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同样也给了她一颗疯狂追逐爱情的心,她对陈敬辞的爱,就像白夜一样短暂。
在嫁给陈敬辞不到一年的时间,母亲就爱上了同剧组的话剧男演员。同年十月,她就带着腹中的陈泊生跟男演员私奔了。
后来长达将近十五年的时间。
没人知道她带着陈泊生住在哪里,又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岁月的。
陈敬辞再一次有陈泊生的消息,他的儿子已经初具少年的模样。
从英国回国的游轮,在经过大西洋海面的时候,纳斯金卡跳海自杀了。
那时候陈泊生在船舱里睡觉。
第二日一早,船长找到他,告知他母亲失踪的事实。
后来陈敬辞在这一片海域来回寻找了很多次,并没有找到纳斯金卡的遗体。
陈泊生偶尔回想起来。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应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然为什么他的母亲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这么干净,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留给他。
她也留给了他一些东西。
每当想起纳斯金卡,他手腕的伤痕依然会痛。那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样证明。
她说她恨他。
她会永远恨他。
陈泊生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去永固巷的车程有一个小时,海城的台风天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宾利才开出国际机场,天空就阴云密布。
雨丝砸在车窗上。
没一会儿,车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暴雨倾盆而至。
手机在这时候嗡嗡的震动了一声。
陈泊生恹恹地解锁,划开屏幕。
是简嘉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条:[妻危!!速归!!]
只一条。
陈泊生盯着看了几秒。
不知道为何。
他甚至连简嘉打这字的表情都能想象的出来。
一定是吓死了,又要装作很无所谓。
毕竟他男朋友是个爱面子的小显眼包。
也只这一秒。
陈泊生勾了下嘴角,弯了弯唇。
猝不及防的短笑了一声。
云京的暴雨还在下。
但是他心里的暴雨好像放晴了。
陈泊生回永固巷的时候,是简嘉开的门。
按照大少爷的计划,这时候他和男朋友应该有一个小别胜新婚的拥吻。
现在别说拥吻。
拥抱都没了。
他老爹突然的造访。
打乱了两人之间的相处。
简嘉甚至在陈泊生想抱他的时候,主动划开距离。
陈泊生:“?”
简嘉道:“陈泊生同学。”
简嘉严肃道:“记住我现在的新人设。”
简嘉说:“我只是你的合租室友,OK?”
他看了眼,陈敬辞不在客厅。
估计是在楼上书房等着他了,老头子的老做派,谈话都要去书房谈。
“你就这么跟我爸介绍你自己的?”陈泊生笑了下。
“偷偷抱也不行啊?这么快就跟我划清界限了。”陈泊生又开口:“我爸那五百万已经打你卡上了?”
简嘉秒get陈泊生的烂梗,但他下意识接戏:“不能吧。”
“就凭我对你的感情。”简嘉顿了顿。
陈泊生说:“不能用金钱衡量?”
简嘉谦虚:“得再加五百二十万。”
陈泊生凉凉:“你怎么不算计到小数点后面去?”
“精打细算总没错。”简嘉道:“毕竟要拿着你爸的钱跟你私奔。”
他点评陈泊生,嘟囔道:“你又这么难养。”
陈泊生被他逗得笑了一声。
插科打诨了几句。
简嘉也松了口气,心情比刚才轻松好多。
似乎有陈泊生在。
他好像就什么都不怕。
说实话。
陈敬辞的到访,简嘉说不紧张就是假的。
独处的一小时,他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见到陈泊生的这一刻,简嘉才有点儿莫名的委屈。
跟小孩找大人告状一样,嘀咕了一句:“我刚才真的紧张死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陈泊生打量他:“也是。银行卡里多一千多万,警察问起来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我对你无语!”简嘉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这烂梗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没跟你爸说我们的关系吧?”简嘉又问。
“没。”陈泊生低声道:“你想说,现在也行。”
“不行!”简嘉连忙否决。
“泊生?”陈敬辞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显然听到陈泊生的声音了。
简嘉连忙道:“你赶紧去书房找你爸去。”
陈泊生道:“那你怎么办?”
