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自我反思。
他想知道自己那里做的不对,那里做的不够好。然后,找他的小临道歉,让他深爱的人,再一次喜欢上他。
出生于除灵师家族的人,和常世人有着不同的人生道路。
作为统御和监管灵能世界的曹家继承人,他肩上担负着巨大的权利和责任。
他清楚地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掌控了巨大的力量。大三后,按照既定的人生轨道,实习,工作,正式接触虚世。
虚世和常世的时间流逝不同,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曹熠辉这一级别的除灵师和他所肩负的责任,需要频繁进入虚世。
时间在他身上很快产生了混乱。
很多时候,他在虚世不过待了几天,常世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自我反思,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试着改正,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而常世的时间被急速压缩,七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其实不过两三年。
可另一方面,他多次被困在虚世,被困在世界的夹缝,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寂里,一困,就是自己也无法得知时日,漫长到百年,千年的永夜光阴。
他将徐临的照片随身携带——他手机里,有很多徐临的照片。只有靠着这个占据了他内心的人,他才不会感到绝望和孤独,才能不在冰冷,荒凉的永暗中迷失方向。
光阴如流沙,穿过指间,从过去的回忆流淌到现在。
曹熠辉的手指轻轻贴近柔软的发丝,目不转睛注视着眼前细碎微暖的阳光。
“那天之后,我反思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隐约地清楚自己究竟哪里错的不对,让你不高兴。”
对于天生高人一等,心气高傲的王者来说,这大概是世上最困难的事情。
“我也在试图改正,希望取得你的原谅,不再惹你生气。”
“其实,”曹熠辉微微一叹,“这些年,我找过你很多次。”
提出分手后,徐临删掉了关于曹熠辉的所有,刻意避开能够得知曹熠辉情况的一切。
他要让那个人,那段过去,彻底遗忘于他的世界。
曹熠辉不一样。
他依旧把徐临放在心上,时间越久,思念越深,爱意越浓。
他清楚地知道徐临的一切。
他知道徐临毕业后在哪里上班,知道他住哪,生活的怎么样。手机的通讯录里,一直存着徐临的联系方式。
只是徐临自己不知道而已。
每次在孤寂荒凉的虚世中待久了,他就会特别想念。一出来,便迫不及待去找那道寻抚慰心灵的光芒。
可惜,只是远远看着。
“我想过成百上千种道歉的方法,可是,看到你就会紧张忐忑,难以出口。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更怕又会惹你生气。”
曹熠辉的脾气还没能完全改掉,还没能成为一个完美的恋人。
开口道歉,就和当年开口告白一样,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要说出来,其实无比困难。
曹熠辉:“你遇到凶灵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
灵能和虚世的存在,不能让常世人知晓。即便是自己的家人朋友, 也必须瞒着。
但徐临自己遭遇了凶灵, 这对曹熠辉来说, 仿佛上天赐给他在对方面前出现的机会。
即便他还没完全改掉自己的毛病, 没成为一个完美的恋人,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让徐临见到了他。
他还没做好万全准备, 但他真的,太过想念。
他和徐临,并非重新开始。
那段感情, 在曹熠辉心里从来没有结束过。
“你用不着道歉。”徐临微抬下颌,冷峻同曹熠辉对视,“那不是你的问题。”
问题在自己这一边。
曹熠辉对他的好,无可挑剔。曹熠辉的优秀, 无人可及。曹熠辉没有过错。
问题在于, 他不爱。
他嫌曹熠辉粘人,嫌他烦, 觉得曹熠辉幼稚, 偏执,不成熟,对他过分依赖,统统都是他给自己的薄情找的借口。
只需把错误推到曹熠辉身上, 他就可以毫无愧疚, 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分手, 心安理得辜负对方的一腔深情。
