉眼弯弯地说:“我一直以为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很迟钝,这么看来,你也是啊哥,你也够迟钝的。”
照片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不过是被定格下的瞬间,却可以跨越时间、空间,传递给观赏者诸多情绪与故事。迟远山是当下的观赏者也是过去的参与者,指尖每划过一张照片他就能随之想到当时的空气、阳光和那一瞬间的心境,于是过去被忽略掉的东西又以一种新鲜的角度呈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那天他穿过破云而出的冬日暖阳朝钟度走过去的时候,钟度是有瞬间的愣怔的。他那时候忽略掉了那个时刻,此时通过这张照片,记忆为他做了慢动作处理,于是他仔仔细细地描摹过那双被阳光遮挡的眼睛,密林一样复杂的视线裹挟着莫名的重量,藏下了许多温暖的、心酸的情绪。
他想或许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满分的摄影师,区别仅仅在于你有没有发现取景框里那个人或者那一方事物的美。他清楚地记得那天钟度拍他的时候大多都是随手一拍,可此时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张满分的照片,是迟远山看到过的最完美的自己。
于是他便知道,那天他一定是被爱着的,满街的阳光和雪,匆匆掠过的飞鸟和柿子树都是见证。

第46章 娘家人
这一上午钟度的办公室就没断过人,都有点儿门庭若市的意思了。有正事儿的没正事儿的都要来逛一圈,文件夹后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总要往迟远山这边瞟上几眼。
迟远山本来想趁着钟度工作的时候找三儿问问茶叶的情况,这一上午愣是没找到机会。不熟的人他打个招呼就拉倒了,熟人进来了就得聊上一会儿。
先是谢思炜顶着一脑袋杂毛来转了一圈,这孩子都快在机房泡傻了也还是没忘记来对迟远山嘘寒问暖。紧接着白京元又来晃了一圈,他最近倒是不忙,百无聊赖地坐着跟迟远山扯了半晌闲天儿。
白京元没走几分钟姜华又进来了。他倒不是来看人的,他上午出去谈事儿刚回来,根本不知道钟度带了人过来,这会儿进门才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个陌生面孔,于是原本要说的话拐了个弯儿,问道:“这位是?”
迟远山起身走了过来,主动朝他伸手:“你好,迟远山”。
听到这个名字姜华明显愣了愣,慢了一拍才跟迟远山握了握手:“你好,姜华”。
他不自觉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个子挺高,眉目英俊,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第一印象的确是个挑不出错的人。
迟远山也在暗自打量着他。面前的人是很典型的成功人士装扮,得体的西装,锃亮的皮鞋,领带跟西装手帕是成套的,腕间的手表低调又奢华。
跟钟度一样,姜华给人的感觉同样是捉摸不透的,不过钟度是与生俱来的气质里藏着一点儿影影绰绰的神秘感,姜华则更像是把商场里磨砺出的城府与老练刻进了骨子里。
姜华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又很快换上一张亲切的笑脸道:“迟先生,久仰了”。
这俩人可真够官方的。钟度笑了笑,跟迟远山介绍:“我跟你说过的,我学长姜华,这些年公司多亏有他操持”。
迟远山点了点头,顺着话音说:“前段时间给姜哥添麻烦了”。
“哪儿啊,谈不上,干得就是这份儿工作”,姜华摆了摆手,话说得很实在,眼神却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锋利,“以后我们钟导可就拜托你了”。
迟远山略微眯了眯眼,心里琢磨这话好像有点儿“娘家人”嘱托带震慑的意思,好像他们是一边儿的,自己是个外人。于是他笑了笑说:“是我得拜托您,我俩太随性了,以后恐怕也少不了给您添麻烦,别嫌我们烦”。
他这话里话外的“我俩”“我们”和生疏的“您”,默不作声地又把钟度扒拉回了自己地盘儿。钟度看着他都想笑了,小狼狗护食似的。
他们聊起了工作,迟远山也没走,自顾自坐回沙发上玩儿电脑。
过了一会儿,姜华说完了要紧的事,话音一转,问钟度:“你觉得方平怎么样?”
这个名字钟度还有些陌生,他思索两秒道:“方平?新提上来那个副总?接触得不太多,怎么了?”
“我打算把我手头上的工作分一部分给他”,姜华说,“这个人是我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不用担心其他问题。为人谦逊和善,工作能力也没的说,你看呢?”
他话说得朦朦胧胧,像是顾忌着迟远山。钟度听懂了,他在暗示这个人跟钟冕扯不上半点关系,是可用的,或许还更隐晦地暗示了点儿别的。
于是他看着姜华笑了笑说:“姜哥,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管理公司就是个二把刀,用谁不用谁你拿主意就行,我没意见。何况即便钟冕在我身边安插个人我也无所谓的,咱们公司合规合法又不偷税漏税,他就算安排一百个又能怎么样呢?”