简嘉:“我能怎么办?我在厨房里凉拌。”
简嘉脸有点红,急急忙忙说的飞快道:“晚上让你爸留下来吃饭,我挣个表现,行吧。”
陈泊生进书房的时候,陈敬辞正在看他桌上的文件。
老头子这几年已经很少出现在新闻和媒体面前了,但他依然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哪怕是私底下都对自己苛刻到一板一眼,严肃又正经。
父子俩见面,其实没什么好聊的。
陈泊生自幼不在他身边长大,父子缘分浅薄。
比起他,陈敬辞应该和陈黎更有话题,哪怕仅仅是围绕着理京的商业版图。
果不其然,进门到书房。
三句话都没聊到,陈敬辞就忍不住开口:“你看看你。上班一个月能挣几个钱?让你早点回公司帮你哥的忙,能要你的命是不是?”
“说了不想。”陈泊生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对你那公司没兴趣。”
“我百年之后,这集团不就是你跟你哥的。”
“那你给我哥吧。我懒得管。”
“你!”陈敬辞道:“你就不能让我省一点心吗。我问你,你高中问你哥借的几千万,拿去干什么了?”
“不是跟您说了。”陈泊生真诚道:“我充Q币打游戏去了。”
陈敬辞一听这个讨嫌的回答就忍不住抓烟灰缸。
什么乱七八糟的,瞎扯淡!
结果一抓,发现这里不是自家书房。
陈泊生也不抽烟,桌上空荡荡的。
“你存心气死我是不是。打什么游戏要你几千万?”
“也不完全是打游戏。”陈泊生懒洋洋道:“我不还养了只qq爱宠吗,给它治病也花钱啊,爸。”
“……”
“咚咚”,书房门被敲响。
简嘉推开了一条缝,端了茶水进来:“陈叔叔,师哥,我泡了茶,给你们放桌上行吗?”
又乖又礼貌。
有外人在,陈敬辞不好对陈泊生发作。
简嘉放下茶水之后,抱着银盘就出去了。
关门的时候,陈敬辞多看了一眼简嘉的背影。
忽然开口:“这是你室友?你什么时候要跟人合租了?”
“哦。”陈泊生实话实说:“陈黎出国前跟我说,让我照顾一个人。”
陈敬辞道:“照顾谁?”他下意识想起一个名字:“简嘉?”
“嗯。你知道啊?”
“认识他母亲任书禾。”
陈敬辞忽地记起,为什么看这孩子这么眼熟了。
他确实听陈黎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对于大儿子的性取向他是知道的,任书禾的儿子他也是满意的,陈敬辞诧异道:“我记得,这孩子是不是喜欢你哥?”
陈泊生垂了下眼睫,没接话。
陈敬辞回想和简嘉相处的那一小时,这孩子几乎完全继承了任书禾的一切优点。
“这么一看,阿黎和他确实般配。”
“那可惜了。”陈泊生说:“简嘉有男朋友了。”
“是吗。”陈敬辞确实觉得可惜,至少任书禾的儿子,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娱明星好太多了。
只是那句可惜还没到嘴边。
陈泊生就继续:“但您也别太伤心。”
陈泊生慢条斯理道:“他新的男朋友其实就是我。”
陈泊生贴心地安慰,“您放心,简嘉还是您儿媳。”
陈敬辞反应了好几秒。
多年良好的教养和商场上沉淀出来的稳重性格,让他不至于当场就给陈泊生一巴掌。
他那不让人省心的不孝子,此刻姿态散漫的坐在单人沙发上。
刚才和他说话出的那个柜,仿佛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好热一样稀疏平常。
陈敬辞顿了顿,问了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男人?”
“嗯。”陈泊生点头。
陈敬辞又顿了顿,想起简嘉跟陈黎那段连他都有所耳闻的关系。
表情渐渐离谱:“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简嘉?简嘉不是喜欢你哥吗?”
大概是年纪大了。
陈敬辞觉得这个冲击有点让人无法接受。
“你哥知道吗?”
“不知道。”
“简嘉知道吗。”
“也不知道。”
陈敬辞冷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这事儿很玄幻。
他稳了稳心神,想点一支烟,最后只是敲了敲桌子:“那你想过,简嘉要是知道你跟阿黎的关系,他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陈泊生慢悠悠道:“想过。”
“怎么想的?”陈敬辞问他:“跟那孩子分手?”
