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8-08

司危命令:“说。”
红翡回神:“回仙主,我,我是在三千市里遇到凤公子的。当时有人绑了我,他暗中出手救我,我又恰好听到他说想要买话本,就在偷别的东西时,顺手给他带了十几册,送到了客栈中。”
“什么话本?”
“写,写仙主您的话本。”
“叫什么?”
“我不知道,当时只是匆匆一捞,没细看。”
“继续说。”
红翡干咽了一下,再往下说,就是天工坊与城郊树林了。她道:“那只鬼煞像是也很关心凤公子,凤公子叫他……溟沉。但现在鬼煞去了哪里,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他在临走时说过,让我时刻留意凤公子的动静,保护他,不能让他被任何人带走,还给我喂了毒药。”
司危丢给她一瓶药丸:“倘若他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红翡接在手里,心里暗喜:“瞻明仙主放心,我定会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卧房里,凤怀月一觉睡到天黑,这回他有了经验,睁眼时先掀起一条细缝,很好,没人,可以找找机会!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又轻手轻脚地溜出门,然后就被人同样轻手轻脚地拎住了衣领。
“啊!”
彭流被他一嗓子哨音叫得耳朵嗡鸣,崩溃道:“是我。”
凤怀月:“……”
对不住。

第32章
彭流刚忙完手头事务, 便赶着来见他,手中还端了一匣漂亮的鸽血宝石,此时正在一片耳鸣中叮嘱道:“这些石头随你怎么玩,但千万别再突发奇想去炼什么丹。”
凤怀月惊奇:“我还会炼丹?”
彭流答曰, 你不会, 但不耽误你硬炼。月川谷中那些上吐下泻的宾客算第一受害者,第二受害者则是司危, 因为炼丹用的大鼎就建在六合山中, 操作稍有不慎, 他的地盘就要遭炸。
凤怀月再度对自己过去的岁月肃然起敬。彭流将宝石递给他:“还有你说的那处客栈,再有两日就能收拾好, 到时候先搬过去试试,若住得不喜欢,随时回来。”
除了结界,这回院门外还站有不少守卫, 同铜墙铁壁差不多, 凤怀月只看了一眼,就开始胸闷。彭流看出他的想法, 安慰道:“先治伤, 治好之后,随你怎么跑。”
凤怀月问:“要治多久?”
彭流答:“少说也得调养一年两年, 至于补魂,还要更慢, 不过好在这些年来, 他一直用心头血替你养着那些残魂, 已经将其炼化得七七八八, 所以只要你将身体调养好, 魂魄归位并非难事。”
三百年,心头血,再加上那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偶人,凤怀月想得脊背发凉,彭流继续道:“他是当真爱你入骨,所以即便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无人能劝,无人敢劝。不过幸好,你回来了,总算有人能将他在入魔边缘拉上一把。”
原本自己是出来寻乐子的,没曾想会突然就扛起这份维护修真界安稳的重任。待彭流走后,凤怀月靠坐在栏杆上思索,要怎么将过去的记忆找回来一些,想着想着,头又开始疼,于是万分愁苦一叹气,站起来想回房,转身却刚好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凤怀月捂着自己的鼻子问:“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司危答:“从你往柱子上撞头开始。”
我撞头,一大半是因为你。凤怀月指了指星空:“天色已经很晚了。”
司危点头:“所以我来陪你休息。”
凤怀月果断拒绝,他转身就往卧房里跑,试图锁门,结果未遂。司危拎他就像拎胖猫,丝毫不管对方正在拧来扭去,也丝毫不费力气。凤怀月一巴掌糊过去,警觉问道:“三百年前我们发展到了哪一步?”
司危道:“该做的都做了。”
凤怀月不死心:“那不该做的呢?”
司危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该做的。”
胡说,那多少还是要有一点的吧!凤怀月摇头,不想承认往事,我失忆了,自然什么都随你说,可万一三百年前的我甚是矜持稳重呢,很清白的那种,也有可能。
司危将他按在枕间:“做梦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多矜持。”
凤怀月想起了那只被撑破的梦貘,心里涌上不详预感:“你都看到了什么,它不是坏了吗?”