他默不作声地把话点明了,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姜华却回头看了迟远山一眼。他心下了然,这两人之间恐怕是相互信任且没有秘密的,但明白归明白他又不免觉得这关系发展似乎是太快了些。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只说:“那行,那我安排了。”
钟度点点头道:“累了你就歇歇,找地儿度个假,反正这段时间我在。”
钟度以为他是一个人操持的事儿太多,累了,所以才想让方平分担一些。
姜华却笑了笑说:“没那么多事儿,我就是觉得方平能力不错所以想培养培养。行了你们忙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改天有空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他说着看向了沙发上的迟远山,迟远山适时抬起头道:“好,等你有空姜哥”。
姜华有没有空不知道,反正从这天开始,迟远山是挺忙的。三儿那边视频和电话不断,严松青和燕笑语也忽然变得像满世界找妈妈的“小蝌蚪”一样,大事小事都要问过他。
除了这些,他还在忙些别的,就是跟谁都保密。
这段时间他走到哪都抱个笔记本电脑,钟度好奇他在干什么他也不说,平时自己戴个耳机连点儿声儿都不往外漏,只要有人靠近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啪”地就把电脑合上了。
钟度一开始还追问两句,后来也不管了,甚至有时候还刻意轻手轻脚地靠近,猛扑在他肩上吓唬他,故意逗他玩儿。
钟度的心理咨询他也开始陪着去,陪得还很有仪式感。去的时候要把钟度送到二楼温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看着他进门自己再回到一楼休息区,等时间快到了再到门口等他出来,一起下楼回家,郑重地就像生怕孩子走丢的老爷爷。
这天咨询结束,他照常等在门口,出来的却不是钟度而是温和玉。
温医生从业十多年,一直认为再厉害的心理咨询师也比不上爱人、家人的理解和陪伴,钟度这几次咨询明显放下了心结,愿意敞开心扉聊了,原本避讳的话题也能苦笑着带几句了,他认为这功劳得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迟远山。
于是,他笑着请迟远山进门,说要跟他聊几句,迟远山却是战战兢兢地问:“温医生,您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他看上去有点儿紧张,温和玉笑笑说:“别担心,钟导进步很大,就是不太听话。”
迟远山闻言总算笑了,几步走过去斜靠在钟度坐着的沙发扶手上,一边牵过他的手一边跟温和玉道歉:“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听话,您跟我说”。
钟度刚才又在温和玉的引导下回忆了一遍过去,这好像是一种特殊的疗法,效果是有的,不过过程实在不算轻松。
此时他沾了薄汗的手被迟远山捏在手里搓了搓,指尖终于有了回温的迹象。
温和玉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说:“你要监督他不能喝太多咖啡和茶,烟酒能不碰就不碰,这些都会有影响。药得按时吃,不要太忌讳这个,药物还是有帮助的。还有不要一直扎在工作里,大脑得不到放松睡眠质量就好不了,有空的话你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现在也开春了,多接触接触自然环境人会放松一些。”
迟远山认真听着,像是来给家里不听话的孩子开家长会一般急着表态:“行,没问题,我记住了温医生,绝对执行好。”
钟度偏头看看他,摇摇头笑了。
两人一起起身告辞,过了一会儿迟远山又独自折返回来。
“温医生,抱歉,再打扰您一会儿”,他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话语中却难掩担忧,“我想问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看好些书上说尽量不说什么话,不做什么事儿的,我也不太懂像钟度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
温和玉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迟先生,我只有一条建议,你要放松一点。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你有些焦虑了。其实不用太担心,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他们现在都很好。如果你总是紧绷着神经,时不时考虑这个会不会对他有影响,那个能不能做的话他也会有负罪感。明白我的意思吗?想做什么尽管做,放松一些,我可不希望下次你也来找我预约。”
迟远山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关心则乱了。行,我明白了温医生,谢谢。”
其实那晚的谈话对迟远山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虽然他有意地让自己尽量放松,但这几天还是时不时地就走了神。
路上看到被家长牵着的小孩儿,他会不自觉地去想钟度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去过游乐场,有没有喜欢的动画片,有没有小朋友跟他一起在烈日下踢球;晚上牵着钟度的手睡觉的时候,他又会不自觉地去摸他手臂上的疤,一条条摸过去,他会想他得多么崩溃才把自己逼成了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这么过来,藏着心事无人可诉又该多么孤独;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吃着吃着又会停下来,目光总要在那些落单的人影身上停留几秒。他会想钟度之前是那么生人勿近的一个人,他每天是不是也是独自一人垂着头吃饭,根本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又有多少顿是干脆自己在办公室里对付过去的?