“跟你断绝父子关系。”陈泊生道:“陈黎不就跟我没关系了。”
行。那你想的还挺周全?
你是一击脱离,干脆连你爹都不认了是吧?
陈敬辞深吸一口气。
“???”
“跟你老爹说这话的时候,多犹豫一秒呢?”
“不能吧。”陈泊生吊儿郎当的:“万一简嘉跑了,谁赔我一个男朋友。”
“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呢。”
“爸,要不您成全一下我,牺牲一下你自己?”
陈敬辞快被他气死了。
要不是手上没有顺手的烟灰缸,他现在就能把这不孝子给揍一顿。
陈泊生的衣襟被陈敬辞拽起。
沙发因为陈敬辞的动作在地面摩擦了几厘米,发出了“嘎吱”的声音。下一秒,陈敬辞的拳头就要落在陈泊生的脸上。
陈敬辞教训儿子的办法是老一套。
坚信棍棒底下能出孝子,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咚咚咚”,书房门再一次响起。
简嘉的声音干干净净:“陈叔叔,我进来收一下杯子可以吗?”
陈敬辞捏紧的拳头没落下。
狠狠地瞪了陈泊生一眼,然后松了手。
陈泊生躺在单人沙发上没心没肺的勾出一个笑。
简嘉看了一眼他,他站起身把桌上的杯子收起来:“我帮你。”
“不用。”简嘉拿起杯子,犹豫道:“陈叔叔,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陈敬辞看了这孩子一眼。
算是明白了。
他哪儿是进来送茶收杯子的。
这小子聪明着呢,每次都挑书房中争吵的比较激烈的时候进来,恰到好处的打断了父子俩的冲突。
护着人的。
陈敬辞商场上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简嘉这么明显的维护行为。
意外的,他并没有感到被冒犯,相反内心甚至有点儿欣慰。
这孩子。
难怪自己家那个臭小子连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都说得出来。
这么看,也算是没辜负他。
陈敬辞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谈起爱情来也恨不得山崩地裂的把自己折腾掉半条命,好像不轰轰烈烈,就不算爱过一样。
他对儿子的感情,向来不插手。
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解决方式。
陈敬辞年纪大了,管的多了别人还嫌他讨嫌。
反正简嘉他看着喜欢。
他俩儿子争去吧。
反正最后给他当儿媳妇就成。
简嘉只觉得陈敬辞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慈祥。
并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已经从陈泊生的普通室友,上升为老陈家的“儿媳妇”。
“你爸怎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简嘉在下楼的时候,忍不住走慢了一点,低声跟陈泊生聊天。
“那不是怪,那是他挺喜欢你的。”
“真的假的?”简嘉有点怀疑,开口:“你没跟你爸说我们俩的关系吧。”
陈泊生慢悠悠地下楼梯,看着他:“没呢。怎么。”
陈大少爷一把好嗓音忽然就有点儿委屈:“我在你这儿还挺见不得人的是吧?”
简嘉:“。”
简嘉:“没这个意思。”
“嗯。你狡辩。”陈泊生道:“我听着。”
“就是。”简嘉开口:“我觉得见家长还是一个挺重要的环节,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见了。至少在我的计划里,去见你爸的话,总得提着礼物登门拜访吧。”
简嘉说得挺认真,模样严肃,漂亮的眉微微皱着。
俨然一副思考过的模样,甚至连带什么礼物都想好了。
认真的陈泊生有点儿心软。
“简嘉。”陈泊生忽然喊了他一句。
简嘉没防备,站在比他低一阶的台阶上回头。
陈泊生猝不及防的捏住他的后颈,低下头吻住了他。
简嘉吓了一跳,好在陈泊生的吻一触即分。
“你干什么呀?”简嘉心惊肉跳的,连忙往楼下瞄了一眼。
还好陈敬辞走的快。
不然一回头就看到他在这儿轻薄人家儿子。
“没怎么。”陈泊生笑了声:“觉得你好可爱。”
简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耳根有些发红。
心想谁不知道小简同学很可爱?不对,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一个大帅哥,是不是有点儿铁汉柔情了?不能是觉得他“威武霸气”吗?