他心虚,所以一定要将那段过去遗忘。因为心虚,所以从来不提起,不承认。
可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如果曹熠辉记恨他,他无话可说,那是他活该。
即便曹熠辉还爱他,他也不打算,再和对方交往。
感情就是这样,不爱就是不爱。
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没其他事,”徐临示意曹熠辉把自己放开,“我先走了。”
“小临,”曹熠辉将抵在墙上的手缓缓收回,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言辞却让人心惊,“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分手也是两个人事。你单方面说和我分手,我从没答应过。”
“你是我的锚点,我离开不你。你也别想甩掉我。”
这辈子都别想。
徐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局长办公室的。
曹熠辉的出现让他猝不及防,曹熠辉的告白让他惶恐不安。
而曹熠辉接下来的举动,更令他手足无措。
曹熠辉调整了相框的位置,让那张他两动作亲昵的照片,正对办公室入口。
他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把特处局所有处长科长,全叫到局长办公室一次,让那些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到了那张照片。
消息就如同被大风吹着的火苗,迅速从众人口中蔓延,很快,整个特处局上下全都知道,曹局长那个“从读书时就开始处,谈了好多年,准备结婚的对象”原来是徐临。
最强关系户的背景,不是“局长小舅子”,而是“局长爱人”。
曹熠辉的深情,如水一样,将人深深裹挟,无微不至无可挑剔。
然而他不爱,这满腔深情就成了惊涛飓浪,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朝水里按,压得他几乎窒息。
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变了,他走到哪,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有没变的人。郭鸣,夏侯启和蔡静——他们早就知道。
郭鸣每次在局里看到徐临,都会详细告诉他,曹熠辉在哪,曹熠辉在做什么,曹熠辉又为他做了什么。
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加深曹熠辉的“无处不在”。
蔡静变本加厉地叫他去往局长办公室,让他面对曹熠辉。
夏侯启说起他们二人倒是语气正常。因为在他看来,徐临和曹熠辉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仿佛拒绝曹熠辉,是某种有违天理的“不正常”。
无处可逃的压抑感使得徐临在办公室待不下去。
他去了训练室。
特处局有规定除灵师的定期训练。普通科室至少一周一次,行动科,一周三次。
只是行动科的调查官时常和凶灵实战,无需再模拟,训练室大部分时间无人光顾。
空无一人的训练室,能让人稍微缓口气。
可惜这口气缓了不到五分钟,门被人打开。
徐临倏然一惊。
曹熠辉。
无论他去哪,始终避不开。
曹熠辉进门后,安静注视他,冷峻的神色喜怒难辨,晦暗的目光压得他胸闷气短。
徐临顿时就想逃。
曹熠辉堵住门,平静说:“和我训练一场?”
和曹熠辉打一场?
徐临惊疑踌躇,但他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选项。
曹熠辉决定的事,无法更改。
纵使他拒绝,曹熠辉也会用其他方法达成目的。
他只能说“好”。
“小临,”曹熠辉在脱外套,做准备时问,“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上的搏击课吗?”
“忘了。”
徐临不想和曹熠辉回忆过去。何况那么久远的事情,他真不记得。
二人摆好架势,发动攻击。
徐临的攻击被对方避过——下一秒,他被曹熠辉扯过领口,一把摁在了地上。
后背在软木地板上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徐临摔的四仰八叉,口中一万句脏话想骂。
……曹熠辉是爱着他,不是恨着他的吧?