确实如迟远山自己所说,他现在是关心则乱了。他的反常钟度肯定察觉到了,这对钟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负累?所以这天听完温和玉的话之后迟远山开始有了改变,并跟随本心,终于干了那件他准备了很久的“大事”。

第47章 哥,送你个童年
这天,趁着钟度没什么事儿,迟远山把他叫去了公司的小放映厅。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要干什么,进门就让他找地儿坐,自己往边儿上放着电脑的桌子那儿去了。
钟度有无数次坐在这个小放映厅,拉片儿、看粗剪、指导新人导演……今天是第一次,他坐在这儿了却不知道一会儿大屏幕上会放什么。其实他早猜到迟远山肯定是做了什么东西,但猜到归猜到,此时真的坐在这儿心里除了期待竟然还有点儿克制不住的小紧张。
几分钟后,迟远山调好了设备,关上灯点开了视频,走到钟度身边坐下时说了一句:“哥,送你个童年”。
音乐响起,是那首谁都会唱的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幕布上出现了刚才迟远山说的那句话,字号很大,占了一半儿还多的屏幕,霸道又嚣张。
见惯了大场面的钟度竟然被当下这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给镇住了,张张嘴愣是没有吐出半个音节。他万万没想到迟远山竟然做了个动画。
不过这动画做得也确实粗糙,是最最简单的画风。幕布上出现了两个小孩儿,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他们背着书包,手牵着手在公园里看蚂蚁。
黑衣服小孩儿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蚂蚁问:“哥哥你看,它要把我掉的饼干屑屑背到哪儿去?”
白衣服小孩儿盯着排成长队的蚂蚁看了半晌,答:“可能是要背回家给它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吃吧”。
黑衣服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从饼干袋里拿了一块儿饼干,不由分说地喂到了白衣服小孩儿嘴里,笑嘻嘻地说:“山山的饼干也给哥哥吃”。
两个小孩儿笑着,镜头慢慢向上摇,经过他们头顶的树摇到碧蓝如洗的天空。
火红的太阳悬在当空,蝉鸣声悠长嘹亮。
这是夏天了。
钟度这会儿还有心思点评:“转场转得不错”。
迟远山在旁边笑了一声。
幕布上两个小孩儿穿着短袖短裤,光着脚丫并排坐在河堤上。
黑衣服小孩儿晃着双腿,歪过头问:“哥哥,你觉得水底下有妖怪吗?”
白衣服小孩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黑衣服小孩儿思索半晌又问:“那你害怕吗?”
白衣服小孩儿想都没想就回答:“不怕”。
“那我们下去玩儿吧,如果有妖怪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黑衣服小孩儿说着就往河边儿跑,白衣服小孩儿急切地想拦他:“小孩儿不能去河里,你不会游泳……”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黑衣服小孩儿兜头泼了一脸水。
淡蓝色的水波荡漾在屏幕上,又转了场。
过了春夏,下一个场景来到了秋天,两个小孩儿一人戴一顶小黄帽去爬山了。
入目是满山红叶,两个小孩儿站在山顶。黑衣服小孩儿指着眼前的空地说:“哥哥,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搭个梯子,一直爬一直爬,爬到明年的话能不能爬到天上去?我想去天上摘蟠桃吃。”
白衣服小孩儿一脸淡定地打碎了这只馋嘴猫的美梦:“爬不到明年你就摔死了。”
黑衣服小孩儿恹恹地垂下了眼睛:“噢,那就算了吧,人间的桃子也挺不错。”
动画进入了冬季的场景,迟远山偏头看了一眼钟度,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他掌心里与他十指相扣。
钟度好一会儿没说话了,刚才余裕点评的模样消失不见,此时正襟危坐,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的动画,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画面中两个小孩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吃雪糕,冻得哆哆嗦嗦的,海蓝色的天空中飘着白色的雪花,完全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白衣服小孩儿打着哆嗦叹道:“大冬天吃雪糕,我们可能是有点儿傻”。
黑衣服小孩儿嘿嘿直乐:“哥哥你是不是怕冻掉大牙?我看看你的大牙还在不在?”
白衣服小孩儿拿着雪糕转身就走,黑衣服小孩儿在后面追,围着他转着圈儿跑,边跑边嚷嚷:“哥哥我看看你大牙冻没冻掉!”
四季轮转,一年又一年。
迟远山的动画做得很长,后面还有很多个春夏秋冬,执着得像是当真要把钟度的前半生推翻重来一次。
钟度一会儿被两个小孩儿逗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抹眼泪。直至幕布终于归于黑暗,他沉默半晌才笑着说了一句:“天爷啊,你可真能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黑暗中,迟远山侧过身朝他张开了怀抱,笑着问:“需要男朋友抱抱吗?”