司危往他枕边放了一只梦貘:“没坏,当日只是被红鸢夫人用暗器打出了一道裂缝,我把它修好了。”
你闲得没事做,修它做什么?凤怀月欲哭无泪,想起自己先前不可言说的梦,更是天雷滚滚,这种时候,用语言来解释是没什么用的,但靠着扇巴掌把另一个人扇失忆,好像也不太可行,于是他再度扯起被子捂住头,敷衍搪塞道:“我累了,不想说话。”
这一招对司危果然有用,片刻后,房间里的灯烛就暗了下来。凤怀月稍微松一口气,他百无聊赖,又睡意全无,只能侧耳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司危的呼吸声是很轻的,与窗外风声与竹声混在一起,并不好分辨。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夜色沉寂,四周也越发安静时,更是连这一点细微的呼吸声也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凤怀月被子扯下来一些,侧头去看。床帐里的光线很暗,司危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头依旧微微皱着,而在两人的枕间,那只被修好的梦貘正在被一层暗沉沉的雾气笼罩。
凤怀月蹑手蹑脚爬起来一些,将指背轻轻触上去,在偷窥这件事上,他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大家互看,谁也不亏。
梦里,一阵狂风吹起满地飞沙——
成千上万的骷髅彼此堆叠,共同组成一座恐怖而又巨大的高塔,又有无数双锐利的枯爪从塔身上伸出,它们正齐心协力,疯狂抓挠着那片漆黑绣金衣摆。凤怀月看到了司危被抓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也看到了那双近乎于绝望的眼睛。高塔摇摇欲坠,却并没有坠,反而在司危即将抓住坑底人的那一刹那,猛地往下一压!
“阿鸾!”
凤怀月被叫得汗毛倒竖,他用力将手从梦貘上移开,这一场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要将自己也拉回三百年前的那座鬼城。他抬头去看司危,就见对方额上满是冷汗,呼吸急促,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正在梦魇中痛苦挣扎,于是用一根手指轻轻帮忙一推。
司危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他额发汗湿,背上也满是冷汗,恍惚间,险些以为周围仍是那些肮脏的妖邪,伸手想去握剑,却握住了一只细瘦的手。
凤怀月没话找话:“你刚刚好像——”
还没说完,司危就将他拉进怀里,低头亲了过去,亲得没什么章法与情欲,更像是在找寻安慰。凤怀月觉得自己嘴唇都要被他咬走,暗暗叫苦,伸手想去推,结果猝不及防摸到了对方满脸冷冰冰的眼泪。
“……”
他只好又扯起自己寝衣的袖子,礼貌地帮忙擦了一擦。司危顺势捉住他的手腕,再接下来的亲吻,就变得温柔了许多,如暖融融的风贴在脸颊与额头。凤怀月满脑子往事越发如糨糊,侧头想躲,恰好瞥见对方袖口正在淋淋漓漓地渗血。
“等会儿!”他惊悚地坐起来,司危却并没有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依旧缠着要亲他,结果意料之中的,又挨了清脆一巴掌。
有用程度堪比定身符。
凤怀月拉起他的衣袖,就见两条手臂竟如梦境中一样血迹斑斑,难免心悸,想不通除了那座枯骨妖塔,还有谁能将他伤得如此严重。
“怎么弄的?”他皱眉问。
“不说。”司危用沾满血的手指捏捏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又开始笑。凤怀月被他笑得深深无语,他坐在这堆华丽沾血的锦被中,看着眼前确实不太正常的旧情人,也很绝望,麻绳专挑细处断,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偏找另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你疯我失忆,这日子属实是不能再艰难了。
他找人取来药箱,替司危将手臂上的伤勉强包扎好,又换了新的床具。这么一折腾,天色也快明了,凤怀月困意连天地打了个呵欠,趴在床上道:“睡吧。”
司危把他强行拉到自己怀里抱紧,也不顾胳膊是不是又要飙血,凤怀月懒得管他,眼睛一闭就去会了周公。再睡醒时,已经过了午时,身侧并没有人,院子里倒是有些细碎的动静,便推窗去看。
是红鸢夫人。
对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道:“清江仙主说公子这两天胃口不好,让我做些酸辣菜色过来,还有鲜花饼,也是现烤出来的,来尝尝?”
“多谢……”凤怀月还不知要如何称呼她,红鸢夫人道:“随公子喜欢,春花姨也好,或者像先前那样,叫我红姨。”
“好。”凤怀月也笑着应了一声,他洗漱过后出门,红鸢夫人恰好摆完满桌子的饭菜,还有一小壶花酒,不辣,很甜。
她问:“公子在这里住得还适应吗?”
“……不好说。”凤怀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我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总觉得别扭。”
“一件都想不起来?”
“一件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无妨,大不了就将过去的事再一一做上一遍,也是有意思的。”红鸢夫人替他夹菜。
“那红姨当年的事呢,为何会易容躲在三千市中?”凤怀月试探,“我能问吗?”