他都差点以为,曹熠辉是不是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刹那之间,一幕回忆从脑中浮现。
曹熠辉刚才说的搏击课,他依稀有了点印象。
那时他和曹熠辉训练,也是这样,把他一把掼倒在地,一点面子都没给。
小时候的徐临,还有着争强好胜的心,登时就被打出了火气,立刻爬起来想要挽回一局。
结果,那一节课,他被曹熠辉打趴了可能……十多次?全是一秒躺。
自此之后,他和曹熠辉较上了劲,老想着要赢回来,把曹熠辉也按在地上摩擦。
只是后来,放弃了。他和曹熠辉的差距实在太大,他没兴趣再去白费力气。
那时他只以为,曹熠辉这人性格冷傲,不会想到手下留情。
现在想想,曹熠辉应该……下手很轻。
正如现在。
曹熠辉虽然一把就将他摁到在地,但对方的力量有多强,他十分清楚。
他看到曹熠辉将脸凑近。
那道深沉目光紧锁着他,让人心口一悸,下意识仓惶移开眼。
随后,他看到了曹熠辉压在他身上的手,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
曹熠辉在克制,在忍耐。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狂躁不已的情潮和冲动。
他难以抑制地加重了呼吸。
二人僵持的这一瞬间,徐临迅速伸出手,卡住了那只筋骨峻劲,线条流畅的手臂,打算将对手从他身上掀下来。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宛如没了骨头,被他的力道一带,翻转身躯躺倒在地。
二人位置瞬间互换。
徐临骑在了曹熠辉身上。
气氛刹那凝滞,连流动的微风,都被炽热的温度晕染。
徐临即刻撤手想要起身,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
温柔的嗓音带着低沉的喑哑:“你动一动。”
徐临:“……”
他被调戏了。
被神色清冷,一本正经耍流氓的曹熠辉调戏了。
他不知该觉得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曹熠辉在逗他。
那双俊丽眼眸中深邃柔情的目光,令他无所适从。
他又从某处炽热的温度中,感受到温柔深情的危险。
曹熠辉禁锢着徐临的手腕,不让他起来。
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凝重的空气越发躁动不安。
猝然间,哗啦一声门响,有人走了进来。
“熠辉,你叫我……”郭鸣大步走入,一进门,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徐临:“……”
感觉自己有点石化。
……现在这场面,还是全部石化算了。
郭鸣呆了几秒,嘴角抽了抽:“熠辉,你叫我来,是要让我在里面看着,还是在外面守着?”
曹熠辉松开了徐临的手,从地上起身。
“我去冲个澡,你陪小临练一会。”
他没看徐临,径直走出训练室。
如果不叫个人来看住自己,他很难保证,自己能克制住那股狂暴的念头,不做出什么伤害小临的事来。
徐临站起来揉着自己的手腕,略带尴尬看向郭鸣。
郭鸣毫不在意朝他笑了笑:“行动科的训练室很少有人来。”
顾问找他谈心,徐临不好意思直接闪人,只能陪聊:“行动科工作比较忙。”
经常实战,无需模拟训练。
“之前不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天天有人。”
徐临心口微微一震。果然,郭鸣又要给他说曹熠辉的事。
“熠辉最初在特处局,也被分配到行动科,这你应该知道。”
徐临点点头。
曹熠辉家世再怎么伟大,即便特处局他家开的,也不可能刚从学校毕业,一入职就当局长。
“他那时几乎是不回家的,除了出任务,就在这里训练。没日没夜,进行体能消耗量极大的训练。”
“他已经强的可怕,完全没必要再做这些训练,他只是,”郭鸣轻声一叹,“想借此发泄。”
“我一度以为,他在自残。”
曹熠辉太想念徐临了。
如果不找个别的事,把自己体能耗尽,让自己没力气,没空余时间,那股狂乱的思念会压倒他的理智。
“我很早就听熠辉说过你。那一个周末,他专门跑到我家来,朝我炫耀他谈恋爱了。他喜欢了很久的人,答应和他交往。”
在此之前,郭鸣不知道,原来曹熠辉也是会笑的。
曹熠辉也和同龄人一样,假装轻描淡写,其实内心嘚瑟到要上天。他嘴角欣喜又得意的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
“那时我就好奇,什么样的人,受得了他那个少爷脾气。”
郭鸣接着说:“那时我就好奇, 什么样的人,受得了他那个少爷脾气。”
“后来一段时间,他时常同我说你的事情。他说你长得特别好看,性格也好, 但在我心里, 你一直是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形象, 否则怎么可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徐临:“……”