“这不是你可以随便亲你室友的理由。”简嘉义正词严。
“就真室友了啊?”陈泊生挑眉:“我的名分没得很突然。”
“嗯。好自为之吧。”简嘉严肃。
“也挺好。”
陈泊生忽然低下头,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骚扰合租的室友。”
陈老板没脸没皮:“更刺激。”
简嘉:“……”
陈敬辞似乎就是来看望一下陈泊生的。
简嘉留他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
谁知道陈敬辞上桌之后,只惊讶的问了一句:“这是你做的?”
“是的,陈叔叔。”简嘉道:“怕您吃不惯,我没放什么辣椒。”
也不知道陈大少爷对辣椒过敏的毛病是不是遗传的。
“不打紧。我吃什么都不挑。”陈敬辞这话说得不假,早年他在部队里呆过,什么大锅菜都吃过,跟陈泊生这个世界第一挑食大王一个天一个地。
陈敬辞坐下就大快朵颐,简嘉发现陈敬辞在某方面跟陈泊生还挺像的。
父子俩都是一开始看着很难以接近,熟络之后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很健谈的类型,只要他们愿意,谈话永远在对方的舒适区内。
一顿饭吃下来,简嘉和陈敬辞聊的反而比较多。
跟简嘉在职场上遇到的爹味男不同。
陈敬辞显然是一个乐意倾听年轻人想法的长辈,并且不会因为年长多少就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指点江山,聊到最后,简嘉还有点儿相逢恨晚的意思。
陈泊生被他爸打发去酒柜,开了一瓶一万二的酒。
临走时,不知道怎么提起了任书禾。
简嘉有点意外,陈敬辞回忆起任书禾,缓缓道:“我和你母亲以前读的是一个大学。”
“她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跟你一样,在学校里也是学生会的主席。”
“你母亲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你和她很像,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时隔多年,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任书禾的名字。
简嘉的眼眶红了一圈,低低地应了一声。
“阿生跟你住在一起,你们互相照顾,我很放心。”
“陈叔叔,是师哥多照顾我一些,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住哪儿呢。”简嘉笑了声。
陈敬辞道:“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
陈敬辞叹息:“他就是有事儿爱闷在心里不说。小嘉,叔叔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简嘉问了句。
“今天是阿生母亲的忌日。”陈敬辞说:“你要是有空,晚上多陪陪他。行吗?”
陈敬辞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云京下午那场下的淅淅沥沥不干净的雨,到了这会儿又在窗外哗啦啦的续上了。
永固巷的楼层高,从大平层的落地窗望下去。
视线开阔,不远处就是著名的地标双星大厦,万家灯火尽收眼底,雨幕铺天盖地的落下,密密绵绵的擦过玻璃。
“我爸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陈泊生从中岛台绕出来。
做饭的人不洗碗,是他们家的规矩!
他一边擦手一边问,简嘉道:“没什么。”
停顿了一秒之后,简嘉怀疑:“你真的没有跟你爸说我们俩的关系吗?”
简嘉眯着眼:“陈小花同学,你好像有点不老实。”
陈泊生道:“真没有。”大帅哥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你要是这么想给我一个名分,我现在就打电话把老头叫回来。”
简嘉一愣:“叫回来?”
陈泊生道:“叫回来喝你的媳妇茶。”
“陈泊生!”简嘉被他逗得脸红。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前有来有往的打闹了一会儿。
陈泊生最后果然纵着简嘉,姿态从容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倒在了沙发上。等待他的是一个缠绵的吻,客厅里除了贝贝的“嗷呜”声,就只剩下一片喘息。
小别胜新婚。
这个吻称得上是热烈又悱恻。
一吻结束,陈泊生捏了下他的后颈。到最后,简嘉的嘴唇被咬破了一点皮,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又痛又爽。
简嘉心口起伏的厉害,陈泊生嗓音也有点低哑:“还亲呢?”
“再亲你今晚就下不了床了。”
陈泊生拍了下他的腰:“起来。我去洗个澡。”
简嘉坐在他腿上:“你晚上不加班?”
“嗯。”陈泊生声音有些困倦:“坐了一天的飞机,有点困。”
简嘉不闹他了。
出差加长时间飞行是很消耗体力,自己还没羞没臊的把陈小花摁在沙发上欺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那吸人精气的小女鬼。但是脑补出来把自己给雷到了,所以下一秒他就立马甩了甩脑袋忘记!