“能,这有什么不能的,不过有些丢人罢了。”红鸢夫人道,“我与姐姐原是红鼎山一对掌灯侍女,后来同时喜欢上一个姓白的男人,便在同一天嫁给了他。”
白府在修真界的名声并不好,据传这家子弟多修旁门左道。不过凤怀月是从来不管什么名声的,红鸢夫人道:“有一日,我与姐妹们在家中放纸鸢玩,公子那时恰好乘坐飞鹤亭路过,看得喜欢,便也问我们讨了一只,结果半天没能放起来。”
凤怀月:“……很难吗?”
“难,但是公子学得也快。”红鸢夫人道,“第二回再来时,已经能将纸鸢放得比云还要高,我的相公不信邪,非要与公子比试,结果一连被风绞断了七八根线。”
丢人是丢人,但白府的主人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着邀请凤怀月常来做客,双方就这么熟了起来。红鸢夫人道:“也因为公子那阵频频往我家中跑,连带着白府名声也好了许多,客人一多,我与姐姐便在后山日夜设宴,公子最喜欢我家的酒,有时甚至喝得连月川谷也不愿回,但每一回都是刚刚歇下,就又被瞻明仙主连人带床地一并带走。”
凤怀月纳闷:“他搬床做什么?”
司危站在门口答:“因为你回回都哭着喊着要我搬。”
不答应还要撒泼打滚,伤心哽咽半天,远不如搬床省心。
凤怀月被糕饼一噎,早知如此,我就不问了。
红鸢夫人起身行礼:“瞻明仙主。”
“下去吧。”司危道,“先将你侄儿的事说清楚。”

第33章
红鸢夫人跟随彭府弟子去了前厅。凤怀月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自己喝醉后会有往回搬床的爱好,他问:“难道你当年就没有试着阻止一下我吗?”
司危答:“试过。”
结果凤怀月拉住床柱,当场哭了个悲痛欲绝,直到司危妥协将床搬回去了, 他依旧伤心得很, 时不时就要摇醒枕边人,悲切哽咽一番。第二天酒醒之后, 看着自己肿成桃子的双眼, 又很迷惑, 于是最后挨骂的还是瞻明仙主。
凤怀月:“……算了,床不重要, 你方才说的侄儿,又是怎么回事?”
司危道:“她姐妹二人嫁进白府之后,多年未能有子嗣,便商议着要将一个远方堂兄的儿子接到家中来住。”
这侄儿名叫商成海, 生得容貌俊美, 又懂人情世故,一张嘴不仅将两位姑母哄得心花怒放, 就连白府的主人也对他很是喜欢, 甚至有一阵子,还将家中部分事务交予他打理。
“他入白府之后没多久, 就赶上了你与红鸢夫人的第一场酒宴。”那时席间热闹奢靡,大家也愿意看在凤怀月的面子上, 对主人大加赞誉。商成海便在这一声声的吹捧中昏了头, 以为白府当真能与修真界其余世家平起平坐。
可事实的真相却是, 白府的尊贵与体面只存在于酒宴间, 或者说只存在于有凤怀月在的酒宴间, 而一旦凤怀月宴罢离开,白府依旧是那个人人都瞧不上的偏门底层。商成海在这天差地别的待遇里,慢慢生出怨怼之情,再后来,就被有心人领进了地下赌坊。
“他在赌坊里输了许多钱,为能尽快填补亏空,又搭上了贩卖奴隶的地下生意。”司危道,“当时你觉察到商成海有问题,曾劝过红鸢夫人几次,不过她姐妹两人都当成耳旁风,依旧将垃圾捧成宝来疼,还说他已经改过不赌了。”
不赌确实是不赌,但那是因为商成海发现了比赌博更刺激的事情,他已经见识过奴隶交易时一整船一整船的玉币与黄金,哪里还愿意再回到白家,协助两位姑母经营那点可怜巴巴的营生。后期随着他的行为越来越出格,红鸢夫人脑子总算清醒了些,好说歹说,让姐姐同意将这侄儿送回红鼎山。
司危道:“那时候,恰好你又在白府后山举办了一场酒宴,邀许多人参加,其中就有钟沐瑶。”
“钟沐瑶,那是谁?”