就当是在夸他吧。
“我同熠辉开玩笑说, 秀恩爱死得快, 你两很快会分手。我虽这么说, 心里其实很为他高兴, 熠辉他,”郭鸣顿了顿,“熠辉他真的很爱你。”
“可是后来有一天, 他不再同我说起你的事。我嘴贱,主动去问他,是不是被你甩了。他沉默了很久,说把你惹生气了。”
郭鸣至今还记得曹熠辉当时的表情, 他当场就后悔自己嘴贱问了那句话。
“他一直想着找你道歉, 同你和好。只是,熠辉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没能完全改好, 怕再次惹你生气, 一直拖着不敢去找你。”
徐临没说话。
曹熠辉的改变,在重逢之后,他就清楚地看到。
他还是脾气大,喜怒无常, 动不动闹情绪。但他已经学会了收敛, 很快会自我调整, 然后示弱,服软,做出道歉的行动。
但其实,以曹熠辉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
他是天生的王者,无需对任何人卑微,无需祈求任何人的原谅。
况且,曹熠辉发火,生闷气,闹情绪,是因为他在拈酸吃醋。那并非错误,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在乎,太深情。
常有人说,爱是包容,是守望,是付出和给予,而不是索取。爱要默默守护。
徐临觉得那是扯淡。
无论做什么,只要真心付出过,必定会希望得到相应的回报。
爱和憎,和妒,和控制,和占有,总是相伴而生。
正如有光必有影,有冷必有热,自然界的无机物尚且如此,何况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如果没有负面情绪,只能说明,爱不够。
你让那些一味说着,爱要给予要付出,别要求回报的人,借你点钱,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是嘴上谈情说爱,根本没有实际付出过。
无私奉献对国家可以,对恋人不行。
徐临自己要是很爱一个人,一定会期望同等回应,希望那个人只属于自己。
他十分清楚,付出后,如果没能得到相应回报,那是一种多难受的心情。
所以他从不真心付出。
曹熠辉想要的,也仅仅只是心爱之人同等的回应。
可惜他给不了。
训练室里寂静了好大一会。
良久,郭鸣接着说:“能再次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看到他的存在,和你说话,和你一起做事,熠辉他非常开心。”
“我无法站在你的角度,了解你的想法。我只希望,熠辉能得偿所愿。”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要是再这么欺负他,熠辉会哭的。”
郭鸣说完话,甩甩手,潇洒地走了。
徐临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曹熠辉会哭。这大概是他听到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他欺负曹熠辉?怎么可能,他没那么大的胆。
……可是。曹熠辉看他的眼神……好像真的受了他欺负。
曹熠辉温柔又晦暗的目光,曹熠辉的深情,压的他透不过气
徐临五指无意识地捏紧。
特处局,他可能待不下去了。
常世里的拥有灵能的人,包括后天觉醒者,必须在特处局或者天一盟的监管之下。如果违反规定,就要被“除灵师”除去。
徐临作为登记在册的除灵师,还是作为A级评定被重点关注的后天觉醒者,能待的只有两个地方,要么特处局要么天一盟。
没有第三种选项。
可他想远离曹熠辉。
认真思考了三日之后,徐临打通了姜柏的电话,告诉对方自己的请求:他想离开特处局,转投天一盟。
“你和曹熠辉局长的事情,我听说了。”
徐临十分惊讶。
姜柏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太快了点。
转念一想,也是,曹熠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对他表达爱意的举动,堪称肆意张扬。
曹熠辉以前就没藏着掖着,只是没告诉别人“曹局长对象”的名字。
如今“曹局长对象”曝光,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奔着结婚去的”。
“徐临,”电话那边的声音轻柔,又带着极大的重量,“我希望你能去找阅川谈谈。”
姜柏是诸葛副会长的徒弟,天一盟的人事调动,他能够拍板。
钟阅川虽然也是天一盟高层,但他毕竟从特处局转来的,钟家仍旧听命于曹家,他很少去干涉天一盟内部核心事务。
一为避嫌,二则是,钟阅川的性格就不喜欢管理琐碎事情。
他只负责处理虚世事务这一块。
徐临很疑惑,自己想转投天一盟,不和姜柏商量,找钟阅川谈什么。
而且钟阅川喜欢曹熠辉,他们三人这么狗血的关系,他如今和钟阅川见面,不尴尬吗?