钟度没说话,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情绪忽然有些控制不住。
他总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每次说起过去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好像当真无知无觉,说完了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迟远山。
或许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血淋淋的伤口藏在背后,示人的那一面就算是硬撑也要撑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日日夜夜承受痛苦却从不落泪,此时积攒多年的眼泪忽然像泄洪的大坝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他想这的确很迟远山,他狂妄地敢与天地日月抗争,敢跟时间轮回叫板。心理医生都只能引导他回忆过去,面对它、战胜它,迟远山的选择竟然是干脆擦掉一切亲手送他一个童年。
此时的钟度就像是一个苦行多年的异乡人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猝不及防地被人捧到心尖儿上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用活得那么累,他也可以觉得委屈,可以觉得难过,当然也可以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厅里还没有开灯,他的眼泪不会被人看见,只有迟远山洇湿的肩头知道。
半晌,他才在迟远山耳边说:“谢谢,这太美好了”。
迟远山刚才一直抱着他没说话,甚至一动都没动。这些天始终压抑着的心疼让他喘不过气,这会儿听到钟度的声音,心口淤堵的石头才终于挪开了一条缝。
他吐出一口浊气,用力闭了闭眼,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拥有超能力,把动画里的一切都变成现实。
超能力是别想了,但他的“童年打造计划”并没有止步,甚至拉着钟度一起变成了“神经病”。

第48章 我哥对我好,惯着我
这天,两人得空出去吃饭,迟远山点菜的时候忽然说:“哥,这儿有这个饮料,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喝的,我还老抢你的。”
钟度看了一眼,那饮料确实是他喜欢的,只不过小时候确实没喝过就是了。迟远山最近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他已经习惯了,于是他淡定地点了点头配合道:“点吧,点两个,别抢我的了”。
服务员大姐一脸慈爱地在旁边插了句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迟远山闻言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我哥对我好,惯着我”。
他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这也就是仗着服务员不认识钟度。
认识钟度好多年的谢思炜和白京元同样没能幸免。
这俩人最近爱上了迟远山泡的茶,时不时就要跑来钟度办公室蹭茶喝。这天,迟远山正泡着茶呢,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喝茶,给我苦得差点儿没吐出来。你就在那儿笑我,也不给我拿口水喝”。
谢思炜和白京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脸懵逼,反观钟度,一脸淡定地接话:“没不管,后来给你拿糖吃了”。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迟远山边给大家倒茶边说。
这魔幻的世界把白京元看傻了,他瞪着眼睛问:“你俩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你俩小时候上哪儿认识去?”
谢思炜也直愣愣地看着这俩人,茶都顾不上喝了。
钟度闻言笑了笑,随意地说:“没事儿,陪他玩儿”。
“啧”,迟远山不满意地皱眉看他,“怎么成陪我玩儿了?钟度你小时候不认识我?你6岁那年跟谁一起逃的幼儿园?8岁那年磕破了膝盖谁给你呼呼的?9岁你过生日的时候,那个遥控小汽车又是谁冰棍都舍不得买攒了钱送你的?”
他大言不惭地开着玩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也挂着满满的漫不经心,旁边的两人都快被他幼稚的用词笑死了,钟度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于是他旁若无人地看着迟远山,点了点头格外郑重地说:“都是你,没别人”。
迟远山愣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钟度却懂了。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开玩笑,话赶话地把一个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带上了执拗,好像这些问题问得有底气、问得有气势、问得理直气壮,他就真的能在钟度贫瘠的土地上生生种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过去。
这阵情绪来得实在莫名其妙,钟度却并不在意。他把手放到迟远山膝盖上捏了捏,无声地安抚他。
迟远山很快笑了笑,轻轻搭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随后一脸平静地给大家续上一轮儿茶。轮到钟度时,他放下茶壶,给钟度倒了一杯白开水。钟度知道这意思是今天的分量没了,于是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杯子,有点儿孩子气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钟度太有意思了,白京元看得直乐:“你也有今天啊钟度,我也算是活久见了。”
钟度耸了耸肩,施施然地喝着他的白水,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有点儿放空。这段时间迟远山那些藏起来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棵仙人球,全方位无死角地长满了名为“过去”的刺,迟远山来拥抱他,不可避免地也被扎得鲜血淋漓。可是能怎么办呢?两个人从相遇那天开始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推书 20234-07-19 :游弋的鱼—— by乌》:[近代现代] 《游弋的鱼》全集 作者:乌筝【CP完结+番外】CPVIP2023完结收藏:2,976 评论:1,935 海星:9,218 点击:26.80万 字数:20.64万 人气:72.05万文案:听说黑脸竹马回来了,我得赶紧跑游弋(yì)从小到大都是个皮猴子,翻过墙上过树,大马路上跳过舞。社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