“花溪钟氏夫妇的独女,她年岁不大,古灵精怪,很喜欢缠着你。”钟氏一族擅长种植各类灵草,经过世世代代的累积,家中藏有各类价值连城的种子与草药。商成海便在这次酒宴上绑了钟沐瑶,等钟府侍女觉察出不对时,他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人是在白府丢的,钟府自然要来白府讨,双方就这么闹了起来。司危道:“当时你查到钟沐瑶可能被带到了光明山,便拉我一道去找,后来果真在一处暗室里发现了她。可再回来时,白府的主人与红鸢夫人的姐姐,却已经双双殒命。”
据说当时钟府带了不少人去白府搜查,双方又起争执,拉扯之间,红鸢夫人的姐姐不慎跌倒,腹痛如绞血流不止,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孩子。白府主人见此情形,一时急怒攻心,也引发旧疾昏厥在地,等大夫赶来时,已经回天乏术。
“那红鸢夫人呢?”
“她在钟府寻上门的前一天听到消息,说商成海其实并不在光明山,而是带着钟沐瑶出了海,便亲自去寻。”结果那艘船上只有商成海,红鸢夫人被他砍去双腿丢入海中,后被路过的渔民所救。
“商成海呢,跑了吗?”
“跑了。”司危道,“红鸢夫人说她这些年隐姓埋名,一直在打听商成海的下落,最近才有了线索。”
“在哪?”
“阴海都,仍旧做着贩卖奴隶的生意,前几天你在巷子里撞到的那群少女,原本当晚就会被装上出海大船。”
凤怀月道:“干这种买卖,当真可恨。”
“的确可恨,当年他还连累了你。”那场酒宴是由凤怀月牵头,钟沐瑶赴宴也是因为喜欢凤怀月,所以当时外头很是风言风语了一阵,甚至有人借机找到六合山,想请瞻明仙主出面主持公道,总不能就这么让月川谷轻轻松松混过去,什么责任都不担吧?
至于为什么要找瞻明仙主,当然是因为他看起来冷酷公正,不像清江仙主与越山仙主,只知道跟在那位浪里浪荡的大美人屁股后面转圈。司危问:“你说说看,本座要如何处置?”
下头众人答曰,至少得封锁月川谷三年,罚没重金,再将人发往黑石绝壁苦修,如此才能肃一肃修真界奢靡享乐的不正之风。
黑石绝壁是什么地方,位于万丈高崖之上,一年到头大雪狂风,吹得几间石屋摇摇晃晃。司危看着提议那人,点头道:“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只安置月川谷的人,岂不浪费。不如就由你先去看看,那黑石上一共能修多少屋,关多少人,什么时候算明白了,再来禀于本座。”
殿内一片死寂,半晌,才传来一声哆哆嗦嗦的“是”。
后来,听说这倒霉鬼只在黑石绝壁待了三天,就被冻得受不住,于是连滚带爬逃下山,胡乱编出一个数字交往六合山,自己则是称病在家中躲了半年。
凤怀月听完这段往事,问道:“他冻得连三天都待不住,却要让我住三年?”
“你抢了他的风头,他对你积怨已久。”司危一边说,一边又凑过来。凤怀月已经被他亲出了经验,果断往后一缩,司危却只咬了一口他手中的糕饼。
凤怀月:“……桌上还有一整盘。”
司危却不肯吃桌上的,或者说纡尊降贵也能勉强一吃,前提是得有人喂。凤怀月牙疼拒绝,你爱吃不吃,别来烦我。
“好。”
但也只是嘴上一“好”,凤怀月从没觉得吃饭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他将抚在自己腰上的手一巴掌拍走,口中道:“失忆了失忆了,你循序渐进一点。”
司危便又用手去摸他单薄的背,凤怀月不满地往前一缩,警告道:“我觉得我现在的骨头很好,你要是敢硬拆,我就同你拼命。”
“怎么个拼命法?”司危将手停在其中一块骨骼上,微微往下一按,“说出来听听,看与三百年前比起来,本事有没有涨。”
“那应该没有。”凤怀月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能折腾。他想了想,又道:“我想见见红翡。”
“见她做什么?”司危抬头,“给那只关了你三百年的鬼煞通风报信?”
“你倒是不藏着。”凤怀月完全不意外他的知情,毕竟红翡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能抵挡住瞻明仙主威压与利诱的正义勇士,便道,“我已经说了,溟沉是我的朋友,你若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
“你会如何?”司危与他对视,“也杀了我吗?”
凤怀月道:“对,我会。”
小院里一片寂静,良久,司危点头:“好,我答应让你见那飞贼,至于能不能将她说服,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凤怀月咬了一口糕饼:“好。”
晚些时候,红翡果然被带了来。她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大美人,还是震惊极了:“原来你真的是凤公子,早知道,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将我打晕了卖给黑心商人,好赚一笔大的?”