可是姜柏语气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请求,要他一定得去找钟阅川。
他不好拒绝,于是说:“好。”
挂掉和姜柏的电话,徐临翻出钟阅川的号码,盯了屏幕半天,都没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打过去,直说:是姜柏让他打的。
钟阅川语气有点淡,听不太出来情绪,但对他的来电似乎并不意外。
反而让徐临意外,钟阅川把面谈地点,定在自己家。要徐临去他家一趟。
于是徐临带着些微尴尬和忐忑,登入这个……不能叫情敌吧,他从没这么想过。钟阅川这样的人物,和他不在一个圈层,他可不敢把自己拔高到同对方并立的程度
……总之,他登门拜访,去到钟阅川家中。
钟阅川身着一袭修身风衣,带着装饰围巾,即便在家中也穿的非常正式,随时能开机拍狗血偶像剧——可见对这场谈话很重视,精心准备。
他又没了那副趾高气昂的高调姿态,微微显出一点沉闷,清俊眉眼目光深沉,莫名让徐临觉得和曹熠辉的目光有些相似,同样看得他略感心闷。
钟阅川问:“喝点什么?还是可乐?”
“酒吧。”
喝点酒,或许更有利于谈话。
钟阅川家里没有别人,他自己去往厨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
徐临看得咂舌——那瓶酒价值二十多万,就这么在他面前开封。
他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脖子。这是打算最后一顿喝点好的,送他上路吗?
二人之间气氛有点凝重。钟阅川没说话,徐临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钟先生,对不起。我并非有意隐瞒。”
钟阅川问过他和曹熠辉的关系。
以前旁敲侧击问,前几天跑到他家里指着鼻子问,他都只说,和曹熠辉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没有那一层关系。
并非有意隐瞒,但他确实撒了谎。
这一次,钟阅川没问,徐临自己主动交代了和曹熠辉的那段过往。
或许是酒精的关系,他想找个关系半熟不熟的人,聊点不那么场面的话。
又或许,钟阅川的目光,太像曹熠辉了。
看得他有点心虚和愧疚,说起了似如忏悔的心里话。
曹熠辉对他而言,宛如家里那些游戏光碟。
他玩的时候,兴致昂扬,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里面,达成全部的奖杯成就,当一个精神股东脑残粉。
而游戏通关,全部奖杯完成后,他即刻封碟,放进柜子里,开始下一个游戏,碰都不会再碰。
几年后偶然看到盒子,或许会说一声:原来我还买过这个。又继续封存,永远不会想着打开。
正如他当年单方面提分手,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删掉联系方式和所有回忆,避免再有任何交集。
他从没在意过曹熠辉的想法,不知道曹熠辉一直爱着他。即便现在知晓,他仍然选择辜负曹熠辉的满腔深情。
“我就是这么冷漠,自私,任性,又虚伪的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事。”钟阅川说完,又纠正,“严格说来,不是你,是曹熠辉的恋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曹熠辉大学的时候,和我一起的。”
大家族出身的除灵师,青少年时期会去一般学校,和普通人相处,了解常世。
等到大学,就去读那所专门的军/政学校,为之后的路途做准备。
曹熠辉和钟阅川因为家族关系,从小认识。青少年时不在一个学校,大学一定会在同一个班,同一间寝室。
“大一第一天,我就听到曹熠辉和他的恋人通话。那两年,他和恋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旁边。”
曹熠辉对待感情,一直是这样,热烈,恣意,张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一个很爱的情侣。
“那时我就在想,曹熠辉那么烦人都能忍受,那个人是从天上下凡,济世救人的菩萨吧。”
徐临:“……”
这是夸,还是骂?
“曹熠辉的性格本来就奇差无比,傲慢,无礼,偏执,幼稚,目中无人,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死要面子,过度自信……”
钟阅川一口气指责了一大堆,徐临差点惊掉下巴。
这是,真心话?
“你受不了曹熠辉同他分手,在我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已经提出分手,你和他就再没关系, 没必要再去管他, 这算什么冷漠自私?”钟阅川毫不在意, “你没有任何问题。”
“你明确告诉他你的想法, 没欺骗过他。他的感情是他事, 你没有必须接受的义务。我不知道哪个地方任性虚伪。”
“徐临, ”深沉目光一直投在徐临脸上, “你和曹熠辉说的一样……不,你比他口中说的,还要好。”
在曹熠辉口中, 他的恋人相貌绝世,性格温润,完美无可挑剔。
钟阅川曾嗤之以鼻。
而今他知道了,曹熠辉根本不会夸人。徐临比他本人所说, 要好百倍千倍。
早在钟阅川第一次见到徐临, 就知晓他和曹熠辉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