长途飞行确实累,但不至于让陈泊生这个熬夜冠军在晚上十二点不到的时间,上床睡觉。
他只是觉得,这一天到底还是和其他的日子不一样的。
他没办法完全做到彻底将纳斯金卡遗忘,他闭上眼的时候,想起那个航行的夜晚,也是一场海上的风暴。纳斯金卡大约爬上了游轮最高的甲板,纵身一跃,为她的生命画下句号。
淋浴的热水什么时候凉的,陈泊生没察觉到。
反应过来,冷冰冰的水流已经沿着纹理清晰的清薄肌肉冲了好一会儿。陈泊生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肌肉不是那种虬结的类型,他是属于线条匀称,又薄又劲的类型。
简嘉老是觉得他手臂力量很强,怀疑他可以单手把他抱起。
这话不假,陈泊生确实可以单手就把他拎起来。
大少爷捞起白色的浴巾在自己脑袋上随便呼噜了两把,那手法给宠物店给大型犬洗澡也差不多。
黑色的护腕被拆下来扔在了一旁,陈泊生苍白的手腕处,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贯穿了小半个手臂。
尽管已经愈合。
但依然可以想象得出。
当初那把锋利的尖嘴钳,是如何划开他的手臂。
留下深可见骨、血淋淋的伤口。
陈泊生以为自己会忘记那个阴沉沉的上午。
毕竟英国的天气,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阴沉沉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可当他回想起来的时候。
那个下午空气中漂浮的阴冷的雨水味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今天的日期实在特殊的缘故。
陈泊生睡得并不安稳,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那应该是他在佩卡姆街区度过的普通的一天。
要说这一天有什么不普通。
那大概是。
他在这一天,遇到了一名来自中国的小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简嘉。
梦里的他或许只有五岁,也许是六岁。
纳斯金卡那时候已经被情人抛弃,足足一年没有收入,平时靠教堂的救济维持着基本的生活保障。
早上八点的时候,伦敦的教堂会发放免费的面包和牛奶。
纳斯金卡在房间里整夜酗酒,昏睡不醒。那时候陈泊生还没有这个中文名,纳斯金卡叫他“Rodya”,其实一开始这并不是他的名字。
“Rodya”是俄罗斯小说《罪与罚》中的男主。
纳斯金卡参与演出了《罪与罚》的话剧,一炮而红。她饰演女主角索尼娅,她私奔的情人正是饰演男主“Rodya”的男演员。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名字。
纳斯金卡并没有为他取名,他偷来了这个名字,在教堂的义工问他叫什么的时候,小Rodya占有了它。
那天的上午阴沉沉的。
Rodya拿着面包回家的路上,在伦敦桥附近遇到了一群坏小子。这群人年纪大约在十一到十五岁左右,不读书,也没什么工作。
他们跟街角修轮胎的老头合作。
坏小子们会把人们的车胎扎破,然后让大家不得不去店里修补,以此来换取一笔不菲的利润。Rodya这个年纪是他们招揽的对象,大人一般不会怀疑六七岁的孩子能干出什么坏事。
其中一个金色头发已经邀请过他两次。
Rodya并没有答应,这是第三次,他们在他回家的路上埋伏,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后来的事,梦里已经模糊了。
陈泊生记得自己没有带面包回家,纳斯金卡找到了他。
她因为长时间的酗酒,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确信她的儿子已经跟这群坏小子混在了一起。
她失败的人生。
又添了新的败笔。
陈泊生记得纳斯金卡发疯的捶打他,
用来扎破轮胎的尖嘴钳扎进了他的手腕,见血之后,那群大孩子也吓坏了,一哄而散。
纳斯金卡拿走面包和牛奶走后的很长时间,陈泊生都站在伦敦桥的上面没动。
她命令他滚,命令他立刻去死,从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然后他动了。
只一步,手臂就被抓住。
是滚烫的掌心,传来火苗一样的温度。
抓住他的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小男孩。
他的英文说得磕磕绊绊,连比带划,单词都挑最简单的说。
“再往前走,你就要掉进河里了。”
“你的手臂受伤了,我妈妈可以帮助你。”
“简嘉是我的名字。”
“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梦里,他听到简嘉脆生生地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