“呸,什么打晕,要是早点知道,我肯定不来招惹你,能有多远跑多远。”红翡挪过一把椅子坐下,抱怨道,“也不至于像现在,好处没捞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后悔也迟了。”凤怀月递给她一盘点心,“只能吃一堑长一智,多得些教训。”
红翡撇着嘴问:“你找我来做什么?”
“帮我个忙。”凤怀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又从袖中取出一枚蕴音珠,“再将它交给溟沉,我要告诉他的话都藏在其中。让他立刻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好啊。”红翡眼睛一转,爽快答应下来,将珠子接到手中,又问,“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凤怀月摇头:“没有,仅此一事。”
红翡一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你没有其他事,我可就走啦!”
“去吧。”凤怀月道,“对了,这枚蕴音珠一旦落入瞻明仙主,或者其余仙主手中,溟沉定然性命不保,而他若死了,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红翡大包大揽,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放心,放心!”
她算盘打得响亮,你一个花瓶美人,能与姑奶奶算什么账,最后还不是得听瞻明仙主的,我又不傻,肯定得卖了你,好换他的赏识。
凤怀月看着她的背影:“但是瞻明仙主只听我的。”
红翡停下脚步,回头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凤怀月道:“溟沉出事,我一定会给他报仇,要么杀了杀他的人,要么杀你。到那时,你觉得瞻明仙主是会向着你,还是会受不了我的纠缠哭闹,直接杀你,好换个耳根清净?”
红翡呆道:“……你!”
“瞻明仙主能给你的,我也能让瞻明仙主给你。”凤怀月道,“但他不会让我杀你,我却会让他杀你,替谁办事更有利,自己想清楚。”
红翡气得大叫:“你们这些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你命不好没遇到,将来啊……”凤怀月还没将语重心长的美好祝愿说出口,小飞贼已经大步跑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将蕴音珠往自己胸口处的伤疤里咬牙一压,生生用血肉藏了个严实。司危果然正站在门口等她,红翡停下脚步,讪讪行礼:“见过仙主。”
司危吩咐:“说。”
“凤公子让我告诉溟沉,不必管他,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红翡道,“还说将来会给我一笔丰厚的酬劳。”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凤怀月沐浴过后,换上舒服的寝衣爬上床,正准备睡觉,屋门却又被人推开。他一骨碌坐起来,纳闷地问:“你怎么来了?”
司危也穿着寝衣:“我昨晚就是宿在此处,今晚为何不能来?”
昨晚是昨晚,今晚是今晚。白天我们刚吵过架,没和好,气氛还很尴尬,这不得等个三五天再说?凤怀月将枕头往外一丢,带上你的铺盖,出去睡。
司危接住枕头:“我并不尴尬。”
凤怀月盘腿坐着:“但我迈不过心里这道……喂喂喂!”
迈不迈的,总之又被按在枕间亲了个天地颠倒。凤怀月并不知道三百年前的司危是什么样,但三百年后属实有些黏人过了头。他在亲吻的间隙里艰难地想着,假如对方不是司危,而是别人呢?来一个陌生人,也说有过一段前缘,然后就如此动手动脚,行吗?
肯定不行。
那为什么司危就行?
思前想后,只能解释成三百年前亲习惯了,脑子不好用,身体仍熟练得很,还知道搂住对方的脖子。凤怀月就在这也不知道是拒还是迎的诡异气氛里,与他不清不楚地纠缠了好一阵,方才气喘吁吁道:“好了,今天的份已经亲完了,你快走吧。”
司危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走。”
凤怀月又想扇他巴掌,但这回忍住了,只是道:“你再不走,我可就要扫兴了。”
“如何扫,继续提那只鬼煞?”司危握着他的手,将那粉色的关节咬出齿痕,漫不经心道,“我凭本事杀他,你凭本事杀我,大家各死各的,公平得很。”
凤怀月觉得这个巴掌真的很难忍。
这一晚,两人还是宿在一处。夜半月光洒进卧房,凤怀月被枕侧的声音吵醒,扭头看向司危,就见对方似乎又在做着相同的噩梦,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胸口也急剧地一起一伏。
“阿鸾!”
司危在一片残骨中疯了一般地找着,烈焰灼得他喉咙滚烫,胸口也灌满了烟,眼看世界就要堕入火海深渊,怀中却突然变得清凉起来,如同跌入一片浅浅的泉水,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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